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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刻 嫉妒盒[netamibako](2 / 2)




阿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己一个人疑神疑鬼地胡思乱想起来。



——是巧合么?可这也未免太巧了,就像现人知道奶奶的事一样。可就算现人知道,也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会知道。



然后,他想要否定这种情况,将胡思乱想压抑下去,随后又冒出了一个猜想。这个猜想非常不合理,然而却释放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不论他怎么否定,依旧像墨汁一样在脑海中扩散开来。



这个猜想便是……



现人遭遇的事情,是祖母搞的鬼。



————奶奶我死了之后,一定要闹死他……



祖母临终前的话从心底里再现,在脑中回荡起来。



祖母直至临死前,都深深地嫉妒着,憎恨着真木家。而祖母所拥有的守护神,会对她所嫉妒的对象作祟。



虽然这种事一点都不科学,但在七谷却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死去的祖母的诅咒正在侵袭真木家的这个猜想,已经凑齐了材料。理性上彻彻底底的不信,与冥冥之中无以复加的相信,在阿护心中形成了绝对无法相容的漩涡,不断涌动着。



他的意识,现在集中在了不在视野之中的,装在提包里的那个『盒子』上。



他的意识,转向了教室后面柜子里塞着的提包之中,悄悄放进提包里的那个用布包好的『盒子』上。



『盒子』在提包里,在里面的黑暗之中,悄然地存在着。他在脑袋里勾勒出『盒子』的样子,只能用邪气来形容的,酷似瘴毒的感觉,一点一点地缠上那种感觉所勾勒出的印象。



讨厌的感觉,逐渐在头脑中铺开。



祖母所说的『神明』,恐怕就是『御神子』所说的『外法』。微微渗透着线香香味的,包着装了那东西的盒子的布包,在背后,在头脑中,随着十分不祥的印象,气息、存在感,渐渐地膨胀起来。



甚至于,阿护能在背后,能在头脑中明确地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



然后,那渐渐变浓,渐渐变黑的存在感,揭开了阿护脑中那黑色想象的盖子。他本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理喻,正在拼命否定的那种,祖母和那个盒子对现人作祟的想象,在奶中黑漆漆地蔓延开来。



就在此时。



哐!



教室后方传来就像奋力击打柜子般的巨响,响彻整个教室。沉思之中的阿护就像被这个声音殴打了一般,心脏差点飞出了嗓子眼。



「!?」



他转过身去。



向背后的圭子看去。



鸦雀无声



这一刻,教室之内就像一切都冻结了一般,笼罩在了沉默之中。教室里的所有学生全都惊讶地瞪圆双眼,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跟阿护一样直直地看着教室后方。



「…………………………」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沉默中,阿护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一点声音……在那声巨响过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举个例子,刚才听到的怪声,就像柜板从内侧受到击打一般。



一阵沉默过后,学生们开始议论刚刚发生了什么,随后渐渐恢复到了原本的喧嚣。



刚才发生的时没有得到任何定论,随时间与喧嚣,在同学们的意识中被渐渐冲走。



……但是,唯独阿护没有。



发出声音的柜子,不是别的,正是阿护放提包的柜子。



3



那天,天上的云随着时间渐渐增多,到过午的时候,天空已经被乌云彻底覆盖。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课和休息的时间平安无事地交替着,和平时一样到了放学时间。此时,夕阳被云层所遮挡,外面已经暗了下来,基本就像入夜了似的。



这所耸立在空无一物的大片水田之中,里面正被黯淡灯光照亮的学校,就像云海之下的一叶孤舟。在很难说究竟有没有生命气息的白浊光线下,阿护在平时的教室,上着特进班的数学课。



接受补课的为特进班的全体十二名学生。



由于普通升学班的同学都已经走掉,教室里有三分之二的作为空了出来。



阿护和特进班的同学们聚集在教室靠前的座位上,对着刚才随堂测验的答案,并听着讲解。在黑板跟前,体格富态的数学主任老师,一边以嘹亮而充满威严的声音进行讲解,一边用粉笔写着板书。



讲课的声音和板书的声音,不断地响彻教室。



阿护在这样的情境中,一边跟大家一样听着讲解,一边不时地在随堂测验的卷子上做着笔记。由于答案全对,他现在不是非常专注于这堂课。他且听着老师的讲解,腾出了想事情的余力。



