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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呼喊声(1 / 2)



1



已近快要拂晓了。



在窗帘外面开始微妙发白的这个时间,棱子和亚纪一声不吭地地坐在步由实的卧室里。



两人基本一声不吭,房间一角随便放着深夜电视节目。



电视上放映的电影,两人既没看过也没听说过,但都没去看一眼。



电视仅仅只是在取代BGM。两人纯粹不过是讨厌寂静。



两个人都是一副阴沉的表情。亚纪臭着脸,用手撑着头,亚纪一副世界末日到来般的表情,垂着头。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棱子和亚纪。



步由实在水方的陪同下,上了亚纪叫来的救护车。



水方拜托两人看家,然后就这样过了几个钟头。



「………………」



棱子垂着头,一声不吭。



事情发生之后,棱子就一直沉浸在自我厌恶之中。



棱子再一次毫无作为。叫醒水方的,喊救护车的全是亚纪。棱子再一次什么也帮不上,只顾着惊慌失措。



棱子又没帮上忙,而且又给别人添了麻烦,这让她开始讨厌自己。



棱子觉得,步由实之所变成那样,都是自己害的。如果自己不做多余的事情,步由实应该就不会那么惨了。



又搞砸了。



棱子实在没办法承受这些,非常得消沉。



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害的,思维沉浸在了自责中。



「…………呐,亚纪」



棱子愣愣地说道。



「……嗯?」



亚纪还是撑着脸,回应棱子



「什么?」



「学姐她,不要紧吧…………」



「……明知故问」



两人从开始看家到现在,一次都没提过这个问题。如今问这个确实很奇怪。



不对,硬要说的话,之前完全不说话才更奇怪。



但是,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不论哪方面都完全不觉得没问题。



要是看到步由实被送走时的状况还能觉得她没事,那真的只能说太乐天了。



她的脸一般被血和墨水弄脏,还被堵上嘴巴防止咬舌,人是被整个绑在担架上抬走了。



急救员连忙动用两个人摁住了她严重痉挛、扭曲而且僵硬的全身。



损坏的手指不住地滴着血。



急救员问过惊慌失措的水方步由实有没有癫痫发作的病史。



然后水方在混乱状态下,作为陪护人员一起被带走了。之后,房间的地方上留下了大量的墨水和血渍。



这怎么想都绝非寻常。



即便如此,棱子依旧盼望着步由实平安无事。



希望与现实的差距,让她一直避免谈及步由实安危的话题。现在再谈起这个话题,是因为自责的感情已经膨胀过头了。



棱子开口



「呐……」



「什么?」



「……学姐会不会也死掉呢……就像姐姐那样…………」



然后小声这样说道。



随后,亚纪非常不能理解地看着亚纪,皱紧眉头。那表情是在表达「你究竟在说什么」。



亚纪就像在试探棱子的真实想法一般,直直地观察棱子。不久,亚纪对棱子说道



「棱子」



「…………嗯?」



「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你是把学姐跟姐姐重合起来了?」



「……咦?」



棱子大吃一惊,朝亚纪回望过去。



「怎、怎么会……」



「没有?没有就算了,不过你最好不要混淆了。你要是想那种事,精神会受不了的。说句不好听的,学姐终归只是个外人」



亚纪一脸严肃地说道。



棱子本来很想反驳,但有跟武巳的先例,也就没有说了。



一方面也在于亚纪那种不容置喙的态度,但关键在于棱子自己也有很强烈的那种感觉。就像被看透的那种心情,让棱子没有吭声,直接低下了头。



「…………」



棱子和亚纪再度陷入沉默。



只有电视里的声音空洞地播放出来。







在黑夜完全散去的时候,响起大门打开的声音,水方回来了。



棱子和亚纪到玄关迎接的时候,水方的脸色当然不可能好看。他神色显得很慌张,很焦虑。



棱子恨不得立刻就问步由实的情况。



「稍微等我一下好么」



水方说完这话之后,把两人留在客厅,一个人走进里屋。



他一副焦急的样子开始打电话,讲电话的声音微弱地传到客厅。



具体内容听不清,不过似乎是跟工作的地方打电话。他打完两三通电话之后才回到客厅,然后首先对留在客厅的两人首先这样说道



「…………突然让你们看家,真是抱歉」



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过意不去。亚纪静静地回答



「哪里,这没什么」



但是棱子不止没能回答,还十分焦虑自责,陷入了混乱状态。她很想问步由实的情况,但没法好好地说出来。



「那、那个,比起这些……」



「……比起这些,学姐状况怎样?」



亚纪打断了说不清楚的棱子,冷静地向水方问道。



水方向惊慌失错的棱子温柔地看了一眼,示意她冷静下来,说



「没有事,已经稳定下来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真的么!」



「嗯。手也进行了手术,没问题」



听到水方这么说,棱子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整个人放松下来。



「是么……太好了…………」



