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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 搜集盒[atsumebako](2 / 2)


「哎,这种事在别人面前说会闹出麻烦事,所以我就只跟你说了」



梦人提到了从上幼儿园的时候便十分熟悉的畠村佑季子。



佑季子今天也参加了这场葬礼。在丧葬组的男人们埋棺木的时候,女人们在家里进行着其他的工作,而佑季子就加入到她们的行列中在干活。



佑季子格外受到当地老爷爷老奶奶们的疼爱,当地有个集会什么的,经常让她过来端茶倒水,或炒热气氛。她是那种走在路上都会被坐在走廊边上正在喝茶连天的老头老太太们伸手招过去的大红人,而且本人也拥有着开朗的性格,陪老年人也完全不觉得为难,所以附近的老头老太太全都护着佑季子,无一例外。



在在这种公开场合说佑季子不好,肯定会被当即当做坏人。



光是跟佑季子一个人吵都够麻烦了,而且还要引起周围老年人的公愤,搞得腹背受敌,现人光是想想就觉得烦。说佑季子的坏话,无异于往地狱的入口里钻。



「哎……」



现人被自己的想象搞得心情沈重,在回阿护家的一路上唉声叹气。现在在阿护家,女人们正为了迎接男人们回来准备茶水。现人的母亲,妹妹信乃步,还有佑季子也在她们的行列之中。



现人对这种状况,隐约地感到一种近似闭塞感的感觉。



不管是去还是回,走到哪里都不怕撞不见家里人跟当地人。现人想到这种乡下人抱团干事的风格,然而不经意地发觉到自己也身处其中,随即有种自己成为了一枚齿轮,被固定在了无法逃离的地方,无时无刻不被周围的人监视的感觉。



「……」



现人总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然后,当现人随着这样的心情,与阿护一起走进院子里的时候。



沙沙、



现人发觉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在院门口的附近驻足,停住不动了。



「……嗯?」



停下脚步的不止现人一个,阿护,然后还有从墓地回来的其他大人们,也都一样停下来的脚步。他们感受到里面传来就像正在发生某种纠纷的气息,都注视着玄关的方向,摆着或疑惑或不按的表情,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远远观望。



现人嘀咕起来



「……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



阿护这么说着,走上前去。



现人也慌慌张地跟在了后面,好在出什么时候的时候能够帮他一把。他们从身着丧服远远围观的大人们中间钻过去,走向玄关,随后便看到这场纠纷的中心人物,就静静地站在为举办葬礼而敞开的玄关处。



「————」



那是个年龄看起来与现人他们相仿的少女。



现人首先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她穿着一件白衬衫,长长的整齐发梢与肩头若即若离。



就像为了与那件有些古朴的白衬衫形成反差一般,她下面穿着黑色的裙子。她感受到玄关外面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微微地转过头去,那雪白的侧脸,长长睫毛,强势而又成熟的眼睛,转向了众人。



阿护和现人走上前去。



现人对阿护小声问道



「……她是谁?」



「不认识」



阿护小声回答,摇了摇头。少女认出了阿护,朝阿护他们转过身来,走出了玄关,以若无其事的态度向阿护行了一礼,然后说道



「你是日高喜久女士的遗族对吧?」



从少女那仿佛上过口红一般红润姣好的嘴唇之中,吐露出冰冰冷冷的声音。阿护听到她的提问,点了点头。



「……我是」



喜久是阿护祖母的名字。少女如同确认一般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再度深深地鞠了一躬,进行问候



「请节哀顺变」



「啊,嗯……」



「我叫犬伏文音,受姑祖母之托前来」



「姑祖母?」



阿护反问。少女向他点点头,接着说道



「是。姑祖母交代我取回喜久女士的『盒子』」



少女直直地看着阿护的眼睛,说道



「有头绪么?」



「……呃……」



少女的态度十分平静,但她的目光之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激烈感觉。可是,阿护似乎对少女所说的东西并无印象,非常困惑地向少女反问



「盒子?」



「对,是『盒子』。据说喜久女士生前持有它」



少女点点头,接着说道



「你有听说过什么么?或者,有没有什么头绪?」



「……」



阿护依旧是一副困惑的表情,答不上来。



「小现」



在这个时候,畠村佑季子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现人身边。现人被她拉了下袖子,又被她喊了名字,于是向她看了过去。她跟现人他们一样穿着制服的夹克,正站在现人身旁,看着现人。



