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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播磨动乱(一)(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裸奔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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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阿米



「竹中半兵卫大人似乎生病倒下了。」



「……你说半兵卫?」



「是的。」



播磨。



毛利军的前锋部队,宇喜多直家设置本阵的书写山地牢。



打算拉拢宇喜多直家却反而遭到幽禁的黑田官兵卫正隔著铁栅栏与两名来客低声交谈。



黑田官兵卫是出身于播磨此处的年幼姬路城主。



她与美浓的竹中半兵卫并列为天才军师而闻名天下。



然而,如今的她却只是个被关在狭小地牢里面只身对抗饥渴、孤独的柔弱少女。



「那个……请用饭团,官兵卫大人。」



一位看起来很有教养的小女孩与异国人士外貌的随从少女瞒著直家为官兵卫送来食物和饮水。



倘若没有这两人送来的饮食还有「话语」,官兵卫的身心早就到达极限而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了。



如果加入相良军团的前尼子家家臣、山中鹿之助不向直家自首的话,官兵卫就会在毛利主力军抵达时被斩首。



而且更重要的是──



「没办法。到半兵卫康复前我都没有食欲。」



「这样不行的。现在请只想著要如何活下去吧。」



「弥九郎说得对,官兵卫大人。」



原先带饭团给官兵卫的女孩只有一位。



如今又多了一位有著异国人士外貌的碧眼少女。



「实在是感激不尽。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你们的身分了吧?」



「这位小公主是宇喜多直家大人的亲生独子,秀家大人。」



「你好,我是秀家。」



「原来如此,你称呼『父亲大人』的那个人……」



「请原谅父亲大人的所作所为。」



自称秀家的女孩一边流泪一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而我则是受主公托付照顾秀家大人工作的商人之女。日本名是小西弥九郎,教名为奥古斯都。」



碧眼少女将挂在胸口的十字架拿给官兵卫看。



「你们是基督徒吗?」



「是的。」



「让秀家大人信奉基督教的就是我弥九郎。在堺町经商的父亲与我的养母都是虔诚的基督徒。」



「说到堺町的小西家……难道你的父亲是小西常珍大人吗?」



「正是。」



「堺町啊……真让人怀念。不过为什么小西大人的女儿会来到备前宇喜多直家的麾下?」



「我目前受雇于备前冈山熟人的店家‧鱼屋。」



「堺町与备前的距离很远说……」



「我不是因为……闯了祸才逃出堺町的喔?」



看来弥九郎曾经在堺町惹出什么事端的样子。



「你是因故而搬到备前的吧,然后你就被直家找上了吗?」



「是的。主公期望唯一的继承人能够成为德高望重的君主,因此挑选了身为虔诚基督徒的我做为照顾她的人。」



人还真是复杂啊──官兵卫心中这么想著。



谋略、谋杀、暗杀、毒杀、偷袭。



宇喜多直家从一介流浪者成为备前‧美作的大名。妨碍他的男人不是被杀就是遭到陷害而失势。总之他会不择手段利用卑劣手段将那些人踢下台。



至于女人,直家则是把她当成权谋的棋子并彻底利用她们。



没想到宇喜多直家这样恶名昭彰的男人竟然挑了虔诚的基督徒来照顾自己的女儿。



而且还是为了让她接受成为明君的英才教育。



官兵卫对此大感意外。



「父亲大人至今为了存活下去做了很多坏事,可是他体认到乱世即将终结,像他这样的恶人在未来的时代将没有容身之处,因此才会希望身为继承者的我能够成为受领民、家臣景仰的有德之人。」



年幼的秀家结结巴巴地如此说道。



看来她与人称奸恶无限之将的父亲不同,是名个性纯朴的女孩。



秀家年纪小小却十分斯文,而且还散发出宛若修女的气质。



不过,拔擢小西弥九郎、养育秀家成为如此文雅之人的,却是那位可说是一肚子诡计的宇喜多直家。



「这样啊。宇喜多直家果然很有智慧。只不过都已经预测到未来了,为什么还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作风呢?」



「主公说『反正我注定要下地狱了』,不愿倾听基督教的教诲。」



弥九郎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另外,西默盎大人。我之所以获得拔擢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航海术。」



