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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全(1 / 2)



北极海战线



零章



众所周知,西历二零八八年在月面都市成立的“泛人类世界政府”,在其朴素理想主义名字的背后,是一群在“大转倒”时,从月面安全地带幸运地躲过一劫的少数旁观者们所成立的政府。



“大转倒”让北极点移动到了地球最大海洋太平洋的东北部。其坐标用以前的数值来说,就是北纬二十二度零四分,西经一百四十六度二十六分。当然,南极点也相应地移动了。其位置是处于分开非洲大陆与马达加斯加岛的莫桑比克海峡之中。



整个地球随着“大转倒”,将近五亿平方公里的表面,遭受了所有史料中所曾记载的灾难。洪水、地震、暴风、火山喷发、山崩、地裂、所有神话中的狂暴神明极尽所能地责难着大地女神。身为被害者的同时也是加害者的正是她那不肖之子:人类。从原子能电站和生化武器仓库的破损处,不断吐出充满恶意与臭味的毒素,使得大地女神苦闷不已。



在月面都市中居住的二百万男女,从间隔着三十八万公里的虚空彼岸,参观着长达三年的灾难以及一百亿人的死亡。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未曾对此感到悲伤。



时间到了西历二零九一年,月面都市的生存者们,在地球上踏上了有如众神降临的第一步。



虽然对于惨祸应当感到悲伤,但比起悲叹过去;为了改善现状而努力却更加重要。总之,人口过剩,尤其是贫困阶层数增大等社会问题也被这场灾难一扫而空。这才是真理,应该期待有秩序的人类社会的重建,他们便是如此认为的。



在进行了完备的资源开发评估与都市建设考查后,在完全改变的自然环境和被无数白骨覆盖的地球上,出现了七个都市的身影。这也意味着地球表面被分成了七块,各自负责自己地域的统治、支配、开发。并且这些建设将由月面都市的移民者与在“大转倒”的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共同进行。



七个都市拥有各自的名称与特征。



第一个是爱克尔罗尼亚。它建设于西伯利亚大陆勒拿河中游平原上。现在的西伯利亚已经从冰雪与冻土之中解放,地上安于沉睡的膨大资源,被贪欲的开发者们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毛毯。爱克尔罗尼亚不仅支配了西伯利亚的地上与地下资源。还支配着隔开宽度为三公里的勒拿河,通向北冰洋(这名字现在已经不再适合形容这块区域了)的所有航道,不断地扩展着发展之路。



第二个是普林斯?哈拉鲁特。她位于南极大陆中已经消融的冰河之上,现在的南极大陆与“北冰洋”一样,她们的名字都已经不再适合形容其地域。其所拥有的潜在资源甚至要凌驾于爱克尔罗尼亚之上,今后的发展为人们所深深期待。



第三个是泰多梅卡。其位于过去曾经是不毛之地而在“大转倒”之后由于气象变迁而形成亚热带平原气候的非洲大陆中的尼罗河畔。泰多梅卡是古代曾经在此地繁荣一时的卡拉曼提丝一族的王都。其繁荣与昌盛曾经被希罗多德所记叙。



第四个是昆仑。它建设于因“大转倒”所造成的塌陷而下沉到海拔两千米的青藏高原的一角。边临近三万平方公里的塌陷湖,并且还处于新赤道的正下方。其气候是热带高原的常春气候。



第五个是布伊诺斯?松迪。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美丽的地平线。当初原名预定的是有些女性化的名字:爱露?朵拉朵。在大西洋反灌入亚马逊流域造成安第斯山脉的陷落让旧赤道南大西洋与太平洋板块激情碰撞后产生了新的陆地。这个都市便是在这块陆地上建成的。它位于亚马逊海的最里端,扼守着贝鲁海峡。因为北极吹来寒风被安第斯山肪的残骸所阻,气候比较温和。



第六个是新·卡米洛特。就好像这个有些时代错误的名称所要表现的一样。(C注:卡米洛特为传说中亚瑟王的都城)在大不列颠的中央地区建立的这个都市,与爱克尔罗尼亚平分着北极海的支配权。大概是这个城市的名字给予人心的影响吧。这里的市民们强烈地感到自己的城市一方面压制着阿克尔罗尼亚支配着北极海周边全域,另一方面与泰多梅卡围绕着大西洋与地中海的所属问题而对立。



第七个是圣德位。其位于欧亚大陆与澳洲大陆间的多岛海域间,它是隔开大海通往新两极之间的重要海陆交通枢纽。其名字起源于中世纪支配这个多岛海域的王侯之名。其气候原为热带性气候,在“大转倒”后成为亚热带气候。是火山活动剧烈的区域。



就这样,这七个都市在地球表面努力进行种种建设性的和非建设的竞争。



但也只是仅限于地球的表面,因为在七都市居住的人们,并不拥有飞向天空的手段。



就好像奥林帕斯的众神不给予人类火种一样,月面都市的居民们从地球上的人们手中夺走了航空航天技术。月面都市为了维持对于地面七都市的绝对支配权独占前往天空之路的技术与人力资源,在移居地面之后,便强硬推行这种制度。对此,七都市的居民们虽有怨言,但却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手段。



月面都市的居民们为了监视并压制地表人类,构建了被称为“奥林帕斯系统”的东西。对于这种带着幽默感的名字到底有多少水准,大概有着各种意见吧。



在月球表面设置的功率高达二十万兆瓦特的雷射炮和连接着卫星轨道的二十四座无人军事卫星;控制着一万两千个经过最新镜面加工的浮游传感器。



这套系统对一定质量与速度的物体在达到海拔五千米高度时,会立即予以击毁。只有以月面都市为母港登录的穿梭机和航空飞机可以幸免于难。七都市间曾尝试了多达六十次的航空飞行,但无一例外地都以失败告终。终于,地上的人们放弃了对月球的抵抗。就这样月球支配地球的体制被完成了。



西历二一三六年,月面都市的繁荣终于迎来了最终乐章。从月球出发的穿梭机突然停航,通信断绝。地上的人们在混杂着不安与解放感之中木然地渡过了三个月。不久一艘小型无人穿梭机在北极海迫降,一卷录像带从中被发现。其显示的画面虽然模糊不清,但却可判断出大致是说从月球背面掉落的某个陨石中检测出未知的病毒,病毒的封印被解开后,月面都市的居民们相继全部传染上了致死性发热病。



虽然地上的人们没有能够否定月面都市的居民全部灭亡的证据,但基于偏执与谨慎而诞生的那套系统,却仍然在为着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主人们而运行着。根据地上世界的人们计算的结果,供应奥林帕斯系统的能源,最少也能让奥林帕斯系统再持续工作二百年。也就是说,虽然地球上的人们逃脱了月面都市的支配。但却仍然没有解开头顶这片天空的封印。共同制作发射的穿梭机在远远低于同温层之下的空域便被雷射加农炮给击毁。



就这样,七都市的居民们失去了——除了作为仰望对象以外的所有天空。还有二百年、七万三千天的时间才能让奥林帕斯系统停止运作。如果没有第二位普罗米修斯向众神射出反叛之箭,情况就不会有任何改变。虽然也考虑到存在着从月面都市向太阳系内其他行星移民的人们。但地上的人们却缺少确认和探查的手段。



对于七都市的市民来说,七都市便是他们的全部世界。随着日历上的日期被不断撕去,人口的增长,使得原本同为滞留同志的连带感在竞争意识与相互盘算中被改变。各个都市对外宣称为了自卫而建立军队,时而流血相向,时而和睦相处,就好像是为了打发直到奥林帕斯系统毁灭之日的无聊时间般。发动战争者总能不时地找出相应的理由来。并且,在各个都市中,大转倒中幸存下来的人们与之后从月球上移民过来的人们之间反感与敌意不断滋生着。



随后到了现在,西历二一九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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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元首之子”



在新·卡米洛特,人们就是这么称呼名为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玖尼亚的青年。因为他的父亲直到四年前还是爱克尔罗尼亚政府的元首。



“元首之子”这个称呼,对被称呼者或是称呼者来说这都是一种尊敬的称谓。事实上,也很少有如此来羞辱他人的称呼。这位青年之所以受到形式上的充分敬意与待遇并不是因为他本身的存在,而是因为他的父亲。



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在长达五期二十五年的元首生涯中,巧妙地处理了数次军事与外交上的危机。改革了肥大的官僚机构,更正了诸多旧弊。无论外表还是言行都是堂堂正正,他以言之有信而受到广大民众的支持与赞赏。虽然也有评论说其善于宣传自己。但总之,在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他始终维持着自己的权力。



但如此的伟人却也终逃不过晚节不保。在其长久的执政期间,放倒过以打为单位的政敌,并且他还让数倍的继承者候补们成为永远的候补。在他的第四任期中,他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了首席秘书。并在第五任期中,破格升其为新设立的副元首一职。他这种露骨的公私混同做法,即使是他长久以来的支持者们也感到了失望。在第五任期的最后一年,还差九十天便任期满之时。莫布里奇打算在市政厅招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自己的引退,并让其子参加下界元首选举。在他走入会场刚刚走完第三步准备跨出第四步的时候倒下了,是急性脑出血。在这个瞬间,莫布里奇王朝的梦想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新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被选了出来。虽然不能否认其之所以当选,是顺应了“只要不带着莫布里奇臭味的人,谁都可以”这一风潮,但其本身清明与理性的人格魅力的确要远远胜过用父亲的威望来装饰自己的莫布里奇?玖尼亚。



尝到惨败滋味的莫布里奇?玖尼亚失去了在爱克尔罗尼亚的立足之地。他的自尊心不但受到了致使伤,同时也感到了检察官不断地在自己身边蠢蠢欲动。直到他父亲突然猝死为止,从未怀疑过“莫布里奇王朝”长久延续的他从国库中‘借出’为数不少的公款用来消费。虽然他的父亲只是钻法律的空子独占权力便感到满足。但他却超越了法律界线。就这样,他为了逃脱被追究责任,不得已来到了新·卡米洛特。



管家现身通知了访客,在暂住地的会客厅中出现了一位军官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能够让人误以为他是贵族的美貌青年。稍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斜卧着一道伤疤,无论感觉好与坏,这都会给人留下不同寻常的印象。有如钢玉一般的瞳孔,如果是胆小的人恐怕连正视都难以做到吧。他就是年仅二十九岁便成为准将的凯涅滋?基尔伏特。



“元首之子”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将以冷静的口吻低呼道。他是新·卡米洛特市政府官员中少数对于会给他出生的这个城市带来无谓纷争的‘元首之子’不带任何好意的人。



莫布里奇?玖尼亚并不甘于亡命者的境遇。他在这一年中,在离其故乡都市有着六千三百公里之远的逃亡之地,制订计划,寻找同志,对新·卡米洛特的官员们诉之以情、晓之以理、驱之以利,终于获得了协助自己武力干涉爱克尔罗尼亚政权的承诺。



基尔伏特准将与老练的蒋伦少将一起,负责担当莫布里奇?玖尼亚的军事顾问。当然这并非他本愿。这是二月六日,军部长官给他下达的命令。



“基尔伏特准将,现在给你一个重大任务。应莫布里奇?玖尼亚的要求,现在让你加入爱克尔罗尼亚的进攻作战”



“那么,作战的指挥官是莫布里奇?玖尼亚?”



“当然,听好了,准将,本次作战以恢复莫布里奇?玖尼亚的权力为目的。爱克尔罗尼亚过于忘记前代莫布里奇元首的功勋。所有前元首的铜像、画像通通都销毁。”



基尔伏特对铜像什么的没有一点兴趣。



“说到底,我们是站在帮助莫布里奇?玖尼亚的立场上吗?”



“是的”



“这么说来,我们不会提出什么报酬的要求,无偿援助他。在战争结束后,也不会提出什么领土与权力的要求啰”



准将的讽刺可以说是非常无礼的行为,而当事人对此也有着充分的自觉。在他有如钢玉的瞳孔中寄宿着锐利尖刻针对性强烈的光。这大概就是传闻中他仅眼神就制服了一个中队敌人的由来吧。就连长官也痛感到官级徽章的无力,不得不畏怯了,威势的甲胄一瞬间便被刺透。



“当然战争费用会让他用数年时间偿还,对爱克尔罗尼亚新政府也会提出相应的权益要求吧。不过,对莫布里奇?玖尼亚来说,比起流亡异乡终老一生,当然更希望成为故乡的伟人吧”



“伟人嘛……”



“而且,从结果上来说,让北极海全域获得和平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然后,你就可以出马来年的主席竞选了吧?”



激烈狼狈不堪的风压猛吹向基尔伏特,年青准将钢玉般的瞳孔中遍布着冰雪。



长官一边提醒自己注意不要去正视那双瞳孔,一边故意耸起了肩膀。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说出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是要承担责任的”



“说到流言蜚语,最近恬不知耻的风潮似乎扩散得很大。听说军队与警察的高官们庇荫某个党派进行政治活动,袒护渎职行为,还被许诺将来给予地位与权利”



长官的拳头重重敲击在桌上,碎裂的声音中带着巨大愤怒。



“准将,之所以给你与年龄不相称的尊敬是因为你作为军事家的战绩,而不是因为你警世家的巧言。”



“我并不觉得有被尊敬过”



基尔伏特作为一个军事家而被别人尊敬的确是事实。凭借小型舰艇在河流与水路中进行机动作战的方法是无法允许其他后勤追随的。



大舰巨炮的时代确实存在,但那绝对不是现在。当今最重要的是速度与柔韧性,在天空的活动被禁止的现在,武力压制大陆内部水路的能力与技术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并且要说勒拿河的水路事关整个爱克尔罗尼亚的存亡也毫不为过。如果威名远播怕基尔伏特准将能够成功压制水路的话,新·卡米洛特的军事冒险将获得华丽的胜利。



虽然被动的立场既非他本意同时也让他心生不快,但凯涅滋?基尔伏特作为一个军事家无论对手是谁都始终全力以赴。虽然他既不渴望莫布里奇?玖尼亚胜利,对新·卡米洛特市的野心也不抱有什么积极的态度。但他绝无法容忍自己成为战败者。他用指尘轻扶着脸上的伤痕。失败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和恋爱一样,第二次就太多了。



与莫布里奇?玖尼亚打完招呼,基尔伏特谢绝了款待出门之后,抬头望着夜空的月亮。



“月面都市中如果还有幸存者的话,就请再次降临于大地吧,看看自己生下的七兄弟成为如此无法想像的不孝子,是否也会因此面红耳赤吗?”



月仍旧沉默着,基尔伏特并为此而感到失望。因为他本来就不期待回答。



爱克尔罗尼亚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作为新理想主义者而被市民们所支持。他负责处理了长达四分之一世纪莫布里奇独裁统治的后事。



在这一年内,他没有什么去进行建设性政治活动的余地。好不容易扫除了过去遗留下来的旧敝。莫布里奇?玖尼亚又仗着新·卡米洛特的武力卷士重来了。他只好把既是他友人同时也是他参谋的龙威叫到自己家中商谈对策。



龙威要比布鲁姆年轻两岁。今年三十一岁,曾经是立法议会的第一期议员。其本职是园艺师,掌管着十五公顷土地面积的花园。在园艺师中被公认为拥有优秀的麻烦处理能力而被推选出来成为了议员。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五官端正,但却不在意自己的服饰,有着一份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超然物外的气质。不过其他人却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一点,或者也许该说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我向你寻求的是对策啊,而不是评论。说实在的,对于新·卡米洛特那群无赖的做法已经没有评论的余地了,无论在谁看来,能够形容他们的只有‘用心险恶’!”



布鲁姆的声音和表情中都充满了焦躁。他的缺点之一:平时很少站在他人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出了事情常常出现指责他人的思维倾向。他出身于爱克尔罗尼亚政界名门,以高等政治学院首席的身份毕业。持有哲学博士学位,并是个拥有一身洗练礼节的绅士。服饰与姿势都无懈可击。还曾经从事于新闻界与学术界。拥有一副伶牙俐齿。



最重要的是,他比前代元首莫布里奇年轻四十岁,凭借其清新的印象在女性与年轻人中特别受到青睐。



在元首办公室中单腿跷在茶几上的龙威,正为是否要在咖啡中放入第二杯砂糖而感到困惑。他轻轻抬起视线回应了焦急的友人。



“一个人心里没底的话,就找些朋友吧。”



“朋友?”



也就是说,与其他都市之间建立同盟或是协约关系。因为七都市之间彼此在经济军事上相互对抗,虽然两个都市联盟起来对付某个都市这种事并非完全不可能,但真的实行起来却很困难。



“对,同伴!从距离上来说昆仑是最近的。”



“可是,即使与昆仑成功建立联盟,新·卡米洛特也并不一定会放弃对我市的进攻”



龙威的手终于动了,第二杯砂糖在咖啡表面形成了一个小瀑布。



“新·卡米洛特进攻我市是为了胜利,而不是为了自取灭亡。如果不但我市连昆仑也成为他们的敌人的话,他们算出的胜率将只有一位数吧”



他的话并非是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内容。他只是给予元首一个启发。



“可是,我并不觉得昆仑会无条件地与我们缔结同盟或是协商”



“确实如此,我想昆仑市的市长——恩,那边是叫总裁吧?就是总裁吧,也不会义务地给予我们以帮助。想让狗乖乖地趴下,就不能太小气总要给它点带肉的骨头吧”



“对昆仑来说,带肉的骨头是什么呢?”



“格比的钼矿脉怎么样?”



对于友人那种毫不在意的口吻,元首不禁皱了皱眉头。格比的钼矿脉对昆仑来说是垂涎已久的东西。昆仑不止一次要求爱克尔罗尼亚将开采权转让给他们。



“大义与利益。拥有了这些,就能说服昆仑市政府了吧。即使不能建立同盟,至少也能让他们保持善良的中立”



“然后把格比的钼矿双手奉上吗?作为他们什么也没有作的报酬,就这样让他们不劳而获吗?”



