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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后的恶魔(1 / 2)



I



我和阿部巡查、贝托三个人合力,用身体侧面朝门的合页部位猛撞,大门轰地一声敞开了。



门板载着我们三个的体重倒在室内,发出了沉重的呻吟。六名女性组成的小分队紧跟着带着武器冲了进来。其他五个人都避开我们三个左右散开,只有药师寺凉子从正中间跳进来,一脚踏在我背上——我真想认为她不是故意的。



“不许动!”



凉子的叱咤之声在房间里回荡。日下本来也毫无行动的意思,打量着凉子:



“哎呀哎呀,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啊。”



屋里的情况不同寻常——当然,早就知道不会寻常,但具体的情况在外面是看不见的,毕竟还是有花费口舌描述一番的必要。



一个红黑色的人形倒在地板中央。虽然脸朝下趴着,也能想到那正是月冈。红黑色是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涌出血液,喷溅得满地都是。咽喉处应该才是真正的致命伤,但日下是怎么给他弄成这个样子的呢?



“不是枪杀,没有枪声,伤口的形态也不对。”



塔梅拉说。室町由纪子脸色发青,好像为了抑制呕吐感似的说:



“是用利刃斩切形成的吧。”



“这你问加害者本人不就知道了。”



凉子瞪了一眼日下,以手中的瓦尔特枪指向他:



“管他什么国家、国境,我以杀人罪名逮捕你!”



日下故意举起双手晃晃:



“喂喂,你们好歹也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死了吧!”



这话真让人恼火,却说得没错。我们被室内的惨状所摄,竟然忘了确认最重要的基本情况。我和阿部巡查赶紧冲到月冈那边,但玛丽安比我们快了一步,已经伸手搭在月冈的颈部,把他的头转向凉子和塔梅拉那边。显然,月冈早就因为失血过多和外伤休克死掉了。



“真怀念日本的警察啊……不过你们几个倒不像警察,真没想到,全是美人儿。除了一个差点事儿,其他的都有弄死的价值嘛。”



“你怎么弄死的月冈?!”



“赤手空拳啊。”



——胡说八道,但日下答完这一句,紧接着就双手抱头作出投降姿态。凉子走过去挺直腰杆,照着日下的头顶狠狠砸了一拳。



“抽你脸都嫌多余!”(译者:这时候就体会到中文的简洁有力了,原文这句话是「平手打ちなんて、あんたにはもったいない」,句子啰嗦发音繁琐,直译应该译作“打耳光什么的,搁在你身上太浪费了”——这简直毫无女王气势好么!)



说完这句,凉子回头看看我们:



“搜!这混蛋的武器应该就在屋里。”



“明白。”



我用指尖抹了下月冈的眼睑,把他的眼睛闭上。说实话,那样死不瞑目的眼神让人恶心。



日下揉着脑袋还不忘放出毒气:



“大小姐,你的行为都构成特别公务员施暴虐待罪了吧?”



“我不过是猜拳出了个锤子而已。下次该出剪刀了,就扎你的眼睛。”



“哎呀哎呀,好可怕呀。”



日下还在臭贫,抬眼看到贝托,眉头微微一皱:



“喂,你来干什么?你当我为什么养着你啊,贝托?”



我立刻将马卡洛夫枪口对准贝托。就算他是冬季两项的金牌得主,哪怕是传说中的西蒙·海耶本人在此,也别想在这个时候溜走。只要他不能立即弄死我,我怎么也得在他身上开个洞。如果贝托胆敢在这里加害凉子……



贝托反倒悠哉游哉,好像我的紧张不值一提。



“抱歉啦日下先生。我考虑好啦,应该这么说吧,我要站在凉子大人这边。”



“哦,你要出卖我吗。”



“啊,这个呀,黑泽明的电影里不是有句台词吗,‘出卖了你对不起啊’。这句话很有型哦。”



日下瞪着贝托“嘁”了声。看样子,这个集残忍、冷酷、狡猾于一身的男人,对于怎么评价贝托这样的人也不是很有信心。



“哼,反正俄罗斯人都不值信任。”



听起来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不管怎么说,他倒是个不失冷静的人物——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一直冷眼旁观我们搜寻凶器的过程,脸上带着“柴郡的猫”那种捉摸不定的笑容。不仅如此,尽管被枪口指着,他还有兴趣跟凉子聊得开心:



“再说一遍吧,如果我的构想实现了,日本就能夺回北方领土,近一步得到整个千岛列岛和萨哈林岛。以后再也不受远东俄军的威胁,还能保证优先享用西伯利亚丰富的地下资源。放了我,对日本国家利益可是大有好处呢。”



“真是美妙的未来蓝图。你要是失败了呢?”