「航海术?」



「我自幼从堺町到博多,再从博多前往国外,在船上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世界。如你所见,我的长相酷似南蛮人,在国外进行交涉时很有说服力。主公认为日本即将统一,届时将会需要具有能在外海率领船队的航海术,同时还擅长海外贸易、交涉的武将,因此主公提到身兼航海技术、经商才能的我未来将会主掌宇喜多家的水军。」



「船……我也梦想著有一天能够坐上大船远渡重洋,只不过……」



行刑的期限近在眼前。



毛利主力军抵达播磨时,官兵卫就会被处死。



在营养不良的状态下监禁于狭窄的地牢中,她下半身的肌肉已经僵硬了。



就算拿到钥匙逃出这座地牢,如今的她还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到头来,梦想终究只是一场梦──官兵卫这么想著。



「上帝绝对不会放弃西默盎大人。还请相信相良良晴大人吧!」



「没错,如果他真像官兵卫大人说的那么温柔,他就一定会来。」



「Sim。他太过温柔了,是个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用的男人喔。」



「我曾经见过他一面,不过外表并不怎么出众就是了。」



「尽管容貌低于水平,不过那家伙的胆识过人喔。」



「那他肯定会来拯救西默盎大人吧。我们也在等候那天到来呢。」



「不可能的,我腿部的肌肉已经僵硬,走不动了。而且如果让我逃走的话,你们也会被究责的。」



「呜。秀家希望父亲大人不要再做更多坏事了。『绝不会杀女孩』是被称为无良恶人的父亲大人唯一的温柔优点……」



「我们同为基督徒,一定会找到钥匙救出西默盎大人的!」



「只是,光凭我与弥九郎两人……」



「如果少了外来者,即相良良晴的助力,实行起来将会困难重重。」



相良良晴一定会来吧。官兵卫这么想著。



她只能够相信那个时刻到来,现在先多少保留一些体力、精神撑下去,不让自己的身心变得更加衰弱。



而且,对目前的官兵卫来说,有一件事情比自己的命运还重要。



那就是她在这个战场上结交到的终身挚友,即天才军师竹中半兵卫的性命。



(──半兵卫应该会活下去吧。相良良晴应该会救活半兵卫吧。除了为半兵卫祈祷以外,我应没事可做吧。)



半兵卫应该已经拯救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松寿丸的命才对。



所以这次她一定得拯救半兵卫的性命。



(我绝对要活下去──活下去并回到半兵卫的身边。)