承受着友人的怒气,龙威笨拙地耸了耸肩。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在你看来爱克尔罗尼亚市的主权与钼矿哪一个才是更重要的资源。当然了,你拥有作为元首的权力。舍不得钼矿而回避与昆仑结盟;也是你的权力之一。并且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你将被世人称为爱克尔罗尼亚最后的元首,这也是你的自由。”



“……”



“如果你不把昆仑拉到自己这边,那么新·卡米洛特将会代你这样作吧。他们向昆仑派遣的使者大概会这么说吧:如果在己方与爱克尔罗尼亚的战争中保持中立话,不止格布的钼矿脉,就连整个格布的所有地下矿脉都都会渡让给昆仑。然后你将会失去钼矿脉﹑爱克尔罗尼亚市以及你自己的性命”



他沉默的反应应该是接受了龙威的见解。但是,元首还是试着稍稍抵抗了一下。



“发现那个钼矿脉的是我的父亲,经过长达三十年的调查与试掘,才终于见到成功的曙光。因为专一于这个钼矿脉,父亲失去了作为政治家的地位。花光了几乎所有财产。那其实是我父亲的一生啊。就连样眼睁睁地看着被昆仑的那些家伙们不劳而获……”



龙威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这种说法,换成其他内容。就和莫布里奇?玖尼亚的话没什么区别。在他看来,爱克尔罗尼亚能有今天的繁荣全是他父亲政绩的功劳。”



元首下了决心,被视为与前代元首之子同一个水准让他感到屈辱,是他的自尊所无法允许的。他也无法忍耐因为可惜钼矿脉而导致爱克尔罗尼亚的灭亡之类后世给予的评价。结果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明白了,那就这么做吧!龙威,你能接下这个任务吗?成为前往昆仑的特使”



在这次对话中,布鲁姆以这个出其不意的提议为起点,成功地让友人惊讶了一下。龙威并没有喷出口中的咖啡,因为他已经喝完了。他咳嗽了两声,试着抵抗承担自己提案的责任。



“先不管我这边,你认为议会会认同吗?丑话说在前头,我在其他议员们中没有什么人望”



这并不是什么谦虚,这是可以用加框保书来证明的事实。



“如果我成为特使,会有人觉得我是以此为借口趁机逃离这里的哟”



毕竟龙威曾有在元首以下的政府高官演讲时,坐自己的席位上玩拼图游戏并被监察员给当场逮住的经历。无论是穿着套毛衣加牛仔裤面对质问,还是抱着一大包东西悠然自得地走出裸体艺术品商店这种与议会无关的事情,都会遭到长老议员们的猛烈炮击。



“那边我来想办法,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可以胜任这个特使的任务。其他那些家伙,尽是一些盯着莫布里奇退场后空出的地位与权利的政治家”



“我也许也是那样啊。嘛,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接受吧。只要你能相信我,偶尔去旅行也不坏”



布鲁姆元首突然想起了某事。



龙威有个十五岁的侄女。是他长姐的结婚对象带来的拖油瓶。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他的长姐和姐夫曾经资助过龙威的学业并且还是他的担保人,所以在他的长姐夫妇因事故意外死亡后,他领养了这个侄女并成为了她的保护人。



布鲁姆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紧张。



“你要带玛琳一起去吗?”



“啊啊,她还没出过市区呢,再加上我不太会照顾自己,不和她一起的话……”



“我希望你能把她留下”



龙威轻轻地眯起了双眼。理解与不快的神色在瞳孔中鲜明地浮现了起来,他发出一声‘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作为人质是吧?为了让我无法对本市的危机见死不救,利用特使的地位趁机逃亡他市”



“请别生气”



“很难办到”



“……”



看着沉默友人一脸怯懦的表情,龙威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的确不愉快,但考虑到友人的立场,为了压制议会的猜疑,只有甘心忍受了。再说本来也没有趁机逃走的打算,就算在这里摆上友人一道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他故意地向友人耸了耸肩。



“明白了,那件事我接受了。但是我有一个提案希望你能听一下”



“什么提案?”



布鲁姆的脸上终于露出警戒的神色,也许是他的神经过于敏锐吧。



“迎击新·卡米洛特军的时候,总司令的人选”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通称A?A。他是爱克尔罗尼亚正规军的大佐。淡赤铜色的皮肤和一头乱乱蓬蓬的黑发,身材黄金比例的高个,有如刀刻出来一般锐利的容貌;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很干劲的青年军官。还是独身,没有特定的女友,在远离军官专用宿舍,过着轻松舒适的公寓生活。



与新·卡米洛特的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将一样,从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一事就足以显示其战历的丰富多彩。他原本是学医的学生。为了赚取学费而加入了军队;干起了卫生兵的工作。在与昆仑发生的小规模势力冲突中他被送上了前线。在其所属的中队被敌军包围并开始崩溃之时,他一边治疗受伤的中队长,一边下达正确的指示将己方的部队带向安全地带。在那以后,他弃医从戎,根据其本人伪恶的话来说是因为他发现了‘比起救活他人,杀死他人更适合自己的个性’,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他。



当推选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为对新·卡米洛特作战行动总司令的龙威被布鲁姆问起原因时,龙威是这么回答道的:



“所谓的教育就是指发掘人的才能,扩展人个性的事业。而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是无法发掘和扩展的。特别是军事才能这种东西,那是和艺术创造力并驾齐驱的,天分常常要凌驾于努力之上,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隶属于非道德领域的东西”



“你是说阿斯巴鲁有那种天分?”



“还不如说,那家伙是完全凭着他的天分去干的吧”



从医科大学中途辍学之后,虽然暂时在军官学校作过一段时间的听课生。但阿斯巴鲁并不是一个热心的学生。他参加了数次战斗,并从一场战斗中获得十倍的知识,向人们显示了其高超的归纳能力。他在读取敌人的心理,灵活利用地形上似乎有着天生的才华。即使是讨厌他的长官也无法否认其优秀的能力。他的爱好是观察地图,其曾经毫无忌惮地说过就算是从没有到过的地方他也可以活用地形指挥战斗。现在拼图游戏也成了他的爱好之一,那也是他成为龙威知已的缘由。



目前,正值爱克尔罗尼亚军对莫布里奇时代的老干部进行清理,中将以上都成了空席,少将是最高职位。以元首的特权,把阿斯巴鲁破格提升为少将。当然是可以继任总司令一职的。据布鲁姆所知,阿斯巴鲁的为人似乎过于死板,特别是在上层中对其评价并不高,而部下中对其怀有好意与尊敬者却也为数不少。



“比较讨上级喜欢却被部下们讨厌的人来说要好得多。而且,我希望你能考虑到他并不是军官学校出身,所以会被军队的主流派别疏远”



“我明白,龙威。可是他这次并没有任务功绩,所以二阶特级进升是不可能的,暂时将其升为准将如何?”



龙威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禁叹了口气。尼柯拉斯?布鲁姆这个男人有着想让大家都满意但结果却正好相反的倾向。而且偶尔,其本人还是对结果最不满意的一个。如果有谁不认同他的努力和功绩,就会变得极为不满和不高兴。不过,即使这次布鲁姆只是认同了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用处,就是该值得庆幸的事了吧……龙威并不是完美主义者。



二月一日晚,A?A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大佐被叫到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的官邸,从立法议会议员龙威手中接过了晋升为准将与市防御总司令的任命书。



毫无征兆的进升当然吓了阿斯巴鲁一跳。但他并不觉得这个人事任命有任何不当之处,一定要他对这个任命进行评价的话,只能说这任命明显是会增加一群人与他为敌。因为他十分清楚在他周围的长官也好同僚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就慎重地收下这份任命书了。虽然我对没能升为上将有些遗憾,但姑且把它作为战争胜利后的乐趣吧”



“算了吧,A?A你除了指挥军队之外没有其他才能了,所以还是尽力去立些战功混出个样子吧”



“我想比起我,龙威你才是拥有领导他人的器量吧,总有一天请成为元首吧”



不用看龙威也能察觉布鲁姆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可能的,虽然我可以对他人给予忠告,但却无法命令别人。像我这种人,是成不了领导者的”



“确实如此呐”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瞥向元首的视线中有着可以让人联想到军刃刀锋般的光芒。不过那份光芒转瞬即逝。



“龙威,之前没对你说过吧?上次的选举我可是投了你一票啊”



“为什么?”



“不知为什么,就是欣赏你啊。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也许是我中意你那种没什么干劲的性格吧”



“那还真是~~”



龙威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着。布鲁姆打开窗子,望着窗外的星空,遥远地确认着轨道卫星的白色轨迹,叹了口气说道:



“只要那个系统依然存在,我们就无法跨出走向宇宙的第一步,笼中之鸟何时才能振翅高飞呢?”



“不过,也拜它所赋,天空之刃都无用武之地”



“原来如此,有弊就有利吗?”



元首的回答口是心非,他似乎把阿斯巴鲁的回答当作是散文般的东西,稍微摆出一副有点兴趣的样子罢了。龙威心想那也好。指挥官不一定非要爱好韵文。浪漫之流不过是败北者的自我怜悯。活着的胜利者之中的确有人会对逝者感到诗意,但那仅仅是胜利者在战争之后才被允许的余兴节目。



打不赢的话就麻烦了,龙威再次这样感到。但实际上对他说来即使打赢了也有打赢时的烦恼。



爱克尔罗尼亚特使龙威是在2月25日到达昆仑市的。被原色的花朵和长绿树所包围的四季如春的昆仑市,在外人看来这就好像是在祝贺昆仑市的春天一般。从爱克尔罗尼亚元首那里获得了全部交涉权,本应背负着母都市存亡使命的特使,却好像把使命的重要性放在连气球也不如的层度上,单手拿着油炸土豆片的袋子从氢动力汽车上走了下来。虽说有连接各大都市的高速公路,但仅用三天时间穿越长达4000公里的陆路,也还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更何况龙威还是一个喜欢在花园里舒舒服服地展开四肢睡午觉的人。就因为爱好这口,所以在大学时代才选择了农艺专业吧?有时龙威也会这么扪心自问。而回答始终只有一句“那有什么不好的吗?”



到达旅店之后,他给了男招待一份十分夸张的小费。随后请对方诚实地告诉自己,这个城市的居民到底是如何评价自己的。男招待如此回答道:“虽然看起来沉着冷静,但其实是在拼命地装腔作势吧。大致就是这样了”



“哦,果然是明察秋毫啊”



说完,龙威打点了一下仪容。因为马上就要与昆仑市长见面了,不过,他的打点不过是把衣服上的炸土豆片痕迹扩大了而已。



从正危机四伏的爱克尔罗尼亚而来的不是什么著名的政治家,而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克兹库纳副总裁的自尊心因此没有得到满足。对此,龙威十分清楚。不过,就算不是龙威,换作是其他人,此时也肯定会明白。在龙威到了副总裁的接待室后,只给了他一杯咖啡并让他在里面等了近两个小时。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开窍了吧。龙威并不是个平庸的人,即使从并非褒义的层面上来说也是如此。当那位明知无礼却还让客人等着的副总裁终于出现在接待室中时,看见的是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带裸体杂志的年青特使。当他与对方视线相交的瞬间,副总裁感觉自己好像就连在郊外金屋藏娇的事情都被对方看穿了。



在结束了繁杂的开场白之后,龙威马上就进入了正题。



“我和昆仑市有一些缘分,我的母亲就是在这座城市中出生的,所以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美丽地城市由于一些错误的选择,而被新·卡米洛特的贪婪之牙给撕碎”



副总裁冷淡地回应道,



“劳您操心了,特使先生,不过昆仑的选择无须您来担忧”



“如您所知,副总裁。新·卡米洛特一旦得到了爱克尔罗尼亚,势必会打破七都市共存的平衡,之后他们的野心也必将染指到其他地方,而那必将是你们的都市。因为他们一直都图谋支配在北极海区域内的几乎所有欧亚大陆”



年青特使的观点就好像汤匙一般,将副总裁的内心搅得一片混浊。



“也就是说,如果小看了新·卡米洛特巨大的野心,对你们爱克尔罗尼亚见死不救的话,今天的爱克尔罗尼亚的命运就是明天昆仑的结果,这就是你想说的意思吧?”



“正是如此”



对副总裁那婉转的措辞,龙威简明扼要地回答了之后,副总裁危险地感到自己好像已经被卷入了青年特使的步调之中。



“不过,新·卡米洛特对我们承诺。只要昆仑对情势保持观望,仅仅保持观望,就把在格比地区地下所冬眠的膨大资源全部交给我们”



龙威在礼貌允许的范围之内,对于对方这种天真的想法摆出嗤之以鼻的样子。



“他们多少变得有点大方了呢。不过他们不是将格比的地下资源渡让给你,他们只是将它暂时寄放在你那里罢了”



龙威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好像魔杖一般不断地敲打在副总裁的心上。副总裁将视线从年轻的特使身上移开后,桌上的裸体杂志马上跳入了他的眼帘。



“……啊,对了。特使先生,就算新·卡米洛特总有一天会有染指昆仑的野心,我们也自有我们的对策。不用您来操心”



虽然龙威已经猜到了对方所说的对策到底是些什么,但在外交上,有的时候将自己洞察力的敏锐完全展现出来并不是一种聪明的作法。于是他用暧昧的表情看着副总裁。副总裁踌躇了一下,混杂了一丝询问地表情问道。



“您不想知道吗?特使先生”



在爱克尔罗尼亚年青议员无表情的黑褐色瞳孔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公式。那公式的答案就是‘强硬’。龙威的表情慢慢变了。他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参谋表情,并用与那表情相衬的声音宣告道。



“不可能会有其他的对策”



“真的是那样吗?”



虽然这样回答道,但副总裁的声音马上有些干哑。如果说自信是种有限的贵重资源的话,那么在这儿,将其独占的只有年轻的龙威一人。副总裁提高了嗓门。



“也就是说,我们能与并不希望与新·卡米洛特强大的其他都市同盟。即使你们爱克尔罗尼亚遭到了悲惨的命运,我市还有其他四个都市可以选择,我们有什么必要现在急着进行选择呢?”



龙威若无其事地向着副总裁再次刺出一记无形碎拳。



“新·卡米洛特大概也有相同的想法吧,把圣德位或是泰多梅卡拉入自己的阵营。那时的诱饵恐怕就是昆仑市的所有权了吧”



这一句话,决定了胜负。



通过副总裁的介绍,龙威与总裁会过了面。得到了对方承诺保持‘善意的中立’后,龙威把象征了爱克尔罗尼亚市民感谢之情的那本随身携带的裸体杂志硬塞给了对方。



“感谢您能够收下它,虽然把它分给全体市民的话,页数未免不够,不过还好有格比的钼矿”



与笑容满面的总裁握过手后,龙威返回旅馆,对随行的其他人员说道:



“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你们先回爱克尔罗尼亚吧”



除此以外龙威没有多说一句。他是那种难以对喜欢误解的人们说明真相的类型。因此树敌的数量也不少。



驾驶员和随行人员只有空着他的座位回到了爱克尔罗尼亚。长老议员们马上开始了猛烈抨击。



“看吧,龙威没有回来吧。他果然抛弃了我市逃亡到昆仑去了。让那种家伙就任特使根本就是个错误!”



在充满了这种指责声中,过了两星期左右,龙威终于回到母都市。布鲁姆的颜色一边以秒为单位改变着,一边询问他去干什么了。



“去泰多梅卡稍微转了一圈”



年轻的议员回答道,随后什么也没多说。只报告了昆仑承诺不会对爱克尔罗尼亚采取任何军事行动,之后便无视喋喋不休地叫骂和逼问的长老们。马上回到了市郊的家中。他的侄女玛琳带着惊讶与高兴之情出来迎接他,但嘴上说的却不像她心中那样诚实。



“为什么要回来嘛,就那样逃走不就好了吗?”



这就是玛琳欢迎她叔叔龙威的话,对此龙威只是悠然一笑,便轻轻接下了侄女表现的爱的变化球。将从泰多梅卡买的礼物交给她后,他便穿着工作服走进了花圃中。他送给侄女的礼物,是泰多梅卡的特产,以纯白岩盐制作的吹笛少年的小型雕像。



龙威特使事情结束后,布鲁姆的心中并没有播下放心的种子。在政府的高层中,开始显露出抛弃母都市向敌方逃亡或是成为敌方内应的动向;于是布鲁姆又一次来到园艺师的友人家中找其商量对策。在龙威看来,被当成只要按个按钮就会自动应答的政策商量机器并非其本意。但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也就不能冷淡地招待对方。



“担心吗?”



“当然担心了”



“那这样办你看怎么样?”



龙威在友人的耳旁低声私语。



第二天,在一部分高官中开始流传出一个奇怪的传闻。龙威议员与泰多梅卡政府私下缔结了约定,决定通过他的介绍接受逃亡者。直到目前为止一直诽谤指责龙威不谨慎的那些家伙,态度突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回转,都转而开始对龙威阿谀奉承。



龙威的侄女惊讶的是,她那被花圃包围的家周围,突然出现了一群带着高价礼品表情卑微的客人,有时在半夜三更还会有客人突然悄悄来访。



“我不会忘记阁下心意的”



龙威对着每个客人都如此回答道,他并没有说谎。他收到的所有赠品都转交给了布鲁姆。年轻的元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高官们背信弃义的铁证。



同时,龙威让玛琳作好无论何时都能逃离本市的准备。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玛琳,龙威如此说明道。



“如果战败了的话,就没必要逃了。无论逃到哪里都会死。但是万一打赢了,就不得不逃离这个城市了。虽然现在元首依赖我,感谢我。但如果赢得了战争之后,他就会想要独占这份功绩。我的存在就成了他的绊脚石。那个男人虽然并不是个坏人,但是善者的嫉妒比起恶党们的野心在结果上并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不得不逃走啊”



玛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逃到到哪里去呢?昆仑吗?应该不是新·卡米洛特吧?”



是泰多梅卡,年青议员回答道。他特地远行到那个边临尼泊尔河的国家都市,并不单单是去教唆对方进行对新·卡米洛特的军事行动。同时也是为了探寻一个逃亡之地。他非常清楚他那位老友的为人,能够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保持与他的友情或者说是类似东西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离他远点,不要威胁到他元首的权威。



“我在高效买了一幢房子,还附带着一个橙子与柠檬的庄园。风景美丽,空气清爽,比这儿更适合居住。昆仑那边稍微有些危险,泰多梅卡的话,即使是布鲁姆也鞭长莫及了吧。成为多余的议员,果然是一场飞来横祸啊”



“是啊,本来叔叔成为议员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选民们也真是的”



“正是如此,如果当权者都能像玛琳你这样见识不凡,我就不用被那群年终无休的勤劳议员们折磨了”



龙威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对他来说被果树与野菜所包围的生活要远远比接近政治权力的中心来得轻松得多。



说到轻松舒适,这同时也是他直到现在还保持单身的最大理由。还有就是,如果他取妻,那么也许会让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玛琳感到拘束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以前朋友介绍给他的女性,他曾经评价对方是‘熟过头的马铃薯’,这却不是他人的错。



“泰多梅卡的美男子很多,随意挑选,找个好对象早点结婚吧,玛琳”



“我才不会结婚呢”



“哎呀?你不是打算成为独立自主的女性吗?”



