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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神秘流域(1 / 2)



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



虽说来到新学期,但是教室里的气氛跟以前相比没什么不同。



硬是要说,就是教室里多了几个晒黑的同学,还有不少人一副长假刚结束来不及收心的样子。就这几点来看,现在的气氛的确跟平常不太一样,只是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日常的一部分,没有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而且暑假期间我也去了海边,心情多少有点浮躁。



总而言之,放学后的教室正处于极度的喧嚣之中。大部分同学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谈天说地,我们这群也不例外。



「城岛同学觉得怎么样?」



坐在我斜前方位子上的鸳野在亚把问题丢给我。



「这个嘛……」



于是我只好苦笑回答:



「良司喜欢的音乐的确是让人不敢恭维。」



「果然是这样啊?老实说我也听不懂。」



「怎么会呢?敷户同学之前借给我的CD还满好听的。」



森町芹菜先出门反驳我跟鸳野的意见,话题的主角也一睑不服地叹道:



「前卫摇滚有什么不好?」



「话说回来,森町借的CD是哪一张?」



「呃、名字我忘记了,记得好像叫做什么King的,我还把它设为来电铃声。」



听见芹菜对自己推荐的曲子做出正面评价,良司脸上露出雀跃表情。鸳野一看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



「是『In The Court Of The CrimSon King』(注:前卫摇滚团体King Crimson的首张专辑)吧9。芹菜,你连自己喜欢的曲名么都忘啦?」



「啊、的确是这个名字没错。」



芹菜还是一派轻松,完全没有察觉来自鸳野的微微嫉妒。



我虽然在心中焦急,也没办法改变现场的气氛。



「会推蔫这张CD,良司也算是很节制了。」



一旁的绪方美弦推了推眼镜笑道——她跟良司一样是热音社的成员。



「如果是你又会推荐什么曲子?」



「刚入门的人,我会推荐金属制晶(注:Metallica,美国金属摇滚乐团)。



不愧是人称死亡班长的死亡金属乐爱好者……不,叫她班长是因为她总是一副戴限镜绑辫子的好学生打扮,其实她既不是班长也不是班级干部,真面目是喜欢边骑脚踏车边用最大音量听死亡金属乐,还因此被车撞的疯狂乐迷。



我不由得喃喃抱怨: 「至少推荐一些普通人听得下去的曲子吧。」



「城岛在说什么啊?这些曲子任谁都听得下去吧。」



「你对听得下去的标准是什么……」



总觉得现在的对话内容实在不像现代高中生聊天时会说的事。



不过这也没办法,从暑假开始,我们这个小团体的中心人物就变成敷产良司和鸳野在亚。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在亚现在已经敢对敷户同学抱怨了,很好很好。」



芹菜似乎也发现这一点,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开心母亲模样。



「讨厌,什么啦……」



鸳野立刻满脸通红,良司则是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真是青涩啊。」



绪方以一脸打从心底觉得好笑的表情调侃两人。



这下子我也救不了他们,只能莫可奈何地耸肩。



自从暑假发生某件事之后,我们这个小团体的气氛就有所转变。



当时是八月初,也是姬岛姬的事件结束之后。



良司、鸳野、芹菜还有我,除了有事无法同行的绪方之外,我们一起去了趟海边。就在隔天——虽说还有硝子和她的朋友,不过那先不管——良司接受鸳野的告白,两人正式开始交往。



我当然是大吃一惊,因为良司喜欢的人是芹菜才对。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接受鸳野的告白。



然而完全不知良司心意的芹菜却因好友告白成功高兴不已,良司也没有对芹菜多说什么,我们这个小团体就在表面看来毫无异状的情况下持续至今。



我曾想过找良司问个清楚,但到最后实在问不出口。一方面是我觉得没有必要过度介入良司的感情世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良司与芹菜绝不可能变成男女朋友。



芹菜根本不知道良司的心意,而且她心里喜欢的人是——



「好啦……我也差不多该去社阐丁。」



捉弄了良司和鸳野一番之后,芹菜从座位上起身,顺手拿起书包。



「好,我们也走吧。」



语气像个老太婆的绪方用力伸个懒腰,然后拍拍良司的肩膀,良司也随口答应一声。两位热音社社员的互动看在鸳野眼里,眼神又再度夹杂些许嫉妒——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于是我开口问她:



「鸳野待会儿要做什么?」



「啊,恩……敷户同学,我今天有点事,先回去罗。」



「喔,这样啊。」



鸳野平常都会留在学校等待良司的社团活动结束。



「明天要吃便当吗?」



「喔,你做我就吃。」



鸳野每天部帮良司做便当,看来这两个人还挺顺利的。



「哇啊、真是叫人看不下去。」



「真是的……美弦,不要再捉弄在亚罗。」



芹菜对我们挥手走出教室,绪方和良司也跟着一起离开。



只有我跟鸳野两人还在教室里。



「城岛同学要做什么?」



「这个嘛……先去找里绪,然后就回家吧。」



「这么说来,城岛同学今天中午没有去屋顶。」



「每天要是不过去见个面,里绪可是会不高兴的。」



「呵呵,这样啊。她还真爱向城岛同学撒娇。」



「什么啊。」



我们礼貌性地交谈几句,对话内容非常普通,不出一般朋友的范围。然后鸳野挥手向我道别,起身定出敦室。挥手目送她离开之后,我弯腰打算把抽屉里的东西收进书包——同时心里有所感慨。



刚才那些话,真不像两个月前还拚个你死我活的人之间的对话。



没错,两个月前——鸳野在亚被「虚轴」附身,不但绑架芹菜,还打算置我于死地。



如今的她早已忘记当时的事,所以问题——有一个,就是我能够多自然地对她说谎。



虽说鸳野的能力已被殊子封住,但是虚轴「有限圆环」直到现在还在她体内。将虚轴植入鸳野体内的正是我最大的敌人——「无限回廊」,他随时有可能取回鸳野身上的虚轴。在这种情况下,我现在的作为等于是把表面上和自己是朋友的鸳野当成诱饵。



「……要说谁最恶劣,应该就是我吧。」



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笔记本收进书包里。



自嘲归自嘲,我直到现在还找不到突破现状的方法。



虚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踏入非日常的鸳野。



打从心里喜欢芹菜,然而试图忘记这份感情与鸳野交往的良司。



再加上喜欢我的芹菜,以及无法回应芹菜心意的我——



即便如此,现状仍然勉强维持平衡。



只是这种状态就像在针尖上摇摆的不倒翁,既脆弱又不实在,随时可能因为某些微小刺激而崩溃。明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必须设法修补出现破洞的日常,只是我现在依然束手无策。



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守住现在的生活,就算我的生活方式与在悬崖峭壁边倒立一样扭曲,依然是我投身其中,唯一可以依靠的「日常」。



整理过书包之后,我从座位上起身。



教室里只剩下少数几位同学,其中包括三个月前曾与「虚轴」扯上关系的大田敦。



在往后的日子里,被卷进非日常中的人或许还会越来越多。



「喔、城岛要回家了?怎么其它人都留下你先走啦?」



「就是说啊……算了,没关系。」



我对着朝自己挥手的大田耸耸肩,然后走出教室。



下一个目的地是屋顶,属于非日常的柿原里绪所在之处。



也许只有在那里,我可以不必费心思考多余的事。



……话虽如此。



当我来到屋上,立刻发现刚才的安心大错特错。



「啊,晶来了!」



「唉呀,晶的动作太慢罗。」



「……为什么连殊子学姊都在这里?」



若只有里绪一个人也罢,没想到速见殊子也出现在这个鲜少有人出没的地方,我的心情不知出自反射还是本能,感到忧郁起来。



「恩?只是突然想来看看里绪而已。」



殊子把手放在里绪头上轻声笑道。



「里绪和殊子刚刚一直在聊天喔。」



「这样啊,好吧。」



我只能乖乖认命,举步走到两人身边,往屋顶的铁丝网靠近:



「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只有刚刚走过去的鸳野在亚吧?」



殊子代替里绪回答我的问题。看来里绪在侦察时,她一直陪在身边。



「恩,就是这样……今天还是没有成果。」



「要是有成果就麻烦了。」



我一边苦笑一边回头,俯视下面的状况。



放学回家的学生们就像一群蚂蚁陆续往校门走去。



每天早晨和黄昏,我们都会像现在这样「监视」所有学生。



我请能够一眼分辨出虚轴的里绪帮忙监视,以确认我的日常是否遭到非日常侵蚀。这项行动从三个月前开始,现在早已经成为里绪和我的一种习惯——只是今天殊子刚好在场。



「从上次到现在都毫无动静啊。」 「是啊……想到敌人不知何时会来,就觉得担心。」



自从暑假前的直川君子事件结束后,无限回廊就未曾再次现身。



我知道那家伙别有企图,也知道那家伙下次出手时将不再有所保留,所以随时保持警戒——即使如此,我们终究只能落于被动,这让我非常不安。



「我们至少得在那家伙来到学校时立刻发现才行。」



或者是那家伙的手下出现时。



殊子以轻浮的语气对着自言自语的我笑道:



「所以我们才在屋顶上监视不是吗?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似乎晚了点。」



「没办法,我不能让班上同学觉得我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所以不得不和同学快快乐乐聊天是吧?」



「学姊真爱讽刺别人。」



「不。我只是在想那样真的快乐吗?」



捉弄我的殊子,看起来愉快得不得了。



「我快不快乐根本不重要吧。」



「恩,说得也对。」



「……说真的,你今天跑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我不能来看看小里绪吗?」



「少装蒜。」



殊子不会没事特地跑来屋顶。



「哈哈。」



在我的逼问之下,殊子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往校园。



「好吧。我好歹也多了个新家人,一直置身事外也不是办法。」



「……新家人啊。」



殊子是指前一次事件结束后,被殊子家收养的直川君子。



直川是硝子的朋友,受到我和无限回廊的战斗牵连而失去所有家人。我对她一直感到很过意不去,当然更不能容许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主动说要收养她的殊子,似乎也打算为自己的提议负起责任。



「小君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至今还没完全习惯新家的生活。」



「……这样啊。」



殊子现在的行动当然和她的干妹妹舞鹤蜜有关系。舞鹤蜜与直川君子在国中时代曾经是朋友,虽然中间发生过一些事,导致她们现在变成互不相千的陌生人,但是舞鹤依然很关心直川。



殊子之所以愿意照顾直川,有一半或许是为了她的干妹妹着想。



「看到那样的孩子,谁都会想让她得到幸福啊。」



殊子的视线望向远方如此说道。



看来这家伙也用自己的方法协助我们,我感到自己心中又多了一份信心。



「而且小君真是太可爱喵,尤其是刚洗好澡的样子简直让人受不了。」



「……不要在别人好不容易安心时,说些让人不安的话好吗?」



「殊子不行喔,不可以乱亲硝子的朋友。」



「唉呀,里绪愿意代替别人让我亲吗?」



「里绪就没有关系。现在就要吗?」



「等一下,里绪住手,别让殊子得寸进尺。」



「……这是晶说的。殊子对不起罗。」



「啐……晶真小气。」



「关我什么事。」



交换无意义对话的同时,我们三个都没有疏忽对校园的监视。里绪和殊子带有某种独特——彷佛有一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氛,这种气氛为我带来一种紧张感。这相芹菜与良司在一起时的紧张又不一样。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



换做是不久前的我,一定马上否定这种感觉,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改变想法。



也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也可能是因为已经麻痹。



或许是因为我跟这两个人一样,正逐渐往非日常一方靠拢。



硬要说的话,也可能是因为我和硝子的关系已变得跟过去有些不同。



我不由得喃喃说道:



「……有时我会搞不清楚。」



里绪和殊子都露出好奇的表情。



「搞不清日常跟非日常有什么不同。」



我不想说出真心话,更不认为自己能够说明清楚,只好用暧昧的说法表达。



就拿我的日常生活来说——我的学校生活,还有我的同学们。



光看这两个月,我的周遭景象就有很大的变化。



芹菜向我告白、良司与鸳野开始交往——这些事都无法当成微不足道的小事。至少这些变化让我深刻体会到一件事,那就是日常并非恒久不变。



另一方面,看殊子和我也知道——非日常同样不是恒久不变。



殊子开始关心直川君子,对于与自己交往的姬岛姬想必也是如此。



我也是一样。从上一个事件结束到现在,我发现自己的想法正在逐渐政变。



变化来自最亲近我,同时也是我最重视的对象——硝子。



几乎失去她的经验让我察觉到某些事,这些事让我的心变得更接近非日常。



「既然日常和非日常都在逐渐政变,那么两者真的有所不同吗?」



我有点像是自言自语,里绪在一旁显得有些惊讶,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



「……是啊。」



背靠在铁丝网上的殊子微笑说道:



「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这不像晶会说的话。」



「……不像我?」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晶毕竟是个正在成长的健康好孩子。」



「请不要说些无聊的话要别人猜谜。」



「唉呀呀,明明是晶先出谜题的……真是任性。」



殊子不改一贯的语气,我不禁转头看向她的脸。



看了一眼,我立刻收起脸上的微笑。



「殊……子?」



她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的轻松写意。



「我说晶,你一点都不懂。」



「不……懂?」



「说不懂也许不太对。应该说你没有注意到吧。」



「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反问殊子,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神色:



「晶刚刚说逐渐改变,但其实并非如此,至少对我们来说不是这样。如果晶觉得我们正在改变,那我觉得你弄错了。」



「……为什么?」



殊子的语气不像问答问题,尖锐地像是足以剌穿对方——



「我们……不是逐渐政变,而是逐渐迈向终结。」



——逐渐迈向终结。



听见这句话,我的思考瞬间停止。



「我这种说法,也许只是一种文字游戏吧。」



不理会呆若木鸡的我,殊子迅速变回原本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看起来一派轻松,好像什么都没想,更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也因为如此,我无法继续追问殊子任何事。



我移开视线,心中暗自思考刚才这番话的含意。



变化与终结——两者的差别在于未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为了创造某种结果的变化。



为了彻底毁灭消失的终结。



殊子是想说我——我跟硝子部属于后者吗?



就算硝子往后继续成长,甚至有了完整的感情,也只不过是彻底终结前的一个过程。这就是殊子想表达的意思吗?



我不禁望向正在我身边低头俯瞰校园的里绪。



只有坚绪一点也没变,也从未试圆政变。



因为坚绪早巳舍弃日常的一切。



正因为对日常不抱任何执着,才能丝毫不受日常影响。



这是否代表里绪这个存在已经彻底终结,处在无以复加的终结状态——?



我不知道殊子说的话是对是错。



只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只知道我不可能就此走向终结。



我的情感取代我的理智如此告诉我。



「……只是文字游戏罢了。」



我用带有反驳意味的语气开门,殊子的眼睛凝望天空:



「或许吧。」



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我的话,就好像一切都无所谓。



+—+



虽然已经来到九月,盛夏的热浪却一点也没有衰退的迹象。



就时序来说现在已是夏末,但不管是气温还是湿度都和八月没有丝毫不同。幸好教室里的冷气开放到九月中——就这点来说,最近的日子会比第一学期来得舒适。



不过放学后又是另外一回事,关掉冷气的教室实在与「舒适」两字沾不上边。



即使如此,今天放学后我们还是一如往常留在教室,开始漫无目的的闲聊。



「八重真是辛苦——这么热的天气还要练习•」



我们才刚与一下课就赶去参加田径社活动的皆春八重道别,小君就拿超垫板瘘凉,嘴里还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只要多注意不要脱水,我想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虽然口中如此回答,但我也拿起垫板帮自已搧风。现在气温是三十一度,足以对人体活动构成障碍。



「哈、硝子跟君子这两个运动白痴没资格说人家吧——」



有人在旁边取笑我们,手中还拿着一台携带电风扇——那个人是小公主。



「哼、小公主也没有多擅长运动吧——」



「呵呵呵……至少此你们两个好多了。」



小公主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惹得小君「呜——」鼓起脸颊。



自从小公主以转学生的身分再次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至今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虽然中间还隔了一个暑假,但是我们在暑假里频繁出游,所以我们的对话没有任何生疏感。