官兵卫凭著毅力硬是将无法咽下的饭团吞进腹中。



胃肠状况很差,即使一小口食物进入胃里也无法转化成养分。



然而,她不再流泪。



她下定决心,要与半兵卫再会时才会再流泪。







「小早川、吉川。与织田信奈决战的时刻还没到吗?」



「我们毛利军数日之内就能抵达播磨了。」



「目前火烧屁股的宇喜多直家正在拚命地攻打播磨。」



「这样啊这样啊。那只要毛利军主力部队进入播磨的话,胜负就会分晓了吧!」



在毛利军本阵中,身为足利家新将军的足利义昭一边说著「可喜可贺啊~~」一边转著圈子跳起舞来。



随侍在年幼义昭两侧的,是身为双胞胎的美丽公主武将「毛利两川」。



小早川隆景。



吉川元春。



这对姊妹辅佐年幼的毛利家家督‧辉元,实质上掌控著整个毛利家。



「尽管无法妄下断言,不过目前的事态发展对我军有利。」



身为妹妹的小早川隆景被称为「明智之将」,是名沉著冷静的智将。



她随时弓不离身。



「大阪烧的发源地是中国啦。要跟京都附近的大阪烧店分高下吶!」



身为姊姊的吉川元春被称为「刚勇之将」,在毛利家里面最激进,同时也是拔刀术高手。



额头上绑著写有「毛利上等」的旭日模样布条。这是为了与妹妹的模样有所区隔。



因为当妯们不说话时,旁人完全分不出两人的差别。



「姊姊。在将军大人的面前请暂时不要说安艺国的方言。」



「呜……抱歉,隆景。」



不过只要一开口就可以立刻分辨出两人。



中国地方的霸主,毛利家接受了从明国归来的正统新将军‧足利义昭「让我上洛!」的请托,发起了与织田家的战争。



年幼的家督‧辉元则是留守安艺。



毛利两川从尊奉足利义昭的大本营‧安艺派出大规模部队,通过了备后、备中,现在即将进入备前。



统治山阴山阳区域十国的毛利家东部版图最远只到备前这里。



接邻备前东边的,正是毛利方的宇喜多直家与织田军的相良良晴反覆激战的播磨。



穿过播磨后就是摄津,再经过摄津就可以到达京都。



消灭浅井朝仓后势力范围急遽扩大的织田家,其兵力目前分散在各处。



他们开拓了许多条战线。



智将,小早川隆景预测说:「若要打击织田家,就得趁织田信奈尚未巩固畿内统治体系的现在」。



尽管猛将‧吉川元春没有如此深思熟虑,不过也抱持著「既然接受将军大人请托,就得为了上洛全力以赴。」的想法,干劲十足。



元春之所以充满干劲还有另一个原因。



「率领尼子家残党的山中鹿之助应该已经投靠了织田方,我这次一定要单挑打倒鹿之助。」



过去在争夺中国地方霸王宝座时的仇敌,出云尼子家。



尼子本家虽已覆灭,但是名为山中鹿之助的前尼子家家臣却发挥了几近异常的耿直与过于热切的忠义之心,并高喊著「复兴尼子家」的口号在各地展开游击战。



当然,面对已经称霸中国地方、拥有压倒性兵力、庞大军事资金的毛利家,只率领一小群游击兵(听起来很帅气,但成员几乎都是落难武士)的山中鹿之助不可能有胜算。



而且说起来,尼子家原本的家督早就向毛利家投降,并过著优雅的退隐生活。



可是山中鹿之助不长眼到的程度超乎异常,无论被击败多少次,她总是高喊著「请赐予我七难八苦吧!」,老是对毛利家挑起战端。



虽然鹿之助几乎没有策划计谋的能力,不过使起长枪时却武艺高强,对毛利家来说是个棘手的人物。



尽管曾经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抓到鹿之助,不过却在说服她服侍毛利家时被她钻出厕所逃跑,结果她又再次举兵起义。



虽说鹿之助是个只懂战斗的猛将,不过却也以出云首屈一指的美少女闻名。



连狂喊著「你害我们搞得人仰马翻!」「要给你一个教训!」围到鹿之助牢房前的毛利家步兵们,都在见到沦为阶下囚的鹿之助充满气质的美丽身影时改口说:「真是位美丽的公主啊!」「我们不忍心痛下杀手啊!」,纷纷像是鹿之助的仆人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且还每天殷勤地送广岛烧给她吃。



她就是这样一位公主武将。



没想到她竟然会从厕所底下钻出去。



某天被囚禁的鹿之助对狱卒们说:



「尽管难以启齿,可是广岛烧跟我的肠胃不合,害得我肚子疼。已经快忍不住了,请让我去上厕所。呼~呼~呼~」



她全身泛红、满身大汗地恳求狱卒。见到鹿之助浑身发抖的模样,因此而兴奋……不,担心的狱卒们带她去了上百次的厕所,然而鹿之助的腹痛、异常出汗、痉挛、心悸却不见好转。



见到闭月羞花的公主武将露出羞耻与痛苦的样子而兴奋……不对,看不下去的狱卒们于心不忍去拿药给她,没想到鹿之助竟然趁这时候从厕所底下钻出去,并逃出城外。



收到报告的元春这么想著:



一名少女从厕所底下钻出去?



你难道不打算嫁人吗?



你单纯只是喜欢承受难以想像的苦难?



还是你这么不想仕宦于毛利家?



对你这家伙来说,我们毛利家连厕所都不如吗!



连屎●都不如吗!



震怒的元春表示「手下留情仅限一次」,往后便视鹿之助为终生的敌人,不断地追杀她。



「将军大人,大战近在眼前,我必定会击败山中鹿之助!」



「喔喔,虽然不甚瞭解是怎么回事,不过吉川你的斗志还真旺盛啊。」



「我绝对不原谅把毛利家说成屎●不如的那家伙,我要打爆她。」



隆景轻轻咳了一声。



「嗯哼。姊姊。请不要在战场上面跟人单挑。」



「为啥吶,隆景?」



「无论如何,姊姊都是毛利家的大支柱。将毛利家推上大名之位的初代,也就是我们的父亲元就公已经亡故,袭名毛利家第二代的兄长英年早逝。第三代尚且年幼。如果再失去姊姊的话,毛利家就完了。」