对开着差劲玩笑的叔叔,玛琳吐了吐舌头后,回到厨房去准备晚饭了。龙威用双手啪了一下自己的脸,重新整顿了一下表情后开始考虑今后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做的是击退新·卡米洛特后的准备工作。如果龙威看人的眼光有重大失误,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是个一无是处的无能者,那么爱克尔罗尼亚将失去独立,莫布里奇?玖尼亚将得到名为政治权力的危险玩具,并会用它开始相应的危险游戏吧。以肃清爱克尔罗尼亚现役高层为开始,接下来就是与图谋过甚的协助者新·卡米洛特发生对抗。就算到时败北的可能性巨大,也会果断地选择毁灭之路,拼命挣扎,将毁灭扩大吧。



从结果上来说,自己在昆仲和泰多梅卡所作的事情,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为了让其变成实质性的东西,还是必须要阿路马利克获得战场上的胜利。



在龙威看来最危险的事情,其实是没有参与这场战争的其他五个都市连通一气共谋针对两市的计划。为了对他们防患于未然,必须尽早取得军事胜利。



另一方面,参与新·卡米洛特市政、带着亲切外表的伪善者们,为了要求对他们的善行支付报酬,来到了用单手指尖操纵着名为权力之玩具的莫布里奇?玖尼亚处。



“那么,各位有什么愿望?”



莫布里奇?玖尼亚这样问道,于是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各种各样花式繁多的要求。



在北极海领域新·卡米洛特船籍船舶的优先行驶权、爱克尔罗尼亚中央河港九十九年的租赁期、勒拿河中游工业用金刚石矿山的开采权、解除爱克尔罗尼亚常规军备只保留形式上的武装、缔结互不侵犯条约。年轻人带着宽大的微笑,全部接受了些要求。



“没有问题,正因为有贵市的协助,我才能夺回自己的权利。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贵市所希望的,我都会接受。当然了,这要在我成功之后才行”



新·卡米洛特政府的代表带着满足的表情回去了。但少数跟随莫布里奇?玖尼亚从母都市一起离开的那些他父亲时代的部下们,自然不得不对自己的年青主人逼问这样做的理由。



“作出那么慷慨大方的承诺,只会让让新·卡米洛特得意忘形,您真的打算履行承诺吗?”



“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那种好好先生”



带着辛辣的笑容,莫布里奇?玖尼亚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条恶毒的纹路。



他借助新·卡米洛特的帮助获得爱克尔罗尼亚的支配权,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让新·卡米洛特去染指猎物的最美味之处。一旦成了爱克尔罗尼亚之主,他打算随心所欲地利用自己的权力,独占所有利益。对于自己的背信弃义,新·卡米洛特大概会充满指责与不满吧。但幻想盗贼同志间的信义本身才是愚蠢至极。总有一天要给新·卡米洛特那些被欲望塞住脑袋的那家伙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过于强烈的欲望是会导致自身毁灭的,莫布里奇?玖尼亚这样想道。



就这样,新·卡米洛特军从他们的都市出现,沿着北极海沿岸水陆两面的部队同时推进。在三月十九日到达泰梅尔半岛,这是此次征程一半的路程,从这里再往前,对爱克尔罗尼亚发动进攻的意图会传达到全世界范围。当然了,事到如今想要隐瞒也不可能了。



在泰梅尔半岛边缘处设置的新·卡米洛特军司令部帐篷中,莫布里奇?玖尼亚挺起胸膛向幕僚们说明作战方案,名义上他是爱克尔罗尼亚正规军总司令。这种虚衔在凯涅滋?基尔伏特来看是件极为可笑之事,但他把这种想法深藏在那钢玉般瞳孔的深处。



桌子上的地图是根据以前月面都市提供的资料为原形所制作的。自然的地形姑且不论,人为建筑的位置也并非完全可信。不过古有名言「有胜于无」。



“他们大概会这么想。新·卡米洛特军会沿着北极海沿岸进入勒拿河河口,逆流一千两百公里而上,从下游进攻爱克尔罗尼亚吧。不过,很遗憾,我们要辜负他们的期待了”



莫布里奇?玖尼亚手中竹鞭的前端,在地图上绕了个大圈子,吸引着幕僚们的视线。



“我们要逆流而上。但是,并非勒拿河,而是叶尼塞河。随后越过中央西伯利亚高原的分水岭到达勒拿河最上游顺流而下,从上游发起对爱克尔罗尼亚市的进攻”



从幕僚中传来的细碎交谈声。年青亡命者的作战方案确实大出人意。



“分水岭范围二百公里,在这里必须转为陆路,必须最大限度地活用水陆两用车辆。我从很久以前就在考虑,攻击爱克尔罗尼亚应该使用水路,并且应该是从上游发起的奇袭”



说到这里停了停,莫布里奇?玖尼亚以得意洋洋的笑容翘起嘴唇两端。



“当然了,这种奇谋只能使用一次。当我恢复了爱克尔罗尼亚的正当统治权后,会采取相应的防御对策”



莫布里奇?玖尼亚似乎并非只是个野心勃勃的骄傲狂,基尔伏特这样想道。虽然明知会扫对方兴致,但也不得不指出这重大作战中所存在的缺陷。从上游向下游的进攻,虽然利于前进但却难于后退。一旦战况陷于不利,敌方在河的两岸部署陆战部队,再者敌方从下流以水上部队进行追击的话,将会如同被拉上口袋般,失去行动自由,结果是遭到毁灭性打击吧。



“战斗之前就考虑退路该怎么办,你到底有什么用心?”



对于莫布里奇?玖尼亚激昂的声音,凯涅滋?基尔伏特给他泼了盆冷水。



“不考虑退路,只一味寻求战斗,又是何用心?”



就在双方针锋相对,处于胶着之际,通信员带来了一封急报。对于新·卡米洛特军来说是件意外的凶报。



“泰多梅卡军正不断占领破坏,袭击地中海沿岸我市的设施。”



幕僚们一片岑寂。



在这个时代,地中海随着直布罗陀海峡的隆起从大西洋分离出来。另一方面,随着苏伊士运河的下沈与红海相联结。虽说与过去漫长时代的地理情况不同,但拥有复杂海岸线的巨大内海是欧罗巴大陆与非洲大陆间的要冲之地这点却没什么变化。



“不过,泰多梅卡为什么要现在作出那种敌对行为……”



复数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肯定是爱克尔罗尼亚优秀的战略家,刺激了泰多梅卡的欲望。基尔伏特是这么直觉的。新·卡米洛特如将兵力移动到爱克尔罗尼亚方面,造成泰多梅卡方面的兵力空虚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就算泰多梅卡并非真想与新·卡米洛特拉开战端,但根据北极海方面的战况,他们也许是打算尽可能多地坐收渔翁之利吧。想让他们死了那份心,就只有将反击与抵抗以实力向他们展示。



一个方法是停止对于爱克尔罗尼亚方面的进攻,然后在地中海方面展开兵力,这是阻止泰多梅卡进攻的方法。另一个则是用闪电战迅速屠尽爱克尔罗尼亚军,之后回师阻挡泰多梅卡军。不,也许还有迂回到泰多梅卡军后方,切断其退路的方法。但远距离所必需的后勤补给、士兵紧张感的持续负荷等都会成为无法忽视的问题吧。



“元首之子”



凯涅滋?基尔伏特的招呼声,穿着些礼节的甲胄。



“虽然阁下的勇气与雄心值得赞赏。但比起进攻爱克尔罗尼亚,首先不得不考虑的是新·卡米洛特的防御。从北极海沿岸后退,如敌进行追击,便可在叶尼塞河口附近给予攻击。通过乌拉尔山膝与伏尔加河一线向黑海进发,如能做到这一步,便可从多瑙河方面得到己方的补给,即使与泰多梅卡军相对峙也无大碍,如果他们退兵,则可顺着多瑙河回到新·卡米洛特”



实际上,并非如口述的那般简单。如选择通向地中海方面的最短路线,在大军左翼将有可能出现昆仑军的截击。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继续停留浪费时间了。



“基尔伏特准将,你的建议也许是安全的对策。但是,过于消极了吧。就算因为泰多梅卡的愚蠢行径造成地中海方面丧失数处据点,只要获得爱克尔罗尼亚,确立北极海沿岸全域的霸权,便是失一得十的好事。如果害怕失去那些小东西而采取好似守财奴的态度,结果只有一无所获、丧失名为未来的一切。然后在历史的審判前,我们将作为败北者而低头不起,那样真的好吗?”



以热情洋溢的辩论,年轻的亡命之徒进行反驳。



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基尔伏特只能这么给他评价。在他的周围热烈的赞同声正开始形成泡沫。正当基尔伏特准备让他们闭嘴,并主张自己观点时,拥有深厚战历的蒋伦少将提出了妥协方案。



“重要的是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大战果。现在,将兵力一分为二,同时从上下游夹击爱克尔罗尼亚市”



“真是宏大的作战方案”



莫布里奇?玖尼亚不失时机地表示支持是因为再讨论下去事情就会变得麻烦了。基尔伏特自然反对他的意见。



“兵分两路就是说打算两个方面全部打赢吗?也许属下真该佩服将军了”



“好好想一下,基尔伏特准将。将我军一分为两不是更有利于佯攻吗?结果就是可以逼迫进行双面作战。既然已经到这里了,连爱克尔罗尼亚的一个手指也末碰倒便撤退,未免太遗憾了”



连你也感染上亡命之徒的无责任军事冒险主义了?虽想这样说但基尔伏特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蒋伦无论年龄还是级别都在他之外,只有作罢。



正当新·卡米洛特决定兵分两路之时,在爱克尔罗尼亚军内部也麻烦不断。



虽然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缺少人德是显露无遗的,但在布鲁姆元首身边,还是正经八百地传来“阿斯巴鲁可能倒戈新·卡米洛特军”的传闻。



布鲁姆最初一笑了之,觉得不过是无责任的流言。随后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新·卡米洛特谍报人员在散布蛊惑人心的失实传闻?再之后怀疑的对象,从传播流言者转向了被传闻的主角。甚至还想到了,无风不起浪的谚语,一旦思维钻了牛角尖,就无法再恢复自由了。



布鲁姆元首心中忐忑不安了一阵后,决定将事态的判断与解决交由另一个身体的脑细胞去负责,于是他打通了某个议员家的电话。



被再次当作商量对象的龙威穿着园丁服在花圃中干活时,突然侄女把他叫到了有线可视电话机前坐下,洗耳恭听了二十分钟无信心元首的无信心见解。随后他给出了自己短洁明晰的建议。



“如果怎么也信不过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话,那就根据自己的想法选一位司令官吧。已经无须我再多言了”



撒手不管了后,布鲁姆元首的疑惑比火柴棒之家更脆弱。还未完全达到与龙威同步心境的他,提出了融合、协调之类似是而非的妥协提案,让友人哑口无言。



“作战指导集团化什么的,我可从没听过。并不是肥料的种类越多,就能种出好的玫瑰哟,布鲁姆”



“这是为了分散独断专行的危险。毕竟他也难以擅自驱使年长者们吧”



“是吗,虽然我觉得这样只会陷于多数派决定作战方案的愚蠢之中”



龙威不安稳的预见,完美地正中靶心。在防卫本部召开的作战会议成为了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对其他多势派,其他多势派中的一部对另一部,这种群魔乱舞的菜市场。虽然主观上是在为保护母都市而热情洋溢,但本质却只是执著于个人主义的私斗。第一个察觉这点的阿斯巴鲁开始装傻然后中途开始沉默。其间议论猪突猛进,最后完成了一个夸张奇异的作战方案。



将水上部队集结于勒拿河口,在那里迎击敌人——当听到这个作战方案时,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在自己的座位上往后一仰吹响了嘲笑的小号,因为没人肯配合他,所以很遗憾没能形成交响曲。当被问到为何发笑时,他收起了笑容,苦叹了口气。



“我怎么可能不发笑?”



既然新·卡米洛特军从北极海沿勒拿河逆流而上,那把他们引入内陆不就好了吗。在支流布置数支部队,待他们通过后从后方追击,另一方面,从上游派出主力形成夹击之势便万事大吉。有什么必要非得劳师动众地在河口摆出只有五成胜算的作战?”



“从爱克尔罗尼亚有史以来,从未让他市的军舰漂浮在勒拿河之上过。绝对无法容许敌舰入侵我们的母亲河”



“愚蠢”



“阿斯巴鲁准将,谨慎你的言行!”



“再说了,为什么你们那么肯定新·卡米洛特军就一定会河口打过来?也许从上游逆袭过来也说不定。要我说的话——”



他没能再多说什么。承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由歇斯底里的骂声组成的合唱,他那小小的独唱之声理所当然地被淹没了。



终于按捺不住的阿斯巴鲁一把扯掉刚刚被授予的正规军准将徽章,在惊愕与愤怒的包围中,猛地将徽章扔到了作战地图上。他以极其不逊的挑衅目光巡视着同僚们,相对这瞬息的寂静,他抛下一句骂人话‘SonofaBitch’从座位上站起。随即到处响起杀气腾腾的吼声,一个军官把腰上的手枪也给拔出来了。



阿斯巴鲁那时的迅捷大概是极尽人类可能性的极限了吧。只见他身子一横,单手抄起桌上作战地图用的圆规,用强劲的手腕一甩。



数个声音同时回应着阿斯巴鲁的妙技。苦痛的呻吟声、射出的乌兰238子弹打在地板上的枪声。圆规的尖针深深扎入军官的右手指甲中,军官呻吟着,想拔出插在手上的银色凶器,但因痛苦与焦急而告失败。针折断,残留在皮肤与肌肉之中。



“那,那个很痛……”



出席者之一的鲍兹威鲁中佐镇静自若地嘀咕着。他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踢桌子与骂娘声中。已经有数把手枪瞄准了阿斯巴鲁的身体。就在集体爆发咫尺之前,出现了响亮的制止声,令人尊敬的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站在作战会议室门前。在隔壁房间中等待会议结果的他被枪声吸引来了。



“阿斯巴鲁准将,你的责任应该不是让自己人流血吧”



“不必担心……”



淡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大胆的微笑。以不羁的口吻年青准将坦言道。



“对自己的责任深有体会。后天我就用敌人的鲜血来染尽勒拿河,到时会漂红到连河底的大楼都染上颜色呢”



他集中的视线并没有被染红,而是被恶意漂白了。



为了收拾这里的残局,布鲁姆先让阿斯巴鲁离开,叫人送负伤的军官去医务室。打算对打架的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剩余的人讨论的结果是,包括鲍兹威鲁中佐在内的全体人员一致赞同,决定采用河口迎击方案。



“爱克尔罗尼亚军在勒拿河口集结了四千艘舰艇,摆开长龙阵”



从谍报人员处获得的报告,给凯涅滋?基尔伏特钢玉般的瞳孔中带来了犀利的光。这是四月二日的早晨。



“情报准确吗?”



“没有错。爱克尔罗尼亚军的主力在勒拿河口展开,打算从面阻止我军的前进”



“哼,喜怒无常的女神似乎正对莫布里奇?玖尼亚献媚呢”



“大人,这样的话我们部队将在水上与爱克尔罗尼亚军主力正面作战了吗?”



“正面?别说蠢话”



别动队的年青指挥官给部下的作战热情泼了盆冷水。他们只分到全部兵力的三成。如以这种寡势与敌主力正面交战的话,最大战果也不过是以成堆尸体为主力赢得短暂缓冲时间。



要想以少胜多,便只有考虑诡计。虽然并非本意,但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准备先打赢一场,为勒拿河上游进攻的友军削弱敌兵力后,向地中海方面长驱直入阻止泰多梅卡的攻势。我还真是贪心啊,内心不禁苦笑起来。全部实现这份图谋,才是名为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男人所应有的存在价值。打下爱克尔罗尼亚的功劳,让给失权者莫布里奇?玖尼亚也无所谓。



当天午后,马迪松少将指挥的爱克尔罗尼亚军主力,完成了在勒拿河口的展开。超过四千艘的舰艇群辛苦了半天后完成了密集队形。这全是获得意外之外情报的结果。据新·卡米洛特军的逃兵口述,敌采取以潜舰为中心的阵容,打算从爱克尔罗尼亚军之下通过,从而入侵勒拿河。测谎仪证明了情报的正确性。马迪松少将将四千艘舰艇密集排列,并在船体之间铺设了钢化玻璃网,摆出此路不通的架势。



这正中基尔伏特下怀。测谎仪所测的逃兵,虽然说的是自己认为的实情。但那‘实情’本身却是基尔伏特创作的剧本,所以不会有麻烦。



在太阳的下方接触到河口彼岸时,一艘潜般撞上了钢化玻璃网。对于爱克尔罗尼亚军来说,这有如是胜利的预兆。迅速卷起网拖出水面。马上有人注意到从潜艇中猛烈喷出的重油,到处响起惊慌失措声。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马迪松少将发出合理但缺乏个性的疑问与惊愕声时,突然燃起一片橙色。潜艇自爆了,燃烧弹从水面向四方飞射。被钢化玻璃网缠绕在一起的己方舰艇慌慌张张地切断纲,打算远离燃烧而起的己方舰艇。场面极度混乱相互碰撞,钢丝纲被东拉西扯舰艇原地打转。其间还混入了数艘小艇,只是谁也没注意。



“瞄准总司令!”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命令成为无形之箭滑过天空,敲响了士兵们的鼓膜。数十挺自动机关好像被同一根细线牵动般枪口朝向同一点,高速子弹的火网聚拢在一起瞄准马迪松少将。



少将的肉体被从前、左、右三方射来的数打高速弹撕开、扯碎、成为血淋淋的肉片四散开来。



总司令的死也就是指挥系统的崩溃。河面熊熊燃烧着,失去行动自由的爱克尔罗尼亚军舰艇重复着爆炸与燃烧,再加上新·卡米洛特军射来的子弹与燃烧弹,使水面上出现了凄惨的火刑场。虽然有许多人为逃避船上的火灾跳入河中。但半数被流弹击中,或是头撞在自己人的船上沉入水中。



勒拿河广阔的河口点缀着深浅有致的橙色,上空大片黑烟翻滚加速着暮色的展开。虽然爱克尔罗尼亚军的反击绝不微弱,但欠缺秩序的攻击效果甚微。根据战后调查,当时子弹及炮弹的命中率仅为百分之七。另一方面,新·卡米洛特军则高达百分之六十一。胜败的总结是后来的事了。



“火能克水,即使过了三千年也一点末变”



也许应该说有些失望吧,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在心中喃喃自语。抬起视线,映照江上火炎反射出橙色光芒的钢玉瞳孔,这次映出薄暮的天空沉入一片青灰色中。他已尽了全力,接下来的责任就在莫布里奇?玖尼亚和分担他命运的那些人身上了。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奇策在勒拿河口的灭世劫火中致爱克尔罗尼亚军于万劫不复。就在基尔伏特为了抵挡泰多梅卡军针对母都市的攻击,开始退兵之际,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和其部队正残留在爱克尔罗尼亚市中。最近几天,龙威议员走出家门来到政厅,访问司令部要求与阿斯巴鲁见面。



迎接议员的阿斯巴鲁正在虽然范围狭窄但却自由或者说充满活力地生活着。



“如何,还有胜算吗?”



