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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所以呢?海边的味道和岩木学长有什么关系?」



「啊?喔,对喔,怎么会这样?」



杉崎一脸纳闷,野末笑了起来。野末开始说明传闻都是空穴来风,但广濑完全没听到。



海水的味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实也许比认为是岩木留下的痕迹更加可怕。高里不是也曾经说,每次都闻到海水的味道吗?



4



下课铃声响了,桥上很快就露了脸。



「哈罗,你有没有听说?」



桥上一走进准备室就问道。



「杉崎,听说有人看到了。」



杉崎一脸得意地笑了超来。



「早就知道了,你是说岩木学长吧?」



桥上听了,露出满脸错愕的表情。



「岩木?岩木怎么了?」



被桥上这么一问,杉崎也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要说这件事吗?听说有人看到岩木学长的幽灵。」



「有这回事?」



「有啊,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桥上一脸惊讶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说岩木变成幽灵这件事,我第一次听到——不是岩木,是一个年轻女人。」



杉崎好奇地探出身体。



桥上眉开眼笑,野末递上咖啡,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很常听到类似的事,只是最近很出名,经常在这一带出没。」



「怎样?怎样?」



「一个年轻女人的幽灵逢人就问,『你认识其吗?』如果回答不知道,女人就会消失;如果回答说知道,就会有一只很大的单眼狗跑出来,把那个人吃掉。」



杉崎兴奋地问:



「你是不是很喜欢听这种事?」



「喜欢啊。」



野末偏着头问:



「你刚才说的『其』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桥上嘟囔。「会不会是魔鬼的鬼?」(注:在日文中,「其」与「鬼」都发ki的音。)



「找鬼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不觉得这样最有可能吗?」



杉崎歪着脑袋。



「会不会是人名?我记得以前有类似的灵异事件,有一个女人在找名字的第一个字是『比』的男人。」



「什么奇怪的故事。」桥上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坂田走了进来。



坂田看了他们三个人一眼,直直走到广濑面前问:



「老师,你知道高里在哪里吗?」



广濑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用意,偏着头没有回答。



「我昨天打电话去他家,没有人接电话,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知道啊。」广濑回答,坂田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



「可不可以告诉我?高里不是没来学校吗?我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想和他谈一谈。」



广濑想了一下,只回答说,不能告诉他高里在哪里。



「高里应该很快就会来学校,等他来的时候再说就好。」



坂田满脸不服气地抬头看广濑。



「老师,你好像和高里关系很好嘛。」



「有吗?」



「我觉得很不一样,其他人谈论高里的时候,和你谈高里时的感觉不一样。」



广濑没有回答。



「老师,你既然和高里这么好,可不可以让我和他见一面?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他谈一谈。」



他似乎不肯轻言放弃。



「你想和他谈什么?」



「各方面的事。」



坂田说话时的贪婪样子让广濑感到厌恶。



「高里现在的立场不是很为难吗?我想要鼓励他。」



「哎唷,坂田学长……」野末语带讽刺地说:「我从来不知道你为人这么亲切。」



坂田冷笑一声。



「我本来就很亲切啊……但我只对值得我这么对待的人亲切。」



「真是势利眼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讨厌和一些无聊的人扯上关系,有很多人明明无聊透顶,却自己为了不起。」



野末带着揶揄的态度笑了起来。



「只要和高里学长当好朋友,或许就不会在你身上作祟了。」



「我才不是为了这种目的!」



坂田气鼓鼓地说:



「我觉得大家都误会高里了,高里算是拥有特殊才华的人,我觉得把这种人当作普通人对待并不妥当,必须有特殊的待遇,否则,高里心里一定会不高兴。」



广濑觉得他说的话惹人讨厌,至少高里不会喜欢坂田。



「等高里回学校,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和他见面,我不想做这种事。」



广濑说,坂田不以为然地回答:



「没关系啦,我不会勉强你,只不过……」



坂田探头看广濑的表情。



「你这种态度让人无法苟同。」



「我的什么态度?」



「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



这个人会让人莫名地火大。广濑心想。野末一脸很受不了地说:



「坂田学长,你为什么对高里学长有兴趣?我觉得你有点异常。」



「你说话也太没礼貌了。」



「我说的不对吗?你好像很希望高里学长真的会作祟,但我觉得这会造成高里学长的困扰。」



「为什么?」



「通常任何人听到别人因为自己而死,都不会感到高兴吧?而且,高里学长还被大家围剿,因此受了伤。」



「所以我才想和他见面,好鼓励他啊。如果他认为自己害死了别人而沮丧消沉,不是太可怜了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高里就是与众不同,是那些人搞不清楚状况去惹他,他们自己太蠢了,高里根本不必为此感到自责。」



坂田故意大声地叹着气。



「错就错在大家不认同高里与众不同。其实只要不违抗高里,根本不会有人死。虽然大家都说高里会作祟,但内心并不承认这一点,所以才会发生这些奇怪的事。只要大家意识到高里与众不同,就可以平安无事。」



坂田说完,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桥上很不以为然地说:



