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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1 / 2)



『红斗篷』



出没于学校厕所。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你想要红斗篷吗?」的问话,



只听得见声音,但看不到人影。



你如果会「要」,你就会从背后被刀捅死。



说是,背上被流出鲜血,



看起来就像披着红斗篷。







看到黑板上写的那串文字之时。



见上真绚以为那是偶尔会遇到的找碴行为,未曾怀疑。



『放学后委员 见上真绚』



总之就是挖苦自己因为有工作就可以免除班级事务,放了学就能走。所以真绚叹了口。然后也就只是这样而已。真绚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她意识就圣湖左爱那样的世界里。



真绚是个容貌出众的少女。



小学六年级身高就超过了一米六,打扮时髦,皮肤雪白。漂亮的黑色长直发,长长的睫毛,形状优美的薄嘴唇,还有小巧端整的五官。



她还没上小学之前就不时以儿童模特『真绚』的身份参加工作,被刊登在杂志与商品目录之上,偶尔还会出现在电视上的角落,深受朋友们的赞赏和羡慕。跟她交际的朋友都是特别喜欢娱乐和时尚,性格开朗的孩子。在那样的女孩子上层团体之中,真绚与其说站在团体中心,不如说她身处团体的象征或者偶像的位置上,每天都对周围的人们笑脸相迎,散播存在感。



「啥啊那是?」



那些朋友看到黑板上的记录,一边关心真绚,一边为真绚义愤。



「又是那个吧?好久没碰到了」



「找碴?谁写的?」



「这个嘛……」



面对大家这样的反应,真绚伤脑筋地一笑。



「大家算了吧,也别找谁写的了」



「可是……」



「瞧,我早就习惯这种事了,再说找到也没什么好处」



「是吗?」



面对真绚息事宁人的态度,大家勉为敛去攻势。



其中一人说道



「我先去把它擦了」



然后朝黑板小跑过去。



「谢谢你,小春」



「一点小事,没关系啦」



突然而来的小小麻烦就把团体弄得一惊一乍。



团体里的大家虽然是朋友,但同时也想着通过和真绚做朋友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因此总是捧起真绚,抬高真绚。



我是那个『真绚』的朋友——被以此为自豪大家的大家抬着,真绚总是露出灿烂的笑容,又是把登了自己的新杂志带到班上,为大家追捧的偶像提供些许风光事迹。



人就看外表。



只要外表好,就能快乐幸福地活下去。



虽然也有些人并不采用那种生存方式,但真绚没有尝试过那种方式,所以并不明白。因为从别人眼中只能看到一个人的外表,所以外表应该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吧?



至少,真绚现在用的是那样的方式生存。



不过这样一来————自然就会出现接受自己的孩子,和有意疏远自己的孩子。



道理就是如此,亘古不变。



所以,黑板上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个板书同样不算什么。



对于真绚来说,很久以前就时不时地遇到那种事,所以早就习惯了。就算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但也只可能是什么人在搞恶作剧,除此之外丝毫想不出别的可能。







噶————————



咚————————



「………………!?」



当天夜里,十二时十二分十二秒。



深夜的房间里突然响起那个刺耳的激烈铃声。真绚被吓得跳起来,就那样紧紧抱住剧痛的脑袋——随后抬起脸的时候,目睹到了异样的情况。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而且门那边连接着学校的走廊。



「咦……什么情况……!?」



夹杂着杂音的校内广播响彻房间和走廊。



『————杂————呲……呲呲…………



……通知委员』



『请……放学后委员……到、校……集合』



「啊……!?」



一切都无法理解,真绚茫然地听着广播。面对这个就像在做怪梦一样的诡异状况,真绚在茫然中起身,提心吊胆地朝门走去,确认门那头的情况。



「…………」



她首先感觉到的是,散发着学校气味的冰冷空气。



那种夹杂着尘埃,散发着建筑材料死气沉沉的气味,干燥冰冷的空气,灌入到房间里飘着熏香的温暖空气当中。



真绚向吸入着那种空气的房门靠近,向内窥探。



自己房间所连接的地方,确实是学校的走廊。只不过里面是深夜的学校,灯光前所未见的昏暗,所有窗户黑洞洞。



「咦……」



就算把身子也探了进去,看到的还是学校的走廊。



不是自己家的走廊,也不是幻影,学校的走廊就在门外,没有消失。



面对过分离奇的情景,真绚还在怀疑自己身在梦境,想也没想就踏了进去。



紧接着。



她发现自己被留了下来,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深夜的学校走廊里,也没有回去的路。



「咦……」



过来时进的那扇门,消失了。



然后,接触肌肤的伊芙触感不一样了。刚才还在身上的柔软暖和又可爱的品牌睡衣,被换成了从未见过的像是制服的服装。她对这个情况感到无比困惑,四下张望,结果背后不远处有灯光突然闯进视野。