「……」



他所想的,依旧是『盒子』的事情。



祖母和『盒子』的事,然后还有现人手指受伤的事。



这一整天里,无法得出结论的疑惑动不动就在阿护的脑袋里打转。他无意中想到『盒子』,脑中立刻便不由自主地冒出浮想,就好像放在身边的『盒子』会散发出气息,然后悄悄地溜进他的心里一样。就好像,『盒子』在脑袋里出现了一样。



关于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的问题,阿护还没有的出结论。在阿护的认识中,这个『盒子』渐渐不再是正常的东西,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即便如此,他仍旧将它当做祖母的遗物,这种意识不论如何也无法消除。



实质上,可以说阿护就是祖母一手养大的。



实际上,祖母要比事故工作的母亲更加亲近。



虽然发起火来根本拦不住,但不看那些毛病的话,祖母其实是个非常热心快肠的好奶奶。每次等着他回家的,一定是祖母。想来,从小时候起就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吃饭、穿衣、上学,全都是祖母在帮忙。



虽然祖母有过度地爱拿他跟其他孩子来比的坏习惯,但她对孙子的关爱也有着相同的分量,没有丝毫马虎。为了阿护可以在外面不失体面,祖母每天都用熨斗把制服烫得整整齐齐给阿护准备好,而且做的饭菜也同时在口味和营养方面同时兼顾,用心不可谓一般。



阿护虽然想不起妈妈做的饭菜的味道,但十分轻易地便能想起祖母做的菜是什么味道。



母亲恐怕脸阿护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阿护喜欢吃烩饭,祖母做的烩饭,味道是市面上那些所完全不能比的。那烩饭的制作方法,以及阿护喜爱那种烩饭的事实,都已随祖母去世而消逝了。



……那个烩饭,再也尝不到了。



阿护无意间发觉了这件事,感到仿佛口中残渣的味觉记忆,以及难以抵挡的丧失感,在心中扩散开来。



他想起了过去种种得祖母照顾自己的事情。



虽然祖母思维陈腐,性格刚烈,在梦人成名之后经常会闹得鸡犬不宁,但祖母对阿护的照顾从来都是全新全意。虽然这对阿护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但同时也证明,世上在没有谁比祖母更认真地为阿护着想。



她是个笑起来十分慈祥的,温柔的老婆婆。



抛开她爱跟别人家比较,嫉妒成狂的毛病,她是个超乎一般的好奶奶。



她是比任何人都要为阿护着想的奶奶。



想到这里,他虽然觉得祖母的态度太过刚烈,但还是觉得自己把奶奶的期待当成麻烦并敬而远之的态度,做得有些过分,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但是……这也在所难免。



想要把别人家的全都比下去,根本不可能。



实际上,就连住在附近的那个真木梦人,阿护都完全没有赢过的希望。



梦人现在变得十分出色。虽然对事物的追求过于痴迷了些,但他拥有真挚的好奇心,敏锐的观察力及知性。同时他还摇身变成威风凛凛的形象,懂得礼仪,擅长交际。如此杰出的梦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妄自尊大猜忌心强的『爱添麻烦的双胞胎哥哥』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现人带来的,腿脚不方便,撑着一柄带扶手的金属拐杖,只顾低着头,连话都不好好说,眼神阴暗的小孩子了。



梦人让过去的事过去,追求改变,并浴火重生……他在人眼中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变得十分出色,就像现人和阿护都已经被他抛在身后了一样。



……是成功让梦人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么?



他所得到的地位、名誉、金钱,已如同云霄之上。而且,他还和显赫世家的千金小姐订下了婚约。而且,他在人性上的成长要更加显著……成功能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成长么?能让人变得这么的杰出么?



「…………」



想到这里,阿护心底里忍不住涌上漆黑的感情。



能胜过梦人的地方少之又少。祖母临终时,频繁骂着『明明是个残缺不全的狗崽』,如今阿护总算感觉到,自己能够理解那句粗鄙之极的话背后所潜藏的含义了。



如果不列举这种愚蠢的事情,在其他方面就根本赢不过对方。跟年纪轻轻便闯出名堂的梦人相比,阿护现在还在一介学生的铁轨上行使,这显而易见的差距令人更加绝望。



明明年纪一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阿护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有祖母才会这么去比较。



但是,就在现在,阿护自己在不经意间也做了这样的比较。



嫉妒喷涌出来。



——我和他究竟有什么差别?