刚一说话,泪水夺眶而出。



棱子感动至极,当场捂着嘴哭了起来。水方一直说「没事的、没事的」安慰棱子。



亚纪说



「棱子,你这样很丢人啊」



「……嗯…………嗯,我知道」



棱子反复地擦拭泪水,深呼吸,让心情冷静下来。在这种地方哭只会给水方添麻烦。



亚纪没有去管抽抽搭搭的棱子,向水方问道



「老师」



「嗯?」



「学姐现在情况怎样?」



水方对亚纪的提问似乎很困扰,说



「这个嘛…………完全不知道啊」



说完,水方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是由衷感到困惑,而且很担心的样子。



「这样啊……」



亚纪呢喃了一声。



「嗯,总之决定住院了」



「是。请问,是哪家医院?」



「我马上要去整理行李,还得回趟医院。所以,我现在正让载我来的出租车等我,你们先回去吧」



水方说道



「诸事不周,实在不好意思。谢谢你们关心小女」



说完,水方鞠了一躬。



面对水方那个样子,棱子反倒惭愧起来。



「……哪、哪里。那个,这没什么的…………」



棱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回答水方。



「哪里,我们才是承蒙照顾了」



亚纪则是道了声谢后站了起来,接着再一次向水方提问



「于是,是哪家医院?」



「啊……这件事下次会联系你们的」



对于这个问题,水方的回答显得特别口齿不清。



亚纪一听到这个答案,眉头立刻诧异地皱了起来。亚纪压低声音,向水方问道



「…………难道学姐情况很糟?」



「怎、怎么会呢,没那种事」



水方虽然答了出来,但语调总让人有些奇怪。



「原因真的弄不清么?」



「啊,嗯。因为检查结果还……」



他脸上的笑容,总觉得有些僵硬。



「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开?」



「这个我不太清楚啊…………」



「是送的外科?」



「是,因为手受伤了,当然是外科啊……」



在提问的同时,亚纪的表情变得严肃。而水方有种要冒冷汗的感觉。棱子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头躁动不安。她怀疑步由实出了什么事,不祥的预感令她冒起鸡皮疙瘩。



「……」



亚纪沉默了片刻。



然后水方问了一句



「————让她去看精神科了?」



这一刻,水方的表情发生了剧烈变化。在亚纪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水方表情僵住,转逐渐目眦尽裂,暴怒起来。



「唔……你是想说我家步由实是疯子么!」



他的怒吼声太过激烈,棱子吓得都差点跳了起来,浑身发软。



那种能在客厅里回响的怒吼,两人从未听过水方发出过这种怒吼。



平时性格稳重的水方,展现出无法想象的样子。水方拍案而起,用气得发抖的声音向亚纪怒吼。



「你这家伙!究竟有什么权力…………!」



水方满脸通红,几乎撕破喉咙似的大喊起来。



「…………!」



棱子吃惊得说不出来话。



亚纪一时间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反而锐利地眯起眼睛,与水方针锋相对。



「……究竟怎么了?」



「闭、闭嘴!你、你觉得有什么权力中伤步由实!」



亚纪的说话方式激怒水方,水方勃然大怒。



棱子非常清楚,情绪激动的水方显然也让亚纪非常愤怒,但亚纪能够将愤怒堆在心里。以亚纪的性格,会用感情来对抗对方投来的感情。



「你想错了,请冷静一点」



亚纪硬是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这显然是在挑衅对方。



很显然,这样下去事情会深陷泥沼。水方的嘴唇颤抖起来,暴怒使他面色苍白。



水方大喊



「滚、滚出去!」



平时那柔和表情,在现在的水方脸上无影无踪。



「快给我滚出去!现在就滚!」



水方瞪向亚纪,亚纪回瞪水方。



「…………走了,棱子」



然后亚纪转过身去,离开了客厅。



「啊……」



棱子看看亚纪,又看看水方,急忙向水方行了一礼,追着亚纪离开了房间。



2



…………………………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步由实无法理解。



情况实在太没条理了,步由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躺在床上。



但不知为何,身体无法动弹。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



药品,还有消过毒的床单的气味。



白色的,房间。



这里是医院。



这里确实是的医院,但步由实无法判断这里是不是真的是医院。



这个房间里,有个医院里不该有的,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房间里,长着一棵树。



在捆绑步由实的那张床旁边,能够看到一根黝黑、粗壮而且扭曲的树干。



那是棵得两个成年人才能环抱起来的,歪歪扭扭的大树。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步由实完全无法明白。