尽管毛利家是相当古老的当地豪族,但晋升成为大名却是在毛利两川的父亲,即毛利元就这代所发生的事情。



因此毛利家将毛利元就称作初代。



初代膝下有一名儿子与两名女儿。



元就的儿子──毛利隆元很早就从元就手中获得毛利家第二代的代纹。



隆元是个直爽诚实的人,与充满权谋、爱好战争的父亲‧元就有著天壤之别。



而且还是位美男子。



将好战父亲与姊妹们努力拓展的毛利家版图治理得有声有色的人,就是身为第二代的隆元。



元就的两名女儿分别是吉川元春与小早川隆景。



这两人都被送到毛利家竞争对手的豪族家里当养女,并照著元就的计画篡夺了那些家族,最后成为了毛利家的大支柱直到今日。



满脑子权谋的毛利元就与各自继承其智、勇的双胞胎毛利两川一步步扩张领土,接著则是让早早继承第二代的有德之君隆元统治新领地以抚慰领民。



这就是毛利家强悍的秘密。



「……哥哥被毒死了。毛利家最德高望重的哥哥。我从没见过像他那么高洁的男人。到现在我仍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刚强的元春眨了眨眼。



义昭默默地拍了元春的肩膀。



「姊姊。哥哥就是因为太有品德了,所以才会毫不起疑地吃下有毒的食物吧。」



「是啊。如果是那一肚子坏水的老爹,根本不可能被人下毒,甚至该说他会是一脸无辜对人下毒的那一方吧。」



「就连那种性格的父亲大人在哥哥倒下后也变了个人似的。」



「他感叹『虽说是因果报应,但为何不是应验在自己而是隆元身上呢?』,因为太过悲伤而一下子老了好多。『不要企图夺取天下』变成了他的口头禅。虽然最后是寿终正寝,但却舍弃了夺取天下的野心。」



「父亲大人将哥哥的遗孤‧第三代辉元托付给我们姊妹。第三代的年纪还太小。在这个乱世,年幼家督的前途相当艰困。我希望至少让哥哥的小孩能够活下去。」



隆景补上一句「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对元春阐明:



「父亲大人是一代豪杰,若能生在稍有规模的世家肯定可以夺取天下,不可能只因为衰老而变得软弱。」



「你的意思是?」



「过去为了拿下博多以获取海外贸易的庞大利益,父亲大人曾经与丰后的大友宗麟争夺北九州的霸权。」



「是啊。北九州的确是令人畏惧的修罗之国。」



会让好战派的元春说出「令人畏惧的国家」这番话,看来北九州是个非比寻常的地方。



「结果因为放空中国地方,山中鹿之助立刻冒出来作乱,导致我们不得不放弃九州岛!当时如果没有山中鹿之助出来碍事的话──!」



「父亲大人在北九州时也对大友宗麟这位奇才感到惊叹。大友宗麟透过与南蛮贸易获得了大量铁炮、大炮这种恐怖兵器。甚至还保护传教士,并在各处建立南蛮寺。和我们毛利家交战时也拉拢了南蛮船只对我方开炮。那个家伙的领土简直就是外国。」



什么!北九州变成那样的地方啊──义昭讶异地这么说。



原本她深信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剑术的元春不会对南蛮感到畏惧。



「北九州固然是修罗之国,但大友宗麟不过是个南蛮迷而已。北九州不是建有八幡神总本宫‧宇佐八幡宫的神佛国度吗?可是他们竟敢怠慢神佛转而祭祀外国神祇。如今大友的家臣团将会四分五裂。」



或许正是如此。然而,闻名天下的智者隆景却已经考量到了未来。



「姊姊。父亲大人的那句『毛利家不争天下』遗训是在担心,如果争夺天下的情势继续下去的话,这个国家将会成为南蛮的领土,我是这么想的。」



「呜……我、我不懂你的话耶,隆景。」



「这个乱世已经持续了上百年、这个国家的进步也跟著停滞了百年之久。南蛮诸国的实力在这段时间内突飞猛进,现今已经能乘船远渡重洋来到这个国家了。」



「呜呜呜……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



「南蛮很强大。不只是船舶,连武器也强得超乎寻常,传教士们的意志力更是坚强。在与强大的南蛮诸国接触过后,父亲大人体认到这个国家的统一刻不容缓,否则最后将会被他们吞并。为了阻止事态如此发展,毛利家必须抛弃私心、为曰本这个国家尽心尽力。这才是他要表达的意思不是吗?」



