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二刻 秘密盒[himitsubako](1 / 2)



1



「说起『御神子』,就是很早以前就在七谷及周围地区的祭司。她们是当地特有的民间巫术祭司,或民间信仰祭司,放眼全国,这样的例子不算罕见。以恐山的『潮来』为首,东北的『大神』,四国的『太夫』,冲绳的『尤塔』等,全都属于相同类型。他们主要接受当地人的委托,负责祈祷、驱邪、净化、神谕、召唤……有时还会负责诅咒。『御神子』也是其中一种」



真木信乃步对哥哥说起了昨天葬礼的事,问他『御神子』是什么。然后,饶有兴致地听过信乃步的讲述后,哥哥口若悬河地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时间是星期一的傍晚,信乃步放学之后。信乃步放学之后,来到了哥哥及其未婚妻共同居住的房子,被带到这种时候常去的那家咖啡厅,谈起了这样的话题。



信乃步每个星期会到哥哥家去两次,开开心心地与哥哥说话。十五岁成为流行作家,十七岁立下婚约,在故乡买下一套房子的梦人,是个名声在外的知名人物。他那头染成茶色的头发弄成自然的造型,身上穿着三件套西装,背心的纽扣上垂着一条金链子,就像怀表一样。他这种经常在杂志报道中出镜的作家形象,仿佛一开始就跟这家西式风格的咖啡厅是配套的一样,在这里显得十分协调。



在这样的哥哥面前,身着水手服的信乃步坐在充满古风韵味的大椅子上面,将自己本就十分瘦小身躯缩得更小。及腰的秀丽长发还有脸上的那副眼镜,几乎挡住她的视线。那张微微俯下,完美诠释出『内向』的脸庞之上,现在微微泛红,与其说这是与哥哥见面的表情,不如说是与向往的作家面对面时的表情。梦人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很少和家人说话,他获了奖成为作家后,便立刻去了东京。这也是作家·真木梦人为何在信乃步心目中长久以来的距离都似近却远的原因之一。



信乃步听过梦人的解说之后,一边俯视着装着红茶的茶杯,一边嘀咕起来



「……我都不知道,原来七谷还有那样的职业」



这是信乃步的感想。就算告诉她那是祭司,她也只能联想到鬼神漫画及昭和的侦探小说中出现的那种充满迷信的山村,完全想象不出当今竟然会有那样的职业。



「这是自古传承的传统。虽然权威性难免会打折扣,但七谷不知道『御神子』的人,应该反而属于少数」



梦人继续说道



「七谷的冠婚葬祭,节气祭祀,只要是正式的仪式活动,可以说必定会有『御神子』参与。老年人,以及受过这种熏陶的一代人,都会依照传统拜托『御神子』。像我们老爸这样,因为与爷爷奶奶那一辈关系不和而没有继承传统的人,在七谷才是另类」



「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们老爸在成为一家之主之后,也需要参加丧葬会的工作,所以我觉得他至少会有这方面的知识……不过,他应该不想把那些玩意传承给下一代呢」



包括『御神子』的事情在内,信乃步从未听父母说过任何当地的传统风俗。不止如此,信乃步他们的父亲认为那修旧俗非常愚昧,不愿意自己家去沿袭。因此,真木家就只有节气祭祀的时候会最基本地去履行当地风俗。尽管梦人跟信乃步在相同的环境下长大,但不知什么时候获得了有关当地风俗的知识,这让信乃步十分吃惊。



「……不过,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要是也去参加葬礼就好了呢」



信乃步正在思考着关于自己家及这片地区许许多多的事,此时梦人在豪华座椅的扶手上支起胳膊,轻轻地撑着脸,另一只手把玩着钢笔,有些惋惜似的笑道



「七谷的葬礼是非常罕见的种类,时隔已久再去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呢」



信乃步忽然响起一件事,说道



「说起来……梦哥不去葬礼,惹现哥生气了啊」



「我去了肯定一样会惹他讨厌吧」



梦人听到她这么说,哼着笑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哎,反正于情于理,我都完全没必要参加日高家的葬礼」



现人怎么样暂且不提,在小学一起玩的朋友的奶奶去世,梦人却那么肯定地说出那种话,就连信乃步都感到梦人十分冷漠。但是,梦人不被人际关系所左右,能够抛开一切的那份强大,还是让她感到十分耀眼。



