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现实(1 / 2)
从最初的后仰弓身旋转就有点不太对劲,其他还有旋转的速度、姿势,转轴的稳定也都走样。
我明显地缺乏干劲。
原因并非单纯的紧张,而是那难以形容的沉重压力!
即使如此,纯粹就我刻意放话的那件事来说,其实并未对我造成任何影响。无论媒体如何炒作、不纯的动机在滑冰场内外如何流传,樱野鹤纱都不会因此动摇。
可是,唯一且最大的落石实在太过庞大了。
组合跳最初的菲力普跳变成了两圈跳,虽然第二跳按照计划跳出三圈跳,满足了指定动作的要求,但是那仍是突然的失分。
接下来的三圈艾克索跳则是在起跳数秒前产生犹豫,最后临时变更成两圈跳。毕竟在带有犹豫的状况下起跳,不会有什么象样的成果,我随机应变做出的判断,应该没有错误。
但是在三圈勒兹跳的收尾时,冰刀却在冰面弹跳,我甚至不顾还在表演当中,便用手拍厂下自己的额头:最后,三个跳跃没有任何一个表现完美。
动作不够流畅,最重要的是也没有集中注意力。并不是因为跳跃失败的缘故,而足在失败前就开始涣散了;再加上我这两天严重睡眠不足,或许多少也造成影响吧。
最后我勉强以无摔跤,却表现得异常糟糕的状况结束我第一天的短曲。
就算这样,以我目前的精神状态来说,我也觉得自己算做得不错了。
然而,好不容易完成的崭新内容,在这种状况下根本呈现不出任何说服力。虽然成绩排在犯下一次严重失误的凯朵·亚凯迪米之上,却是六人当中的第五名。坦白说,这是我本季最差的表现。
另外,由于短曲的表演顺序,是根据大奖赛系列赛的积分顺序决定,因此在我之后负责压轴上场的人是谁自然不需多提。那个人的表演结果也……
【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一句话就十分冷淡……算了,反正是预料中的事情。
如果是平常,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下榻的旅馆见面,正要反省当天表现及整理问题。但是我这场赛事的进行期间居住高岛家,因此玛雅是透过电话进行指导。
“能说什么呢?就跟你看到的一样。”
我在床上盘着腿,腿上放着抱枕,同时还用右手手指玩弄着其中一边的马尾。当我摆出这种不符合我个性的少女姿势时,也代表我的心情并不平稳。
【原因呢?】
“嗯……”
理论派的玛雅并没有一一举出我在表演中发生的失误。今晚的表现是技术面之外的因素造成的,她的口气有着如此的确信。
“因为想到是决赛,内心过度澎湃,为了要压下那种情绪,就变得比较慎重……”
【你说谎的功夫比你滑冰的技术还要糟糕,不过至少你还能想到要说谎。】
我忍不住轻叹一声。虽然那是以被看穿为前提编出的谎话,但是玛雅真的是完全都不留情面。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那次的决裂,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就算是前天在餐厅的店员,应该也只知道莉雅先回去而已:媒体方面得知的消息,则仍停留在我两周前的胜利真言。
事情唯一会曝光的可能性,就是莉雅自己对媒体透露,但是不用多说,她又不足多敏妮克,当然不会做出那种事。
反面来说,她如果是那种会对媒体放话的人,我也会感到轻松许多。
“其实……”
我在害怕,从那之后就一直在害怕,无论是表演前、表演中或是现在都感觉害怕。
“我好像惹莉雅生气了。”
……我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及感情,以简洁且事不关己的口吻,对玛雅说明了前天发生的事。
会这么做也是别无选择,因为我不知道她生气的理由。而且,明明是我自己做出无礼的胜利真百,一旦对方生气自己又找人哭诉!身为公主,这实在是难看到极点。
【昨天是因为这件事缺席吗?】
“……算是吧。”
我以身体状况不佳为由,推掉了昨天的记者会。
这种官方说法当然几乎不会被采信,于是媒体便擅自进行各式各样的揣测及推论来撰写报导。
——因奥运逼近而陷入神经质。
——纯粹只是嫌记者会麻烦。
——刻意避开莉雅。
最有力的说法是第三项;正确答案也是第三项。
“为什么莉雅会生气呢……”
我在此时首次提出这个问题,我保持冷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实际上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打击留下的余波,让我在这两天根本部睡不好。如果可能的话,这件事甚至严重到让我想找人哭诉,不管谁都好。
【我也不清楚,军竞我人并不在现场。】
“这我知道。”
我在精神上已经投降了。让重要的朋友生气,并且抱着重要的存在因此消逝的失落,我下断地思考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莉雅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可是,只是透过媒体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一点都……”
【这是当然的。】
玛雅强硬地打断我说的话。
【你觉得那孩子会受到那些报导的影响吗?】
“唔……”
【看来你完全没想过这一点呢。】
我哑口无言,又再次因着自己的肤浅而受到打击。
她可是名闻天下的莉雅·嘉奈特,樱野扬言要击败莉雅——这种话无论媒体再怎么炒作,对她来说又算什么?