「我才不要取悦别人。」



「反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桥上瞪着坂田。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坂田,你很奇怪,绝对有问题。」



坂田一笑置之。



「如果你不改一改这种认为只有自己才对的态度,早晚会惹毛高里。」



广濑没有开口说话,坂田这种人让他感到极度不舒服。桥上也不以为然地闭了嘴,野末和杉崎脸上明显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广濑站了起来,野末用眼神问他怎么了?他只回答说:「有点事。」就走出了准备室。来到走廊上,把坂田隔离在门内,广濑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5



广濑离开准备室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所以漫无目的地来到一楼。从一楼的走廊来到校舍外,看到许多学生聚集在中庭的草皮上。看着他们的样子,难以想像这所学校持续发生异常状况。他随意坐在门口,发现眼前的树丛发出了声音,一个学生从黄杨木后方探出头看了过来。原来是筑城。



「你怎么会来这里?」



「休息啊。你在吃午餐吗?」



筑城点头,算是回答了广濑的问题。广濑站了起来,穿着室内鞋走去中庭,绕过树丛时,发现筑城和五反田两个人坐在长椅上。



「啊,你穿室内鞋下来。」



「不要声张。」



筑城笑着在长椅上为广濑挪出一个座位,广濑在那里坐了下来。筑城和五反田腿上放着便当盒,但已经吃完了。



「太阳底下还是有点热啊。」



艳阳照在长椅上,强烈的阳光形成了黑暗的阴影。周围越是明亮,他越觉得情绪低落。



「因为这里没冷气啊。」



筑城笑着说。



「嗯,筑城,你怎么没来准备室?」



广濑问,筑城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也很想去,只是很怕见到桥上学长……而且坂田也在那里。」



「怎么?你讨厌坂田吗?」



筑城皱着眉头说:



「我原本就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人,但他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奇怪?」



筑城吞吐起来,五反田代替他开了口:



「他最近有点像中邪,简直就像加入了什么新兴宗教。」



广濑微微偏着头,五反田面无表情地说:



「高里教啦。」



「喔。」广濑小声应着,五反田懒洋洋地耸了耸肩。



「他打了好几次电话给我。」



「坂田吗?」



「对啊,叫我赶快悔改。」



广濑惊讶地看着五反田和筑城,两个人都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他根本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一直打电话给我们班上的同学,说服大家不要违抗高里。」



广濑叹着气。



「所以……你有兴趣加入吗?」



五反田再度耸了耸肩。



「开什么玩笑,坂田的性格有问题。」



完全没错。广濑在内心嘀咕。



筑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受伤的人等于接受了洗礼。」



「什么意思?」



「接受了高里神的洗礼,他说是大好机会。」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也是啊。他对我说,你应该很清楚高里的能力,像你这种人,应该率先改变态度,虽然你受到了处罚,但还有洗心革面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更幸运,还说什么如果不赶快改变态度,定会发生更糟糕的情况,高里已经忍无可忍了……我看他的脑筋有问题。」



「我也有同感。」广濑小声地说。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不是所谓『贫穷的人有福了』的意思?」



「好像不太一样。」



五反田说。



「用宗教的方式翻译坂田的话,应该是这样。违抗高里就是犯罪,神会对犯罪的人定罪,定罪是一种神迹。罪人因为犯了罪而罪孽深重,但因为遭到了惩罚,所以等于有幸亲眼见证神迹。虽然有人因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而接受了死亡的惩罚,但活下来的人能有机会亲眼目睹神迹,这是一种福气。」



筑城惊叫起来:



「你理解得真透彻啊。」



「我不是理解了,而是为了理解而学习了。我想全班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会听坂田在电话中聊一、两个小时吧。」



「你好奇心真强啊。」



「可不可以说我求知欲很旺盛?我没关系啊,坂田的电话对我无害,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广濑问,五反田耸了耸肩说:



「即使他说什么神迹啦、定罪啦,或是如果不悔改,就会受到更大的惩罚之类的话,我也无所谓。因为我完全没有参与围剿高里的事,但对那些曾经参加的人来说,坂田的话根本是威胁。」



广濑叹了一口气。



「的确……」



「那些没来学校的人恐怕都是在装病,即使实际受伤的人,也不至于严重到无法来学校上课,大家都是害怕上学。现在来学校的人,应该大多都是因为父母很严格,不允许他们不来学校上课。总之,坂田的电话让大家更加不愿意来学校了。」



「怎么可能?他们只是害怕遭到报复,不是吗?」



五反田斩钉截铁地说:



「即使害怕,也不至于到不来学校的程度,因为已经有了替死鬼,如果是平时,他们早就来学校了。」



广濑偏着头纳闷,五反田张大眼睛说:



「喔喔,因为我一年级时也和高里同班,而且,我在国中三年级时,也和他同班了半年。我在国三时转学到这里,所以很了解高里的事。即使伤害了高里,也未必每次都会遭到报复。」