那是,女厕所的入口。



在一眼望去全都笼罩在昏暗之中的走廊的景色中,只有那孤零零的一道光。不懂为什么唯独女厕所的灯光那么亮,那亮得奇怪的光从厕所入口刺眼地洒在走廊上。



「………………」



缺乏光线的世界中,只有那一处灯火通明。



可是,那光实在假得很,不能让人感到安心,反而散发着不自然的阴森感觉。



仿佛就像民间传说中,迷路进到夜晚的深山之中,遇见独一户人家的灯光。



又或者是夜路上遇到的,叫卖荞麦面的摊贩的灯光。一看就知道,那光显然是非人之物引诱牺牲者的灯光。可是,周围的环境也一如民间传说里常常描述的那样,放眼望去只有昏暗的走廊和黑洞洞的窗户,除了那里之外,不存在任何感觉靠得住的东西。



和男厕所并排的两个入口。



唯独那边的女厕所,亮着光。



「………………」



真绚呆呆杵在原地,但试着等了许久,梦还是没有醒来。



等得越久,寒气、现实感,以及扭曲现实的噪音就侵蚀得越厉害。



过了一段时间,真绚无奈之下迈出脚步。她靠近眼前那女厕所的灯光,心不在焉走出让她感到不安的昏暗,踏入洒在走廊上的灯光里。



然后————真绚向内窥探,结果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了。



「…………什么啊这是」



她不禁发出一声呢喃。



里面是被照得透亮的,已见惯的学校厕所,隔间以开着门的状态平淡无奇排列在那儿。但是,她在正中间的一个隔间里,看到有怪异的东西。



红。



有某种很大的红色东西,挂在厕所的隔间里。



是布。是装饰体育馆讲台上的那种,学校旗帜大小的,纯红的布。那东西显然当错了地方,但现在理所当然一般在隔间里从天花坝上吊着。



天花板上装着一个原本不可能存在的大钩子,一条绳子从钩子上垂下来,把布吊着。布四个角被一条绳子单边系着,以耷拉着的状态挂在隔间里。



只是这样。



仅仅只是这样。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确确实实只是这样。



尽管它很是诡异,令人毛骨悚然,但有些超现实,仅此而已。



「…………」



真绚像中邪了一样呆呆杵在原地,看着那东西。



她就那样一直看着。但是,真绚突然听到有人叫喊,大吃一惊转过头去。



「……难道是,见上同学?」



「!」



是个少年的声音。



只见身后的走廊那头,正好在上楼梯的拐角处,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生,正看着真绚所在的方向。



真绚记得那个长相。他是个又成熟又帅气的男生,在女生之中很受欢迎,在男生里面也特别出众。真绚那些超喜欢娱乐的朋友也经常谈到他,评价他完全不输给那些艺人,所以记住了他的名字。



她说出了那个面子。



「…………绪方同学」



绪方惺。他快步向慎选所在的地方靠近。



真绚吃了一惊。尽管有着男女与细部的差别,但他身上的制服显然跟自己现在穿着的一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明明是教学楼里面,他却一只手里提着铲子。真绚尽管对他的样子感到可疑,但下意识还是准备和平时一样笑脸相迎。



但是



「果然是见上同学」



惺略显急迫地停在真绚面前,然后看向真绚刚刚窥探的厕所,迅速问了过来



「见上同学,你来之后,一开始来这里?」



「是啊……」



真绚回答了他。虽然是回答了,但她对于眼下这个情况提出这个问题感到很没教养,另一方面她又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结果平时用于社交的微笑露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没必要对没教养的人特意摆出笑容。如果这里是梦,那就更没必要了。



结果,几乎从来不在人前表现冷漠的真绚,板着脸对惺问道



「喂,这是不是梦?」



这次换惺回答她这个不愉快的提问。



「很遗憾,这是现实」



「……」



真绚不满地抿着嘴。惺目光在那样的真绚和厕所之间往返,观察了一番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



「不过,幸好你好像还没有遇到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情?」



真绚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嗯,之后会好好解释」



惺点点头。



「但是说来话就长了,你先等等。待在这里或许会有危险,先换个地方吧」



然后惺这样说道,率先迈出脚步。真绚当然不可能接受那样的回答。



「厕所里的那个,是什么?」



真绚在身后又向惺问道。



惺没有回头,没有止步,继续快步往前走。



「……」



「喂」



真绚跟在后面,继续质问。



她得到的,只有一个短短的回答。



「无名不思议」







真绚被带到的地方,是传说中的『打不开的房间』。



她头一次见识到开着的『打不开的房间』里面。惺把她请了进去,说



「你在这里等等,我还要找到其他人带过来」



然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房间。



这段时间,真绚被留在『打不开的房间』。不过,房间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有一个白发少年。但是那个少年背对真绚,头也不回,不做自我介绍,什么话也不说,所以真绚也没有主动说一句话,一声不吭只盯着他的后脑。



真绚在从事模特工作的拍摄现场比普通人见识过更多样的发色,但她也不曾见过如此长度的完美白发,更别说是还是在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孩子身上了。如果说见过同样的东西,那么只可能是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出场的老婆婆身上见过。



————也罢,这根本无所谓。



真绚这样心想,默默站在原地。



这段时间里,惺回来了好几次,把其他的孩子一个个带来留在这里。一段时间里,真绚跟那些像是吓坏了的小孩子们也是一句话也没交流。最后,当房间里的小孩子合计达到七个人的时候。