“有是有。如果敌人得意忘形攻入市内的话就有。不过,在此之前,市政府也许会先投降呢。勒拿河口的烟花绽放了后,只会动嘴皮的勇者们似乎全力以赴地用桌布和床单制作白旗”



两人笑了。阿斯巴鲁的是冷笑,龙威的则是苦笑。



“打算逃往市外的公职人员,我会以自己的职权予以拘捕,没有问题吧,议员先生?”



“乐意之至”



各都市间的对抗不应以战争而应以高官间的决斗来解决,向议会提出这种法案并被嘲笑与叫骂的经验,龙威曾经有过。



采取愚蠢兵力分散的结果就是阿斯巴鲁手中残存兵力只有五个连队的陆军与工兵队。虽然作为准将级别的拥有者来说是足够的兵力,但远远没能到达可使爱克尔罗尼亚市民与当权者们安心的程度。



在龙威之后到访司令部的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的脸色,明显萎靡不振。



“怎么了,坏消息吗?”



龙威姑且问道。



“我军外海舰队今日午后,在勒拿河口被新·卡米洛特军击败”



“啊呀啊呀~~”



阿斯巴鲁淡淡一笑。



“新·卡米洛特的野心,环北极海帝国终于要诞生了吗,这是昔日罗马帝国的再现吧。这样一来爱克尔罗尼亚也要踏上迦太基的凄惨末路了吗”



“你想把自己比作汉尼拔吗,真是胸襟不凡”



“没有的事。汉尼拔输了,但我不会输哟”



在阿斯巴鲁把元首的讽刺当成耳旁风时,又有新的报告送达了。



“勒拿河上游突然出现新·卡米洛特军,并大举顺流而下直指爱克尔罗尼亚市”



“万事休已吗?”



正因为他这种直言不讳的性格,才会招致同僚和长官的讨厌。



“真是的,成了上游与下游间恶报的夹心吗。我市引以为傲的摩天楼群,看起来就是三明治的火腿了”



这样自言自语着,龙威为了不打搅阿斯巴鲁布置任务,辞别司令部。元首的半规管(C注:人体内的平衡器官)好像开始罢工,龙威不得不搀扶腿脚僵硬的他乘上车。车子开动,元首刚刚缓过一口气,龙威便若无其事地要求他最好有心理准备。



“你是元首。不但负有战争责任,而且还是将前代莫布里奇赶下台的当事人,他的儿子自然不会放过你吧”



“我明白。就算现在投降,我也没救了。只有抵抗到底”



正气昂然,或者以龙威直率的观察看来是末路穷鼠般的表情,尼柯拉斯?布鲁姆元首阁下疲惫不堪的脸上浮现出决意之色断言道。嘛~请好好干哟,龙威在心事嘀咕着。勒拿河口的败北与上游出现的敌袭,当然使市民群心动摇。就算是虚张声势如果连元首的腰杆也不够硬的话,爱克尔罗尼亚市便先会内部崩溃,在莫布里奇?玖尼亚的面前抛出欢迎光临的花束。就算并非本意但既然拥有公务员的身份,龙威便必须与城市共命运。虽然无可奈何,但他却很在意侄女玛琳的命运。



市民指责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音量不断增加。现在支配着爱克尔罗尼亚市几乎所有兵力的他,不仅禁止使用港口,就连本市的象征横跨勒拿河的勒拿大桥也禁止通行,并派遣工兵队进行着什么工事。市民代表与政治家们对此再三抗议。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没有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他们。赤铜色的脸上,带着官僚主义的无形面具,嘴上始终挂着一句话‘元首许可,政府决定’。对于‘狐假虎威’的一时恶评,并不值得他去顾虑。原本老虎已经快追到栏杆前了,无须理睬那些打主意斥责他用以转移敌袭恐怖感的家伙。



另一方面,他封锁了所有通向市外的道路。把那些身负公职一边对市民劝说都市防御义务一边自己却打算出逃的不知廉耻之辈们关进军事监狱。



对于这件事竟也有众多抗议。在母都市陷于危险之际逃亡确实无法原谅,但将拥有崇高地位的名人当作罪犯来对待是不行的,把他们赶回回家不就足够了吗?这么叫唤的某个胖子议员,让阿斯巴鲁哑口无言。在达到忍耐极限后,他向一名部下命令道。



“欧兰勃路克大尉”



“是”



“想办法收拾掉那个人形麦克风的叫声!快被烦死了”



欧兰勃路克大尉‘想办法’收拾了。从司令部被轰走的胖议员,向同僚们诉冤,带着一个分队的人数再次杀了回来要求与总司令面谈。



“扰乱指挥官的精神安定、损伤军队士气,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利敌行为。没一枪毙了你就该烧香拜佛了”



阿斯巴鲁轻蔑地说完后,为了能完全恶心一下他们就当着他们面将棉花塞入两耳。在暴跳如雷议员团的骂声中转身信步离去。



四月六日凌晨四点钟,在沿着勒拿河而下的莫布里奇?玖尼亚的夜视望远镜视野中,出现了爱克尔罗尼亚市的街景。



河流的流速加快了新·卡米洛特军的步伐。他们如文字般踏波而来从空阔辽远的勒拿平原的水路长驱直入。二千二百四十艘快速战斗舰,八百八十六台水陆两用坦克,八艘炮舰,三百五十艘强袭登录舰。这就是莫布里奇?玖尼亚所率领的兵力,光陆战人员就超过二万人。凭这些兵力,应该可以控制以河港为中心的爱克尔罗尼亚心脏地区。在青年的心中现在已张开翱翔之翼。



江面上并未出现爱克尔罗尼亚引以为傲的水上装甲部队。那是在意料之中的事。爱克尔罗尼亚的水上装甲部队跟随主力出动,已在河口方面被尽数歼灭了。



“成功了,爱克尔罗尼亚已经在我手心了”



越过望远镜的镜片,远望怀念的街道风景。年轻的野心家膨起胸廓,在他的气管与血管中充满了令自己都喘不过气的复仇渴望。



“在卡诺广场上,我要把爱克尔罗尼亚政府的高官们牵起串,用绞首架搭起长城。让他们诅咒自己毫无远见的愚昧”



虽然青年沸腾的声音挑动着鼓膜,但蒋伦少将的脸色却很阴沉。经验丰富军事家的精神地平线上正雷声滚滚。一切都在提醒是不是太过容易了?



三千多条由金属、强化陶瓷、强化玻璃制成的人工鱼,在拂晓的大河中的游弋,穿过爱克尔罗尼亚市象征之一漫长的勒拿河大桥后,虽然作好了应对从桥上发起枪战的准备,但却一颗子弹也末飞来,在他们安全通过之后,紧绷的神经开始缓解了。



在那瞬间,一片炸开的亮点占据了将士们的视野。在亮点收敛成火炎状时,这次轮到一阵爆炸声开始击打鼓膜,勒拿大桥被爆破了。



全长三千九百五十米,宽五十米的巨大吊桥在逆流的白色巨大瀑布中好像根便宜的铅笔般折断。无数强化钢的碎片上下飞舞,士兵们惨叫着抱紧头。巨大的桥身掉落河面溅起新的水柱,数艘小艇被砸飞,不合时宜的酒杯在一旁拂晓的微光照耀下发出虹色地闪光。



“勒拿河大桥炸断了?”



惊愕的波浪使得新·卡米洛特水上装甲部队产生动摇。河的上游,也就是后方退路被切断了。



在高级军官的心中,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警告有如不详的黑云般漫延。有人迅速看透这点并开始鼓舞士气。



“前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前进!”



站在战斗舰的舰首,如同北欧海盗的首领般顶风而立,莫布里奇?玖尼亚朗声宣言。



“就算已无退路,我们还有其他道路。笔直前进,突入爱克尔罗尼亚的港口,带着自己的生命与勇气去弥补胜利”



心想说得轻巧。但蒋伦少将没有说出口。事到如今,没有退路已是不言自明的事了。从先头部队获得的报告更是雪上加霜。水中有障碍物阻挡他们的前进。不但炸毁的桥梁隔断了退路,这次就连前进也受阻。



爱克尔罗尼亚军在勒拿河底打入了铁桩,缠上十几二十重钢缆与钢琴线,封印了新·卡米洛特水上装甲部队的快足。这当然是阿斯巴鲁的脑细胞想出的奇谋,与破坏大桥联动的计划。就算是广阔的勒拿河河面,也同时挤不下数千艘小艇,船舷与船舷相互碰撞。自己人的船体相互擦伤,勃然变色相互叫骂。



“出动水中工兵队!清理铁桩。要是在这里受到炮火集中攻击,将毫无还手之力”



蒋伦少将敏锐地下达指示。



“多此一举!”



莫布里奇?玖尼亚不满道。如果水中有铁桩的话,应用鱼雷攻击在短时间内破坏干净。一个一个去清理铁桩,这不是给敌人以开炮射击的机会吗?可是,少将摇了摇头。



“没有看见那个吗?元首之子”



蒋伦提督的手指指向河面的一点。莫布里奇?玖尼亚跟随他手指的视线刹那间被电到了。河面的一部分看起来好像是块扩大的黑布。那明显是燃烧性极强的液体燃料。现在行动受限,要是受到燃烧攻击就更无胜算了。莫布里奇?玖尼亚放出带电的吼叫。



“马上在靠岸!趁河面液体燃料末扩散前,逃上陆地”



恐怖以光速包围全军。没有人希望变成人形烤肉。船舷与船舷摩擦碰撞,拼命地把船首朝岸上驶去。



面对向河岸赶来的新·卡米洛特军舰艇群,爱克尔罗尼亚军炮火咆哮。随着阿斯巴鲁一声令下,在堤防阴影处的重炮同时齐射。



密集到无法看透水面的人与船只成为大炮的绝好目标。一发炮弹可以穿透数个士兵的身体,一艘船的爆炸会把左右僚船都卷入进来,火炎与烟雾和爆炸声不断扩大再生产。身上起火中弹的士兵一头扎入河中。



新·卡米洛特军中的士兵中未失去战意者,或者也许是由于自暴自弃感产生破坏冲动的人,他们被己方的鲜血和河水打湿身心,从尸体和损坏船体的挡箭牌间还击。小口径子弹无法贯穿凯芙拉纤维的军服与表面水膜,虽然枪战时间意外地漫长。但被封锁了行动与速度的新·卡米洛特军的败北却已注定。在战前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豪言壮语一一实现。上游的桥与下游铁桩之间的河面布满了活着的有机物与死去的有机物,已被破坏的无机物与等着被破坏的无机物,共同化为一块血迹斑斑的巨大海绵。



蒋伦少将在额头与左上臂血流不止中,终于到达了河岸。成为爱克尔罗尼亚军俘虏是在凌晨六点五十一分。拥有黑发与赤铜色脸的年青总司令郑重迎接了这位俘虏。再多流血已无益,请命令还在抵抗的部下投降。如此劝说了之后,蒋伦接受了建议。



“全员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战斗和死亡都已没有意义。战败的责任由我承担。重复一遍,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蒋伦将军的声音随着扩音器流向河面。就好像在回应他般,枪声渐渐小了。如果是为了保卫母都市到还说得过去,可为了他市的野心家而殉职异乡就是愚蠢行径了。七时零九分,枪声完全断绝。与勒拿河的战斗一样,都是先封锁敌人行动,后向密集处进行高效炮击的一方掌握了胜利。



向失魂落魄的敌将行了一礼。



“将军辛苦了。我想请你喝杯茶,麻烦到小官的司令部来一趟”



老将军点点头。现在,服从是保持尊严的唯一途径。不过,他不得不提出一个就算在混乱与杀戮时脑中也始终挥之不去的问题。如此集中的火力覆盖,为何却没有点燃河面的液体燃料?



回答很简单。



“那只是水罢了。虽然用颜料上过色”



“…………!”



“仅仅炸掉大桥给我市造成的损害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再要让河港熊熊起火的话,遇上爱投诉的来群殴,就得连夜逃跑不可了”



“颜料……是吗,是颜料”



肩膀垂下,好像突然老了许多的少将被士兵带领着离去,鲍兹威鲁中佐出现在阿斯巴鲁身旁耳语了几句。



“不行,没找到莫布里奇?玖尼亚”



“是吗,那就别找了”



“不彻底解决没问题吗?那个人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的。这次会逃亡到昆仑或布伊诺斯?松迪吧”



“也许吧。那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深信自己总有赢得一天”



“那么,难道不该设法找出来,然后铲除将来的锅根吗?”



对于鲍兹威鲁中佐的热心,总司令露出完全出乎中佐意料的反应。



“你信得过元首吗?”



“哈?”



用奇妙的眼神望着反问的部下,阿斯巴鲁低声笑了。



“我不相信。那个人看上去像是个高洁之人,但其实是贪图他人功绩之辈。只要是有一点点可能威胁到自己宝座的家伙,都会被踢到舞台下。想必到时会以绅士的手段去干吧”



梳了一把幽黑的头发,在赤铜色的脸上浮起皮厚不怕揍的表情。



“正因为拥有莫布里奇?玖尼亚卷土重来的可能性,我的功绩与军事才能才会为元首阁下所必需。在这段时间里是不会肃清我的吧”



阿斯巴鲁闭上嘴,眯起双眼注视着广阔河面。鲍兹威鲁中佐边离开五步左右的距离遥望着长官的身姿,边感到类似战栗的心情在体内上下乱窜。他当然无法透视长官的内心也无法预测未来,但因莫布里奇父子的前例引以为戒,爱克尔罗尼亚市最高权力的宝座并非世袭这一事实已经深入人心。



在他们身旁,被河水鲜血污泥弄得狼狈不堪的俘虏之列沉默地走向收容所。关于他们的释放,大概要留待不久后爱克尔罗尼亚与新·卡米洛特间的交涉吧。结果他们不过是被当作活道具来使用对待。



差一步成为爱克尔罗尼亚独裁者的莫布里奇?玖尼亚带着受挫负伤的心,漂浮在勒拿河的波涛中。在他体内有一个无法浮起的精神空洞,所以虽然他的躯体看起来漂浮着,但双眼却失去了光泽。



爱克尔罗尼亚壮丽的元首公宫、近在眼前的玄关,却眼睁睁地从面前溜走。夸下海口为自己出头的新·卡米洛特恐怕不会收容二次失败的他了。就算忍辱负重地回去,也会落得个被当作与爱克尔罗尼亚交易的筹码而被软禁起来的下场吧。只有逃往其他都市,图谋东山再起了。是的,东山再起,只要还活着,定要将爱克尔罗尼亚的权力成为掌中之物。



空洞中填满野心的青年在缓缓的波浪中向着大海飘去。



……就这样,打着征服北极海周边全部领域算盘的新·卡米洛特,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虽然他们担心着爱克尔罗尼亚的报复,但胜者这边,因勒拿河口水上作战而遭受重创的外海舰队,以及必须对勒拿河大桥的再建设投入巨资,所以给好像胆小田鼠般站立不安的新·卡米洛特狠狠抽上一巴掌的功夫,目前暂时是没有了。



爱克尔罗尼亚元首获得了救国伟人的声誉,在下届的选举中,将以无候补无投票再次当选。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准将晋升为正规军少将,就任市防御局次长。他被称为“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OF爱克尔罗尼亚”简称「AAA」,以勇敢果断之名被众人所传诵,据说他离局长之位已近在咫尺。



新·卡米洛特军的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以勒拿河口的胜利获得勋章与短期休假,但阶级与地位并无变化。



龙威议员与侄女玛琳一起移居泰多梅卡市。传闻现在正热衷于从橙叶从提取出新品种香料的研究。因拥有居住权者三年后可获得公务员被选举权,故在泰多梅卡政界的一角,有推举他成为立法议会议员候补的动向。但其侄女玛琳对此强烈否认,这是强行采访结果被玛琳小姐浇成落汤鸡的泰多梅卡中央通信记者所述。



波路达·尼古莱歼灭战







要说西历二一九零年在历史上的意义,其实并非是旧北极与旧南极两派间发生的大规模军事冲突,而是双方军事冲突的结果造成地球上的七都市脱离过去的惰性、迎来了变革的时代,并且象征这变革的众人各自成为了其都市所渴求的脊梁。



位于联结亚马逊海与太平洋间的人类七都市之一布伊诺斯?松迪,直到二一八八年都处于艾贡·劳德路普的统治之下。



劳德路普在就任之时曾是该市创建以来最为年轻的执政官。并且经历了两年时光后依然据守着他的地位。二一九零年,他刚满三十三岁。与爱克尔罗尼亚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同龄,但却远比这位竞争者要强大得多。他的前任比起尼柯拉斯?布鲁姆的前任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玖尼亚来说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弱者。但相对于布鲁姆在爱克尔罗尼亚立法议会百分之五十五的支持率,劳德路普的政党在布伊诺斯?松迪立法议会的支持率是百分之八十四。也许,与其说他是布鲁姆的竞争者,还不如该说是隔着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差出现的,能与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玖尼亚相抗衡的候补者。



劳德路普在任何方面都要布鲁姆更大胆且无耻。他的行动力大大超过其羞耻心,行事明目张胆,还反唇相讥那些批评者们鼠目寸光。劳德路普集众多地位和权力于一身,他录用其家族人员,却依然获得民众的支持。



只有一个人对此感到不安。他就是劳德路普一族中艾贡的表兄安凯卢。和表弟不同,与政治野心无缘的他,只因血缘关系而被硬塞了一个市立法议会的席位。也还是只因血缘关系在艾贡就职典礼时被安排到上座。看着结束盛大宴席回家的丈夫带着一脸愁容深靠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年轻的夫人问起理由。丈夫边往玻璃杯中注入威士忌边回答道。



“今天有数十万的市民来祝贺艾贡就任。可是,在他死时大概会有更多的市民狂欢庆贺吧。一想到将来,我就心灰意冷”



妻子无法理解丈夫的悲观论调。



“可是,你的表弟不是很受欢迎吗?文武双全,无论是领导力还是决断力都被评为布伊诺斯?松迪市有史以来最为英明的执政官……”



安凯卢半分义务地点头同意道。



“是的,艾贡是个风评很好的男人。并拥有与之相符的优点。要说缺点的话,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可那是一个足以掩盖他所有优点的致命缺陷”



“那到底是什么?”