「是……这样吗?」



五反田点了点头。



「像上次那样,有很多人一起伤害高里时,其中便会有几个人很惨,其他人可能会受一点轻伤或是幸运躲过一劫,几乎都会遵循这种规则。」



「所以替死鬼……」



「高里的意图应该不是复仇,而是杀鸡儆猴,目的在于警告别人,谁敢动我,就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如果很多人一起伤害他,只有运气差的人会遭到严重报复,其他人只是受点轻伤,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全身而退。现在受伤在家休息的那些人,伤势并不严重吧?」



「……是啊。」



「所以,已经发生过意外的人就不会再发生了,旁观者也不会受到惩罚。每次都会有旁观者,就是袖手旁观、不上前阻止的那些人,但从来没有旁观者发生任何意外。总之,那是警告,既然是警告,继续报复根本没有意义。」



广濑点着头。



「只要想一下就知道了,但那些同学之所以还没有来学校上课,就是因为坂田用这种奇妙的方式在煽动。」



听起来很有道理。



「所以到底有几个人参加?」



广濑问,五反田偏着头,从嘴里吐出同学的名字。



「应该有二十六个。筑城和其他两个人那天没来,我立刻上前制止,还有四个人因为制止而受了伤。除此以外,有五个人旁观,包括高里在内共十四个人。我们班刚好四十个人,所以是二十六个。」



已经有十二名学生发生意外,七个人送了命,还剩下七个人——这七个人真的只会受一点轻伤就没事了吗?



广濑知道,自己是因为充满期待,才认为五反田说的很有道理,但可怕的是并不是高里进行报复,那些异形怪兽能够了解人类的逻辑吗?



即使如此,广濑还是感到松了一口气,可以明确感受到内心的紧张消除了。



※※※※※※※※



他沿着三楼的走廊快步走向楼梯。校舍内渐渐暗了下来,四处可见寂寞的阴影。



他瞥了一眼手表。没想到画阿格里帕石膏像会这么花时间,尤其因为美术老师米田在石膏像外包瞭望胶袋,所以原本很熟悉的石膏像变得很难画。如果在校门口叫计程车直奔绘画补习班,不知道是否能够在上课前及时赶到。今天的内容是速写,那是他最弱的部分,但第一志愿的美术大学经常在入学考试时要求考速写。



他一路小跑着冲下楼梯,走向玄关。校舍的窗户不多,而且玄关刚好被前面的房子挡住,所以完全没有阳光。



他来到有一整排鞋柜的空旷空间时,猛然想起最近同学之间流传的传闻。星期二意外身亡的学弟在学校出没,但因为他在赶时间,所以这件事只是掠过他的脑海而已。



以学力来说,他就读的这所学校算是好学校,但对想要考美术大学的学生来说,就未必称得上是好学校了。他对初试很有自信,只是能否金榜题名,关键在于术科的成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提升术科实力,而且也没有遇到好老师。



他粗鲁地拿出鞋子,把室内鞋丢进鞋柜。他匆匆穿上鞋子,经过玄关时,发现旁边的阴暗处有个人影。



站在那里的并不是之前死去的学弟。虽然他不认识那个学弟,但既然他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就不可能是女人,所以他可以断言那个人影并不是学弟。



女人靠在鞋柜上,白皙的脸看着他。



她是谁?他不禁暗想,但并没有特别怀疑。因为他虽然听说了校内的传闻,却并不知道最近在新市镇流传的传闻。



他微微偏着头。



「请问你是谁?是家长吗?」



听到他的问题,女人沮丧地垂下双眼,但很快抬起眼,再度看着他。



「我正在找泰麒。」



「太奇?」



她点了点头。



「你知道麒吗?」



他听不懂女人这句话的意思,所以站在原地,她再度垂下眼睛。



「我很伤脑筋,必须赶快找到……」



他偏着头回答:



「对不起,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她看起来太无精打采了,所以他忍不住道歉,然后又补充说:



「你要找的是什么?是人吗?」



她摇了摇头。



「麒是兽,名叫泰麒。」



「狗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麒就是麒,所以,你并不认识……」



「对,真不好意思,没帮上你的忙。」



他在说话时努力搜寻着记忆,有什么名叫奇的动物吗?



「那你知道汕子吗?」



「扇子?」



「白汕子。」



对他来说,这三个字比刚才的「奇」更费解。



「这也是兽吗?」



她偏着头回答:



「比兽更接近人,你没见过她吗?」



他摇了摇头,忍不住思考「比兽更接近人」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不赶快找到,会发生很糟糕的情况……」



「很糟糕的情况?」



「对,会很惨。」



「会很惨……」



他突然想起学校这一阵子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泰麒的动静很污浊,可能是被血污染了,讨厌血的兽会因为沾染血而生病。」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



「半嗣好不容易找到这里……」



他听不懂她说的话,但内心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不对劲,这和他所了解的世界不一样。



他终于想要快点离开她,于是对她说:



「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等一下警卫会来锁门,被他发现会很罗嗦。」



她点了点头,身体离开了鞋柜。



对了,自己没时间理会这个奇怪的女人,要赶快离开学校,否则来不及去补习班上课了。



她转身走向走廊。



「不可以走那里,外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她身影越来越淡,他还来不及叫出声音,她的身影就好像融化般消失不见了。



他茫然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