阿护的心就像被祖母的感情所占据一般,漆黑的感情喷涌上来,让他被揪心的感情所深深束缚。然后,他对自己上课上到这么晚,为了考试刻苦学习的现实,感到了至今从未感受过的强烈厌恶。



明明就算这么认真这么刻苦,也毫无胜算……



可若要问他,既然都这样了,自己却呆在这种地方,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他却完全答不上来。他并没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但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余力去寻找其他想做的事。



在一出生便被强加在身上的,祖母那名为期待的压力之下,他一心只以名牌大学为目标,根本连想都都没办法去想其他选项。如果阿护拥有做出其他选择的余地,那肯定也只能由父母来给予。但是,父母从来都不关心阿护对未来的选择,不会给阿护增加新的选项,充其量还算对阿护取得的分数感兴趣而已。而且,父母在意向上,也仅仅只是加强了祖母将阿护推上的这条路。



阿护呆在这里,是为了成为优秀的人。



他说得到的,只有这一种选项。可是,不论他多么认真,付出多少辛劳,恐怕都赶不上真木梦人。



而且,能够支撑他的祖母,已经不在了。



他这么认真地备考,不懈努力,最后为他所得到的成绩欢喜或悲伤的人,已经不在了。



「………………」



阿护,已经成了孤身一人。



在这个有十多个人在的教室里,阿护孤身一人,孤独地坐在座位上,任凭内心被胸口肆虐的漆黑感情所蹂躏。



他将意识转向了周围的同学。这十二人跟阿护一样,是被挑选出来的特进班的学生。



……你们都是自愿呆在这里的吧?你们怀着目标奋斗,考上好大学,然后就会开心吧?有人会为你们开心吧?我没有,已经没有了。我现在才察觉到,会为我开心的人,已经不在了。



仿佛灼热感的嫉妒在心中沸腾起来……这是对身在此处的特进班的大伙所怀的嫉妒,对这些跟自己一起上课的特进班的大伙所怀的嫉妒,是对全体同学所怀的嫉妒,对所有比自己优秀的人,比自己受老天眷顾的人,拥有自己所没有的梦想的人的嫉妒。对所有那些拥有那些自己所没有的发光之物的人,都感到焚身般的羡慕。



………………!



…………………………!



哐!



此时,在安静的教室后面,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吃惊地向后转过身去。



「………………!?」



老师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教室里鸦雀无声。包括阿护在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刻,教室内的事件静止了,空气冻结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无言地投向教室的后方。



那个『声音』。除老师之外的所有人,突然之间全都回想起早上听到却完全遗忘的那个『声音』,在莫名其妙的紧张感之中,凝视着教室后头占据整面墙的柜子。



……怎么回事!?



阿护仿佛能听到大家发出了这样的心声。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柜子。



——刚才是什么声音?究竟发生了什么?柜子里,或者墙对面,有什么东西?还是说,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



这段鸦雀无声的时间,感觉特别的长。



教室后面的柜子在荧光灯光的照耀之下,在里面蕴藏着浓浓的影子,伫立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里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