“独占欲”



简单的回答后,安凯卢倒置了威士忌酒杯,轻拍着噎得厉害的丈夫后背,妻子斜着小脑袋问道。



“可是,独占欲不是谁都有的东西吗”



“确实谁都会有。可是普通沼泽与无底沼泽的存在意义有天襄之别。而且坏就坏在人往往直到脖子都埋入其中时,才会区别不同。



……之后两年间,劳德路普的权势呈几何级数膨胀。在用公费举行的奢华的就任二周年纪念席会上,劳德路普暗示将用军事力量扩张都市势力。



「主动自卫权」这个新词便正式发表于在这个席会。本市基本法不是严禁运用军事力量解决外交问题吗?——对于反对派的追究,劳德路普执政官以让人联想到男高音歌手的音量与抑扬来回答。



“将来的国家危机是从身边特定方向而来的,并且在明白其存在之时,确立主动自卫权并排除它才是当政者的重大责任,也是市民的神圣义务。确保更安全、更自由的未来,不正是留给我们子孙万代的最好遗产吗?”



“执政官所说的从身边特定方向而来的国家危机具体指什么?”



“对提问者想像力的欠缺,我不由感到心寒。如果其他六都市被兽欲所驱使结成同盟意图侵犯布伊诺斯?松迪的独立与权益的话,该如何应对?难道不是唯有依靠最小限度的必要的军事实力吗?”



应该说这是在玩弄理论吧。推导这个理论的话,那么除布伊诺斯?松迪以外其他都市的存在本身都可以视作对布伊诺斯?松迪的威胁,为了排除威胁其他所有都市都必须置于艾贡?劳德路普的支配之下。这当然是以和平手段所无法实现的,就如劳德路普所言只有依靠军事实力才行。也就是说,他正在卖力鼓吹所谓的‘军事实力才是创造历史的手段’。



“军事实力才是创造历史的手段吗……”



“执政官真是雄辩啊。特别在鼓动年青市民这点上,恐怕没人能更胜一筹了吧”



“可是,这种雄辩归根到底难道不是精神麻药吗?效果只有错觉与妄想,剩下的唯有身心交瘁,那种事回顾过去的历史看得还不够清楚吗?”



与艾贡?劳德路普处反对立场的立法议会议员们这样交谈着。但他们的数量太少,声音太低。就好像众多独裁者初期时那样,劳德路普被民众压倒性的支持所保护。



就算能合并另一个都市获得一时的强盛繁荣,但如招致其他五个都市的不安与反感,结成对布伊诺斯?松迪大同盟,结果也只会加速布伊诺斯?松迪的灭亡。即使七都市间的平衡总有一天会被打破,从分裂走向统一,但那也绝不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在并不具备统一条件的这个时代,不顾一切地进行军事冒险等同于为了获得马拉松的胜利而选择违规抄近道。



“以剑为傲的艾贡?劳德路普终会毁于剑,这是他的自作自受。我们根本没有卷入其中的必要。应该阻止他危险的野心”



对少数派的不安置若罔闻,民众沉醉于劳德路普军事冒险的美味诱惑之中。



不过,诚然完成了疑似理论的武装,但为了向其他都市发动武力侵略,还需要相应大义名分的投石器。艾贡?劳德路普好似刚刚苏醒的吸血鬼,在渴求名为大义名分的美女鲜血中度日如年。



艾贡?劳德路普的华丽独占欲首先盯上的猎物就是南极大陆。这块富饶的大陆与其他大陆不同,在大倒转后非常适宜资源开发,而其他大陆的开发都不得不在前面加入一个‘再’字。比较现在地球上的人口规模,天然资源可以说是无穷无尽。至少在七都市的时代可以算是,但普遍认为目前极为细小的各都市间经济规模差距,总有扩大的一天。



主权国家与主权国家间不会完全和睦。就算没达到起火的温度,但摩擦还是时有发生。更何况如果最初就打着引风点火的主意,即使是块冰也能燃烧起来。



这年二月,北极海方面发生的军事冲突没有给劳德路普介入的余地就偃旗息鼓了。他只好专注于图谋支配南极大陆的普林斯?哈拉鲁特。五月,在两市势力圈边缘的德雷克海峡发生渔船相撞事件,并造成布伊诺斯?松迪市民六人溺水身亡。



开战的大义名分终于有了。



五月二十九日,没有立即得到赔偿答复的布伊诺斯?松迪市政府,向普林斯?哈拉鲁特市政府正式宣战。







非武装者不可能进行军事冒险。艾贡?劳德路普自信能以武力压制普林斯?哈拉鲁特的信心之源,是能进行低空攻击的武装直升机军团。



布伊诺斯?松迪市引以为傲的「空中装甲师」。



虽然因「奥林帕斯系统」的干涉,无法进行超过海拔五百米的活动。但从追求低空·超低空的军事价值一事中,便足以证明艾贡?劳德路普有着非凡的军事素质。一方面,最初就图谋南极大陆的他,长期思索在大陆内部的平原地带,如何对抗普林斯?哈拉鲁特拥有的众多坦克部队。当对坦克的破坏比率优势达到十比一的攻击直升机军团诞生之时,劳德路普的野心就随之突破自制力的硬壳孵化了。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坦克六千辆,与其对抗的「空中装甲师」攻击直升机有二千四百架。根据蓝彻斯特法则(C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人蓝彻斯特调查了战斗机的损失情况后总结的法则),60002=(24002-X2)×10的公式成立,在消灭普林斯?哈拉鲁特军后,「空中装甲师」应该还剩一千四百七十架直升机。当然了这仅仅是无视其他因素得出的单纯计算结果。



空中装甲师跳过国防委员会直属于执政党,也就是说带有私兵的性质。



“作战指挥由我自己来担当。为了都市未来,我愿是挥刀伐木的樵夫,劈波斩浪的舵手,对此我怀着至高无上的骄傲。我的生存意义就在于站在时代的浪尖”



这么慷慨陈词的劳德路普,本意当然在于独占军事英雄的名誉。表兄安凯卢的不安正急速从可能性的领域跨越通向现实的边境线。劳德路普在转为政治家以前曾是职业军人,在小党林立的动荡政治格局中,两次阻止了军事激进派发动的军事政变从而名声大振后,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他选择以制止非法行为来合法地掌握权力,他成功了。可他一旦获得权力,同时控制了法律制定权与解释权,就再也没什么东西能让他束手束脚的了。现在的他是联合二十个以上小党的国家民主党党首。



当然了,否定他的少数派也依然存在。



“艾贡?劳德路普似乎是打算成为拿破仑呢”



“拿破仑?是在莫斯科惨败的一世吗?还是在色当被捕俘的三世?”



这也可以算是对安凯卢的诽谤。拿破仑一世安排自己的亲人进入权力中枢,其亲人被辛辣地评价为是群吞噬权力的白蚁。而劳德路普一族在所有政府机关及外围团体中也成群结伙地贪图权力,作为所要付出的小小代价,他们只须为劳德路普的演讲拍手鼓掌,为他的法案投赞成票既可。



“劳德路普是镜头快放的莫布里奇”



也曾有过这种评论。爱克尔罗尼亚前元首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花费长达二十五年才完成的「王朝」,劳德路普仅用两年便实现了。他把自己等同与母都市,把自己的野心偷天换日成全体市民的目标,使新闻机构变身为宣传机关为自己服务。即使如此,市民们依旧支持着年轻的独裁者。反对者、批判者们在市民——也就是有权选民——中逐渐丧失根基。



虽然身为独裁者的表兄,但却反对其政策的安凯卢·劳德路普,处境日趋艰难。在他看来现在反对艾贡·劳德路普军事冒险主义之人的存在,对于泰多梅卡的将来是不可欠缺的。而且对于劳德路普一族自身来说应该也是必要的。



安凯卢的斗争只能是孤独的。因为是独裁者一族之人,得不到反劳德路普派的协助,而在一族中则被视为异端孤立起来。对于劳德路普一族来说,安凯卢是个忘记表弟一手提拔自己的恩情,吃里爬外的叛徒。他们实在无法理解,除了会写几本卖不出去的美术史之外就别无才能的安凯卢,为何会「愚蠢」地攻击一族最大英雄。最后他们定下结论,这是安凯卢对于表弟的嫉妒在作祟。在一族会议席上集体围攻他,迫使其辞去议员职务。虽然安凯卢气得脸色发青但依旧顽抗着来自族人的压力。



“艾贡不但打算把自己,还要把劳德路普一族,和整个布伊诺斯?松迪市都当作投机的筹码。作为议员提出反对意见是我最低的义务。你们这些人差不多也该醒醒了吧。长此以往绝非长久之计”



安凯卢得到了顽抗的报酬,被议会除名,以叛乱罪、国家元首侮辱罪、违反情报管理法等罪名被送入监狱。反劳德路普派将这视为劳德路普一族的内斗,冷眼旁观对安凯卢的迫害。已成为政府宣传机构的电视台,报纸杂志则对安凯卢如此评价:



“劳德路普家之耻”







布伊诺斯?松迪市的欲望之兽所馋涎欲滴的猎物——南极大陆,位于普林斯?哈拉鲁特市的统治范围内。从月面都市支配世界的时代起,无论是在制度上还是现实上都是如此。因大倒转的两极变动,从千里冰封的压力中解放出来的处女地,以七色的光芒将自己的名字烙印于人类的视网膜之中。



似乎七都市中最为璀璨的未来,便是为普林斯?哈拉鲁特所预备的。在二一五零年的世界年鉴中对于普林斯?哈拉鲁特这样评价:



“七都市中潜力最大者”



并且二一八五年的世界年鉴也评价道:



“七都市中潜力最大者!”



但归根结底,明天的世界终是明天之物,无法为今日所用。



普林斯?哈拉鲁特没有像邻市那样的独裁者,但那并非是民主主义成熟的结果,而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群猴乱斗。到处是议会的小老板与企业的小老板串通一气图谋小利,政府的人事任命尽是大小政治交易的结果。因此,对于布伊诺斯?松迪的侵略,任命卡莱尔·修泰米兹为总司令的人事变动,日后被视为既不属于政治也不属军事而是属于奇迹的功绩。



对于这件人事安排的缘由,军部宣传课始终三缄其口。在战后「六月人事」的原委终于逐渐明了化,而事情的真相可笑到令人无法相信的程度。



五月三十一日夜晚,普林斯?哈拉鲁特国防军总司令切萨雷·玛苓次奥为了与总司令部幕僚们一同庆祝自己晋升为大将,在自己家中召开了聚会。将官六名,佐官十五名,尉官九名,总计三十名的幕僚中,共有二十九人出席。唯一的缺席者是所属作战参谋班的卡莱尔?修泰米兹大佐。因为妻子第一胎的预产期快到了所以想留守在医院,这种缺席理由被上司和同僚们诋毁为软弱。



这份缺席理由虽然并非虚构,却也并非网罗了所有事实。修泰米兹讨厌玛苓次奥总司令的夫人。总司令夫人出身政界名门,公私混同的倾向十分严重。在修泰米兹刚升任少尉时曾被她命令负责玛苓次奥大宅的除草任务,那时正值盛夏,他因此患上了日射病。据说,自那以后,他就打从心底厌恶玛苓次奥夫人。



正当修泰米兹苦等着妻子的分娩,从医院的小卖部里弄了点咖啡、土豆片、煮鸡蛋草草吃上一顿晚餐之时;在摆满山珍海味的玛苓次奥大宅,发生了一场骚乱。玛苓次奥夫人亲手制作的果冻沙拉成为命运的使者在聚会沙龙上漫步了一圈,结果导致总司令以下的所有出席者全部食物中毒。普林斯?哈拉鲁特国防军总司令部,就那样从玛苓次奥的宅邸直接移驾市立中央病院。



这的确是偶发事件。然而却同时重创了普林斯?哈拉鲁特市政府与军部。总司令夫人亲手制作的料理使得构成总司令部的士官们,全体食物中毒入院!与其用这种理由去说服大众,还不如说是敌军阵营的阴谋或是破坏工作之类的结果,才更容易让民众接受吧。



政府与军部不得不惊慌失措地寻找解决方案。会招致敌方嘲笑和我方恐慌的一连串事实,以情报管制完全隐藏。将病院中发着高烧呻吟的大胃王们完全隔离。不过,最要命的关键事情却无法隐蔽也无法隔离。目前布伊诺斯?松迪军的侵略正迫在眉睫,负责迎击他们的军队中,总司令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健康的士官当中,军衔最高的人是谁?翻开士官名册手指到某个名字。



就这样,五月三十一日深夜,准确来说是在六月一日的黎明还在摇篮中不肯醒来的时候,卡莱尔?修泰米兹大佐在医院的接待室中迎来了国防部长的拜访。



一看见国防部长,修泰米兹维持着左手捏爆第六杯咖啡纸杯的模样,迅速从沙发上蹿起立正敬礼。个子有些高、手足细长、身材偏瘦的士官不知所措地看着部长。这时的修泰米兹,听觉早已进入临时休眠状态,在他脑中反反复复回响着五分钟前女医生对他说过的话,‘恭喜你,修泰米兹先生,您夫人和三个孩子都平安无事哟’



不知实情的长官,带着不由分说的热情准备将责任推卸给他,只见他紧握年青士官的双手连声祝贺道。



“恭喜你,修泰米兹大佐。将要到来的光荣胜利是属于你的啦”



就这样在卡莱尔?修泰米兹三十一岁时,公事上他成了普林斯?哈拉鲁特国防军总司令代理,私事上他成了三个孩子的父亲。



因为前任者挑选的幕僚成了一个分队的食物中毒患者,修泰米兹不得不重新挑选辅佐自己的士官。要像玛苓次奥将军那样聚集足够数量的人员,无论是时间还是人才资源都不够用。修泰米兹虽然决定奉行小家庭主义,但那至少也需要五个人。参谋长、作战主任参谋、情报主任参谋、后方主任参谋、还有就是副官。



然而就连挑选五个人的事,修泰米兹也还觉得麻烦。他自己仅仅选定了参谋长与副官,其他的幕僚人选尽数交由参谋长负责。就这样,总司令代理卡莱尔?修泰米兹启用由利·库路冈中佐作为自己的心腹。



被任命为参谋长的由利?库路冈与有着「蜘蛛男爵」别名的总司令官不同,是个拥有平均水准的体格和平均水准以上容貌的二十九岁青年。与勒拿河水上战役中获得华丽威名的AAA〈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OF爱克尔罗尼亚〉同龄,并且同样作为拥有犀利军事头脑的所有者广为人知。不过,在军队上层中推荐库路冈而并非修泰米兹的声音却微乎其微。这些极少数派之所以受阻,并不仅仅因为库路冈的中佐军衔要在修泰米兹之下。虽然他在上司和同僚中完全不受欢迎这点上与AAA很相似,但与勒拿河水上战役的英雄不同,库路冈连部下们也不喜欢他。



无论对谁都一幅冷淡、刻薄的态度。就算是对自己也一样。总是苦着张脸,深信自己是「怀才不遇的天才」,把不识千里马的上司们视为蠢猪和傻猴。当听到这个男人被定为参谋长时,熟知修泰米兹的人们瞬间瞠目结舌,接着纷纷游说他改变主意,可是修泰米兹仍然坚持己见。



在那之后,卡莱尔?修泰米兹总司令代理将自己的职务定位于只要在由利?库路冈参谋长制订的作战方案上签个同意既可。为「怀才不遇的天才」准备一个可以完全发挥其才能的环境——这就是自己的责任,三个孩子的年青爸爸如此认为。



库路冈这边虽然明知这是总司令代理的特别关照。可却未说过半句表示感谢的话。如果他是那种会说谢谢的性格,那现在库路冈的敌人与友人的比率大概就会倒转了吧。



“以前,有个叫托马斯·阿尔法·爱迪生的男人……”



库路冈曾对熟人讲过一个故事。



“那是个向监狱推销电椅的男人,他曾这么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百分之一的灵感。那些低能的教育者于是向学生们说教,告诉学生做人必须努力才行。这真是只有低能儿才会产生的误解。爱迪生的本意是想说——就算再怎么努力没有灵感的家伙始终是块废材”



他表现的强烈,主张的激进,远远超出普通人可接受的范围。因此这个自称的天才就不由得被孤立了。



总司令代理卡莱尔·修泰米兹成为这个非社会性才能的拥有者得以连接社会的细长钢索。对于这位难得的恩人,库路冈用半分教师的态度披露了自己灵感的产物:一环套一环的战略部署。



第一阶段。不在海岸线迎击布伊诺斯?松迪军,将其引入内陆,使其达到补给线的极限。



第二阶段。在布伊诺斯?松迪军的无死伤前进就将到达临界点的前一刻,或是后一刻,从正面发起战斗,故意败北。



“故意败北!?”



修泰米兹不禁发出惊叹。带着强忍牙痛的表情,库路冈点了点头。他镇压着牙痛,表情不悦地呻吟了一下。



“牙很痛,左边第三颗牙”



修泰米兹投以好奇的眼光。



“吉兆?”



“天知道,要是不痛的话应该是吉兆,但也有可能是痛到想感觉也感觉不到的地步”



那是什么状态?这种提问修泰米兹没有提出。他问了另一个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更加难以回答的问题。



“怎么样?赢得了吗?”



“大概能吧。不过,输的话就直通地狱,赢的话还得被赶着去下一场战争。哪边比较幸福,真是难以判断”



“那自然是赢比较好呢”



“为什么?”