「……哎,真受不了。这下全都到齐了吧?」



白发少年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就是见上真绚的,『放学后委员活动』的开端。







真绚的『工作』,就是观察那个吊在厕所里的红布。



那个红布是『无名不思议』。



名为『红斗篷』



……太傻了。



真绚的感想就只有这些。



这个异常的现象也是,得到的解释也是,被强加的工作也是,还有之后遇见的人也是————进一步说,还有醒来时手里拿着『指南』和『日志』,以致于自己无法否认的现实也是,全都蠢透了。



自己便卷进了荒唐的情况。这就是真绚的认识。



自己负责的那什么『无名不思议』单纯就是一块布,这实在太蠢,也是让真绚缺乏危机感的最大理由。但就算抛开这点不谈,真绚还是很冷静。准确地说,应该是冰冷。



她虽然无奈地承认了这就是现实,但她并没有完全相信绪方惺和那什么『太郎同学』的解释,也不打算听从他们。



那个『太郎同学』不论外表、身世还是言谈都很可疑,被他像小弟一样随意使唤的绪方惺也纯粹的靠不住。真绚和她的朋友们不同,对惺并没有对异性的那种兴趣。干模特工作的话,看那些光脸长得好看的人就像逛超市。



『放学后』没有多可怕。



只是可疑,然后烦人而已。



可是,真绚又不知道逃离这里的方法。



她不接受这一切,但又凭着小孩子的变通性,以冷静怀疑的态度也不否认这个异常的现实。但从结果来说,这反倒让真绚比其他所有人更加迅速地适应了『放学后』。



她不哭,不怕,也不闹。



要是被认为脑子有问题也挺麻烦的,所以她也不对其他人吐露自己的想法。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打算老老实实执行那什么『委员工作』。



这绝不是对待『放学后委员活动』的理想态度。但讽刺的是,尽管谁都没对真绚讲过,纯粹以面对『放学后』的人的态度来说,真绚基本能得满分。



因此——



「那么从今天起,要正式开始『委员工作』了」



同样是星期五,再次被铃声召集过去。



第二次『放学后委员活动』在惺的这句话之下开始,除了『放学后』的学校的气氛实在令人不快之外,非常平稳地迎来了结束。



惺好像在不动声色地监视者所有人的动向,那个目光很烦人,所以真绚姑且去了女厕所,去面对了那块红布。可是,也就只是这样而已,之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就只是这样而已。时间渐渐过去,真绚没多久发现手机可以正常使用,之后真就开始一边上网一边打发时间,就这样迎来了结束的四时四十四分四十四秒。



结束了那样的『放学后』之后,忙碌地度过周末,星期一再次上学。



「那、那个……见上同学」



早晨,在刚刚踏进校门,还没见任何人,一个人的时候,真绚在教学楼大门附近突然被女生的声音叫住。



「……那个,记得你是————濑户同学」



向她搭话的人是濑户伊露玛。



「啊……你记住我了啊。好开心……」



被真绚喊出了名字,伊露玛害羞地低下头。看样子,伊露玛应该是一直在这里等着真绚到校。真绚平静地露出微笑。



「怎么了?」



「那个,我想和你谈谈,『放学后』的事情」



「……」



真绚猜到就是这样。



她和伊露玛在白天的学校里一次都没有说过话,所以除此之外一个话题都没有。但实话说,就算是关于『放学后』的事情,真绚也觉得跟她完全没什么可说的。



真绚尽管这样想,但还是用担心的口吻对伊露玛表示关心。



小小年纪便已经历社会的真绚,潜意识里早就沾染上了交流之道。



「你没事吧?」



「嗯,还好……也、不能算好吧……」



伊露玛低着头答道。



真绚看着她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你负责的,有那么可怕嘛?」



「嗯,很可怕啊」



伊露玛点点头。



「是吗,是怎样的东西?」



「呃,那个,可怕是可怕……但因为可怕……我没去看。这段时间『委员工作』的时候,我太害怕,从没去过自己负责的地方」



「这样啊……」



原来如此。真绚在心里点点头。在那边的成员之中,伊露玛是负责害怕的角色,因为好奇怎么回事就问了过去,得到的是能够接受的回答,所以真绚很满意。



伊露玛无从得知真绚内心那样的想法,



「……谢谢你替我担心」



率真地以为自己被关心了,向真绚道谢。



「见上同学又漂亮,又温柔」



然后还一无所知地夸奖了真绚。



「而且,还很强大」



「强大?」



真绚唯独无法理解伊露玛后面给出的评价,这次完全发自内心地感到纳闷,歪着脑袋。



「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让人觉得坚强的事情啊……你是在指什么事?」



「那个,在前阵子的『放学后』,见上同学独自顶撞了『太郎同学』」



伊露玛为了表达感受,手舞足蹈地拼命答道。



「我看到你跟他争论,死磕到底,就觉得那种事我绝对办不到……所以,心里畅快了些……」



「啊,那件事啊……」



上次『太郎同学』荀彧提问的时候,真绚就问他「你一直都坐在那里吗?」,结果轻微地吵了起来。那次真绚确实不能说完全不是故意挑刺,但更多的是真的好奇,所以就问了出来而已。真绚也并不是专门要跟他死磕才问的。