不管是小君还是不在现场的八重,两人都已完全接受小公主成为我们这个小团体的人。



「单从体育成绩来看,小公主说的的确没错……但是两件事是不一样的。所以说你最好立刻把手上的电风扇交出来。」



「后面这句话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吧!」



「牛头不对马嘴也没关系——硝子说得好,快用那个帮我们吹风——」



然而小公主不但对我们吐舌头做个鬼脸。还故意把电风扇拿得老远。



「小公主,你这是什么态度?」



「就是说啊——」



「哼——这是我的东西,才不会交给你们。」



「……我将这句话视为你的宣战。小君,第十七号作战。」



「收到——」



我跟小君交换一个眼神。



「咦……?」



我们从椅子上起身,分别从两边抓住小公主的于臂。



「做、做什么!?」



「搔痒攻击。小公主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要把你弄到嫁不出去。」



「等、等一下,第十七号作战又是什么!?」



「刚刚想到的。」



「什么跟什么啊!一到十六号呢!?」



「有吗——?硝子?」



「谁知道。」



有没有不重要,现在是发动攻击的时候。



「什么『谁知道』啊!君子也别什么都搞不清楚就说『收到』……呀!」



搔搔搔搔。



「等、快住手、呀哈哈哈哈哈!」



「如何啊,小公主?」



「还不赶快交出来——」



小公主拚命夹起遭到攻击的两边腋下。即使如此,她还是紧抓住电风扇不放。



「嘻、呀哈哈哈!住手……呜咕!」



「搔你痒的我或许不该这么说,请问『呜咕』是什么?」



「还不都是因为、不行……啊!」



「真是的,怎么可以发出那么没有教养的声音。」



「来来来——让姊姊好好疼爱你——」



小君又是从哪里学到这种台词的?



小公主开始发出妖艳的声音,放学之后还待在教室的男同学全都露出奇怪的笑容看着我们。再这样下去,小公主真的会嫁不出去。



我判断有必要立刻给小公主致命一击。



「请别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撑下去。要是小公主再不投降,我们只好趁乱把小公主的胸罩还是内裤脱掉,这样一来小公主别说嫁不出去,连要找人入赘都有问题。」



「啊、恩!连、连招赘也……不行!?好啦!投降!我投降了!」



「知道就好。」



小公主终于无条件投降,搔痒行动到此结束。



「那么就用那台电风扇帮我们两人各吹一分钟吧。」



「好啦好啦,真是的……啊。」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小公主突然皱起眉头,开始检查手中的电风扇。



「咦?」



「怎么了——?」



难道说——



「……好像没电了。」



小公主不断拨动电风扇的开关,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咦——!?」



「……怎么会……」



看来我们刚刚的汗水是白流了。八云同学现在可是在田径社挥洒青春的汗水,相较之下我们流的汗真是一点价值也没有。



「……就是这样,两位对不起啦。」



小公主一面喘着气,一面用看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的表情向我们宣布这个消息。这就叫做输了面子赢了里子吧。



「没办法……我们先去咖啡厅喝点冷饮再回家吧。」



「就这么办。」



「赞成——」



我发现自己的体温与刚刚相比明显升高,看来先前的行动是一大失策。



不过……刚刚的打闹是出自我的欲望,这些行动绝非毫无意义。



换做是一个月前的我,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



「……大概就是这么同事吧。」



「恩?怎么了——硝子?」



「不,没事。」



我的自言自语惹来小君的注意,我立刻笑着回答。同时深刻体认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以前的我也会跟同学彼此玩闹,但是当时的玩闹对我来说是有「理由」的行为。理由可能是「增进人际关系」或是「缓和对方的情绪」之类,其中只有理论不包含感情。



但是现在——不,应该说从暑假开始,我不再要求自己提出理由,即使是在明知毫无必要的情况下,我也会主动和小公主等人玩闹。



也有可能一直以来我只是强加理由在这类行为上,现在的我只是变成不再需要理由。无论实情如何,我的内在正在改变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我们要去哪里——?」