「那是我们服从其他天下人吗?」



「并非如此。今日争夺天下的英雄不计其数。毛利家要找出适合天下人之位的英雄。这点力量毛利家还是有的。」



「如果谁都无法匹配天下人之位呢?」



「那个时候就由我们毛利家当天下人。相信过世的父亲大人也绝不会苛责的。」



目前最接近天下人之位的是掌握畿内的织田信奈。



隆景对姊姊还有足利义昭说:「织田信奈究竟是乱世豪杰,还是毁灭这个国家的第六天魔王?我们必须透过这场战争看清楚织田家的真正面貌。」



「隆景,那个家伙肯定是魔王!她不但打算烧掉忤逆她的睿山、还真的放火烧上京。更重要的是她还与天下三大恶人的其中两人──斋藤道三、松永久秀成为同伴耶!」



对啊!将足利将军家赶出京都的就是松永久秀!勾结那种人的织田信奈是逆贼!──义昭尖声喊著。



「不过我已经寄了一封内容宽厚的信给松永久秀。信中告诉她只要成为咱家的同伴,罪责就一笔勾销。咱家的心胸很宽大的呢。」



「不愧是将军大人。但是那家伙是谋反惯犯,她会答应这个条件吗?」



「不,姊姊。毛利家没资格说别人。我们也将天下三大恶人之一的宇喜多直家收为同伴了。」



「那家伙早就该被砍头了,是你救了他耶!」



「毛利家很重规矩,降者不杀,不过投降过一次却逃跑的山中鹿之助则另当别论。」



「织田家就不同了。织田信奈和恶人可说是意气相投呢。」



「姊姊。若要衡量身为毛利家初代的父亲大人是善是恶,那他就是会被称为阴谋化身的大恶人。既然他觊觎天下,当然也做好了被世人斥为恶者的觉悟。谁都无法不弄脏手就窃据天下的。」



隆景一向放眼未来、远瞻毛利家的前景。



她继承了元就的才智。



连继承了元就武艺的元春也无法在口舌之争中赢过妹妹。



姊妹两人深知对方补足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嗯,的确是如此。」



元春老实地赞同隆景的话。



这是元春的优点。她打从心底是位直爽的女孩。



「经常实行背叛、阴谋的毛利家之所以能够在拥有正直等美名的情况下成为中国地方的霸主,这都是多归了哥哥的品德。如果没有哥哥的话,整天与暴力为伍的老爹只会被当成大恶人吧。」



「姊姊,豪杰之家就是这样。必须具备能够运筹帷幄夺取领地的智谋、不畏陋习大破大立的勇气,以及足以治理国家的仁德。兼具智、仁、勇的家门才配得上成为天下人。斋藤道三、松永久秀、宇喜多直家皆为一代豪杰,也都是智者,然而他们的家中没有仁德之人,因此无法夺得天下。」



「可能是因为他们三个尽是一夕得势之人,手下没几个靠得住的党徒吧。」



「或许吧。他们光凭赤手空拳攀上一国一城之主的地位就用尽了全力,已经没有建立自己家庭、展露仁德以消除恶人评价的余力。特别是宇喜多直家,他所面临的局势最为严峻。」



宇喜多直家是失去领地的没落武士之子。



比起依靠才能下克上的商人或平民,要取回失去地位的没落武士之子会更加艰辛──隆景这么说著。



为了获得地位,直家连妻子都当成攻击上位者的工具,他一直都是孤独的。



尽管在年岁增长后终于获得女儿,但是他的女儿还太年幼。



「姊姊。我们的父亲大人原本的立场也跟宇喜多直家相同。双亲早逝、遭到家臣背叛而失去领地,然后从最底层一路爬上来复兴毛利家,成为称霸一方的大名。」



「嗯。」



「父亲大人有幸能够享受家庭的温暖,并获得了哥哥和我们姊妹。倘若他没有这种家运,或许父亲大人如今也会跟宇喜多直家一样被人称为恶徒吧。」



「嗯。在这个亲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乱世,我们姊妹能够生在毛利家实在很幸运,呵呵。」



