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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啊啊,又做了奇怪的梦。



栗栖川亚理磨磨蹭蹭地爬出被窝,按掉闹钟。



一如以往,梦境真实得令人不舒服。在梦中的时候,她的五感敏锐得难以相信在做梦(准确地说,亚理并非真的记得那种感受,她只记得「梦中的自己是这么认为」)。不过,一旦清醒,又觉得仅仅在做梦,对梦境的印象变得模糊。



这不是指亚理梦中的记忆变得暧昧,而是缺乏真实感,像在看电影或读小说。无论在梦中的感觉多么真实,终究不是现实,亚理明确感受到这不可动摇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我总做这种梦?不断梦到那个世界,及那些脑袋怪怪的人物和动物。



我对那个世界的事应该很清楚,却记不起那个地方究竟在哪里。做梦的时候,甚至不曾产生「这是哪里?」的疑问。



嗳,既然是做梦,不合逻辑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大家都说醒来就会忘掉梦境的内容,我却一直记得。虽然失去真实感,但梦中发生过的事仍存在于记忆。



这算特殊案例吗?



最近老做这个梦。难不成,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不会吧?



她试着回想前一天的梦。



前一天做的是那个世界的梦。至少前一天是这样。连续梦到两天,应该还不算奇怪。



她试着回想前天的梦。



八成也是在那个世界的梦,但我不过是连续三天凑巧做同样的梦。



那大前天又是如何?



虽然没有证据,总觉得似乎同样是梦见那个世界。



…………



亚理忽然一阵不安。



我这样没问题吗?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对心理学没有详细研究,但听说人反覆做相同的梦是有意义的。一定是那个世界象征某种事物,对现在的我很重要的事物,潜意识才会一直提醒我。



我是何时开始做这些梦?



记不清楚,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只是梦境的记忆与现实太脱节,难以难判断正确日期。



嗳,换个角度想一想。除了那些梦,我还做过什么印象深刻的梦吗?



…………



完全想不出来。



难道除了那些梦,我没梦过其他情景?



怎么可能?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亚理紧咬嘴唇。



做什么梦根本无关紧要,我却莫名在意。早知如此,就每天写梦日记。



对,梦日记。



干脆试着记录吧?标明日期,简单写下内容,或许能够掌握心理症结。



亚理拉开书桌抽屉,抽出为课堂准备的笔记本。



忽略开头写有文字的两、三页,亚理翻到空白页。







五月二十五日



我做了一场梦。



梦到白兔在奔跑。蜥蜴比尔告诉我暗号是「那蛇鲨原来是一只布吉姆」。蛋头人遭到杀害。



「那蛇鲨原来是一只布吉姆」,这句暗号是什么意思?啊,不过在比尔说出口前,我就晓得下半句。难不成在那个世界,其实是人尽皆知的惯用语?果真如此,比尔实在不是普通的儍。



不行!这么晚了,得赶紧出发去大学。今天好像是我预约使用实验仪器的日子?



亚理喂过宠物仓鼠,慌慌张张冲出门。



亚理抵达大学研究室时,建筑物内的情景异常慌乱。



平日难得露面的学校职员在走廊上小跑步,她还看见一些生面孔,连警察都出现。



「怎么回事?」亚理问大一届的研究生田中李绪。



「听说是中之岛研究室的王子去世了。」



「咦?」



亚理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和中之岛研究室的博士生王子玉男不算亲近,顶多在研究会上交谈几句,但听到前一天活蹦乱跳的人突如其来的死讯,仍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我也吓一大跳。」



「是得急病吗?」



「毕竟他的绰号叫鸡蛋(注),体型圆滚滚,大伙恐怕都以为他有糖尿病或心血管疾病。不过,不对。听说他是从高处坠落。」



注:鸡蛋在日文中表记为「玉子」。



「高处坠落?他遇上空难,或什么意外吗?」



「不是的,他从顶楼摔下来。」



「难不成是自杀……」



「目前正在调查,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当时他坐在顶楼边缘,双腿晃来晃去。」



「有人看见事发经过?」



「对,所以立刻叫救护车,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刚刚附近又是救护车、又是警车,乱成一团。」



最近似乎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亚理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是什么事?