「……我跟妈妈去帮忙了,然后好多不认识的人跟我说了好多话,真的好辛苦啊」



「那真是难为你了」



梦人听着信乃步的牢骚,说道



「我要是听了你所说的话,对没去感到惋惜的话,那就搞反了呢」



然后,梦人用钢笔指着信乃步,说道



「不管怎样,我都没想到葬礼上『撒钱』的风俗竟然还保留着。那是个十分少见的风俗,这件事得好好记下啊」



「是、是那样么?」



「嗯。我对关于葬礼的民俗资料很感兴趣,读过一些,但却未曾看到过任何一件『撒钱』的事例。那是在少部分地区才会进行的古老风俗。据说,以前每逢一个路口就会『撒钱』,用来防止不好的东西靠近。通常观点认为,在货币经纪普遍流通以前,人们是撒大米来进行仪式」



「大米?」



信乃步出于兴趣,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脸。在运送老婆婆棺木的丧葬队开始出殡时,信乃步从玄关前面也看到队伍将系在纸捻上的五円硬币向外抛撒,而且还帮忙将纸捻系在五円硬币上。



「没错,就是做饭用的米。自古以来,白色就是驱魔的颜色」



梦人点点头,接着说道



「所以白米饭和年糕作为驱魔的食物,有在正月食用的风俗。在人民贫乏,科学医疗都不发达的古时候,人们只能用这种东西来从为数众多的不幸之中保护自己。在昔话之中,有时会遇到『买不到正月年糕』的传言,而当时人们对『没有正月年糕』的危机感,是现代人所无法想象的。由于买不到年糕,邪气无法驱除,或可导致颗粒无收而挨饿,或可导致惯用手受伤而丧生,或可导致孩子得病夭折。所以,在传统风俗中,人们对待出殡也十分严肃,送葬队每到一个路口就会撒米。之所以地点选在路口,是因为路口是妖魔出没之地。送葬队通过驱除那些被死亡的污秽吸引而来的妖魔,藉此保护死者与自己。



我记得读过一篇文章,上面讲的一个地方,每当村中有人去世,人们为了不让污秽进入家门,会用米袋在玄关门口竖得跟城墙一样。另外,由于古时候婴儿的夭折概率现在要高得多,所以人们会把白饭和年糕会作为辟邪之物,供在婴儿枕边。



然后,将米一样的颗粒物视为辟邪之物的文化非常之多。不知为何,在全世界的文化圈中,妖魔似乎都有去数数量多的东西的习性,在日本跟中国,都存在着抛洒米粒或麦粒来阻止妖魔脚步的巫术跟习俗。而且不可思议的是,在欧洲也一样。人们为了防止被制造成吸血鬼的尸体从墓穴中爬出来,会将芥子或麦粒放进棺材里。变成吸血鬼的死人由于要数那些小东西,就没办法从棺材里出来了。另外,被当做魔女的人被下葬之后,为了让魔女专注地去数那些东西而无暇到达村子,也会在路上洒下芥子和麦子。这种风俗叫做『盲芥子』,不觉得跟送葬队伍每逢路口便撒米的日本习俗十分相似么?」



「嗯……很像」



信乃步的确觉得很像。她对梦人将的这番话燃起了好奇心,心情变得有些兴奋,禁不住频频点头。



「另外,在密教和修验道中,会划九字。就是吟诵『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在空中纵向划四线,横向划五线」



「嗯」



「据说那也是为了让妖魔去数半空中画出的格子而无法靠近」



「还有这种事啊……」



信乃步十分感慨,头脑飞进了想象的世界。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凝视着桌面,开动想象。梦人见她这个样子,随着轻轻一笑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然后忽然仰望着上方,扬起嘴角,在那端正的脸庞之上,露出彻头彻尾的可疑笑容。



「……盒子么」



梦人不知为什么,非常开心地嘀咕起来。



「咦?什么?梦哥」



「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梦人向抬起脸问过来的信乃步这么说道,以捋下巴似的动作用托着脸的手挡住了嘴。



「……?」



可即便这样,梦人的笑容依旧没有完全藏住。信乃步对哥哥莫名开心的样子感到有些不解,但哥哥没有对她继续在说什么,于是她没一会儿又渐渐回到了想象的世界中,专注地回味着刚刚获得的知识。



梦人对着半空,笑道



「盒子呢」



然后,梦人又嘀咕了一声。



这次的嘀咕,没有任何人听到。



「喵嗷」



只是,不知从哪儿传来猫儿不满似的叫声。呆在吧台里的店长听到声音,向店内到处望了一番,露出了大惑不解的表情。



「……话说,须田先生知道『御神子』么?」



这是梦人用一杯红茶送走妹妹之后的事。真木梦人突然转向吧台,向那边问道。



「我知道」



须田良一在吧台里一边控制着笔记本电脑,心中投去「快滚」的一年,但还是作出了回答,抬起脸。



须田曾在知名外企工作,但他中途离职,回到家乡后经营起了咖啡甜,随后便一直住在七谷的本家。他父母健在,在本家从小时候到现在,多次见过母亲以及当时还在世的奶奶,就像普普通通地参拜神社一样,去求过『御神子』进行祈祷。