白色的天花板是实实在在的,房间是怎么容下这棵怕有好几米高的大树。



当然,天花板是普通高度,那种事显然是不可能的。



树就像错觉画一样,被容纳在房间里。



在感觉上能够理解,房间绝不算大,树非常巨大。



但是巨树在视觉上进入了屋内,伸出绿油油的枝叶。



步由实明白了……这是幻觉。



她茫然地望着这幅匪夷所思的情景。



————沙



幻风吹拂,枝叶摇摆。



整面的绿叶在风中,齐刷刷地沙沙作响。



叶子不停地响,那声音渐渐发生扭曲,就像经过调律一般发生变化。



音高出现分歧,拥有了多样性,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和音。



那是一个嘶哑的,人的声音。



————来吧,到这里来开始采摘吧。



沙沙,人声在屋内回荡。



————为了你的亲人,把果实带回去吧。



沙沙,沙沙,枝叶在风中摇摆,如此说道。



声音崩解,又重塑起来,就像接收不良的收音机一般,不稳定地向她讲述。



她不明白枝叶说的话,但总觉得那个声音听起来让 她十分怀念。



————要小心池塘的妖怪喔。



叶子相互摩擦,接着说道。



步由实被那个情景和那个声音环绕着,一直望着丧失现实感的世界…………



忽然,此时病房的门打开了。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名少女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进来。



少女在步由实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来到了床边。然后,她俯视着步由实,开心地露出澄澈的微笑。



「…………你好,“第三位三郎”。作为“池塘”的妖怪,果真得完成自己的工作呢」



步由实认识这个少女。



她是步由实一个年级的同学,是学校里无人不知的“魔女”。



步由实虽然认识她,但不曾和她说过话。步由实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魔女”没有去管吃惊的步由实,微笑起来,然后——



「我是“池塘”的妖怪。我来告诉你无限接近于真相的现象,以及要选择的路」



将脸凑近步由实,轻声细语。



「你在浑然不觉间被命运给玩弄了,真可怜呢」



“魔女”又说



「至少想要自己来选是吧?是把梨带回去,还是被池塘的妖怪吃掉……」



那流水般的话语,如同魔法一般直接滑入步由实的心。



对着无法动弹的步由实,“魔女”轻声细语。



对着在长着巨树的病房里被绑在床上的病人,魔女静静地,轻声细语。



…………………………







听完具体的情况后,芳贺这样说了一句,皱紧灰色的眉头。



「————情况确实变得有些棘手了……」



然后他说了声「暂时失陪」站了起来,拿出手机离开了接待室。



在沉默的客厅里,棱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亚纪的嘴歪了起来,为自己没能稳重行事向大伙道歉



「……对不起。他突然间冲我发火,我不由自主地就顶回去了。是我太轻率了」



空目和俊也大方地点点头。



武巳和菖蒲坐立不安地移开视线。



…………事情发生后,大伙在空目家紧急集合。



今天本来也预定在步由实家集合,但由于步由实变成了那个样子,于是亚纪就在今天在上用电话通知了大伙情况有变。



然后芳贺接到联系后出现,于是就到了现在的情况。情况大致已经说清楚了,但棱子内心还没有整理好。



棱子觉得有什么很奇怪。



那种违和感就像是感情的开关按错了一样,让棱子十分困惑。



突然暴怒的水方也好,顶撞水方的亚纪也好,情绪不稳定的自己也好,全都好奇怪。棱子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有的一切都缺乏调和。



以前觉得很正常的事情,不知从哪里开始错乱了。



她不知道是哪里错乱,但感觉上能够分辨情况会向哪个方向推进。



她还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最后到的终点是个叫做“毁灭”的地方。



「……大家伙,刚才不好意思了」



芳贺回到了接待室,又坐回到原来坐的沙发上,向众人扫了一眼。



「刚才我让情报部去调查,应该马上就会知道步由实同学住的医院了」



听到这话,棱子放下心来。因为她觉得,这样下去步由实会跟大伙隔离开,那是最危险的情况。



「太好了,能搞清楚啊……」



「嗯,这很简单。弄清楚之后,会派代理人去的」



「是代理人么?」



「是的。这么说可能不太好,还是把她移送到“我们”下辖的医院吧。不然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而且很危险的」



「……」



芳贺过度强调危险的那句话,让俊也露骨地摆出厌恶的表情。可棱子觉得,如果这能这样的话,没有什么比这样处理更让人放心的了。



亚纪问道



「……办得到么?」



「理由怎么找都没问题」



芳贺这样答道



「随便找个“移送到设备齐全的医院”之类的理由就能移送过去了。这样就能够避免不能自有回家而造成的最大弊端了……最关键的是,现在问题不断,情况十分紧迫呢。怎样?找到突破口了么?」



回答完之后,芳贺静静地向空目这样说道。



可是空目静静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想到了几种假设,但要继续深入还需要情报」



「……是这样啊……」



「尤其是找不到与学姐相关的『故事』,这是最致命的问题。



既然弄不清怪异拥有怎样的“本质”,就无法确定应对方法。虽然可以通过菖蒲的“异界”进行直接攻击,但现阶段判断不出怪异的本体是什么,这样基本没办法弄清该如何攻击」



空目说出了现在面临的绝望处境。



「只要弄清『故事』,我应该就能凭感觉理解法则。但最关键的『故事』尚未弄清,我们能做的只有外围准备工作了」



「是啊……」



芳贺也十分严肃地点点头。



「外围工作是你们负责的,调查结果如何?」



「还正在调查,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