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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五部曲(1 / 2)



既然来访的人是我上次差点害对方冻死的对象,那我也别无选择。



更何况——



我来找你玩咯,会给你添麻烦吗——这样的句子再加上那无敌的笑容,我也只能选择请他进屋。



我瞄了眼在一楼客厅享用红茶的玛雅,接着便带他前往我在二楼的房间。



我们俩玩起扑克牌……大概花了二、三十分钟玩遍各种游戏。



萨沙去上厕所时,我也进入短暂独处时刻,开始在和往常一样的空间内



回想自己的身心现状。



……我相当勉强自己,心中仍是一片空虚,却还是挤出笑容和对方交谈。



我一点都不快乐,做什么都无法感到快乐。因为心中的重石压住我的情感,不许我逃避现实。



自从玛雅坦白心意过后的这三天来。



那始终没有停止的噩梦,始终没有减退的颓丧仍和往常一样。各种思绪及理论在我心中交错、纠结,百般地折磨着我。



这一切都是宿命,因为我在奥运前过度烦恼与思考,并在那种状态下继续前进——就算我拼命地这么告诉自己,粉饰的涂料也会立即剥落并且龟裂、渗水。因为被封闭的未来和那些从手中消失的荣耀等质量……那些失去的东西实在太过庞大了。



无论以个人的身份或运动员的身份,我都让莉雅对我抱持兴趣,这应该是件十分幸福的事情才对;而我决定向莉雅正面挑战的判断,就运动员的身份来说或许正确,然而从结果论来说的话……看我这副模样就知道了。



再加上三天前,玛雅那意外的同情,又灼痛了我那原本就没希望痊愈的伤口,于是我更是倍感煎熬。



而我现在也已径无法站在冰上了,现在的我,光是在脑海中想到滑冰场,就会感到恶心、目眩、呼吸困难,我得在一切部像要崩溃的状态下,拼命地保持正常……然后过着独自流泪的每一天。



「鹤纱。」



如果可以改变过去的话……



我绝对不会犹豫,而且会毫不在乎。



就算一直都是莉雅的仆人也——



「——鹤纱。」



「……啊,抱歉。」



萨沙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房间。



我连忙开始洗牌……我翻弄扑克牌的手反应出我的慌张。



「呃……接下来要玩什么?」



实际上,俄罗斯的扑克牌只有36张,有些能玩的游戏也是我不知道的类型,需要翻成英文时,也会碰到无法沟通的状况。



这让我回想起一个类似的经验。去年,我曾在温哥华史丹利公园和加布莉畅谈翻花绳,那时候真的好愉快——



「滑冰。」



「——!?」



从我手中掉落的扑克牌全散落在桌上。



「要不要去滑冰?」



「啊,呃……」



这个唐突的要求,让我的内心十分地慌张、混乱。



「现在去的话,中午以前就能到了。」



我的态度也显得慌张,就连我想收回纸牌的手也只是在桌面上空抓而已



「不然你只要在一旁教我滑就好了。」



萨沙的笑容没有任何算计,但是……



「……你自己去滑。」



我却一口回绝。



过去无论是对他或是其他孩子,我都从未用这么冷淡的方式回应。



「可是滑冰场到1点之前都是鹤纱专用的时间耶。」



「我把钥匙给你……」



「——你不一起来就没意思了。」



萨沙紧咬不放的态度让我感到意外。



我原本以为只要摆出冷淡的态度,可能就会让他扫兴放弃,然而我失算了……这让我感到高兴,却也觉得难受。



「要是你嫌我碍事的话,你自己一个人滑也没关系。」



上次我向他哭诉的时候……



我再也无法站在冰上了——我记得自己在哭的时候,也说过好几次这句话才对。



可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任何人都会做出同样的结论,就算硬来的也无所谓,现在唯有让我回到冰上才能解决问题。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会负起所有的责任。」



「你……」



你在胡说什么啊,可爱的男孩。



「虽然我可能无法负责,但是除了这么做,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你这样根本是在胡闹嘛。」



我在连番攻势下,才好不容易回应出这句话。



「鹤纱,算我求你。」



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也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而始终没有主动提到滑冰的事。



但是今天……



「你就再滑一次嘛……」



他却锲而不舍。



他并没有逼迫也没有威胁,却是教人难以承受的……亲切?