佑季子对现人悄悄说道



「那个人……」



「姑祖母……」



自称犬伏的少女,仍在继续往下说。



然后当佑季子开口的时候,犬伏也几乎同时开口了



「是『御神子』来着」



「是『御神子』」



现人听到那个词,只觉得一头雾水,皱紧眉头。但是,从墓地回来之后围在外面望着玄关的长者们,一听到这句话便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3



「咦?小现,你不知道『御神子』么?」



当现人问「御神子是什么?」的时候,佑季子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在那之后,丧葬会的一个人找来了阿护的父亲,平息了场面。名叫犬伏的少女被带到了屋里头,葬礼最终在丧主不在场的状况下收场。现人在回家的路上,向佑季子问起这件事,于是便展开了这样一段对话。



「我哪儿知道啊」



「诶?老一辈的人有个什么,不都会说起这个事么?」



走在回家的路上,佑季子说道。



「反正你是瞧不起年纪大的人,不肯跟他们说话,也不肯定听他们说话吧。啊,不过你的爸爸妈妈是东京混出来的聪明人,可能不信那些东西呢」



现人对自顾自想通这件事的佑季子感到有些不耐烦,然后再次问道



「你真啰嗦啊。到头来,那个『御神子』究竟是什么啊」



「你生什么气啊」



佑季子露出了恼火的表情,可还是回答了现人



「『御神子』呢,是替人占卜,替人祈祷的人喔」



「占卜?」



「没错,然后还有祈祷。我家爸爸爷爷伯父伯母接连遭遇事故而受伤的时候,就让御神子替我们祈祷过。我记得那是个手里拿着像神主那个哗啦哗啦的纸的老婆婆。她对神龛一样的东西祈祷,然后给我带回了水和米」



「什么鬼」



现人扭起嘴。



「可疑的宗教么?」



「才不是。在这里,『御神子』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很久以前……究竟多久啊」



「听说在寺庙建成之前就有了。祭祀在神社做,葬礼由寺庙负责,要是有什么需要祈祷,就找『御神子』。好像只有七谷是这个样子吧」



「……从没听说过啊」



「不过,七谷的所有人,尤其是爷爷奶奶那辈,通常都是找『御神子』的喔。今天还帮高木家喔……」



「啥?今天?在哪儿?」



「在挖墓的地方,是不是有镰刀划过这样的记号?那是净化墓地的土地,就是『御神子』做的」



佑季子在半空中用手指划了个×号,然后接着说道



「在七谷,并没有供神主居住的大型的神社。替神代行事务,大多都是由『御神子』负责的」



「……」



现人这是头一次听说。



他对挖墓不感兴趣,所以看都没看。



但是,当时现人脑中所想到,只有一件事情。



又是我不知道的风俗啊……



他一边回想刚才举办的葬礼,想到每个细节之中都隐藏着一些偷偷摸摸事情,心情黯淡下来。



……以上是昨天发生的事。



一夜过去,到了今天,现人在靠窗的座位上,用手托着脸,不经意间想起了那件事,于是漫不经心地试着向周围正在闲聊的朋友们问道



「喂,让我换个话题。你们知不知道『御神子』?」



关于正在传阅的漫画杂志的话题,此时正好结束。现在是早晨,考生已全部到齐,教室里很多用心的学生正在做题或预习,但也有一部分不认真的家伙,现人的朋友就属于那一类。他们听到现人的提问,转过身去,七嘴八舌地答道



「啊」



「我知道」



「那是什么?」



五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不知道,其他人全都知道。了解情况的人之中,也有并不住在七谷町,而是从隔壁城市过来上学的。



现人对大伙的回答感到意外,随之这样说道



「……没想到这么多人都知道,我还是昨天头一次听说的」



他对此多多少少有些吃惊。而且,自己要好的朋友之中,其实还有人了解自己所不知道的当地习俗,这让他也感到了微微的疏离感。



「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房子改建,当时就找过御神子」



家离高中相当近的桑田重,深深地扭起他那富有特征的粗眉毛和大嘴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当时对土地与新家驱过邪。呃,等等。大概就是把这种……这种样子的绳子拉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自动铅笔,画出稻草绳一样的东西。他的手指又粗又短,但非常灵巧。他很擅长与他那硕大的身躯极不相符的绘画,因此一直在为老师每个月要张贴一次的学级新闻提供插画。