「我记得……在弟弟出生的时候,还有我们备考的时候,去求『御神子』为我们做过祈祷」



须田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神龛之中还放了『御神子』的祭礼。备考的时候,我家得到了祈祷过的米,然后煮着吃掉了」



「喔?那有过怎样?」



「这哪儿知道……」



须田歪起脑袋,说道



「不过我被名牌大学录取了」



可能他没有在意,回答的时候就像在炫耀一样装腔作势。但是,梦人对此的回答却非常平淡,而且坏透了。



「那么,你应该去找『御神子』祈祷一下,求你这家店生意兴隆呢」



「…………感谢你的宝贵意见」



梦人露出刁钻的笑容,须田的营业式笑容僵硬起来。



「找『御神子』驱个邪,那种只会往冷清店里钻的瘟神就不会再来了呢!」



「我可是给这家既安静又合我胃口的小店送上满怀悲怆的建议啊,你应该虚心点听啊」



须田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道,而梦人以甜腻的笑容予以回应。



「哎呀,我可不觉得有那么合你胃口啊!」



「就是合我胃口喔?对这家店也是,对须田先生你也是」



梦人接着说道



「因为我这个人啊,最喜欢讨厌我的人了呢。在这些人中呢,我最最喜欢讨厌我还不加隐瞒,又破绽百出的人呢」



「哈哈哈……」



听着愉快至极地阴冷笑着的梦人放出这大胆狂言,须田觉得十分扫兴,挂着僵硬的笑容,回以干巴巴的笑声。



2



放学后,日高护正在为特进班接下来的补课准备课本的时候,右手三根手指缠上纱布和绷带的现人收拾好了东西,向他走了过去。



「哟,辛苦了」



「嗯」



阿护还以为现人肯定是像自己道别的。现人虽然说了句话,但之后吞吞吐吐,有话想说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阿护向现人问道



「怎么了?」



「日高,昨天……不是来了个『御神子』么?最后怎么样了?」



现人表现得有些犹豫,随后问出了这个问题。阿护听到这个提问后,正在从包里拿出课本的手愣住了片刻,眼睛看着现人的脸,然后简短地反问了回去



「……不,不清楚。倒是你怎么了?」



「哎……」



阿护的这个提问,让现人露出伤脑经的表情。现人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显然在犹豫。



其实,阿护虽然反问了回去,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阿护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昨天,现人和阿护一起与那个少女碰过面。从这一点来想,现人会在意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无可厚非。阿护虽然也理解现人的心情,但一说道那件事,有可能就不得不说起他本不想声张的事情了。



那是祖母临死时的事情。



阿护及他的家人,都尽量想对周围的人隐瞒这件事,包括对现人也要保密。



「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值得『御神子』记挂的东西。我先找找看,找到了就联系你,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好的」



这是阿护的父亲与那位叫犬伏的少女,最后的对话。



昨天晚上,葬礼告一段落之后,阿护的父亲将要留宿的几名亲戚安顿在临时准备的客房后,立刻与阿护和阿护的妈妈召开了家庭会议。



「你们对奶奶的那什么『盒子』,有没有什么头绪?」



阿护的父亲还没脱下丧服,只解下领带放宽了领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开始了这样的议题。阿护和母亲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听到这种说法,阿护并没有立刻想到什么,而母亲似乎也是一样。



在两人沉默的时候,父亲侧起身子,将粗黑框眼镜之下的眼镜,转向了槅扇的方向。槅扇现在紧闭着,之前曾是祖母的房间。祖母的房间里虽然放着佛龛,但在进行葬礼期间,一直关闭着。