「去『甘屋』如何?那家店的布丁圣代夏季特卖快要结束了。」



「硝子想趁现在吃个够吗——?」



「不,我得分析它的味道,好在家里完美重现。」



「果然想自己做啊……硝子以后可以开布丁店了——」



虽然嘴里说出理由,或许我只是想吃甘屋的布丁圣代而已。



「你说什么?要是开布丁店,自己不就不能吃了吗?」



「哇——好消极的意见……」



在我们谈笑之余,小君和小公主都已经收拾好书包。我也用最快的速度把笔记本收进书包,跟她们一起从座位上起身。



「那我们走吧——」



小君催促我们一声后便走出教字,我和小公主也跟在她身后。



就在此时,走在小君背后的小公主向我使个眼色,悄悄说声:



「硝子……我好快乐。」



小公丰看起来真的很快乐。



她的话中包含曾经失去一次,如今失而复得的喜悦。



好快乐——



「是啊,小公主。」



虽然我还是无法理解,但或许这就是名为「快乐」的情绪。



至少现在的我已不再否定这种感情。



身为机械的我已经出现决定性变化。



变化发生在七月的那一天,从我因为小公主回来而感到「高兴」的那一刻开始。



离开学校之后,我们沿着马路步行了几分钟。



目的地是「甘屋」,这家咖啡店专门推出融合东西风格的原创甜点。



店家装潢模仿日本大正时代,服务生也是穿着和服搭配围裙。店内偏暗的照明营造独特的气氛,加上距离学校不远,因此很受挟间学园的学生欢迎。



今天也是一样——店内满是刚放学的学生。



幸好似乎还差一点才客满。现场的客人虽然多,但是我们一进去就听到服务生说还有座位,只能说是运气好吧。



我们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最里面的靠窗座位。店里在冷气的加持之下非常凉快,与外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小君和小公主都露出舒服的表情。



总之先喝杯水再说——正当我们二人这么想的同时。



「唉呀,怎么这么巧。」



旁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啊……」



转头看去,发现走道另一边的座位坐着一对身穿学校制服的男女。



「殊子和……学长?」



真是难得一见的组合,殊子和主人两人正在这里喝茶。



「啊,午安。」



「午安——」



小公主和小君都认识他们,纷纷开口打招呼。



话说回来——换做四月那个时候,我铁定无法想象我的朋友竟然会有和殊子还有主人认识的一天——如此想想不禁觉得奇妙。



殊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向小君微笑说道:



「我们难得在放学路上遇见呢。」



「啊……的确是这样没错。」



反倒是小君有点紧张。毕竟她住进殊子家不到两个月,面对殊子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不用那么客气啦,君子。」



一旁受不了的小公主笑道:



「反正这个人在家里一定很逊遢吧?•」



「咦?不会啊——殊子学姊一直都很有规炬——」



「喂、小君,不可以叫我『殊子学姊』,要叫我『姊姊』才行。」



「殊子学姊等一下,你都是这样教君子吗!?」



「啊、被发现了。」



顺道一提,关于殊子跟小公主之间的关系,小君得到的解释是「两人小学时住在附近」;另外我们遗让小君以为自己和殊子是远房亲戚——说穿了就是骗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些都是为了帮助小君习惯速见家生活的善意谎言。而且藉由这种说明,小公主也可以更自然地融入我们之间,可以说是一箭双鵰。



「你这个人真是……」



小公主用受不了的表情瞪了殊子一眼,这段对话也让小君的紧张情绪缓和不少。



「还好啦。」



说完话的殊子毫不客气地坐到我们这一桌。



「可是叫『姊姊』还是不好意思——」



「喔?那叫『大姊姊』也可以哟?」



「哇……怎么升级了——」



「你怎么看都不像姊姊吧。」



主人在一旁念念有词,但是现场没有半个人听他说话。这里已经是女生的地盘,没有男生说话的余地。



「小君,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吧。路上顺便买些晚餐的食材。」



「好啊——殊子学姊想吃什么——?」



「唉呀,殊子,你都叫小君煮饭啊?」



「看吧,这个人的生活果然很迈还。」



「咦?没办法,我这个人从来没拿过比筷子重的东西喵——」



「是是是。算了,要是让殊子学姊来煮,根本不知道会煮出什么东西。」



「没关系,我本来就喜欢做菜——而且殊子学姊和阿姨都说我煮得很好吃,每次都吃很多,让我很有成就感——」



小君露出爽朗的笑容,但是我们都知道小君的话对她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



过去的她不知帮家人做过多少次饭,却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听到别人说自己做的菜好吃——小君想要的回报只有这么简单。以前的她得不到,现在至少要由我们给她。