「喔,我也看过我也看过。我家也搞过那种仪式」



头发微微偏黄的出水浩治伸头看到桑田画的画,十分开心地这样说道。他住在隔壁的城市,是个情绪多变,散发着不良气息的问题儿童,但他很会炒热气氛,也很闹腾。头发脱色本来是违反校规的,但他在一年级头一次的头发服装检查中坚持主张那是自然发色,还闹出了一场大乱子。即便现在,每次检查的时候老师还是不停地劝他染黑,然而他总是随口应付,一次都没照做。



「然后就是撒福仪式了吧」



「没错没错,从屋顶上把年糕啦,五円硬币之类的往下丢」



出水和桑田相互指向对方。



两人激动地聊了起来后,自认是幽默胖墩的深谷大树煞有介事地哼着鼻子,就像猪把鼻子插过去一样,气势十足地闯进他们之间



「年糕!?免费撒年糕!?年糕!?」



「吵死啦!别凑过来,你这肥猪!」



哈哈大笑的深谷,肚子被出水使劲揍了一下。接下攻击的深谷,一边心满意足地大笑,一边夸张地向后翻去。这一出虽然很无聊,但气势和时机都恰到好处,惹得哄堂大笑。



一阵笑声过后,桑田说道



「我家还撒过橘子」



「橘子不会砸烂么?」



「那砸的真叫一个烂」



「我就知道」



又是一阵笑声。



这个时候,之前一直在读传阅杂志的,高个子的山本惠吾突然抬起脸,叽叽咕咕地说了起来



「……御神子我没听过,不过撒福仪式附近搞过」



「原来大家都搞过撒福仪式啊」



现人点点头。由于山本暂时放下了手中杂志,小个头的山城大辅从旁偷偷读杂志。听到现人的感慨后,他也抬起脸,对现人说道



「我也搞过撒福。另外记得爸爸跟我讲过,妹妹将要出生的时候要去拜御神子」



由于山城住在七谷更深的深山那边,每天上学要骑自行车走上一段非常辛苦山路,所以别看他个头又小又瘦,其实浑身都是肌肉。



相对的,山本则住在七谷山脚一带的福利住房。



除了从城市过来上学的出水之外,包括现人在内的所有人,虽然可能不同班,但从小学起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



山城说道



「话说,真木你没搞过撒福么?像你这种倒是更少见吧」



「我似乎属于少数派呢」



现人依旧托着脸,不情不愿地承认了。他虽然没说出来,但原因恐怕是因为有梦人在场。他们就算会在一起玩,但有梦人在一起就没办法出远门。从结果上来说,就连这样的信息都没有从朋友空中得到过。



深谷气势十足地举起手来。



「我!我也没有搞过撒福!」



「闭嘴!」



出水再次朝着深谷肚子上的肥肉猛地揍了一下。



「你这么肥,没人敢叫你啦!」



「好过分!」



大家再次大笑起来。



然后,就在现人他们在教室的角落欢笑的时候,教室后面的门打开了,又有一名同学走进教室。



进来的是日高护。他家跟现人家离的很近,跟现人使用相同的上学路线,所以两人平时经常会在中途碰到,然后一起上学。不过,他可能受到了昨天葬礼的影响,今天没有能跟现人一起上学,而且现人在路上一次也没碰见他。看到他走进教室,现人举起手来



「嗨」



「嗨」



这个三年十一班是升学班,而且两个升学班中更厉害的一个班。别看现人他们平时的态度特别不认真,但就连那个散发着不良气息的出水的成绩也可圈可点,他们都有着相应的应试对策,显然是一支立志进军大学的队伍。



虽然阿护跟现人他们的不同,学的是备考更好学校的科目,但由于特进班的学生也不过十几个,所以方便起见,便与较强的升学班在一起上课,而且他们课程基本上也是一样的。虽然在文理分科的时候,会对特进班教授专门的课程,而且特进班不加入社团活动,放学之后还要补课,但除了这一点差别之外,跟普通的同班同学并没有认识上的差别。



「嗨,日高」



桑田跟在现人后面,也向阿护举手打招呼。



阿护也回应了桑田。其他人也跟着跟他打起招呼。



「昨天是你奶奶的葬礼么?」



「嗯」



然后桑田这样对阿护说话,阿护还是点点头。阿护的祖母是在星期四的夜里倒下的,阿护第二天请假没来学校,然后班上的大伙得知了他奶奶的讣告。



之后,大家开始聊起葬礼的事情,现人一个人从这个小圈子中移开了视线。他身为参加过葬礼一员,没什么值得说的。另外,虽说难免有些自说自话之嫌,刚才的『御神子』话题尽管是现人自己发起的,但如果话题聊到七谷的风俗,他就完全不想参与了。