「真的是呢,姊姊,呵呵。」



咱家和哥哥大人的感情也很好喔!义昭挥著手这么说道。



尽管凭藉自身才智成功以下犯上而成名的天下三大恶人是极端的例子。



武田信玄。



上杉谦信。



大友宗麟。



生于显赫世家,必须与兄弟争夺家督之位的英雄豪杰也不在少数。



听说织田信奈的家运也不佳。



她的生父与义父道三很早就过世,也有著与亲弟弟争夺家督地位的过去,现在甚至也和生母感情不睦。



「隆景。与家人感情不睦的人有办法终结乱世、安定民心吗?一旦背负那种业障的人获得庞大权力,就只会变得疑神疑鬼、成为危害国家人民的魔王。」



「或许吧,姊姊。父亲不厌其烦地教导我们兄弟姊妹要和睦。尽管父亲大人在得意洋洋说出『三只箭并在一起就折不断』这番话时因为姊姊一下子就把三只箭一起折断而露出慌张的模样……」



「嗯哼!隆景,我记得要把那件事当成没发生过吧。」



「是这样吗?」



「隆景。如果把家庭和睦当成条件的话,能够成为天下人的果然只有我们毛利家。」



「是吗?」



「虽然我不知道东国的情况,但是在西国号称家庭和睦的就属萨摩的岛津家,不过萨摩距离京都太远了。」



「织田家人才济济,也可能有哥哥那样的有德之人。」



「哥哥那样的有德之人?光凭世人评价来看,似乎没有啊……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如此完美的男人了,隆景。」



「没有限制一定是男人,也可能是公主武将。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除非找到媲美哥哥的男人,我绝对不嫁。哥哥太优秀这点真是让人困扰啊,呜呜……」



「……我的打算跟你一样,姊姊。哥哥实在是太完美了,让我没办法爱上男性。看到谁都会拿来跟哥哥比较,结果只是徒增失望罢了。」



「喂,隆景。既然你很聪明,应该能够回答我的问题吧。我们难道一生都会孤身一人吗?」



「……」



「别别别别不说话啊!」



两人惊觉到这个问题过于惨痛,彼此都僵住了,还好隆景率先振作起来。



「咳咳……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这场战争中一探织田家的虚实。奸恶无限的宇喜多直家正适合这项工作。织田信奈被逼到死路时究竟会露出魔王的真面目,还是织田家家臣团就此分崩离析呢?又或者……」



「织田信奈觉醒成伟大豪杰,家臣里面也会出现有德之才呢?」



「对织田家而言,这是场豪赌,是他们是否能成为天下人的试炼。」



「……呵。隆景,你真的看得非常远啊。只会打仗的我实在没有那份能耐。」



「没什么,人生不过是一场梦。」



隆景的脸上浮现一抹清爽的微笑。



元春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涵义。



为了毛利家与这个国家的未来著想,隆景一向近乎没有「私心」这种东西。不,尽管她出生时有著与常人无异的「私心」,不过隆景应该是用超乎寻常的生活方式抑制了自己的「私心」吧。这是元春唯一能够够理解的事情。