“就算终点相同,但沿途的风景却大不一样呀”



嗯~~参谋长带着并非敬意的表情沉吟着,指尖直指铺在桌上的军用地图一角。



“就是这里。波路达·尼古莱。在这里设下陷阱”







黑之柱「波路达·尼古莱」距普林斯?哈拉鲁特市西北三十四公里远,是一处被冰河侵蚀而成的U字型山谷。蜿蜒曲折延伸一百二十公里,谷深三百余米,因有无数朝天耸立的巨大非人工制黑色石柱而得名。据说最初发现这里的地理学家,被穿过石柱群缝隙,从峡谷间刮来风之咆哮弄得耳鸣不已。在地形与气象间可以称为无原则的交友关系下,诞生了吹过峡谷的猛烈狂暴气流,有时风速甚至能达到每秒七十米。



“在这里设下陷阱”



牙痛的天才这么说道。



“这是第三阶段?”



“设置陷阱是第三阶段,将不知天高地厚的独裁者引入陷阱是第四阶段,歼灭敌人是第五阶段”



停顿片刻后,参谋长大言不惭道。



“……打赢后举行庆祝是第六阶段”



将布伊诺斯?松迪军引入波路达·尼古莱峡谷。当从总司令代理处听到这个基本战略后,幕僚们彼此面面相觑。



“可是,那个峡谷没有任何战略价值。敌军要是无视通过的话,不就完了吗”



“战略价值,现在开始创造”



修泰米兹若无其事地说道。现在如用比较极端的比喻,可以说他不过是在扮演库路冈的人形麦克风,虽然是个史无前例性能卓越的麦克风。



“为了让猛兽吞下毒饵,就必须先让它饥饿。拉长敌方的补给线,破坏敌中继据点。如果饿着肚皮头晕眼花,那么就算是块臭肉,也会忍不住要出手”



将波路达·尼古莱峡谷建成为最大规模补给物资据点的同时,破坏从海岸通往前线的补给线路——只要这个双向命题没有达成,布伊诺斯?松迪就会给普林斯?哈拉鲁特市套上脖圈,以支配之锁连接南美大陆。虽然并非永远,但也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工兵部队的责任重大。让他们加油干,好好期待胜利后的奖金吧”



当总司令代理向部下说明作战、给予激励时。作战方案的制定者正带着神经质的态度重复着把手帕折起摊开摊开折起的过程。不时有人投来混杂着不快与畏惧的视线,但库路冈始终一幅佯装不知的表情。无论是发言也好;回答也罢他都不喜欢。这样一来便没人敢搭理他。



早在五月三十日,以雷德克海峡之名为世人所知的南美·南极两大陆间海面,就已被布伊诺斯?松迪军的登陆舰及气垫运输船的金属反光所覆盖。他们行动的迅速、准备的充分,将这场战争是由布伊诺斯?松迪单方面主导发动的事实,完完全全呈现在世人甚至于月面都市的面前。



普林斯?哈拉鲁特军没能阻止敌军的登陆。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阻止的意图。根据修泰米兹的命令,装甲师的一部驰向海岸,完成了对敌桥头堡的侦察后,一炮末发便回到了母都市。



战略是持久战。任谁看了都会这么想。并且所谓的持久战在所有战略战术中是最普通且最不受欢迎的东西。



无责任感与浮华气质只要关系到军事就几乎是成正比的。只会大嗓门的议员们和军需产业者之间迅速喷发出怒火。



“科茨地平原对我普林斯?哈拉鲁特军引以为傲的装甲兵团来说不正是绝好的战场吗?为什么不战而退?到底是为什么才投入最新武器的?”



简单来说这些家伙任命总司令代理是为了推卸责任的同时,还想要一个能让自己找碴的对象。修泰米兹终于悟了。



苦恼于蛀牙的参谋长对于议员们的妄言嗤之以鼻。



“那么,就依想找死的商人们所愿使用坦克。在科茨地平原一次性让六千辆坦克通通完蛋吧”



讨厌牙医的参谋长,带着靡菲斯特(C注:与浮士德交易的恶魔)弟子般的笑容咧开了嘴。



“反正也是助长敌人气焰的陷阱。就当成军事史上规模最大最奢侈的废物处理吧。把预算用得一分也不剩,这不正中大人物们的下怀吗,只是希望之后他们别歇斯底里发作……”



“六千辆战车和乘坐的士兵……!”



卡莱尔·修泰米兹悲叹了一声。在舍弃坦克与弹药这点上,作为军事家的见识和个人的良心或者说类似品方面,都没什么值得感伤的。可是,在六千辆坦克上搭乘着二万四千名士兵。为布伊诺斯?松迪军设置的陷阱将不得不是一个由血肉组成的陷阱。对于修泰米兹的叹息,库路冈冷淡地回应道。



“没有战死者,就算再自恋的独裁者也肯定会注意到陷阱的存在”



“……果然光凭持久战无法获胜吗”



“也许能赢,但我想不出取胜的方法。也就是说其他人也想不出”



后半部分是开玩笑的吧,修泰米兹猜想。但似乎得不出什么结论所以放弃了。现在也不是拘泥于那种事的时候。



如果和布伊诺斯?松迪军正面作战能有胜算的话,就不用这么操劳了。兵员不足、装备完全处于劣势,所以战术上的选择才变得举步艰难。



修泰米兹并不这么认为这是军费不足所造成的。他在军队后勤部当了两年监察官,对于巨额公费的滥用深有感触。



“我市没有能成为独裁者的家伙。尽是一些贪图小利的特权分子”



就如这种有些反动倾向的批语所言,大半的议员们与特定的业务和业界相勾结,安逸于维护他们的利益。牵涉国防的相关议员中,有些人让军队采用自己家族公司经营的制品以收取回扣。虚报数字、以次充好、工程偷工减料等屡见不鲜。普林斯?哈拉鲁特的政界不过是「政治商业界」,显而易见形成持久战便毫无胜算。



并且两市间形成长期对抗后,其他五个都市大概会带着亲切的微笑要求召开会议进行停战调解吧。当然了,在微笑的深处,贪婪的消化器官正蠢蠢欲动;之后就等着分享量多质优的美味鲜肉了。



“连死者的骨头都会啃得一干二净的家伙们”



七都市中的任何一个都市对其他六都市都存有如此偏见,而且这种人性本恶的疑心,几乎完全正确。要说唯一的缺点,大概只在于缺少其他都市也是同样看待自己的自觉吧。



猜疑心与被加害意识是地球上现存七个都市之间彼此相连的毒性纽带。七都市中的任何一员都做着其他六个都市结伙前来群殴的异床同梦。只因不想成为被害者,所以对于能成为加害者的机会始终垂涎三尺。



对布伊诺斯?松迪与普林斯?哈拉鲁特的无益对抗表示该乘机采取积极态度的是圣德拉市军务长官杨科·高卢德温中将。对于两市对决异常关注的他将这视为天赐良机正对自己暗送秋波,其中当然也充满了虚荣心的调料味。不过,他的上司并没有感应到他的这份热情。



“这事不值得关心,中将,不是为了母都市的防御,很难对孩子们解释的哟”



圣德拉市长王修是从市立大学教育系教授兼附属幼儿园园长转入政界的人物。友方包含着好意,政敌带着恶意都称呼他为「园长老师」。



“不必做那种有害无益的事,试想一下,就算我们支持布伊诺斯?松迪军,如果胜了只会招致布伊诺斯·松迪军无法独占猎物的不快感。如果输了当然是丑态百出。所以嘛~~不去插手便最好不过了”



“那么如果把普林斯?哈拉鲁特作为友方呢?”



“输的话就会给布伊诺斯·松迪军一个找碴的好借口,然后被当成下一个猎物吧。赢的话没任何补偿会让市民们感到不满,如果要求对方给予补偿的话,普林斯?哈拉鲁特也会不乐意吧。好了好了~~中将,我们还是不要做出有如孩子般吃了太多而食物中毒的举动吧”



中将退下了。野心并没有被封印,只是被暂时转移罢了。



六月二十日,泰多梅卡市政府当局发表了一份声明。内容称,如果普林斯?哈拉鲁特市的难民或是逃亡者前往本市,将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进行收容。这份声明受到普林斯?哈拉鲁特放心的欢迎,另一方面,也末损伤到布伊诺斯·松迪的面子,因为这份声明也可以解释为承认布伊诺斯·松迪对确立「新秩序」后的南极大陆所拥有的支配权。



并且在这份声明背后,还流传着一些小小的传言。据说这个巧妙的外交策略是泰多梅卡市政府之外某个移民想出来的主意,那个移民是最近刚从爱克尔罗尼亚市移居过来的园艺研究家。



在上半年,为了争夺北极海沿岸地区的霸权,最后却没能做个了断的爱克尔罗尼亚与新?卡米洛特两市,虽然欲望野心依然不减,但却没有与之相配的体力。武力干涉什么的就不用想了。不过,明确公布‘心有余而力不足’便等同于将外交上的弱点袒露给其他都市,所以必须言明‘在必要之时采取必要军事手段’的意思。



爱克尔罗尼亚防御局次长「AAA」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虽然有能征服半个世界的实力,但现阶段也不做任何妄动的打算。



“布伊诺斯·松迪引以为傲的空中装甲师拥有多少实战能力,就请让我好好拜见一下吧。然后便可以考虑对策了”



听到次长的话,高级副官鲍兹威鲁中佐谨慎地寻问道:从空中装甲师的对地战斗能力来看,胜败走向很明显,普林斯?哈拉鲁特的命运不是已经注定了吗?



“我并不觉得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比起南极大陆的广漠,直升机的移动能力极为有限。布伊诺斯·松迪军越是向前高歌猛进补给线就越会拉长。与征服战争如影随形的这对矛盾,劳德路普能否调和呢?”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普林斯?哈拉鲁特军将敌人拖入内陆展开持久战,战争自然便可结束吗?”



AAA交叉翘在次长室桌上的双腿交换了下位置。



“不,大概还会有一、两出戏吧。劳德路普如果是个白痴的话姑且不论,但他好像是个伶牙俐齿到能上娱乐节目的家伙呢”



让鲍兹威鲁中佐离开后,AAA拿起放在桌子角落的一本书。那是劳德路普写的自传。



“你为何不能做到最好”



朗声读出书名,AAA辛辣的笑容装饰着浅黑色脸颊的下半部,他朝从角落挖出的书本哼唱起来。



“劳德路普先生,劳德路普先生,你就算能做到最好也还是不行吗……”



另一方面,身怀「环北极海帝国」野心的新?卡米洛特市,任命前次大败之战中率领孤军奋战的胜利之师返航的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准将为全军总司令代理。虽然任命者态度明显不爽,但被任命者的态度也平淡到冷然的程度。据说在军部一角甚至流传出‘这不是一致反对的人事任命吗?’的声音。不过被普遍认为为人冷酷的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似乎对南极大陆的胜负趋势稍许有些关注,当被某个士官问起见解时,他没有回答‘不知道’。



“劳德路普虽然是个野心比理智更优先的人,但也并非完全无能。在补给线到达极限的前后之时,应该会玩弄些诡计吧”



“什么样的诡计?”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钢玉色的瞳孔中反射出锐利的光芒,露出有些炫目的表情。



“所谓的诡计常常以如敌所愿的形式来设计。可是,那对于普林斯?哈拉鲁特军来说也一样。哪一边能更大胆更彻底地让对手陷于美梦,哪一边便能以此来定胜负吧……”



就这样,全世界……虽然比起旧时代来说要远远狭小得多,总之全世界都注视着艾贡·劳德路普的霸业。全人类的目光,现在都是他一人的豪华独占物。







六月二十二日,登陆完成约三周后,开始朝内陆进军约两周后。艾贡·劳德路普在科茨地平原召开了远征军最高干部会议。他们的前进距离已经达到了二千五百公里,在攻击直升机移动基地里召开的这次会议,出席者们看起来带着微量的不安与倦怠,劳德路普如此认为。



“虽然普林斯?哈拉鲁特军至今仍然不战而退,但他们所图明确。那就是想让我军的补给线拉伸到极限,当我军停止前进打算撤退时便会从后方开始追击”



独裁者笑了,在零点五秒的时差后,幕僚们也笑了。



“虽然是个简单易懂的作战,但作为战略来说并没有错,对于普林斯?哈拉鲁特那群消极主义者来说还算干的不赖。不过,我们没有必须对他们的苦心和努力做出回报的道理”



“打算将计就计吗?执政官阁下”



幕僚的一员说出了披着疑问外衣的奉承。除此以外的东西,比如忠告或是担心的话,艾贡·劳德路普一概听不进。他大度地颔首示意后,向他面前排列的这些可爱南瓜头们说明了作战方案。他的幕僚们需要做的不是指出他作战方案中的不足与过激之处,他们要做只是实施他作战方案的能力。最后他以自己风格独特的演讲,总结了作战说明。



“奥林帕斯系统的无理支配,还有一个半世纪就要结束。到了那天,支配地球者会是谁?统一全球与宇宙对话者又是谁?那是我们的子孙,是布伊诺斯·松迪未来的市民。他们会成为新的且是永久的神明”



与此同时,卡莱尔·修泰米兹也正通过麦克风平静地开始向部下们演讲。



“把苍穹视为自己的后盾吧,把傲慢不逊的奥林帕斯众神当作人类可用的道具来看待吧,是的,不要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悲观”



虽然是有些抽象的发言,但对于士兵来说神情超然物外的修泰米兹作为精神安定剂已充分发挥了作用。修泰米兹在人格统率力方面,毫无疑问地远远凌驾于库路冈。虽然他缺乏大将之才,或者说正因如此,他才有着非常自然的大将之风。



“普林斯?哈拉鲁特军开始追击了。正从距离我军最后部一百五十公里处不断前进”



开始佯装后退的布伊诺斯·松迪军等来了回报,艾贡·劳德路普很满足。这个男人绝不会存有:是他人刻意让自己满足之类的念头。他原本就不认为除了自己以外还存在能够主动思考的人类。



日历翻到了六月二十五日。凌晨零点三十分,布伊诺斯·松迪军后卫部队与普林斯?哈拉鲁特军先头部队的距离正接近三十公里。从表面上来看,就宛如狡猾的肉食兽包围住了归途的羊群吧。



雷达被干扰,与前二个世纪一样无法使用侦察卫星。集音器与红外线夜视系统虽然不令人满意但却是索敌的主力。有些都市甚至还在军犬的脖子上挂摄像头。所谓军事性的实用,常常与滑稽有着些缘分。



就像AAA他们混杂着讽刺的评价一样,艾贡·劳德路普并非无能者。他以艺术家的细致,将追踪而来的普林斯?哈拉鲁特军引入科茨地平原的一角,使对方形成半包围的态势。随后在同日五时四十五分,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某个下级士官在黎明前的黑暗深处,看见了敌军坦克。



“敌——”



仅叫出了主语,对他来说这是一生中最后的语言活动。从无炮塔坦克的一角迸射出好似破碎红宝石般的赤红炮火,高速子弹击飞了二级士官的头颅。科茨地会战最初的战死者诞生了。



布伊诺斯·松迪军自称「无敌」空中装甲师的数千螺旋桨撕裂了大气,刹那间占据了敌兵视野的上半部。



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指挥官荷尼中佐,当初是带着半分美化的义务感,半分功名心,主动接下这个任务的。六千辆坦克在战略层面上不过是个奢侈的陷阱。但在此战术层面上却可成为强大的战斗集团。不过那也得要性能和实际相符才行。而且这场战斗,普林斯?哈拉鲁特军已被敌抢占了先机。



在被半包围的情况下,几乎完美地成功从背后展开反包围的布伊诺斯·松迪军开始全面开火;在炮声与怒炎的盛宴中追击普林斯?哈拉鲁特军。黎明前黄沙与飓风昏沉笼罩的天空和大地的帷幕,被橙色炮火无情地撕碎。



随着爆炸声响起,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坦克被炸飞、破碎、燃烧。装甲板上数厘米厚的钢板,被政治家和军火商们挪来中饱私囊,使得计算上原本无法击穿的敌军炮弹贯通车身,将搭乘士兵们的肉体绞得七零八落。



普林斯?哈拉鲁特军也在反击。可是,对重复一击就走的空中装甲师,他们的炮弹只能徒劳地在空气中开洞。虽然对空榴弹相对来说制造了很大战果,但还不至于能扭转乾坤。艾贡·劳德路普只要控制了主导权便是个大胆的战术家。故意破坏己方坦克,妨碍敌军行动,集中火力从上方及左右方向攻击被封锁行动的普林斯?哈拉鲁特军。



六月二十五日上午六时四十分,在拂晓曙光都变得暗淡无力的黑烟之下,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机械师化成一堆丑陋的废弃物。



VI



「不久自己将溺死于热泪盈眶之中吧」如此自我评价的劳德路普,当天便举行了战胜纪念典礼。他的秘书就是在那时下台的。在独裁者演说之前,虽然是众所周知但秘书还是必须一一介绍独裁者的头衔。



“布伊诺斯·松迪的第一市民、市政评议会议长、国防委员长、公安委员长、国防军最高司令、国家民主党党首,艾贡·劳德路普元帅阁下——”



秘书在撞上了独裁者包含着恶意与侮蔑的笑脸后,舌头冻结了。他注意到主人的头衔,自己遗漏了不止一个。



“市立大学名誉哲学博士、勋一等十字章授予者,科茨地的胜利者”



也就是说他完全漏读了整整一行的内容,这是他最后的失误。当天便解除了他的秘书职务,令其返回布伊诺斯·松迪。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算是一个未来就此改变。



劳德路普将无能者分为两类,对他有益者,和无益者。对于前者他给予关怀和宽大对待。然而一旦被列入后者,便和对待害虫的态度没有什么区别。



在科茨地平原会战中,普林斯?哈拉鲁特军战死者一万五千七百零七名,被破坏的坦克五千一百一十九辆。相对于此,布伊诺斯·松迪军仅战死一千八百四十名,被破坏的攻击直升机一百五十六架,战车五百十八辆,而且其中的半数还都是因战术上的需要被自己人破坏的。



“这是可以留名青史的压倒性胜利,执政官阁下”



布伊诺斯·松迪军的幕僚们兴奋得连声音也走样了。因为这完全是事实,艾贡·劳德路普也并不谦虚。他发挥了自己作为表演者的手腕,当天,他就在已经不必担心敌袭的平原上,在士兵们的面前展开了庄重的演讲。



“士兵们,英雄们,你们将成为历史的创造者;同时也是对自己丰功伟绩的见证者。你们回到母都市后,讲述自己经历时,只要报出科茨地之名既可。那样,大概就连幼儿也会明白讲述者是个英雄,并用崇拜的目光来仰望各位吧”



虽然劳德路普的演讲是剽窃前人之物,但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一个会站出来。



然而,完胜的喜悦不会永远持续。海岸与科茨地的前线司令部间依靠着超过两千公里的漫长补给线得以连接。可是最近,五个补给基地中的两个被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游击队给破坏焚毁。被破坏的两处是离前线最近的基地,远比劳德路普所认为得更重要。前线与补给基地的最短距离一下子从四百公里扩大到一千两百公里。



“真是懦弱的战法。就算把补给基地都给破坏,如果输了会战还不是徒劳无功吗?”