「这件事,稍稍让我鼓起了勇气……」



伊露玛这样说道,用无比真挚的目光看着真绚。



「虽然有些奇怪,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声谢谢。我今天想说的就是这些」



「是吗,谢谢你。但是我并没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啊」



真绚说道。事实也是如此。但是,真绚这样的回答反而让伊露玛看她目光更加充满尊敬。



「『放学后』里的见上同学虽然有点可怕,但是非常坚强,非常可怕。不过,平时的时候总是面带笑容,非常温柔,人又漂亮,是我向往的目标」



伊露玛眼睛闪闪发光地说道。



「我也想像见上同学你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



面对低自己一年级的女生向自己投来的真诚崇拜与好意,真绚回以感谢以及格外温柔的微笑。



但是——



微笑着的真绚心中,却是空的。



没有开心,没有欣慰,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也并没有感到憎恨或是疏离。



真的是毫无感觉。



真绚早已完全习惯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过度暴露在从不遗余力的赞赏到人格否定的轻蔑,犹如坐过山一样的毁誉褒贬之中,会对那些东西产生感触的心早已彻底磨灭,不复存在了。



人很漂亮,但好打交道。



当自己长得漂亮就嚣张。



人又好看,心地又善良,平易近人。



人长得是好看,但很可怕,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周围的人总是对真绚各种评价。



诚实的乖孩子。



瞧不起身边的人。



没想到挺认真。



讨好老师,心机很深。



诸如此类,五花八门。



但是。



这所有,这一切,都错了。



这是因为,真绚心里————从来不存在自己。



真绚就是一具人偶.



她首先是父母的人偶,其次是工作中遇到的大人们的人偶,然后还是朋友们的人偶,再然后是那是那是遇到的那些人的人偶。



自己是个只会按照周围所期望的去说话,去行动,脸上笑眯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的人偶。真绚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出于自己想要怎样,想要让别人如此看待自己儿做过什么。



真绚平时的言谈举止、态度表现、时尚品味,给别人看的一切全都是照着妈妈制作的说明书以及社交需求养成的。



从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一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对她实施严厉教育。工作的时候自当不论,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时时刻刻也要——也就是说日常生活的几乎一切,她都必须照做。



因为,漂亮可爱的『真绚』时时刻刻都在被人看着。



所以,真绚必须展现出理想的外貌与举止。



当然,最常看她的人是『妈妈』。外人严重的真绚,完全就是按照妈妈的意思制作出来的,理想的女儿。



这样做。那样做。这就是道理。



真绚从开始记事之前,事无巨细都会被要求,一个劲地一直就光扮演着妈妈理想中的女儿『真绚』。



真绚尽管很少挨吼挨打,但很小的时候常常被连续灌输几个小时对所有言行的要求,直到『听懂』。然后在那种时候,母亲常常把压抑的烦躁朝物件和爸爸身上发泄。



真绚自己的东西里,没有一件是从很小的时候一直保留到现在的。因为每当母亲有什么不满意,她的东西就会被扔掉。家里没有一件东西从真绚很小的时候一直留到现在。因为一个人留在家里的母亲在把不满爆发出来的时候,东西都被砸坏了。



有天晚上真绚没能达到妈妈的要求,母亲说了句「晚安」把真绚赶进我是,之后就开始夫妻吵架。那次吵得太可怕了,动静响彻了整个家,主要是母亲的怒吼声。真绚那天晚上一边听着吵架的声音,一边吓得用被子捂着头,缩着不敢动弹。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看到爸爸和妈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常谈笑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甚至怀疑那是一场噩梦。



那样的种种事情,让她很讨厌,很害怕。



但是自己做得好的时候,妈妈对自己又会温柔得就像蜜糖。



为了讨好那样的妈妈,真绚的幼年期一直是默默顺从。



而结果当意识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有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也没有一件喜欢的东西,成了一个那样的小孩。



所有的言行,都已别人如何看待为标准。



也就是说,母亲如何看待自己就是标准。



真绚是一台按照母亲的程序运行的机器人,所以自己说的话、行为、微笑当中,都没任何自己的好恶或意图。所以当大家看着真绚,说真绚是怎样的小孩,又怎样的想法,想做什么,这些对内在和意图的猜测全都错了。



一切都是只是『看上去那个样子』的幻影。



所有人都只是自顾自地看着自己想看到的真绚而已。



包括以为她出乎意料的人好,关心亲密的朋友们;包括觉得她嚣张,不是很熟的班上同学;包括看着真绚,想象着她是怎样一个女孩的杂志读者——也包括眼前这个,正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伊露玛。所有人,全都是。