现人依旧托着脸,看着窗外。从独立校舍的三楼向窗外看去,能将车站到这所学校之间的道路尽收眼底。



这条路一部分位于水田之间,一部分一侧是水田,一侧是学校的护栏,对于徒步而言有着足够的宽度。



沿着这条路往学校走的学生们,看起来就像传送带上输送的蔬菜一样。现人漫不经心地一边看着校门,一边听着身旁进行的对话。尽管有时能看到在初中还十分熟悉的面孔,但从视野中走过的大多不认识。就算是同年级的同学,有交际的依旧不多。这是因为,升学班跟占大多数的普通班,课程和活动都是分开进行的,所以完全没有交集。



但是,就在现人漫不经心地俯视这外面的时候,一位女生在他的视野中穿过。现人在她走过去之后,立刻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再次朝她看去。



「!?」



他认识那个女生……不对,是记得她。



她穿着这个学校的制服夹克,留着短齐梢发型。毫无疑问,她就是昨天才刚刚见过的,参加过日高家葬礼的,那位自称代『御神子』姑祖母办事的,名叫犬伏的少女。



……原来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么!?



现人不禁凝目而视,身体侧出边窗之外,松开了托脸的手。



但是,此时现人脑中卷起的思考漩涡,已经强烈到让他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没错。他从昨天开始,就感觉自己在哪儿见过那个少女。如果她是普通班的学生,一次次与她擦身而过的话,会有隐隐约约记得的感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少女穿过窗户截取的视野,只留下背影。



现人凝视着她的背影,目送她从视野中消失。



但是——



咻、



转瞬之间,少女朝现人所在的窗户转过身,抬起头。



「!!」



现人无法判断究竟是被她感觉到自己在看着她,还是一次单纯的偶然。只不过,现人在那一瞬间,下意识间非常多余地从窗户抽回身体,就像要藏起来一样。然后,当他再次畏畏缩缩地向窗外看时,少女的身影已经从那里消失了。



「………………」



现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撑在窗玻璃上,如同仔细窥视一般从那里向路那边看去。路上有一些人,但对现人来说不过是背景。路上只有陌生的学生走来,那个少女果然已经不见了。



「真木,你在干什么?」



平时经常笑得很恶心的深谷,现在看上去还算有几分亲切。他摆着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向现人问道。



「……没什么,有件事让我有些在意」



现人本来想到将刚才看到少女的事情跟阿护讲,可转念一想,觉得跟大伙解释起来挺麻烦,所以目前只是含糊其辞。



然后,正当现人将手从窗户上拿开,准备回座位的时候。



啪叽、



「!?……痛啊!!」



他就像被静电打到一样,手指突然间痛了起来,尖叫着把手从玻璃窗上拿开,就像想要甩掉疼痛一样激烈摆手。



「哇!」



「怎么了?」



大伙一个个十分惊讶。现人在他们面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只见中指、无名指、小指就像被刺到一样,传来麻痹的疼痛,疼痛部位有零星点点的小伤口,渐渐渗出血来。就伤口的大小来看,这出血量十分惊人,瞬息之间便开始在手掌之上划出红线。



「喂,这是怎么搞的啊」



「……我哪儿知道」



现人一头雾水,愣愣地注视着自己手上的伤。手指肚子和背面留有同样的伤,就像被锥子钻过一样,皮和肉向外翻起,零星点点,对称地排列在手的正反两侧。



将三根手指并拢一看,发现伤口整体呈曲线一列排开。伤口的形状、大小、分部,虽然没有十分贴切的方式来形容,不过可以打个比方,就像是异常地长满牙齿的婴儿以怪力咬出来的一样。



跟动物的齿痕也略有不同。



可是在短暂的瞬间,现人似乎闻到了类似动物口腔发出的恶臭。



「……?」



果然还是动物咬的?



他这么心想,把窗户、窗帘,乃至整间教室都看了一遍。



但是,那种东西自然无毫无踪影,毫无气息。而在这个时候,血已经流到了手腕,朋友们向他递出至今,催他去保健室。现人对这个伤百思不得解,离开教室的过程中还是恋恋不舍似的朝教室反复回头看,最后被大伙一起带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