劳德路普将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战略视为舍本逐末,发出了豪快的笑声。修泰米兹自然不可能听见这笑声,如果他能听见的话,大概也会笑吧,不过是默不作声的笑。很明显年青英雄与自己的战略思想正好处于点对称的位置。



然而,实际上修泰米兹并没有笑。他听到的只有在科茨地大败的报告。虽说那是计算中的结果,但超过一万五千名的战死者,给他带来了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冲击。



由利?库路冈这边则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要不是奉行完全无抵抗主义,出现战死者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这个男人对后悔自己没能成为诱饵部队前线指挥的修泰米兹直言不讳道‘这是伪善’,修泰米兹没有反驳,却不由地哀容满面。



随后,没有让他继续哀伤的闲暇。因将六千辆坦克舍弃在科茨地广阔的可燃垃圾处理场,修泰米兹遭到了由政治家和军火商组成的联军发起的责难双重唱。



发出最大音量的是身兼议员和国防产业联盟理事,名为玛路柯姆·维鲁夏的男人。他特地主动找到修泰米兹的司令部,引用爱克尔罗尼亚市的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为例,怒骂修泰米兹的无能。



“是吗?那么小官也模仿点AAA的事迹吧”



被狗血淋头地骂了个够后,修泰米兹转入反击。



“马克法松大尉!”



叫来副官,修泰米兹命令道。



“将义勇兵维鲁夏立即作为二等兵录用,派往最前线。在他企图阵前逃跑时,可根据军规立即予以枪毙”



这的确是AAA式的手段。让身处议员与理事双重立场,同时刨刮坦克装甲板正反两面的权力者,好好尝尝自食恶果的味道。



“所谓的商人,应该有证明自己销售商品安全性的义务。阁下长久以来在坦克生产方面所接受的贿赂是否妥当,就请用自己的身体来证明吧”



虽然实行了长官的命令,但马克法松还是有些担忧日后针对长官的报复。



“今后会不会成为隐患?市政府的大人物们要是成了敌人……”



“不,不用担心”



修泰米兹摆出一个坏人的笑容。如果他的作战能奏效,把普林斯?哈拉鲁特从外敌凶恶之口中解救出来。那么,修泰米兹将作为耀眼的军事英雄被赞扬,所有的言行都会被视为胜利的要因而正当化。将市政府的要员同时也是兵器产业支柱的玛路柯姆·维鲁夏强行下放军队这件事,不会被当作胡来而会被视为勇气与正义感的体现吧。另一方面,如果失败了——修泰米兹会战死沙场,普林斯?哈拉鲁特市将被劫火化为满地灰烬。小小的胡来会被巨大蠢行的阴影所吞没,在名为大败的日全食盛行期,有如黑点存在的维鲁夏一事,自然成不了什么大问题。



未来的预测,修泰米兹也多少作过一些。就这样维鲁夏作为一介士兵被送往最前线,在波路达·尼古莱的战场上东奔西走。







在科茨地平原的会战中,胜方当然也相应地付出了大量消耗。要下个极端点的评价,可以说在消灭敌军后,布伊诺斯·松迪军的补给仓库中已经连一滴汽油也不剩了。在战胜后的翌日,一份报告被带到不愿操心补给的劳德路普面前。



“波路达·尼古莱峡谷中有普林斯?哈拉鲁特军的补给物资集中基地。刚刚建立不久,而且规模极其庞大”



虽然侦察兵的说明还在继续,但劳德路普已被脑中闪烁的妙计光芒所吸引。无论何时劳德路普都是这样,首先关心的永远是自己。



“……我军先摆出直接进军普林斯?哈拉鲁特市的态势;随后乘着夜色,突然急行军转向攻击波路达·尼古莱补给基地,控制它之后就以敌人的燃料和弹药,去占领他们自己的母都市吧”



这的确是个妙计。不过,并非作为军事家的妙计,而是作为掠夺者的妙计。日后的学者是这么评价的。



本来,这么粗糙且天真的计划,应该被军事部门的人员及时纠正。但科茨地的大胜利使全军都对独裁者的无谬性产生了错觉。一方面,普林斯?哈拉鲁特军惨败于攻击达到补给极限后开始撤退的侵略军这一赌博行为,推测其全军兵力的七成在一日之间丧失殆尽,应该已无抵抗余力了。另一方面,就如地理位置所示,波路达·尼古莱补给基地正位于凭布伊诺斯·松迪军捉襟见肘的燃料也足以到达的距离。



六月二十九日,伟大的胜利者艾贡·劳德路普在全军面前,再次发表了演说。



“成功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说到天时,新?卡米洛特与爱克尔罗尼亚两市忙于战后处理,其他都市态度消极缺乏进取心。说到地利,其他任何一个都市离南极大陆都过于遥远,无法以实力进行干涉。说到人和,我市的人民深知向集体作出奉献的重要性和自我牺牲的美德。最后的胜利将归于谁,已再清楚不过了”



日后,这段演说受到辛辣评价,世人称其为「独裁者装饰无意义胜利美图的镜框」。



“布伊诺斯·松迪军改变方向,向波路达·尼古莱方面移动”



在战后是如此流传的:当接到侦察部队的报告时,卡莱尔·修泰米兹正将一触即发的决战放在一旁,苦思冥想着三个孩子的名字。这真的只是单纯的流言吗,如果是事实的话,当事人是认真的吗?还是为了安抚部下而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没有人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由利?库路冈正默读着类似通知书之类的东西,他面无表情但似乎是为了确认解读的正确与否,又重新默读了一遍。随后视线转向司令官问道:



“山贼们终于要大驾光临了吗?”



“是的,和我们期待的一样。对不起,我似乎比你还要快乐”



“没关系,我还有他人无法模仿的快乐”



“是什么呢?”



“先让人满怀期待然后大失所望”



“不过,快乐的后遗症是个问题呢”



修泰米兹苦笑,库路冈却没有苦笑,他将视线投到波路达·尼古莱的地形图上。修泰米兹的副官马克法松用不怀好意的视线盯着参谋长。虽然他讨厌库路冈,但并非是因为个性的原因。他认为,虽然同样都是怪人,但修泰米兹大佐是无害的,而库路冈中佐则极为有害。



向各部分下达了数个指令后,修泰米兹突然回过头看着参谋长。



“话说,你好像收到了什么重要的通知呀”



“不是什么大事,一件私事。要是打胜拣了条命的话,就必须出席法庭”



“为什么?”



“为了离婚调庭”



马克法松的视野猝然一抖。库路冈竟然已经结婚了!?这真是难以置信的事实。世上还真有品味奇特的女人啊,而且这类女人往往还是美女;这世界真是充满惊异与荒唐。



修泰米兹压低嗓门道。



“对夫人有什么不满?”



“对她没什么不满,只是对结婚不满”



修泰米兹眨了眨眼,库路冈一边把通知书折好放入军服口袋,一边开始自我分析。



“我觉得自己的精神与社会秩序的某一部分合不来。就像是做工极烂的七巧板中的某一块,与其他部分怎么也拼不上……”



注意到了修泰米兹的视线,自称天才的参谋长好像猝不及防地被不快感击中般闭起了嘴。他似乎现在才发现,这次谈话的对象不是无机物而是人类。



紧急联络刮跑了不愉快的天使。



“布伊诺斯·松迪军,距离我军三十公里!空中装甲师将在十分钟后到达红色区域”



那是超乎意料的速度。







移动的活火山,虽然这是夸张的形容。然而看着铺天盖地气势汹汹的大群黑色金属物体,大概谁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带着科茨地平原完胜的自负,布伊诺斯·松迪军朝着目的地一路直线地突飞猛进。目前情况非常严重,恐怕连采取迂回路线的多余燃料也已经一滴不剩了,更不用说是对普林斯?哈拉鲁特市发起攻击了。而要是暂时撤退,进行军队再编成和补充物资的话,指挥官的性格和其他地市干涉的不安都不允许这样做。



年轻的独裁者双手插入军用大衣的口袋,傲然地在强风中,从指挥坦克里探出上半身。在他头顶上方,不断降下新的风压与黑影,空中装甲师的黑色回旋翼正奔向轰鸣的天空。



相信普林斯?哈拉鲁特军已经没有多少战力了——准确来说应该是深信不疑——艾贡·劳德路普之所以仍将空中装甲师的全部兵力通通投入波路达·尼古莱歼峡谷,并非单纯是因为儿童的虚荣心在作祟,让对手见识到己方战力的强大,不战而胜地占领补给基地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并且这也合乎在敌军领地不可分散兵力的军事学基本原则。



粉碎微弱的抵抗,突入峡谷三十公里以上的布伊诺斯·松迪军士兵,看见了堆积如山的军需物资后放声欢呼,从战车中跳出来,跑向物资的士兵不计其数。



“那么想要军需物资吗?布伊诺斯·松迪的强盗们!尽管拿去好了,不过得让你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随着这声宣言的响起,在堆积如山的物资阴影处数支枪口开火了。大口径的高速弹击穿了凯芙拉纤维的军服,布伊诺斯·松迪的数名士兵马上倒地不起。剩余士兵的半数开始反击,另有一半跑向自己的坦克。



劳德路普的命令极为简洁,只有一句“摧毁他们”。这时他扮演的是善于强攻和速战速决的猛将角色。



“艾贡·劳德路普这个人的本质,看起来就像是个为迎合观众的口味而扮演各种角色的演员。而且对他这个演员来说最重要的观众就是自己。他大概是镜之国渡的名角吧”



日后,卡莱尔·修泰米兹是如此追述的。劳德路普确信安全后从坦克上探出上半身,下达突进命令的勇姿确实很具观赏性。从随同的装甲车上,专属摄像师正拼命转动VTR相机镜头,拍下其身姿。



攻击直升机宛如在草原上发现猎物的猛禽般俯冲而下。己方士兵紧紧跟随在向前突进的无炮塔坦克车身的后方,冲破了由沙袋堆积而成的防御壁。出乎意料的是,在那里没有一个敌兵的身影。只有被坦克履带绞在一起压烂的自动发射装置和话筒。



坦克勇猛地从粉碎的障碍物上越过。刮起的沙尘笼罩了劳德路普的脸,独裁者的专属摄像师狼狈地怒骂他们。在重要场面中看不清独裁者的脸,可是他的责任。



劳德路普恼火地用手遮住脸,他注意到军服的布料被奇怪的黑色所弄脏,不禁皱起眉头。从被坦克扯破的袋子中,飘洒出许多黑色粉末,士兵们开始剧烈咳嗽。



“炭尘……?”



自言自语的劳德路普,刹那间明白了自己话中的含义,表情骤然无色。



“回来!后退!”



再也没有演戏闲心的他大叫起来。可这里是细长的通道。无法轻易调头转向。而且后续部队正不断侵入峡谷。



独裁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撕裂鼓膜的爆炸声迟了片刻后随即响起。



爆炸光与爆炸声连锁产生,埋入的导火线与可燃物同时燃烧。士兵们放声悲鸣。



火生风,风送火,波路达·尼古莱顿时化为曲折漫长的火焰隧道。一切都发生在片刻间。进入峡谷的布伊诺斯·松迪军地面部队,眨眼便被吞进了巨大火龙的肚子,随后被高温一一消化。



坦克上的艾贡·劳德路普张大嘴巴,表情凝固了。就算是绝世演员的他,似乎也被剧本没有记载的突发事件给冻结了声带和神经。



人形的火焰,惨叫着满地打滚。从燃烧的坦克中伸出一只半炭化的手臂,一秒后既崩溃落地。坦克大的火球盲目地撞上崖壁,红色的碎片四处飞散。这景象被烈炎与黑烟交替覆盖,红与黑的条纹在视野中乱舞。



独裁者的制止已经失去了效果。后方的布伊诺斯·松迪军士兵们被烈火烟雾热浪追赶着,逃向峡谷入口。舍弃坦克,推倒战友,无视被当作半神来崇拜的独裁者,奔向生之国度的门户。



在峡谷入口处并无敌军的身影。本已准备拼死一战的士兵们拍灭军服上的火焰,如雪崩般欢声朝峡谷外涌去。就在这时,隐匿在峡谷中的普林斯?哈拉鲁特军自动机枪和对人火箭炮开始了咆哮。



布伊诺斯·松迪军的士兵们纷纷背后中弹倒地。要是前方被挡,也许还能一战。可是在逃跑时被人从背后射击的话又该如何呢?没有人会特地转头回来战斗。恐慌开始蔓延,只有一味地向前逃命。这已不是战斗,而是标准的杀戮景象。



另一方面,直升机群被高高喷起的烈炎和上升气流颠簸翻弄。



“蠢货,不准上升!不能上升!”



与其说是在拼命下令,还不如说是在悲鸣。想要回避下方涌来的地狱劫火,就会被天界降临的神之权杖所击毁。多么狡猾啊,普林斯?哈拉鲁特军不但让大地还让天空也站在自己这边,上下同时夹击布伊诺斯·松迪军。



被烈火与气流推搡着,某架非其所愿却不得不攀升的直升机,被一道好似雷电的闪光击中,在空中爆炸四散。



奥林帕斯系统开始起动了。



那就是突破海拔500米不可视边界线的物体命运。



这架直升机的命运,从他所在的位置向周围涉及。从天空中不断降下光之枪,在空中诞生出点点光团和成片黑烟。为了回避而下降的话,就会被长长伸出的炎之舌给吞噬。试着水平移动便会被乱气流弄翻撞上崖壁。终于飞出了峡谷,却又落入对空炮火网之中。从如此周到且充满恶意的陷阱中逃离,几乎是不可能的。



并且指挥系统也完全失灵。著名演员艾贡·劳德路普不得不以最认真的态度去扮演最不喜欢的角色,他现在的角色是对部下见死不救的司令官。在他牺牲了数打为单位的亲信部下后,终于到达了安全地带,在他后方遥远的黑云之下,正有无数的士兵们被烈火所埋葬。



西历二一九零年七月一日。「波路达·尼古莱歼灭战」在太阳还未升上天空中央之时迎来了最终章。布伊诺斯·松迪军所信仰的无敌空中装甲师,最后一架也没能返回母都市。从烈炎与炮击中逃出的直升机共有一百零四架,可是却因用尽燃料不得不在战场周围迫降,剩下只有从被遗弃走向被捕获的一条路,大部飞行员都成了俘虏。虽然有极少一部分人成功地徒步逃离,但也只是作为个人层度的勇气与耐力而被记录在历史一页的角落,并同时作为有力的证言,向后世证明:对败军士兵见死不救、置最高指挥官的责任于不顾、独自逃亡的独裁者的脆弱。







火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不过,被其余热所烧死之人现在才正要出现。



波路达·尼古莱的败讯,使布伊诺斯·松迪政界蔓延的偶然崇拜之风产生了龟裂。抛弃市政公仆的意识,蜕皮为独裁者个人家臣的政治家们狼狈不堪,不知何去何从。作为小小混乱的余荫,艾贡·劳德路普的表兄安凯卢,在名为政治改造学校的牢狱中,迎来了与妻子的见面会。



隔着夫妻间三厘米厚的防弹玻璃,妻子对丈夫说道。



艾贡回国后会承认自己的过错,释放你的!再忍忍吧——不过丈夫无声地笑着否定了乐观论。



“不,我会被杀的”



向着错愕的妻子,安凯卢说明道。



“如果艾贡胜利的话,就会诞生想证明自己宽宏大量的闲心吧。可是现在事与愿违。艾贡一回国,马上会开始肃清反对派。败者如要维持自身的权力,就只有用暴力和恐怖为工具给市民套上枷锁。好好记住吧,我说过的,艾贡独占欲过强”



“可是,那应该是权力末期的病状,不会长久的呀”



“你说得没错,泰蕾洁亚。劳德路普的独裁统治正开始迎来黄昏。可是,直到迎接黎明,还得通过漫长的黑夜不可,同时也会伴随着黑暗与寒冷。就算艾贡会毁灭,在他之前也不知会倒下多少人。我不过是在那最前列的一员罢了”



“亲爱的……”



“不要哭。我不仅没能阻止艾贡的独断专行,就连为本市未来着想,果断地逃亡他市都没能做到。勇气与谋略都不够,事到如今已不值得为我可惜了”



七月四日堕落的偶像艾贡·劳德路普回到了母都市,当天解散立法议会并发布戒严令。五日,将总计一千两百名的议员、记者、市民运动者作为「妨碍本市安定与团结的危险分子」逮捕入狱。六日,戒严司令官艾贡·劳德路普下令处决以前入狱的政治犯及思想犯中的六十人。在处刑名单中赫然出现了戒严司令官表兄安凯卢的名字,看着犹豫不决的副官,艾贡大义凛然地说道。



“正因他是我家族之人,所以更不能偏袒。必须让全市都知道我的大公无私”



七日凌晨零点三十分,开始执行第一批安凯卢·劳德路普等十二人的处刑。安凯卢年仅三十六岁,从走出单独牢房,直到处刑的瞬间,在这长达二十八分钟的时间内,他完全保持沉默。



击退侵略军的普林斯?哈拉鲁特市正陷于狂喜乱舞的漩涡中。科茨地平原会战后,对修泰米兹谴责非难的事,已经没人再记得了。把战死者的遗孀推到身后,自称他称名士的人们,无视只有两只手的修泰米兹困惑的表情,从前后左右各个方面要求握手。



“我市诞生了毫不逊色于爱克尔罗尼亚AAA的名将。已经不用害怕任何一个都市了”



“您三个孩子的名字,可以由我来取吗。我热烈期盼与您分享这份名誉”



愚蠢的采访者更向库路冈参谋长提出同样愚蠢的提问。



“战胜了敌军,您现在心情如何?”