真绚是人偶。



徒有外表,不存在灵魂,空荡荡的人偶。



真绚是是有外表的存在。



包括言谈举止都不是内在的流露,已经被妈妈调整成外表的一部分,跟服饰和化妆是一回事。



妈妈只夸真绚的外表。



父亲也只夸真绚的外表。



工作伙伴也只夸真绚的外表。



朋友,还有其他所有看着真绚的人,全都只夸真绚的外表。



真绚。



那个名字,是赋予这副外表的名字。



真绚根本不存在自我。



至少被喊那个名字的东西,毫无疑问从不曾包含过可称为自我的东西。一次都没有。



大家——妈妈,爸爸,朋友——



老师、同学、工作伙伴、看杂志上真绚的人们——



眼前一边跟自己聊着,一边向自己投来崇拜目光的伊露玛——



见上真绚。



喊的都是这副外表。



都在用那个名字,喊着这副外表。



「…………」



真绚挂着空荡荡的微笑,看着伊露玛。



她没有任何想法想通过这个微笑传达给伊露玛。伊露玛此时此刻看着的正是她自己想看到的真绚,领会着自己想要的内在意思。



「用不着变得像我这样,濑户同学已经很可爱了啦」



真绚说道。



这是真心话。偏褐色的肌肤,闪亮的大眼睛,可爱的卫衣,洋溢着内在性格的言行。伊露玛不论外貌、时尚品味还是内在都非很有个性,然而却说自己想变成真绚这样的空壳。



「但是,那个」



被夸可爱的伊露玛害羞得一边交替搭着手指,一边说道



「当然也有说外表,但是——我想让心也像你那样」



「心?」



真绚不解。



自己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



「我想成为像见上同学你那样,遇到讨厌的事情也不逃避,可以好好顶回去,内心坚强,温柔,帅气的人」



但是,伊露玛这样说道。



真绚感谢伊露玛的夸奖,但她夸奖的其实是甜甜圈中间的洞。



「原来是这样啊」



真绚对伊露玛答道



「我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愿意就好」



所以她不说破,把话语、笑容,都模糊过去。



伊露玛对真绚抱着好感,会擅自把那些话当成善意。伊露玛脸微微红起来,然后再次开口



「所以……」



就在伊露玛正要说出什么的时候。



伊露玛的目光不经意转向真绚身后————随即,她眼睛大大张开,泛红的脸顿时血色全无。



然后



「噫……!」



喉咙里发出屏息的尖叫声。



伊露玛脸上写满了恐惧。真绚不得不大吃一惊,转头看去。



「咦……?」



那里什么都没有。



看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哪里只有早晨的教学楼大门,以及一如既往人来人往的景色。



许许多多平淡无奇背双肩包的小孩还有老师来来去去,就只是那样的景色而已。



「什么?怎么了?」



真绚问过去。



但伊露玛脸上依旧是怕得绷得紧紧的表情,一点点向后退,退到能让真绚挡住对面的位置上。



然后



「为什么——」



嘟哝了一声。



她双眼大睁,就像很艰难地挤出来一样,就像压抑着叫喊一样,嘟哝了一声。



「为什么——『紫镜子』在这里……!?」



「!?」



面色苍白。



真绚听到这话,再次看向自己身后,但在那里依然只看到平淡无奇的人群,怎么找也找不到让伊露玛脸色大变的东西。







伊露玛早上在学校里看到了应该是『无名不思议』的东西。



之后又问出小岛留希昨天也在家里看到了什么。



根据交谈,二森启也有相同遭遇。



然后,惺照看伊露玛,询问情况之后向大家解释情况就是这么回事。大家的日常生活会被逐渐侵蚀。这正是『放学后委员』的命运,是负责『无名不思议』的真正含义,然后正因如此必须做好『委员工作』。



「!」



然后当天,真绚在回到家,走进妈妈所在的客厅的那一刻,她惊讶得愣在了原地。她看到客厅正中间,吊着一块大大的红布。



「那、那是……」



「真绚,怎么了?」



妈妈以一身完美的白色基调打扮,坐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在电话里谈着公事。她看到真绚的样子便捂住了手机的麦克风,问了过去。真绚下意识条件反射地回答「没什么」,但刚才明明还清清楚楚就在那里的红布,此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幻觉。



心脏在惊吓的余波中扑通扑通跳着。



真绚立刻掩饰,露出惊讶的表情,对等待回答的妈妈说



「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是吗,那就好」



妈妈这样说着,又继续打电话。



真绚用眼角看着刚才那个地方,离开客厅。



然后——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真绚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内心镇定了下来。



她脱下配色为成熟的棕色,款式小巧的定制双肩包放在柜子上之后,想起早上伊露玛的样子。然后,像事不关己一样这样这样心想。



………………







之后迎来第三次『放学后委员活动』。



这一天的气氛显然跟前两次不一样。



原本被召集到『打不开的房间』中的大伙之间弥漫着的,是面对这异常又蛮不讲理的情况所产生的害怕、不满与哀怨。但如今,那些情绪已然掩盖不住,彻底流露在外,化作凝重的紧张情绪,统治整个房间。



今天大家身上,是疲惫与悲壮感。



不知底细的怪物从这个『放学后』的学校,入侵到了普通的生活中。面对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大家开始感到走投无路,这种情绪从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填满房间。



情况最为严重的人是二森启。



他所负责的『红衣男孩』好像是看到就会死的都市传说。



在那层含义上,真绚负责的『红斗篷』也是带有死亡危险的都市传说。但是,至少在真绚自己看来,『太郎同学』的命名方式不得不说非常随便。



那就只是一块红布。



仔细观察根本不是什么斗篷。



那是根据听到的外观描述,凭感觉武断的想象。所以真绚内心认为,启也大可不必对『太郎同学』命名当真。



那是别的东西。她那么认为,也愿意那么相信。



话虽如此,她也并没有讲出这些观点来激励启。因为自己没义务那么做,也没好处。



她跟启之间甚至没有好好说过话。如果他像伊露玛那样找自己说话,给他一点点建议当然也无妨。



「想必大家都已经明白认真对待『委员工作』的意义所在了吧」



『太郎同学』面对大家的困境,说道



「所以,上次没去『工作』的人,以及没提交『日志』的人,今天要好好提交」



「…………」



伊露玛一直逃避着自己负责的『工作』,当然也没有写『日志』。她现在一副快哭出啦跌表情低着头。



真绚跟她一样,但皱起眉头。



真绚觉得那些至少跟自己无关。因为她并不害怕『红斗篷』,而且自从那次在家里客厅看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日常生活中见到过『红斗篷』。