「其实我妈本来就很少下厨,以前几乎都是吃外面。小君搬来之后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话虽如此,其实你只是觉得能够吃到女生亲手做的菜很幸运吧?」



「这也是原因之一。」



「……真是的。」



说到这里,在场的每个女生都不禁开怀大笑。



相较于我们的热络,主人则是完全被冷落在一旁。



没办法,我来陪主人说说话吧。



于是我从座位起身,移动到殊子刚刚坐的位子。



「学长看起来很不自在。」



「……不,也没有。」



主人虽然苦笑,表情之中却带有一丝满足。看见小公主和小君能够像现在这样尽情欢笑,主人一定也很高兴。



「话说回来,学长怎么会和殊子单独在一起?是作战会议吗?」



「恩?这个嘛……倒也不是。硬要说是作战会议也没错,我们刚才在谈往后的事,不过大多只是闲聊。」



「聊些什么?」



「都是些无聊的事。」



主人以暧昧的语气回答我的问题,看起来非常可疑。



「难道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事吗?学长该不会偷偷和殊子……」



「怎么可能……饶了我吧。」



不知是否想象了自己与殊子卿卿我我的样子,主人以一脸害怕的表情大声叹气。



「我们是在谈那两个人的事。」



主人瞄了一眼隔壁座位,我的朋友正在那里与殊子愉快聊天。



「还有……就是今后的事。虽然一切还不明朗就是了。」



「的确,虽然我们想主动出击,但是现在的状况实在不明。」



我们在七月底和「无限回廊」打过一场。



一直到暑假结束,他都没有再次出击的迹象。由于他可以自由更换自己的固定剂,我们根本不可能主动找到他。



或许现在在这间咖啡店里的某个客人就是无限回廊——这种想法绝非杞人忧天,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话虽说得乐观,但是主人的表情非常认真。



「话说那家伙下次的行动绝对不好应付……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那家伙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们,我们都不能输。现在的我们只能做好准备,利用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届时才能以最大的力量迎战。」



「下次——」



主人说得没错,当无限回廊再次采取行动时,我们必定会面对规模远超过以往的侵蚀。虽说直到现在我们对无限回廊袭击我们的目的还是一无所知,但是正如同他在一个月前对峙时所说的,下次的袭击不会再是「勉强可以应付」的程度。



「……所以学长才会特地找殊子聊聊?」



「大概就是这样吧。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她确实很有用。」



主人开玩笑地说道,脸上再次浮现苦笑。



「的确……如此。」



我的视线移往正在隔壁座位与小公主还有小君说笑的殊子。



「等等、殊子学姊!那是我点的蛋糕吧!」



「吃一口有什么关系?小君要不要吃啊?」



「啊、我要我要——」



「君子竟然背叛我!」



该怎么说——现场的气氛似乎非常热闹。



「……如果可以,真想帮她矫正一下性格。」



主人不必叹气,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



「那个人的『闹钟』不知能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你要她催眠自己『收敛一点』吗?我看直接带她去人格改造中心算了。」



「也可以叫她加入某个新兴宗教。」



「要是她叫我买些怪壶就伤脑筋了。」



「那就不停播放贝多芬交响乐给她听,同时逼她看一堆残酷的影片。」



「……两边都是时钟机关,搞不好会有效。」



我们就这样不断交换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对话,然后把手撑在桌上,傻傻看着隔壁桌三人嬉闹的样子。不一会儿主人就保持同样的姿势,用吸管喝起桌上的冰咖啡。



「啊、这么说来我还没点……」



「给你。」



「啊,谢谢。」



我从主人手中接过菜单,正在思考该点什么时,隔壁桌又传来一阵吵闹。



「啊、这一口未免也太大口了!」



「好,接下来轮到小君。小君想吃多少啊?」



「那就跟刚刚一样吧——」



「小君又背叛我!」



「来,啊——」



「啊——」



「等一下,君子!你根本就被这个魔女带坏了吧!?」



「没关系,这里全部由我请客——」



「……既然这样,我要再点一个蛋糕吗?」



「好啊,既然是可爱的姬要加点,我当然很乐意。」



「……什么啊。」



殊子的微笑回答立刻让小公主满脸通红。



呃、这个……这两个人不是分手了吗……?