「婆婆做过什么了?」



阿护母亲的职业是保险外勤员,对穿丧服早已习以为常。



听到母亲的提问,父亲皱紧眉头,闭上眼睛,摆着为难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



「……说她应该有外法」



「!」



听到父亲说的话,母亲顿时脸色大变,就连屋内的气氛也变了。阿护对此不太明白,一头雾水地问道



「外法?」



「……」



父亲对此摆着复杂的表情,沉吟了一声,就像是在琢磨该怎么说。最后,父亲开口了



「就是神明一样的东西。如果谁家有那东西被人知道,就会被人敬而远之」



「诶?」



「那个神明是十分恶劣的神明,会对拥有者的嫉妒对象作祟,所以被人敬而远之。如果外法筋的身份被人知道,不论就职还是成家都会变得困难」



阿护也呆呆地向祖母房间的方向看去。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这样」



「觉得不可思议么?但这在七谷却是天经地义的。不能对外法筋说任何话,因为一旦遭到嫉妒,就会遭受恶神作祟。外法筋非但工作没有着落,甚至还无法融入社会」



父亲接着说道



「明面上什么也不能说。因为不想遭到怨恨。虽然上门做客的时候迫于无奈,但除此之外,都会被人不动声色,彻彻底底地躲着。在七谷,外法筋跟别人只见除了能够进行问候,什么也做不了。我要是知道谁家是外法筋,也会躲着他们。这是天经地义的」



「……」



阿护表面上觉得那种事非常的荒谬,但他在祖母培育之下养成的感性,在心底里却对此却有种用道理说不清的真切感受。打个比方,听到那件事,就像感到一阵恶寒一般感觉到————啊,果然是存在的啊。



关键在于,那种东西跟祖母非常相称。



祖母的心内充满了嫉妒。而且阿护一家,向周围的人隐瞒了祖母的实际死因。



死因说是心梗,其实是骗人的。祖母死亡时的实际状态,与发病暴毙的概念相差甚远。放学之后回到家的阿护,头一次个发现了现场。而现场的情景怵目惊心,令他永生难忘。



————祖母在临死之际,曾痛不欲生地撕咬着自己的手指。



由于祖母在房间里乱爬乱滚,槅扇和榻榻米上沾满了血。临死的祖母蹲在房间里,那张脸犹如不堪痛苦的厉鬼,嘴里流着鲜红的血液。事后,全家人一起对那间犹如杀人现场的房间寻找了一遍,但依旧没能发现被她咬断的无名指。多半是她在痛苦之中,把咬断的手指吞下了肚。



屋内虽然打扫过,但痕迹没有完全祛除,最后便决定在葬礼期间一直让槅扇关着。血迹渗进槅扇的纸以及榻榻米编织缝中,实在无法彻底掩饰过去,而且没能发现手指万一滚落在屋里什么地方,被参加葬礼的客人发现的话,肯定会闹出大乱子,所以阿护一家完全不想让客人进入那间屋子。



对祖母进行死亡确认的医生说,人在临死时的痛苦足以让自己咬断舌头。



即便这样,阿护一家还是决定将祖母的真正死因隐藏起来。虽然知道这个社会很小,火没办法一直用纸包下去,但他们希望尽可能地避免闹出乱子。



身为保险外勤员的母亲自不用说,在培训班当讲师的父亲归根结底从事的也是接待工作,因此不好的传言会他们造成致命伤。就在他们刚以为撑过了这场葬礼的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闹出了这样的一场乱子。如果这件事被声张出去,那问题可就不是祖母死状凄惨所能比的了。父亲和母亲的脸色,明显都十分难看。



母亲以诘问的口吻说道



「是她藏起来了么?」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听『御神子』说,妈妈是市内外法筋家系,在很远的外地当别人的养女,然后隐瞒自己的血统,嫁到七谷的」



父亲也很受打击,表情十分沉重。



「那个人会不会在搞欺诈?用这种谎言,来骗我们的钱……」



「我不知道,不过她说养女的事情调查一下就会水落石出。而且她说不收钱,被她拒绝了。他说城市的外法筋断绝的时候,想接收外法供养起来,结果不知去向。没想到继承外法的后嗣被送出去当了别人的养女。在妈妈死后,行踪终于真相大白。『御神子』还向我们道了歉」



「怎么有这种事……」



「而且,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这种传闻一旦传开就全完了」



「……」



母亲不作声了。父亲也沉默了。



阿护从他们的态度能以看出,外法筋在七谷的评价之糟,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但是,阿护并没有硬着头皮去否认这件事。纵然他的理性觉得这样的情况很不合理,但毕竟自幼受到祖母的熏陶,即便明知是迷行还是隐隐约约感到厌恶,而且阿护通过祖母便完全明白,那类迷信在七谷大部分的人脑子里都早已根深蒂固。



……说起来。



阿护响起了一件事。祖母确实向阿护灌输过七谷各种各样的迷信,但阿护从未听她讲过任何关于外法的事情。从父母的反应来看,外法筋的迷信在七谷肯定是实际存在的。但是,竞争意识与差别意识要比常人强一倍的祖母,对这样的应该十分津津乐道,但她却完全没有开口提过。



这不就侧面证明了,祖母自己就是那种人么?