「尽管对小孩子来说很难理解,也就是说,跟亲人吵架的织田信奈当不成天下人,能够成为天下人的只有与哥哥大人感情很好的我──足利义昭而已!呵呵呵!」



看来年纪还小的足利义昭无法进一步理解这番话吧。







距离毛利军抵达播磨只剩下几天时间。



宇喜多直家在播磨与相良良晴的攻防战依然持续著。



被信奈托付对抗毛利重责的相良良晴坐镇播磨中央的姬路城,并包围了倒向宇喜多阵营、位于东播磨的三木城。



宇喜多直家将姬路城西北方的要冲‧书写山当成大本营,并将良晴的军师‧黑田官兵卫囚禁在书写山的地牢里面。



宇喜多直家是毛利家进攻播磨的前锋部队,他从毛利两川那边领受了两项任务。



一是占领播磨境内据点替毛利主力军开路。



这项任务几乎在拿下书写山的时候就宣告完成了。



尽管为了切断相良军团退路而设计夺走身为东播磨据点的三木城,后来却遭到前所未见的大阵仗包围,这是他的失算。然而,相良军团兵孤势寡,只能包围而无法硬取三木城。



另一项任务倒是个难题。



那就是抓住长年困扰毛利家的宿敌──山中鹿之助。



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



山中鹿之助一如预期与相良军圑会合,并在播磨引发动乱。



如果不能在毛利主力军到达前逮住鹿之助,宇喜多直家的领地恐怕就会被没收。



直家是至今不断以阴谋、暗杀手段夺取领地的人。



毛利家原本也是敌人。



直家只是预测到他所割据的备前‧美作领地将会被夹在势力范围逐步扩大的织田家、毛利家之间,所以才为了自保而投靠以「守信义」闻名的毛利家。



对方没有信任他。同样的,自己也不没有什么忠诚心。



他有所自觉,领地以任务失败的理由被没收也不能够抱怨,甚至被迫切腹也不足为奇。



所以,直家也非常拚命。



在毛利主力军到达前交出山中鹿之助跟黑田官兵卫交换,否则就要处死黑田官兵卫。



他对相良良晴下了这样的通牒。



如果不在毛利主力军进入播磨前做决定,良晴就会失去官兵卫这位无可取代的伙伴。



不仅如此。



另一位军师,竹中半兵卫也因病倒下,面临濒死的危机。



据前鬼所言,为了延续半兵卫的性命必须使用收藏于东大寺正仓院的宝物‧兰奢待。



兰奢待是大和御所的秘宝。



没有大和御所和信奈的许可不能擅自取用。



但是位于京城的信奈才刚在上京发生大火时倒下,人无法离开本能寺。



就算良晴想见信奈一面,也被新上任的侍童阻挠而无法如愿。



尽管良晴打算直接面见大和御所的姬巫女向她乞求兰奢待,但却被关白‧近卫前久阻止,而且还被趁机踹到全身是血。



在这样下去的话,不论是半兵卫还是官兵卫都没救了。



信奈的状况也很不对劲。



再加上从尾张、美浓来的织田家伙伴们目前分散各处。



已经无计可施了。



不只如此,为了拯救官兵卫,鹿之助还趁良晴前去京都的机会去找宇喜多直家。



相良良晴如今陷入了一生中最大的困境。



比起牺牲自己,眼见同伴无法得救而死更令人痛苦。



这并非嘴上说说,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自己的死亡只有一瞬间。



然而,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无法拯救同伴的后悔到死都无法释怀。



良晴深知这点。



而且,从为了信奈与良晴的梦想献生命的半兵卫身上还有另一件要拯救的事。



那就是──



「等等!鹿之助妹妹!」



终于追上她了。



从姬路城到书写山的路上。



在梦前川的河畔。



良晴全力策马狂奔,总算追上了鹿之助。



他的头上──



夜空中出现一颗放出妖异红光的彗星──扫把星。



鹿之助没有武装。



连新月鹿角盔也没戴。



她已经做好赴死的觉悟。



「良晴大人?为什么要跟来!」



她用锐利的眼神盯著良晴。



鹿之助已经铁了心。



事到如今,她不想被打乱思绪。



她的眼神透露出这样的讯息。



可是良晴挺起胸膛回答说:



「我当然是来阻止你的!」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如果阻止我的话,官兵卫大人就会被处死啊!」



「宇喜多直家哪会遵守约定。你就算去了官兵卫也回不来!而且──」



「而且?」



良晴跳下马。



头也不回地跑向鹿之助。



就在鹿之助的马即将跨入梦前川前。



「我绝对不会对同伴见死不救!我不再为了该拯救谁而迷惘!我要捡起所有果实将它们装成一袋!就这么决定了!」



「……我不是你的什么同伴。」



鹿之助也下了马──



但并非为了迎接良晴。



她的全身散发出杀气。



「我只为『再兴尼子家』这个私愿而战。只是利用织田家的军事实力而已。对织田家没有一点忠诚心,更别说对你这种不知哪来的家伙!」



就算没有携带武装,鹿之助仍然很强。



但是良晴没有停下脚步。



鹿之助把良晴骂得狗血淋头,希望让良晴就此屈服。



她奋力甩开良晴努力伸出的手。



然而。



她的双唇却因为悲愤而颤抖。



从口中说出的那些伤害良晴的话让自己的嘴唇再也无法忍受。



良晴心想:你真的不懂得如何说谎呢。



「你骗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为什么又要为了救官兵卫而决定送死啊!」



「我只是放弃复兴尼子家而已。没想到织田军竟然如此弱小。我已经丧失梦想,所以才打算乾脆一死百了!」



「骗人!绝望的人才不会有那种眼神!我绝对要把你带回去!」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你能打赢我吗!?」