「啊,见上同学稍微等下」



然后,在大家准备前往各自负责的地点,从『打不开的房间』里解散的时候,正要离开真绚被惺叫住了。



「方便占用一下时间吗?」



「……」



真绚答应了他,但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对真绚来说,笑容和亲切都是『工作』的一部分。那些是为了让模特工作顺利进行,扮演模特『真绚』,继而扮演妈妈理想中形象的『工作』。这个『放学后』……至少『太郎同学』跟真绚的现实并无联系,所以真绚没必要送上福利。



最开始她当这是场梦,扔掉了亲切的假面具。



她现在知道不是梦了,但从结论上来说还是保持着这个状态。



反正事已至此,真绚索性把这个『放学后』的现实和自己的现实区分对待。即便之后在『放学后』中表现得冷冷冰冰,其他人也把那当成是真绚面对蛮不讲理表示愤怒的毅然态度。真绚从跟伊露玛对话之中了解到了这一点。



她当然并不是完全没有不满和愤怒,所以身处这种状况下还让她表现出亲切态度的话,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现在用不着那样毫无疑问正好求之不得。



所以,真绚面对惺时同样冰冰冷冷面无表情。



「……什么事?」



「有点小事,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大多数人被真绚这样冰冷对待,通常都会格外害怕。但是,惺并没有表现出在意,若无其事地讲正事。



「能不能帮忙把这个贴在你负责的地方?」



惺说着,递过来一张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之上用马克笔写着字。



『有』



是目前在『放学后』的学校里已经见过多次的那个警示单。由『委员』张贴在已确定存在『无名不思议』的地点,用于警示。



「见上同学来之前,并没有关于那个女厕的目击情报」



惺说道。



「因为是新出现的『无名不思议』,所以还没贴警示单。我知道你并不服这个『工作』,但可以的话,还是想请你帮这个小忙」



「……」



真绚一声不吭,粗鲁地接过和小号胶带一起递过来的警示单。



「谢谢,帮大忙了」



惺对真绚这种态度表现得毫不在意,笑着道了谢。



真绚不做任何回应,转身就要走。



这时,惺又连忙拉住了她。



「啊,再等一下,还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真绚转过身来。见真绚止步,惺松了口气,然后以早已习惯似的友好态度说道



「见上同学,你看上去好像比其他人更加从容不迫,实际上是怎样?」



「…………」



真绚向惺投去差异的表情。



「啊,不想回答我没关系,如果你真的有余力的话,我想请你稍微留意一下其他的人」



惺应该知道说的话很没礼貌,一副不求真绚答复,只把该说的事情说出来的态度。他直直地看着真绚,继续往下说



「这纯粹是我的请求,你可以不当回事。我就是希望你可以的话就照顾一下跟你一样新来的女生」



「……」



「因为,濑户同学总像是非常痛苦的样子。当然这不是说见上同学你就不痛苦,或许你也只是在默默忍受,但每个『放学后委员』是否撑得下去完全不能一概而论,跟负责的『无名不思议』的危险性、相性、本人内心强度等种种因素相关,所以情况允许的话,有余力的人最好是能照顾一下没有余力的人。这都是为了让大家一起平安度过『委员活动』」



真绚一声不吭地看着惺。惺没有被真绚的气场吓到,眼神中透着坚强的意志,嘴上露出微笑,正面注视着真绚。



「行不行呢」



「…………」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真绚叹了口气,移开目光,答道



「……好吧,就帮一点」



「谢谢!」



惺开心地笑逐颜开。真绚心想,反正就算自己不想帮,伊露玛也已经来求自己了,到时候的情况肯定就是多安慰几句,既然如此权当给惺卖个人情也不错。真绚本来是怀着几分心机答应下来的,结果惺竟然真诚地为此开心起来,这反倒真绚内心五味杂陈。



「太好了。我就知道跟见上同学是能好好对话的」



惺笑着说道。



「这话什么意思?」



真绚皱起眉头问过去,惺略显落寞地答道



「濑户同学多半是怕我吧,然后小岛同学也有点,我们到目前都没能对等交谈」



真绚不禁说道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



「当然。被卷入如钟异常的情况中,我却表现得那么积极配合,难免被大家怀疑」



惺承认了。



「但我这么做,从结果来说要更加安全快捷。先定好规则并要求配合的话,就算大家会抵触,但真到紧要关头的时候会更加果断。等大家真的遇到糟糕的情况导致无法挽回的话,再让大家齐心协力很可能就太晚了」