【也罢,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我将电话贴紧耳朵,那句话对她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这个答案将由玛雅!
【她大概足以为你对她露出撩牙了吧。】
“……獠牙?”
这种说法让我产生鲜明的想象,让我的胸口突然揪紧。
【被身为朋友的你这么说,对那孩子而言或许是一种打击。】
“怎么会……”
我们只有偶尔才会见面,虽然机会不多,她却是我重要的朋友,可是她同时也是和我在相同领域交战的竞争对手。
我只是将这个事实照实说出,正因为我比任何人都崇拜她,我才决定要这么做。
【你只有说想赢过她吗?】
“还有,我说为了要击败你……”
想赢你!我觉得光是这样的说法无法传达我的想法。
所以我才刻意说要尽全力,还有——
“我会拼命。”
——这一句。
“因为我都对媒体说要击败她了,一旦见面就变得畏缩的话,那不是很卑鄙吗?”
我不知道这是在说明,还是在为自己辩护。
“果然足我的错吗……”
我提出这样悲观的疑问,并陷入前所未有的沮丧。
由于我原本的个性,让我至今偶尔也会碰上一些决裂,因此实际上我没有多少朋友,但是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在意。
主要是因为身为滑冰选手的自己,还有了解自己的极少数人。
总之,只要这些“重要”的部分还在,我就能感觉到幸福;我可以不用为了无关的第三者说了什么话而影响自己,只要没失去那些“重要”的部分,我就能让自己度过平稳又充实的时间。
莉雅在我心中有着什么样的地位——这根本不需多说。
【鹤纱,我问你,那件事之后,你有打电话给她吗?】
这是出乎我意料的普通问题。
“我办不到。”
【为什么?】
“就是办不到嘛。”
无论是昨天还是前天,我无法入睡的脑海中所浮现的碧蓝水晶体。虽然乍看之下与往常一样透澈,但是如果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些微的差异。在那彷佛无尽的银河当中,有极小部分燃烧着红光。那是在不可能的宇宙境地中,所存在的不可能现象——
那时,我便本能地察觉到一件事,事情已经不是原不原谅的阶段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她心中根本连那样的概念都没有。
再见——那就是斩断一切的冰之宣告。
在那瞬间,所有的希望就全数消失了。
如果不是那样,当莉雅离开房间时我一定会追上去,至少我会大声呐喊——告诉我理由,莉雅!
“我办不到嘛……”
还有另一个理由——
我是在对一切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发出胜利宣言的。虽然莉雅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外,但是原因是出在发言仍是个不变的事实。
我认真地向对方挑战,我足将挑战书甩到对方面前的人。
无论结果如何、对方作何响应,我都没理由到这个时候还退缩。如果在这里低头,那我就真的没有资格称自己是冰上公主了。
我只能在冰上证明,我只能选择击败她,然后在那种状态下再次和她对话。
要是无法办到这一点——那么我就永远只是仆人。
【……好吧。】
玛雅轻叹了一声。
不知这是否代表她多少察觉到我的心情,我心中是如此期待着。曾几何时,我已经开始依赖玛雅所说的话。
【我现在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
“就是什么?”
【这并不是你的错。】
玛雅在我的催促下这么说道。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无法为此感到轻松,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帮助。
【鹤纱,你是以运动员的身分,堂堂正正与那孩子对立。她会为此而生气,或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得也是。”
又来了,我心中的阴霾正逐渐扩大。
我没有错,在运动员的立场上没有错,但是莉雅却生气了。
这样说来,就只有一种解释。
“所以,你要说的就是……”
我对着电话那一头的玛雅露出笑容,那是一个充满杀意的笑容。
所以问题的症结是来自于身分的差异吗?
因为终究不过是仆人的我、不过只是笼中鸟的我,做出那种举动!
“她要我认清自己有多少能耐吗……”
所以她才会觉得不快,才会超越不快转变为愤怒?是这样吗……
【你冷静一点。】
“……”
我拼命地要自己撇开这样的想法。
刚才那实在不是公主该表现出的慌乱,我简直像是回到过去那个不成熟的自己。
【这件事要如何解释,最后都是看你自己。因为就算是我,其实也不清楚那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吗……”
我检视着紧握电话瘫坐在床上的自己。
我已经许久未曾经历过这种无助感——
【不过,虽然我长时间身为那孩子的教练,然而那孩子至少超过十年,未曾招待过任何人到自己家里。】
在我从约翰先生那里听到这件事时,只是坦率地感到高兴,而现在……
【因此那孩子的确是把你看得十分重要。】
“也只是把我当仆人吧?”
玛雅对我这种自暴自弃的反应没有任何响应,玛雅不是个会允许他人向她撒娇的人。
这次的问题是已经累积许多经验、身为顶尖选手的我,在独自思考后所实行的事。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我全都得自行负责、自行解决才对。
然而我现在却向他人求助,这么做打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察觉玛雅比平常用更多心思面对我的问题,让我不自觉地开始依赖起她来,这真是太差劲了……
【最后,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玛雅,像是看准我重整决心的时机般再度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