「我会赢!」



「你不会赢!」



良晴压低身子伸出手,打算搂住鹿之助的腰──



可是没有成功。



在他弯下身前,腹部先吃了一记猛烈膝击。



这道冲击让他差点要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如同字面所述,良晴整个人被打飞出去。



接著摔落江中。



好冰。



彷佛水里有冰块般寒冷。



他爬起身来。



「为什么你不逃?你应该最擅长逃跑吧?」



「……我才不会逃走。」



一边忍著想吐的感觉,良晴再次站到鹿之助的面前。



「你除了逃跑以外应该没有其他特长了吧!」



正是如此。良晴这么想著。



「……你说的没错,我很弱。我本来就不是能够在战国时代当武士的料。如果没有『躲球阿良』这种闪躲能力,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样的话……」



「可是,山中鹿之助。我不会从你身边逃走。」



「拜托请你不要再管我了……!」



「就因为身为主将的我太弱了,所以才会让半兵卫、官兵卫还有你背负了那么多,而让事态演变至此!往后不一样了!我会变强!我要成为相良军团真正的主将给大家看!」



「被我从正面踹个两三次你真的会死喔!」



「就算如此,我也绝对要留住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程度……」



「伙伴即将在我面前死去耶!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良晴咬紧牙关、绷紧全身,再次冲向鹿之助。



他不可能抱住对方的腰。



那就抓住她的脚。



这次是肘击。



良晴的背上遭手肘狠狠敲了一下。



回过神来时,嘴中已经满是砂土。



刚才他的脸似乎猛力撞击地面。



鹿之助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你应该……能够闪开那一下肘击才对……!」



良晴不想躲开。



他做好承受所有鹿之助攻击的觉悟后才来到了这里。



命还在。



所以便再次站了起来。



晕眩不已、站不稳脚步,即使如此,他还有余力起身。



「请不要再站起来了!」



良晴这么想著:



半兵卫之所以承受著无数苦痛,直到最后一刻也不休息。这个原因我终于懂了。



事到如今终于懂了。



因为眼前有著与命运对抗却即将被命运压垮的同伴。



绝不可以出现「够了,我已经很努力,所以撑到这边就行了吧?」这种想法而半途而废。



「……官兵卫怀抱著成为世界第一智者这种梦想,希望能够前往大海对面的世界,因此才来到了信奈身边,来到梦想著天下布武的信奈身边。」



「……你想说什么?」



「所以,我不认为官兵卫与信奈的梦想有什么不同。」



「那又怎样……!?」



「她们两人拥有相同的梦想。就算最后的目的地不一样,两人都走在同一条路上。所以那两个人已经是朋友了!」



「那跟我无关!出云尼子家对你们是不重要的东西!我只是一介跟不上时代的乡巴佬……」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只想著靠自己的力量来拯救信奈。这点行不通,光凭我一人之力不够。我需要可以继承自身志愿的同伴。我太笨,浪费太多时间才察觉到这点。可是还来得及。」



良晴再次面对鹿之助。



他摆出准备抱住鹿之助腰部的姿势。



可是他知道,这次的冲刺擒抱无法有最初那次的速度。



膝盖抖个不停。



这回可能会被膝盖敲碎下巴吧。



「你够了!」



这或许是良晴第一次看到鹿之助哭喊的样子。



「我是个不懂出云以外情势的郷巴佬,是个向尼子家尽忠以外什么也做不到的没用家伙。怎么可以为了我这种人而死啊!」



「你明明这么强,但是却如此贬低自己,这是个坏习惯喔。」



飞身向前一扑。



「在我的世界,战争与武将都是男人的工作。纵使有女性军人,基本上还是由男人负责。可是──」



「不要再说了……!我要结束这一切!」



「真的……山中鹿之助很厉害喔。信奈也是、官兵卫也是、半兵卫也──」



风驰电掣般的回旋踢呼啸而至。



她的脚尖踢中脑袋侧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