参谋长用不带丝毫善意的眼神看着站在自己外侧,一边傻笑一边伸出话筒的人形虫齿菌。



“是呢,早知会如此,还是输掉比较好。那样就不必回答如此低级的问题了”



对脸色苍白的采访者置之不理,库路冈信步走开。他布置的并非独创的战术。缺乏补给的远征军最后获胜的例子,在历史上一次也末曾有过,而大部队被诱入细长峡谷后还能取胜的例子也从未出现过。只有无知者才会大惊小怪。



库路冈没空搭理那种家伙。他现在很忙,为了接受离婚调停,他不得不出席法庭,而且还得去根治蛀牙。



译者语:



至此,七都市的四名将已经登场了三位。这三位名将虽然脾气性格理念各不相同,但都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而最后一位名将则与这三位人形成鲜明对比,没有基尔伏特贵族式的外貌,没有阿斯巴鲁的放荡不羁,也没有库路冈那般冷血物质。那只是一位并左腿残疾性格温和青年。而就是这样一位青年却将由阿斯巴鲁、基尔伏特、库路冈和另三位将军率领的六都市联合军给击败,保护了布伊诺斯·松迪。如果说《七都市物语的》前两章是围绕阿斯巴鲁、基尔伏特、库路冈这三位角色展开的话,那么后二章就是围绕着诺儒特一人展开的。



敬请期待下一章——贝鲁海峡攻防战



贝鲁海峡攻防战



I



看着新?卡米洛特市水陆两栖部队司令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中将,另两人想道: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不得不和这种人进行联合作战,最近还真是不走运。



遇上爱克尔罗尼亚市防卫局次长兼装甲野战军司令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后,另两人觉得:要为了救这种家伙而舍弃部下的生命,真是恕难从命。



面对普林斯?哈拉鲁特市正规军总司令代理由利?库路冈,另两人心想:造物主真是无能,只凭将这个男人放逐到地面一事,就足以抵消其他所有功绩。



三位年轻的司令,彼此交换着完全感觉不到善意与亲切粒子的视线。他们一边为不久的将来感到失望,一边尝了口各自面前的咖啡;然后不期而至地发出了相同的感想。



“真是难喝至极的咖啡!”



其他三人,泰多梅卡市第二混成军团司令涅·莱尼艾鲁,昆仑市机械化阻击部队司令塞萨陆·劳尔·根特雷拉斯中将,圣德拉市军副司令巴哈兹卤·夏丝德利中将也出现在会议室中;当六市大同盟军全体首脑到达会议桌后,室内的温度徒然开始下降——随行人员中的一人之后如此自白。



西历二一九二年,在后来的国际关系学上成为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年。地球上所存在的七个都市国家中的六个,结成军事同盟;向剩余的都市布伊诺斯·松迪挑起战端。



「反布伊诺斯·松迪大同盟」的成立应被称为是政治炼金术最高境界的产物,这是数天前谁都无法想像的事。



数年来,布伊诺斯·松迪始终处于「第一市民」独裁者艾贡·劳德路普的支配之下。他梦想控制南极大陆,不顾一切地发动的侵略作战;但经波路达?尼古莱歼灭战一役后,他的野心被永远地囚印在梦想的世界中。随着曾经狂言无敌的空中装甲师团和坦克部队皆化为前卫艺术家手中的大群金属造型艺术,劳德路普天才军事家的名声也随之丢弃在南极大陆。他据守在名为布伊诺斯·松迪的城堡中,在他狭小的王国里暴戾恣睢、为所欲为。以他的表兄安凯卢·劳德路普为第一个祭品,处刑了近一万余人的恐怖政治虽然目前暂时告一段落,但其极端的独裁已经威胁到以议员制民主主义为共通理念的七都市的共同基石。就这样,时间、大义名分、追求利益等因素混合后,产生的微妙化学变化,在这年终于一举表面化。



不过,虽说政治层次的炼金术业已完成,但军事层次的友情与牺牲精神却并不见得会随之产生。六都市将各自军事组织中的精英们任命为指挥官,组织对布伊诺斯·松迪的联合军。总兵力数为二十五万六千四百人,达到了布伊诺斯·松迪全军总数的两倍半,满足了「具备比敌军更多的兵力」的首要战略条件。可是,其余的条件却远低于普通水准。



补给线过长、指挥不统一、各部队间明显缺乏协助与配合的意愿;对地理、气象相关信息的熟悉度远不及对手;要是细数的话,两手手指加起来都可能不够用。



六都市派遣的司令官中,莱尼艾鲁、根特雷拉斯、夏丝德利三人的战意并不多。而基尔伏特、阿斯巴鲁、库路冈三人的战意非但为零,甚至还达到了负值。他们三人都清楚彼此都是现实主义者。不会为了成就其他两者的功勋而牺牲自己任何一个士兵。而且,虽然这次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但下次会怎么样只有天知道。在这次战争中消耗战力内虚之时,要是被他人侵略的矛头冷不防地指向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六都市大同盟的成立后不久,就成为对各市当政者和军事首脑来说噩梦的温床。之前无人预测到的事态变成了现实。名为布伊诺斯·松迪的共同之敌——或者说是猎物被消灭了后,在七都市成为六都市后,有谁能保证其中的五都市不会结盟,将剩余的某个都市放入大餐盘中,以欲望的刀叉狠狠切碎成丁呢?



虽然无法天真地为加入压倒性多数派而欢呼雀跃。但反之,如果脱离这个大同盟,便无法分享名为布伊诺斯·松迪的美味猎物。不仅如此,还会亲手为他人创造把自己作为下一个猎物的口实吧。



就这样,六都市的野心和欲望成为束缚炙伤他们自身肉体和行动的枷锁。各市政府对将派遣至遥远拉丁美洲大陆的前线司令们都如此嘱咐道。



“用最小努力换取最大成果!”



如此一来,对六位司令来说,避免被他市的部队当成牺牲品,自然是最优先的课题。



虽然精神与物质上的负担都非常巨大,但也不能中止已决定的出兵计划。因为事到如今再宣布中止,不仅会让布伊诺斯·松迪沾沾自喜,还会提高独裁者的威信吧。



布伊诺斯·松迪的市街,从面向太平洋与大西洋邂逅的贝鲁海峡处展开。北有安第斯山脉,南临亚马逊海,长八十五公里,宽一点九公里至八点七公里。在贝鲁海峡中共有十四个小岛,在所有小岛上都筑有布伊诺斯·松迪军的炮台,两岸成为军事设施的展示场。独裁者劳德路普宣称这里的防守固若金汤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从南北两面突入贝鲁海峡后,进行登陆作战”



这就是六都市大同盟的基本战略。这并非是六位前线司令现场作出的决定,而是大同盟成立前后,在泰多梅卡的会议场上,衣冠楚楚的人们制定的计划。作为战略当然没有明显错误之处,但实行的困难度这一要素,在那时却不知是否故意被遗忘了。



最初,仅凭借海上兵力进入火力侦察。在作好付出一定损失的觉悟后,舰队突击贝鲁海峡,以火炮和导弹攻击海峡两岸布伊诺斯·松迪军的军事设施。以此确认了敌火力分布,然后从陆地发起真正的攻击。



在面临海峡的一带,大部队一鼓作气杀向可以登陆的地点。一边占领布伊诺斯·松迪军分散的阵地,一边确保眺望海峡的高地,设置长距离火跑和导弹发射架。顺势完好地占领布伊诺斯·松迪军面向海峡的军事设施,完全控制海峡。随后让大同盟军的舰队通过海峡,向布伊诺斯·松迪市发射舰炮,使独裁者劳德路普屈服。到了这一阶段,大概还能期待反对独裁的市民们蜂拥而起吧。剩下的只有占领都市的要害,在他们的保护下树立「民主的」新政府。



“换言之,每个高地的占领,都与降服布伊诺斯·松迪市紧密相连。我觉得这是最合理的作战,你们怎么看?”



最年长者,五十多岁的莱尼艾鲁中将虽然态度消极,但总算是总结了作战方案。虽然其他人没有提出异议,但之后的讨论在龟速爬行中前进。



“那么,我想问问是哪个都市的军队首批登陆呢?”



“想由贵军来负责”



“不行,以我军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的。还是贵军的经验与实力更值得期待”



六位司令谁也不想接下这个烫山芋,或露骨或婉转地推卸责任。



六人的阶级都是中将,谁都不想置于他人的下风。虽然并非不想手握全战局的主导权,但避讳承揽责任的想法,更要在其之上。基尔伏特身穿完美礼节与谦让的甲胄,阿斯巴鲁以冷笑和讽刺见招拆招,库路冈满脸不快地沉默不语。



本该有某位身处众人之上的角色,负责统一指挥六都市全军。但如果某市司令手握总指挥权的话,便会把他市部队送入险境里,而把自己的部队留在安全地带吧。彼此猜疑之后,六都市决定派遣相同阶级的司令,组成合议制。在得知这个决定的瞬间,感到这场战争会失败者,在六人中至少占了半数。他们现在热衷于思考用最小限度的损失从战场安全撤离的方法。



结束了成果疏浅的会议,六人走出设置在太平洋与安第斯山脉狭小夹逢地带上的帐篷,交换了纯粹出于礼仪的寒暄后,乘上各自的车辆离去。那时,在帐篷外负责警备的某个士兵,听到了以下的喃喃自语。



“无论多么无益的作战,在正式执行前当然是不会失败的”



这是谁的发言不甚明了。基尔伏特、阿斯巴鲁、库路冈三位司令当时都正在他的附近,并非本意地聚集在一起等候车辆。







离三十岁生日还差五十五天的琼汰·诺儒特之所以能成为布伊诺斯·松迪市北部管区司令是由于,「第一市民」艾贡·劳德路普发起的大量肃清,造成军队首脑们从公务地表被尽数扫入墓穴所致。



在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前,诺儒特侍奉过五位管区司令,而这五人已尽数西归。最初的一人是因脑血栓病故,其余四人则是构成劳德路普漫长肃清进行曲中的一个音符。一人是被怀疑与圣德拉市有染。另一人被当成武装政变未遂的同谋,还有一人的罪名是莫须有的挪用国家资产,最后一人是因同性恋方面丑闻而下台。四人都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被军事法庭判决有罪,并被当日处刑。



“劳德路普虽然不是圣人君子,但却要求部下们都是圣人君子”这是劳德路普遭到后世如此恶意讽刺的由来。



在坐上管区司令的地置时,琼汰·诺儒特不过是个中佐。因为觉得这军衔过于缺少威严,劳德路普突然赐予这位缺少战场经验的年青士官以少将军衔。连跳过大佐与准将的三级特别进升。



劳德路普是个无能的独裁者,赞同这种意见者为数很少。无论是作为政治家还是作为军人,他都具有普通人以上的才能。也有些辛辣言论说他「在自我表演才能方面极其出众」。但不管怎么说,可以确定的是,他在控制才能的精神机能方面大概存在缺陷。他的心境似乎与发生故障的淋浴器很相似,热水与冷水交换喷出,与适温状态永远无缘。



这种倾向开始激烈加速,当然是在前些年,南极大陆作战失败以后的事。在劳德路普看来,为了加强自己的权威,与其获得些许的小成功,还不如惩处他人才是正途。



琼汰?诺儒特在相貌方面对劳德路普没有什么竞争意识;虽然他不是丑男,也有着「艺术家风格」般的纤细五观,但却是个拄拐杖的瘸腿。他在演习事故中失去了一只脚,左脚脖被突然倒车的装甲车给压碎了;他本应就此退役,但因为这种伤残对文职工作没什么影响,而他的射击技术也很优秀,才能得以继续留在军队中。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一技之长,在劳德路普这种人物的支配下,无业残疾人士的生活非常困难,所以他应该可以算是个幸运儿吧。不过,他本人曾经获得过当年射击大赛金牌的经历,劳德路普不输给其他众多独裁者喜欢沽名钓誉的性格,都起到的莫大的作用;而诺儒特妻子歌露娜利雅还直接向独裁者寄信投诉,这才确保了丈夫的职位。



这次诺儒特能一举晋升为少将,也许是因为有关他的记忆还残留在「第一市民」的脑海中吧。不管怎么说,劳德路普深悉人事权的效果,或者应该说他对这效果深信不疑才对。



接受任命回到回到官舍的琼汰?诺儒特,径直走到客厅中摆放的妻子相片前。



“我回来了,歌露娜利雅”



诺儒特对照片说道,半拖着不方便的左脚,在只有面积宽敞,却没有一件像样家具的房间中游走了一圈。古旧的地毯上,留下他拖曳的足迹。自己动手倒了杯咖啡,他手持杯子坐在刺绣面料式的沙发上,那是正对着相片的位置。



“这次我成了少将哟,被人称为将军阁下了。不过肃清这种东西还真能让人才见底呢。我竟成了管区司令,真是不敢相信!第一市民阁下想必也并不情愿吧”



一年前去世的妻子,在相片中温柔地微笑着。诺儒特两眼中摇曳着回忆的雾霭。他似乎将自己置身于超越时间意义的境界中。



“或者是自暴自弃了吧?那倒并不是无法理解,恐怕他也没想到其他六都市会一起牵手发动攻击吧。不过,我觉得不必那么恐慌。虽然凑齐了数,但这数字是否能同样发挥作用呢?”



边说着边站起身来,从玻璃柜中取出一瓶威士忌。向喝完咖啡的杯中轻轻注入,接着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敌人不可能从安第斯山直行而下。所以大概是入侵贝鲁海峡后,从海上发起攻击吧。你也是知道的,海峡被我军的炮火所覆盖。敌军大概会付出重大伤亡。如果能拖延时间,敌军形式上的统一就会出现破裂吧。因为他们想的都是战斗时少受损失,渴求的是胜利后独占利益”



诺儒特的洞察力很准确,如果说六位前线司令正考虑如何减少伤亡,那么后方的政治家们正忙着在以古老资料绘制的地图上规划,占据哪里,租借哪里,指定哪里为无关税地区等春秋大梦。



统一、团结之类仅仅是词典的字眼,并不拥有实体。



“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把这个城市交给其他都市的家伙们。放心吧,歌露娜利雅”



不久后,新任司令将酒杯放在地板上,裹着毛毯在沙发上进入了梦乡。



在布伊诺斯·松迪市的窃听中心,公安警察的部下们控制着数万个窃听器,二十四小时监听着「第一市民」的敌人。一位主任对部下问到。



“诺儒特少将的窃听结果怎么样?”



“这是所有记录”1



录音带重播着新任北部管区司令的声音,重复了两次,他们以听觉侵犯他人的私生活。



“虽然多少带着些批判的口气,但没有什么危害之处,不必告发了”



“与离世妻子的照片对话,真是个哀伤的男人呢,明明还这么年青,快点再婚不就好了吗?”



“不过,嘛~~总之,他是第一市民阁下任命的管区司令阁下大人——少将阁下。如果立下武勋,就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希望他能体谅我们做这种事是因为上司下达的命令”



部下无言地耸了耸肩膀。



九月十一日,六都市同盟的大规模运输舰队,在太平洋方面现身了。以雷达发现它们的布伊诺斯·松迪警戒舰在发出紧急报告后不久,便永远地失去了踪影。导火线已经点燃。



北部管区司令的琼汰·诺儒特少将,乘坐装甲四轮驱动车《ALC》前去侦察。同行的只有两台负责护卫的《ALC》,从城市以北到达海峡与太平洋的交接之处。



虽然说是九月上旬,但在大倒转之后,此地已经进入了金秋时节。在安第斯山顶万年积雪的下方,遍布着金澄澄的树林,海峡淋浴着秋日的阳光,也变成了一条黄金绸带,长达八十五公里延绵至南方。太平洋的波浪趁着今日的强风,无数白浪齐头并进,带着与其海洋之名不符的狂傲向着海岸狠狠冲来,又迅捷退下;目前从陆上还未发现敌军的身影。



“敌军会突然登陆吗?司令”



对着部下的提问,诺儒特微微歪着脖子。他的表情让人觉到不可靠,部下们感到一阵不安。



“不,我不那样想。首先只会以海上兵力进行火力侦察。之后,选择战略据点开始登陆,然后会选择能控制海峡的地点”



“能详细说明一下是哪里吗?”



虽然部下的声音里混入了揶揄的微粉子,但诺儒特并不介意



“当然是高地之处”



说完,诺儒特从《ALC》上下来。柱着松叶拐杖开始步行,拒绝了参谋和副官们惊慌失措的跟随,只带着手持水筒的少年勤务兵,悠闲地沿着海岸一路漫步。



诺儒特下属共有四个步兵师团,二个炮兵连队。总兵力是三万八千八百四十名,全员配备自动步枪,虽然反坦克重武器还算充实。可与敌军相比却难以遮掩火力软弱的劣势。用望远镜遥远着海岸一带的诺儒特,突然向少年兵问道。



“敌人的指挥官都是一群低能者吗?”



“怎么可能嘛,AAA、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由利?库路冈的大名连我都知道”



“名将们指挥的大军吗?那自然是地上最强的军队。不过,那也须指挥官们能那相互配合才行”



诺儒特在望远镜中侦察地形,被岩石和灌木覆盖的连绵丘陵,让人联想到逶迤着的冬季波涛。少年兵耐心等待着,放下望远镜的司令柱着松叶杖,又走了起来。少年兵没费什么功夫就追了上去,心志细腻的少年兵始终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处。



“能展开大军的地点就在这里”



司令的喃喃自语,随着风滑过少年兵的耳际。



“这样的话,目的就是那个山丘吗?”



司令从口袋中取出折叠好的军用地图,确认地点。



“知道那个山丘叫什么名字吗?军用地图上似乎没有记载”



被司令问到的少年点着头,从口袋中取出自家绘制的地图。他是在这周围的零散小村落中长大的,所以他的工作是后勤兼导游。



“卡路迪那斯丘陵”



诺儒特对少年兵俯首笑道.



“虽然不知道是否是个好名字,但把司令部安置在那里吧



“是个好名字哟”少年兵保证道。



“哦~~为什么?”



“卡路迪那斯是我曾祖父的名字”



“原来如此,那么这次一定能打赢”



还没有到三十岁的年青司令,柱着松叶拐杖,沿着步履艰难的海岸,走向来时《ALC》的方向。







九月十五日。



贝鲁海峡攻防战第一发炮弹鞭笞秋日的海面是在当地时间八点二十五分。



海峡东岸——卡路迪那斯丘陵完备森严的地下壕中,柱着松叶拐杖的司令琼汰·诺儒特一边被振动和轰鸣声包围,一边思忖到。



“贝鲁海峡、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还有由利·库路冈!如果与他们一对一比试用兵的话,我连一分胜利的余地也没有。可是,如果是一对三的话,也许反而有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