没有任何汇东的东西。只有柜子、里面装的东西,以及撒在上面的光和影子,在大家的视线之下静止着。



「…………哎」



最后,老师开口了



「没什么事,你们把头转回来,我们继续上课」



「……」



在老师的催促下,静止的时间在困惑之中再次开始流转,大家都依依不舍地转向前方,随后继续开始上课。



虽然课继续开始了,但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明显不一样了。



大家都在不知不觉间在意着教室后面,或者是刻意想要不去在意,强迫着自己集中精神听课的感觉。之前教室里的正常气氛,混入了空泛的,类似紧张感的气息。



「…………」



大家都在在意空出来的座位,耸立着的柜子,还有身后的空间。



他们在桌上打开课本、笔记、随堂测验的卷子,正在上课,但全都在意着身后,在意着身后空荡荡的空间。在意着那边刚刚发出的,那莫名其妙的『声音』的……残渣。



然后————在这样的气氛中。



息、



只有将目光落在桌上的阿护一个人,脸剧烈地抽搐着。



刚才占据他脑中的思维,已经彻底消散,荡然无存。而且在刚才那个『声音』想起来的时候,阿护在令他浑身喷汗的冰冷紧张感中,肯定了『声音』的来源。



那便是背后那边空洞的空间之中,在靠墙的那片柜子之中的一格,被自己推到最深处的提包之中,那个被布包起来的『盒子』。



早上那次,他还没有肯定。



但正在上课十分安静的时候,听到了刚才那个声音,让他终于肯定了这件事。那是放着自己的提包的柜子,从内侧遭到撞击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内测敲打了柜子。



刚才在背后感觉到了某种令人讨厌的气息。



不论理性多么地想要去否定,他终归都会想到那个『盒子』。而且那个『声音』,是当他回想起为他打气的祖母时响起的。早上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他当时就有那种感觉。



他忘不了那个『声音』,因为那就跟祖母烦躁不堪时捶打墙壁和桌子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那是由于年老而瘦成皮包骨的手,以包着满是皱纹的皮的拳头,打在板子上发出的独特声音。那个宣泄忧愤的声音,只有阿护和家人才知道,阿护现在停了两次,足以让他回想起来。



「………………」



这种感觉就好像,祖母就在教室的后头一样。



他将意识转向盘踞着那种错觉的身后,如今独自紧咬着哆嗦起来的牙齿,将攥紧的双手放在桌上,忍耐着心中的恐惧与背后散发的气息。



他觉得这是紧张所致……感到教室里气温陡然下降。仿佛恶寒爬上全身一般,令每寸肌肤之上的寒毛都略微地倒竖起来。



课上的气氛,总觉得有些空洞。在垂下的脑袋的前方,虽然能听到老师讲课和写板书的声音,但那些声音听起来出奇的模糊。



取而代之,耳朵能够感受到,在自己背后那片广阔的虚无之中所继续着的酷似压力的寂静。眼睛目前看不到的背后空间,存在感缓缓增加,寂静与寒气从中一点点地流出,爬上他的后背。



然后——



息、



呼吸的气息。



那个『盒子』所在的,柜子的气息。



那个『盒子』,已经不是祖母的遗物了,就是祖母本身。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已故的祖母,现在就被放在教室后头的柜子里。



已故的祖母,就在背后的柜子里。



不行了。果然应该把那东西交出去。



应付不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个那个东西。



阿护用他被混乱和害怕冻住的头脑思考着。



——想来,我今天的想法非常古怪……不对,恐怕做昨天起我就很有问题了。



早上妈妈说出奇怪的话,说不定也是因为那『盒子』的缘故。



一定是寄宿在那『盒子』之中的祖母,正散播着某种影响。



应该赶快放开那『盒子』。虽然对不住祖母,但已经无力应付了。现在想来,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要把那东西带到学校来都不清楚。



赶紧。赶紧。



赶紧。好想这堂课赶快结束。



赶紧。好想放弃那『盒子』。在这沉默之中,身后有个被诅咒的『盒子』……这件事都让人无法忍受。



……就在此时。



嗖、



忽然间,阿护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像是背后鲜明地展开的那股气息之中伸出了冰冷的手,被那手戳中了后背一般。



「!?」



在本该看不见的背后,有某种东西动了起来。这种不祥的感觉,令阿护冷汗如注,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背后正在发生某种不好的事情,他焦躁地盯着前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老师对着学生们正不停地讲课,照说应该也正看着教室的后方,然而老师没有任何不对劲的表现。



老师还在平平常常地继续讲课。



但阿护浑身上下的全部感官,正朝着身后的异常放声大叫。



嗖、



在这个时候,背后那个不祥的气息仍在渐渐增强。



他真实地感受到,好像某种拥有着明确恶意的东西正在朝自己身后逼近。



他充满不安,充满紧张。



但是,在上课时不能向后转身,更何况他本来就无法动弹。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紧盯着桌面,全身绷得紧紧。只是,渐渐向身后逼近的,那理由不明的可怕预感,让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一味地忍耐。



嗖、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心发出惨叫。他的背后被冰冷的预感压迫着,身体做出完全无意识的反应,为了逃走正微微前倾。他奋力地、奋力地咬紧几乎快开始打颤的牙根。全身倒竖的寒毛,过敏地捕获到微弱的气息和空气流动,就像是自身的感觉向周围泄出了一样。



他拼命地索求着信息,艰难地将能动的眼睛向左右转动。以男女交叉方式排列得座位两侧,是两个女生,她们正认真地看着前方,听着老师讲课,做着笔记。她们什么也察觉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察觉不到!?