真绚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这是去年的教训?」



「是啊。还包在我前面『委员』的经验」



惺点点头。



「实话说,我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被人讨厌,一直被人讨厌也挺疼头的,不过我们需要一定程度被人恨的角色。当然,让老师来当那个角色最轻松,不过别看老师那个样子,其实内心很敏感呢。所以只能厚脸皮的我来当了」



「喂,别胡说八道」



一直静静坐在房间深处的『太郎同学』发出抗议,惺「哈哈」开心地笑起来。



「……关系真,让我好羡慕啊」



真绚酸了一句,转过身去,这回准备真的离开。



「看起来像吗?谢谢」



「喂,把话收回去」



真绚听着身后二人嬉闹的声音,怀着扫兴的心情迈出脚步。



这时,背后传来惺的声音。



「啊,对了,要提醒一件事。我虽然拜你关心别人,但最应该关心的还是自己!」



这句提醒话里有话。



「千万注意不要跟她负责的『无名不思议』有什么瓜葛!」



「知道了知道了」



这回真绚头也不回随口应付,摆了摆手中的『警示单』,这次真的离开了『打不开的房间』。



「………………」



已离开房间,被排除在『打不开的房间』之外的刺耳噪音与昏暗氛围再次将真绚吞没进去。



『放学后』的走廊上充斥着淡淡的不快与紧张感。暴露在这样的空气之中,一旦停下脚步,不安便会透过皮肤透进内心。



独自前行的真绚只把腰杆挺直,加快脚步,驱散袭来的不安。



那股不安越是强烈,对安全的『打不开的房间』也越发恋恋不舍。她将涌上心头的那股依恋也抛弃在意识之外。



「……搞什么啊」



真绚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和惺他们之间的对话。



那是和无法信任的人之间的对话。正因如此,真绚只能变本加厉地回以讥讽、顶撞与难听的话。



因为,现在的真绚受着那样的期望。



尽管本来就怀有不信任与方案,但偏偏在这里立场最近接的伊露玛和留希对真绚存有那样的需求,因此事实如此让她无法否认。



だが――――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呢。真绚其实没那么讨厌那番对话。



真绚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总之那段对话给自己一股莫名的清爽。



耐人寻味。讽刺、顶撞、难听的话,肯定都不是希望在平时的『真绚』身上出现的行为,换成平时她总是条件反射地去避免,就算只是产生那种念头她都产生轻度的自恶与自省,驱之不散。



那样的行动,脱离了几乎已经深入他骨髓的规范之外。



然而,讲出那些话的时候,竟让自己感到出奇的轻松。



那是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己莫非其实是那种,可以用讽刺来排解压力的,性格糟糕的人、



不知道。



可能是吧。



但是,这时注意到了一件事。



真绚自从来到『放学后』之后,一次也没有假笑。



然后,不用假笑非常的轻松。



身处这个异常事态当中,虽说也有被异常所打乱的原因成分,总之真绚头一次觉醒了不需要扮演『真绚』的自我。



现在的真绚,不是『真绚』。



但是,她只了解扮演『真绚』时的自己。



真绚就是那副外表,时时刻刻被人看着,时时刻刻被人的目光跟着。真绚通过感受着那视线来认识自己的形象。



但是,『放学后』从现实世界隔绝开来,除了『委员』之外真的没有其他人。在这个『放学后』,真绚得以从人的目光中解放。这里不存在让真绚去意识要当真绚的根源。



总之意思是——



妈妈的目光,不在这里。



绝对触及不到这里。



既然如此,现在身在此处的,又是什么?



现在所感受到的感觉,由何而来?



真绚是具空壳。



一具空壳正在这里往前走。



本该是这样才对。所以真绚什么都搞不懂,就这么沿着走廊继续走。







这一天,『红斗篷』发生了变化。



真绚去看过发现,红布和上次一样吊在厕所隔间里,但是样子有些不同。布给人感觉莫名沉重,还散发出起劲没有过的臭味。



真绚感到可疑,靠近仔细观察,发现布湿漉漉的。



红色的水滴从重重垂着的湿布末端滴落,啪嗒、啪嗒落在正下方的便器里。



水滴落在便器里的积水中。



水滴每次落下,就像墨汁落在水里一样,鲜红色的颜色像雾一样扩散开来。



那个臭味来源于从它上面冒出水汽,扩散在整个厕所。



那是真绚知道的臭味。



是带着铁锈味道,腥臭味。



血的腥臭。



看到它的那一刻,真绚吃了一惊。



但是,也仅仅只是吃了一惊。



光这样根本没什么。湿漉漉的红布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也并没有任何其他情况,就只是单纯地吊着而已。



………………







『日期』      



『负责人姓名』   见上真绚



『所在地点』    三楼女厕所



『无名不思议名称』 红斗篷



『危险度』     



『外观情况』    



『其他情况』    



『距上次变化』   



『备注/其他』   



真绚没有报告『红斗篷』发生变化的情况。



她本来就根本不记『日志』。



然后,还有一件事她没有报告。



红布开始缠上她了。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和妈妈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红布的边缘会出现在她的眼角,悠悠摆动。