……不,肯定就是这样。从刚才听到的事情,与记忆中的奶奶十分吻合。奶奶性情暴躁,而且一听到附近谁家的孩子得到了好成绩,就会恨得咬牙切齿。没当我被欺负回来之后,她就像被欺负的是自己一样暴怒起来。而那种时候,她肯定会在佛龛前凶神恶煞地参拜。



「……啊」



阿护在回想之际,忽然响起了一件事。



祖母曾有一次,将一个用布包着的盒子一样的东西拿给他看过。



————「这是秘密的神明,它一直保护着奶奶我」



这是祖母当时对阿护说的话。



「说起来……」



阿护连忙对父母说了这件事。



父亲激动地探出身子



「果然是真的么!」



母亲以必问的口吻向阿护问道



「知道在什么地方么?」



可是阿护只是摇摇头。



「……不,这我就不知道了」



「只有去找了」



父亲郑重其事地说道,站了起来。



然后母亲说道



「在世的时候给我们添麻烦,死的时候给我们添麻烦,死了之后竟然还添麻烦……!」



母亲和祖母时常发生冲突。



她们性格都很强势,不肯退让。由于母亲忙于工作,很少在家跟祖母打照面,所以处得勉强还算不错,但祖母最后给母亲最后留下这么大个麻烦,似乎让母亲彻底气昏了头。



父亲说道



「总之把那个『盒子』找出来吧。『御神子』也说过,把『盒子』交给她就行了」



于是,一家三个人一起开始在祖母的房间中寻找。



到头来,直到半夜,把整间屋子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但依旧没能找到那个『盒子』状的东西。



于是阿护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



阿护不相对人提起这件事,不光是对现人,对任何人都不想提起……这么说不对,应该是,他尤其不想对现人说。理由有很多,最关键的原因,便是因为现人是他现在最亲近的人。



「搞什么啊」



尽管阿护这样向欲言又止的现人询问,但心中巴不得早点结束这个话题。与此同时,恐惧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他的内心非常担心,害怕当时与那个自称『御神子』使者的少女见过面的现人,知道他们家是外法筋的事。



——如果被现人知道,他会怎么看待我?



阿护心中弥漫着接近紧张的不安。在以往人生中,身为优等生的阿护一直都是祖母的脸面,他一想到祖母的形象在别人眼中可能会一落千丈,就算那不是自己的错,还是会出乎意料地感到惴惴不安。



「呃……我说」



酝酿了好了一会儿之后,现人总算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



阿护的内心完全被不安所占据,可他还是留意着不让现人对祖母做出不必要的臆测,故作镇定,严阵以待地听现人往下说



「日高。我看到昨天那个叫伏见的女生了」



「……」



阿护的表情没有任何表情,不如说,在心中松了口气。



「她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啊」



「……啊……你说这件事啊」



「一点也不吃惊啊」



阿护回答后,现人有些扫兴地说道



「不……吃惊倒是吃惊」



「那么,你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咯。那就算了……嘁,都怪畠村那家伙把『御神子』吹得神乎其神,亏我那么戒备,还以为你要倒霉了。害我白担心一场」



现人看到阿护十分镇定,就像自己被佑季子害得出了洋相一样,忿忿不平地发了顿牢骚之后,想要打诨似的,举起缠着纱布的那只手,用完好的食指挠了挠脑袋。



「畠村?」



反倒是提到佑季子知道这件事后,阿护戒备了起来。



「畠村说了什么?」



「她说『御神子』什么什么的。我听着觉得就像奇怪的宗教,还以为肯定是灵异传销之类惹祸的东西呢」



「……外法呢?」



「不,这个我不知道,那是啥啊」



阿护带着戒备这样问过,可现人似乎不知情。确认完这件事后,阿护这一次总算是完全松了口气。就像沉淀在胸口的空气总算是疏导出来了一般,强烈的不安也随之消散。



「没事,不是就算了」



「可以告诉我么?最后怎么了?」



「哎……奶奶好像借了什么东西,让我们还回去」



对现人大惑不解的提问,阿护勉强想到了不会显得不自然的说法,作出了回答。



阿护一边回答,也一边做完了一度停下的补课准备工作,将课本等东西夹在了腋下。升学班和特进班的学生有时候会像这个样子一起离开教室,在离校和换教室的路上一起边说边走。



「我还以为肯定又车上乡下那什么种狗屁风俗了」



来学生们来来往往的走廊上,现人跟平常一样,带着对乡下的批判口吻做出一番发言。得知担心的事情不过是杞人忧天,他现在看上去特别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