「硝子听到了吗?有人说要请客。」



不过这两件事是两回事。



「当然有听到,主人。」



我叫来服务生,小声说出我的要求——把原先点的东西换成这家店里最贵的「豪门千金与英伦男爵的舞会布丁」。这种布丁不只名字异常豪华,价格也是吓死人的一千九百八十元。随便跟我的朋友打成一片的人,活该受到这个惩罚。



「啊、帐单直接送到那桌就好。」



「咦?可以吗?」



「是的,可以。」



「……遵命。」



和服打扮的服务生脸上闪过一抹共犯的微笑,我则是对主人伸出大拇指报告任务完成。主人用力点头,嘴里还喃喃说些「知道厉害了吧,活该。」之类的话。



——的确,现在我们再怎么想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我们要烦恼的事多不胜数,但是今天我不打算提起这些事。



毕竟现在我们有金主——更正,有殊子帮忙。



只是她有意愿保护小公主和小君,她们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即使毫无根据,我还是如此相信。



+—+



社团活动结束之后,敷户良司走出校门踏上归途。



柏油路面散发的热气让整座城市像一个三温暖,他不由得面露苦色。



虽然时间已经来到九月,天气依然是夏天。现在时间是傍晚七点,太阳却还没有西沉,一想到今晚又是闷热的一夜,不禁感到有点受不了。幸好良司从小学时代就用柔道锻链身体,因此比平常人更能忍受高温和酷寒——夏季道场里的热气可是比阳光更加难熬。



良司并非在学校社团练习柔道,而是去自家附近的道场。以前良司每个星期至少会去道场四次,但是最近每个礼拜顶多去个一、两次。虽然良司很有柔道天分,其实他对柔道没有太大兴趣。当他在刚上高中时取得柔道二段之后,就决定要找些其它事情做。现在的他对柔道的感想就只有庆幸自己的耳朵没在长久的练习之下变形。



只是他并不讨厌活动身体,还打算这个周末去一趟道场。



自己最近老是花时间在思考。这实在太过反常,自己从来不是会为一件事钻牛角尖的人。



良司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就贯彻到底吧。



——这么说来,自己也很久没有一个人回家了。



良司又开始想起那名令自己烦恼不已的少女。



自从进入第二学期,良司每天都和她一起回家。她总是坚持等到良司社团活动结束才肯离开学校,然而两人直到现在却连手都没牵过。良司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太胆小,还是因为内心深处感到罪恶感与后悔。



自己的同班同学鸳野在亚,在上个学期距离暑假只剩三天的放学后,向良司告白。



老实说直到那一刻为止,良司对她可以说是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班上一名内向的女同学。



虽然曾经与她在同一个小团体闲聊,却几乎没有直接与她对话的经验。只是在告白前的两个星期,在亚突然性格大变,开始积极找良司说话,才让良司对她留下较深的印象。



总归一句,在听到在亚对自己告白之前,良司从未在意过她。



——不对……不是这样。



良司并非不在意她,只是这种在意无关恋爱,甚至与好恶没有关系。



在意的原因只是因为鸳野在亚总是——森町芹菜在一起。



每当良司的视线紧盯森町芹菜时,在亚的身影总会一起进入他的视野——



良司越想越烦躁,不由得啐了一声。



现在想这些事做什么?自己不是早巳下定决心了吗?



不是基于同情或妥协之类的想法,而是依照自己的意愿——跟她在一起。



所以现在根本不该再去思考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这样太对不起在亚了。



绝不能辜负这个愿意对自己这种人说「我喜欢你」的女孩。



看来这个星期六还是去一趟道场,像以前一样找人过招到爬不起来为止。星期天再找在亚一起外出,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不再多想什么的良司抬起头来,夏天的热气让柏油路上方的空气变得朦胧,看起来简直在暗示自己瞹昧的未来。



虽然早已打定主意不去多想,良司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脑袋。



还以为自己是个以行动代替思考的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钻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