「他大概不是自杀。」李绪突然小声道。



「你为何这么想?」



「他不是会自杀的类型啊。你不认为吗?」



「我和王子同学没那么熟……」



「那个人是做事漫不经心的类型,该说是不拘小节吗?像坐在顶楼边缘,也挺有他的风格。他可能根本不觉得危险。」



「你的意思是,那是他不小心造成的意外?」



「我不敢断言。总之,现在不适合做实验。」



「咦?这可不行,我今天预约了气相沉积仪,错过要再等三周。」



「哎呀,真是伤脑筋。不过,没办法,学校发出通知,宣告今天实验中止。」



「晚上也不行吗?」



「基本上,只有晚上的实验能获得准许。你现在申请也来不及吧?」



「那怎么办?」亚理垂头丧气,「这样赶不上学会发表。」



「要是非进行实验不可,去和其他预约这周的人交涉看看如何?时间不赶的人,说不定愿意让给你。」



「我试一试。」



亚理查过预约表格,挑出几个可能人选,然后到各间实验室绕一绕。



没几个学生和研究员在做实验,大多在谈论王子的死讯。有些人以手边工具做简单的实验,但亚理无法判断这是学校许可的,还是他们私下偷偷进行,她也不打算上前追问。此刻,亚理满脑子只有实验的事。尽管对王子感到不好意思,但她实在没空哀悼。



「星期三气相沉积仪的预约时段,能不能先让给我?学会发表上我需要数据资料。」亚理询问其他研究生。



「啊,抱歉。我也非常赶,别说学会发表,连博士论文都快来不及。」



「你晓得谁进度比较不赶吗?」



「时间比较不赶的人?哪可能……啊……」



「你心里有人选吗?」



「嗯,要说不赶嘛,他一向老神在在,不过他的情况可能有点不一样。」



「所以,他究竟是赶还是不赶?」



「嗯,可以确定的是,那家伙是个怪咖。」研究生点点头。



「是谁?」



「井森啦。井森健,你认识吗?」



她知道这个名字。对方和她同一届,是外系转来的学生,所以不是很熟。这么一提,他总一副悠悠哉哉的样子,确实给人一派从容的印象。



「我去问一下井森同学,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好说,那家伙和王子关系不错,警方也在找他。」



糟糕,必须赶在警方之前找到他。



「我先告辞。」



亚理匆匆道别,出发寻找井森。



她很快发现井森。只见他在学生餐厅愣愣看着电视。



「井森同学!」亚理气喘吁吁地呼唤。



井森缓缓转身望向亚理,歪歪脖子。



「你预约了后天的气相沉积仪吧?那时段能先让给我吗?」



井森又歪歪脖子。



「你脖子怎么了吗?」



「我在试着回想。」



「什么事?」



「同时在回想好几件事。首先是气相沉积仪,后天我似乎预约了这台仪器。」



「你这么不确定?不就是后天的事吗?」



「后天的事,谁有空去想啊。光是今天的事就够我忙的。」



「可是,你在看电视。」



「对,看电视就是我今天要做的事之一。」



「现在是悠悠哉哉看电视的时候吗?」



「难道有什么紧急事故害我不能看电视?」



「你的挚友过世了不是吗?」



井森歪歪脖子。



「怎么?」



「又增加一件我必须想起的事。」



「你不必想了,我直接告诉你,是王子同学。」



「王子?」



「你连王子同学的名字都不记得?」



「不,这我记得。只是,他和我是好朋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难不成是我忘记?」



「那就是我误会,你们可能只是普通朋友。」



井森歪歪脖子。



「你们连朋友都不算吗?」



「不知道,可能是我忘了。」



「那在你的认知中,你们是什么关系?」



「点头之交吧。不过,比跟你的交情好一点。至少我和王子在走廊遇见会打招呼。」



「如果遇到我,你不会打招呼?」



「我跟你打过招呼吗?」井森歪歪脖子。



「我没印象。」



「这下问题就棘手了。关于我有没有跟你打过招呼,我非得提出答案不可吗?」



「这倒不必。当然,你想回答也行,但还是下次再说吧。」



啊啊,像这种拖泥带水的对话,总觉得我最近在哪里经历过。



「啊,我想起来了!」井森指着亚理,「你是栗栖川同学。」



「你一直在想这件事?」



「没错。不过,我还有一件事必须想起来。那件事更重要。」



「预约气相沉积仪?」



「这件事我早就想起来,我确实预约了气相沉积仪做实验。」



「你能和我交换时段吗?」



「很困难,我接下其他组的实验委托。如果是我个人的实验倒好解决,但我答应你会给别人添麻烦。」



「是吗?」亚理垂头丧气。「怎么办?这下我真的会完蛋。」



「那也未必,方便把你的实验内容告诉我吗?」



亚理十分沮丧,仍简单说明实验内容。



「原来如此,你只要能形成电极就行。」



「嗯,简单地说,是这样没错。」



「那你不妨用溅镀机(sputter)。」



「用溅镀机会不会太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