「萨沙,你……」



他听见我低沉的语调,不禁显得有些退缩。他大概是以为自己再三的要求,终于惹我生气了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地……」



也许这根本是无须问的问题,他今天会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我。他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惹我生气,也明白这么做是过度干涉,然而他还是为了让我行动而这么做。



我根本没理由责备这样的他,所以我只是稍微露出微笑,隔着桌子正面注视着萨沙。



这时突然在我脑中浮现的,是和他相处融洽的少女塔妮雅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他喜欢的是塔纱。



「……因为……」



他的碧眼移动到一旁——



「我是男生嘛。」



「………」



不知为何我也移开了视线。



这句话让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找寻找适当的词句、动作,下意识地整理着桌上的纸牌。



他也看着莫名其妙的方向,等待着我的回应。



在这样短暂的沉默中……



萨沙那容易招人误解的句子得到适当的冷却,这样的温度变化则产生了引力。



我被迫做出结论——



「我……在前一阵子……」



我并未感到尴尬,只是以轻松的心态继续说道。



「被玛雅硬拖到滑冰场。」



我纯粹是坦率且诚实地告知事实。



「可是没有用。」



为了让他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吐了,现在别说是滑冰,我连靠近滑冰场都不行……」



然而我重点是要说给自己听。



……看吧,现在也是。我光是想到冰面,恶梦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心跳急促、呼吸困难,明明不热却浑身冒汗。



我已经不行了,就算我想回报玛雅也不行了。



「萨沙,其实我……」



而且,就算我想回应他的请求,也——



「我……想滑冰……」



……咦?



我刚才说了什么?



「鹤纱……」



萨沙的脸上显露出轻微的惊讶。



那明确的声音,还有那最主要残留在我口中的语感都迫使我产生自觉。



我并不想那么说,我要说的不该是……



「我就知道。」



「不,这是……」



——不是的,萨沙。



他在我眼前的微笑,让我吞下了这句话。



「呃,我……」



还有,我疲惫不堪的心中所衍生的解放感……



脱口而出的不是理性或理论,甚至可能不是我的感情



「我好想滑冰……」



那纯粹是发自灵魂的呼喊。



三月已经过了大半——也就是说,这里再过两个礼拜就要关闭了。



我瞒着玛雅和萨沙两个人搭计程车来到尤里斯库镇的滑冰场,镇营滑冰中心。



「快点滑吧。」



「……嗯。」



萨沙的每一个动作、话语全都顾虑着我,我跟在那样的他身后,再次走进了这座建筑物当中。



那件事至今已经过了大约十天,凯朵大老远跑来这里挑衅,玛雅向我坦承自己的心声。



然后我在萨沙的邀约下……



我又再次来到了这里,为了让自己能站在冰上。



我的手按住胸口,这条我应该早已熟悉,不长也不狭窄的通道,却让我感到压迫。



我的双腿边走边发抖、心跳也愈发急促——



「你还好吧?」



「……没事。」



我勉强对担心我的他挤出笑容。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负责把你带回来的——搭计程车时,萨沙如此对我说道。从我们初次见面算起,至今已经过了十个月;这个容貌出众的可爱男孩,现在的侧脸看来似乎也变得稍微成熟点了。



我尽可能不看滑冰场,坐在长椅上绑起鞋带。我穿着便服……保持牛仔裤搭配毛衣的模样,是因为我连换衣服都感到害怕,我觉得光是脱掉衣服的动作,可能就会让我所剩无几的勇气完全消失。



对现在的我来说,冰面的冷空气和那若有似无的味道全是障碍。



「鹤纱,快来吧!」



「等一下。」



我叫住先站上冰面的萨沙,同时走到围墙边。我在那里卸下冰刀护具后,便打开高度及胸的门板……



从门板……



「唔!」



刹那间,滑冰场变成一片黑白。



因目眩跟呕吐感而丧失自主性的我,连忙紧抓住围墙。



就在这个时候,一切都朝我袭来——



「还是不行……」



我攀住围墙,整个人瘫了下去。



「鹤纱!?」



……我扶着头蹲下。



「你没事吧!?」



萨沙立刻冲出冰面赶到我的身边。



我顿时伸手抓住他的毛衣,先是伸出右手,然后再用双手。



「不行……我办不到,萨沙。」



我把头埋进他的臂弯中;即使这么做,我仍旧无法停止颤抖。



……怎么样都办不到。我无法走到围墙的另一边,我无法跨过这道墙。



我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跟这里一样的滑冰场上看见恶梦,我被支配滑冰场的无情真理击溃。



冰的恐怖不仅存在我的脑海,还渗进了我全身的细胞。



如果我现在站上这里的冰面,如果我透过冰刀感受冰面的话……



我……



「……鹤纱。」



真的会崩溃——



「我是打算来玩的。」



「……」



「毕竟难得来这里滑冰嘛。」



……停止了。



停止的不是颤抖,而是那些负面记亿的灼烧反应。



「而且正好没有其他人在……」



萨沙那些仿佛看透我内心的话语拯救了我……将我拉了回来。



「对吧?」



「……嗯。」



可是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正用尴尬的笑容回应他。



那张可爱的笑脸会超乎必要地靠近,是因为我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抓住他穿着鲜红毛衣的手臂。



「快点来吧,还有两个小时都不会有人来呢。」



但是他反倒回握住我的手臂,并且拉着我。



……我都忘了。



滑冰原本就是让人愉快的游戏,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为了让技术进步而每天跑滑冰场,并受到高岛教练注意。



但是当我正式接受训练之后,不知从何时开始,滑冰变成用来和人决定优劣的竞赛。



我并没有忘记滑冰的快乐,只是,我同时置身在游戏中绝对得不到的贵重且强烈的荣誉当中。但是,至少那些对现在的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