他发觉整间教室里只有自己察觉到了异状,而这激发了她的焦虑,令他在心中惨叫起来。



此时————他拼命移动的视线,忽然捕捉到了某样东西。



那是……窗户。



那是以漆黑的外界为背景的……玻璃窗。



窗户反射着教室里的荧光灯光,清楚地照出了教室内的情景。



从后方的柜子中,伸出了无数只老婆婆的手。



窗中映出的教室里,打开的柜子就像蜂巢一样,无数根皱皱巴巴毫无血色的老婆婆的手臂,从每个柜格子里,长长地,就像线虫一样伸向教室。



那些手臂就像关节脱臼肉被拉长,伸到不正常的长度,向教室中蔓延。有几只手横穿过教室,伸向坐在座位上正在听课的学生,已经到达了最后排的学生的脑袋,五根手指成钩爪装恐怖地张开,准备抓向学生的脑袋。



噗哗、



看到这一幕,他全身毛孔瞬间打开,心中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想要立刻起身逃走的冲动激烈地膨胀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却仍旧绷得紧紧,根本动弹不得。在绷紧得快要产生耳鸣的意识中,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窗户中映出的情景。他注视柜子里伸出无数只老婆婆的手,就要抓住教室里自己这些人的脑袋,然而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中惨叫个不停。



这个时候,坐在靠窗座位上的女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忽然将目光转了过去,与他对上了眼。当对上眼的瞬间,那个女生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后循着阿护的视线转向窗户。



然后窗户上……映出了她诧异的表情。



然后,她在窗户中映出的脸,将视线撞向了教室后面,接着,她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



惨叫起来。



发自恐惧,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从喉咙深处迸发而出,响彻整间教室。



「!?」



瞬息之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缩紧身体,而且察觉到了那件事。



在窒息般的瞬间过后,惨叫声和踢倒椅子的声音眨眼间在教室里爆发,化作恐慌状态的轰鸣,吞没了整间教室。这一刻,对着「嗙!」的一声爆响,教室里的荧光灯熄灭了,教室陷入了可怕的黑暗中。恐慌加剧,学生们你争我夺地向外逃窜,蜂拥向前方的推拉门,而动弹不得呆呆站在原地人,则跟这狂乱地充满黑暗之中的恐惧被一并留了下来。



阿护也呆呆地站在黑暗之中,注视着那幕情景。



在肉眼之中的教室里,看不见老婆婆的手,教室后方跟柜子之中,只有一片漆黑。



息、



惨叫和怒吼声,响彻这片充满活性的黑暗。



学生们大叫着张皇逃窜,而其中只有一个人,那个坐在最后面的男人被留在了黑暗之中,瘫软在了地上。



……不,不对。他在地上正被拖拽着。



他的头发被看不见的某种东西抓住,正被拽向后方的柜子及黑暗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发出悲痛的惨叫,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在地上拖行。他拼命抵抗,挣扎着用手抓住桌子腿,随后又绊倒缠上了几张其他的桌子。可是,他的身体在惊人的力量之下发出嘎啦嘎啦的可怕声音,连同那些桌子被一并拖拽过去。



「…………………………!!」



男生一边惨叫,一边被拖进黑暗中,最终消失不见。阿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无力地伸着手,只能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他的身体在强烈的恐惧之下发软脱力,脑袋里被唯一的想法所占据。



——这……是我害的么?



随着那种冻结般的想法,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只是,呆呆地……



在充满狂乱的黑暗中,呆呆地……



随后,他呆呆地朝黑暗伸出的手,忽然碰到了腥臭的气息。



看不见的牙齿——



噶哩、



用力咬住了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