………………







第四次『放学后委员活动』。



启以作画作来完成『工作』。尽管还只画了背景,但水平相当惊人。



班上的同学们在美术手工课上见过启画的画,他的话有着天壤之别。真绚从未和启交流过,也丝毫没有关注过启,这天她终于真正认识到启这个人。



「哇」



「好强……」



伊露玛和留希都禁不住发出赞叹。



就连不讥讽两句就不会说话的『太郎同学』也罕见地坦然称赞。



但是,启看上去在为还没画出关键的『红衣男孩』而感到不甘,没听进大家的赞赏、



他应该是有艺术家气质的人。



她只在几年前见过一次那种类型的摄影人员跟别的工作人员还是艺人起冲突的情况。



因此,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我说,既然可以用画的,为什么不拍照呢?」



尽管提了出来,但被否决了。



「别、别在意……?」



伊露玛安慰真绚,但真绚其实并不在意,只不过是没有笑被擅自当成了生气而已。



「……那个,见上同学……?」



然后,这一天的活动前会议结束了。



真绚离开房间正在去女厕所,半途被伊露玛叫住。



真绚转头一看,只见披着晴天娃娃罩衫的伊露玛和小岛留希一起站在那里。



「怎么了?」



真绚询问。她脑海中浮现出上次惺的请求,让她关心这两个人。



伊露玛犹豫了一会儿,后来抬起脸,问真绚



「呃……那个,见上同学总是上三楼……是不是在做,『放学后委员』……?」



听到这话,真绚顿时明白了。



伊露玛感到了不安。不论真绚在没在做『委员工作』,伊露玛都会孤零零一个人。这种情况让她不安,没有同班的陪伴让她感到害怕。



「地方还是去的,不过什么都没做」



真绚答道。她没有什么必要说谎。



「被人发现,抱怨我偷懒的话也挺麻烦的,而且也没有其他去处。所以我只是过去那里,然后打发时间而已」



「原、原来是这样……」



伊露玛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



真绚反过来问她



「那便是小岛同学……?你们关系很好嘛?」



她看向留希。



对上目光的留希害羞起来,把手里的『日志簿』楼在胸前,目光垂了下去。



「与其说关系好吧……因为就我们两个五年级,所以就相互帮助」



伊露玛说道。



「原来是这样。相互帮助……成立了吗?小岛同学好像提交了『日志』」



「日志我也不想写。但是,小到同学害怕可能挨骂,就写了」



真绚指出来后,伊露玛不满地作出解释。



「明明是男生,一点都不勇敢。那个模样也是」



伊露玛的措辞让留希感到愧疚,还有些伤心,但留希一声不吭缩了起来。他的外表确实几乎完完全全就是个若不经风性格内敛的女孩子形象。进一步来,据真绚的知识,他在学校里的着装以及挑选的小物件,也都是面向女孩子的品牌。



但要说不勇敢的话,伊露玛没有资格批评别人。



她起码跟留希差不多,甚至跟糟糕。伊露玛对留希的指责,简直就像是在对伊露玛自己说的。



这属于同类厌恶,就像照着镜子会生气一样。但是,目前这些不重要。



真绚个人对伊露玛刚才说的话有些听不过去,禁不住开口



「拿外表说三道四是不是不太合适?」



「啊……对、对不起」



「外表看起来如何,某些方面不是本人能左右的」



她教训了伊露玛。伊露玛失落地垂下头。



「能明白就好,所以你也别太消沉了。谁都有不小心说错话的时候」



「嗯……」



「正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才要相互帮助。我也会帮你们的」



真绚说道,微微一笑。作出了微笑的样子。



「嘿」



然后,她拿起伊露玛卫衣画着晴天娃娃脸的兜帽,奋力往郁郁寡欢的伊露玛头上一套。



「哇……」



「呵呵,好可爱的帽子。真少见,是我见过独一无二的」



「这件衣服……不是店里卖的。是妈妈做的……」



「原来是这样吗?真厉害」



伊露玛一边整理着被随便戴上的兜帽和乱掉的留海,这样说道。真绚对她予以真诚的称赞。



这天,真绚就这样和伊露玛还有留希聊天,一边让他们打起精神一边让时间过去,最终都没去看『红斗篷』。



……这样就算稍微『关心』他们了吧。



真绚一边和他们说话,脑海中一边浮现出『打不开的房间』里惺那张澄澈的面孔,这样想到。



这一天。



真绚终于还是在『放学后』,变成了『真绚』。







第五次『放学后委员活动』。



这天的『红斗篷』与上次没有变化。



只不过,明明过去了一个星期布也没干,还是湿漉漉的。



它依然滴着红色的液珠,啪嗒啪嗒落在便器里。



………………







「……!!」



客厅里再次吊着红布。



尽管事发突然,让真绚吃了一惊,但也只是这样。这唯独只是让母亲对她感到奇怪,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问题。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真绚。有工作的事情要谈谈,现在方便吗?」



「没问题。什么事?」



真绚以平静的表情与妈妈交流。她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而且早已习惯隐藏惊讶不形于色。看到启的表情日渐严肃,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真绚觉得自己负责这个『红斗篷』大概算是抽到了上签。



「……」



妈妈以平时那打扮得无懈可击的形象从沙发上起身,以各种角度仔仔细细观察站在客厅入口不动的真绚。



然后



「很好,今天也很可爱。记住不要大意」



这样弄了一番之后,妈妈点点头,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