“那也不过是俄罗斯人自相残杀而已,对日本人来说又不痛不痒。哦对了,大多数日本人还讨厌俄罗斯呢,多半会拍手称快吧。”



室町由纪子死死盯住日下:



“是非善恶姑且不论,你倒是日本人中少见的阴谋家。”



“别给他贴金了由纪。这种级别的妄想都可能实现的话,日本早就在太平洋战争中战胜美国,现在都在圣莫妮卡的海滩上卖起饮料荞麦面和章鱼烧了!”



——完全违和的情景……日下大概也有同感。



“章鱼烧还是算了吧。说起来,找到凶器没有?还没有?既然这样,为免得无聊,我们再聊会儿呗。”



他还没说够呢,真是全身上下充满自我表现欲的男人。



“现在人类所必需的不是爱和羁绊,也不是梦想和希望。人类最需要的是核废料的处置场所。”



空气中弥漫的血味儿也不能阻止他,还在滔滔不绝:



“境界低的人就只能这样。听着佛祖啊基督之类的传经说道,两千年来人类不过如此。”



“莫非你的境界高?”



凉子反问。日下正想回答,塔梅拉高声报告,说没发现任何像是凶器的东西。



于是全员转移阵地。事到如今,接下来也就剩下确认一下日下“养成”剑齿虎的场所这件事了。



“反正愿意为权为利前赴后继的财界人士多得是,为什么偏偏钓上的原子能业界大佬?对此我还是不太明白,难道他想亲眼看到核废料的垃圾场吗?”



“可是,为了建核废料垃圾场而创建新的国家么……”



“目的可不只如此。”



——哦……我叹了口气。日下很愉快地环视身边的“凡人”。



“我能接收全世界的核废弃物,统统保管起来。全世界那些建豪宅都不知道修厕所、装修得金光闪闪就心满意足的白痴为了这个条件,多少钱都肯出呢。”



“废话真多,快带路!”



凉子喝斥一声,接着说:



“就算跟支配半个世界的那个时候比起来是不景气了,怎么说俄罗斯也是世界第二的军事大国。能眼看着你分裂领土?”



“哼,远东俄军进驻西伯利亚,那才有趣呢。说不定会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拉开坦克装甲车军团的激烈战争嘛。”



“你还当观光哪。”



“还有,会不会展开核攻击?对着本国领土、本国的国民?那时候俄罗斯政府会成为全人类的公敌吧。”



凉子茶色的秀发摇了摇:



“哎,我算学到了,原来投资银行家就是靠这套车轱辘话把欲壑难填的有钱人送进破产地狱的嘛。没工夫跟你掰,不过,你这套方程式的逻辑,想得也太美了。”



II



走廊有点昏暗,不过天花板上吊着橙黄色灯光的小灯泡,只是步行的话不成问题。



“我的计划还没完呢。我要把符拉迪沃斯托克以‘经济特区’的名义变成日本和韩国的租界,特区内实行‘零法人税’制度,这样大企业的总部一定会转移过来的。”



“对哦,大企业嘛,最恨的就是缴税。不过,大型银行什么的就别想了,人家赚到了日本史上空前巨大的利益也没交过税,可不必特地转移总部那么麻烦呢。”



——真是奇妙的展开。跟在日下身后向他的“秘密研究所”进发,持枪的人和枪口所向的人之间交换着上述对话。



日下打前阵,双手抱住后脑,背心被枪口牢牢盯住。怎么看这种情况对他都是相当不利的,但我们看不到日下的脸——想到这一点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日下和凉子在不同意义上都属于“人类轨道偏离者”,但他的全部底细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把握。



“矿泉水工厂?真小家子气。既然要利用水资源,就应该实施更壮观的工程计划。”



“什么叫‘更壮观’?”



“从阿穆尔河和贝尔加湖采取管道引水的方式向北京供水嘛。怎么样,前所未闻吧?”



我脑海里浮现欧亚大陆的地图——考虑到阿穆尔河与北京之间相距的距离,终究没有发出赞叹,仍然保持沉默。



“这么弱智的计划亏你想得出来。”



“燕雀吧……以下略。知道吗,贝尔加湖有二十三兆吨的淡水储量,占地球上淡水总储量的二成左右。好好利用的话,足够供给十五亿人的维生和生活用水。难道不该加以利用吗?”



日下的声音充满沸腾的热忱——凉子则一盆凉水泼向这股热忱:



“要是五六十年前,在对自然改造的热潮之中这计划还有可能。不过,很不巧,当今舆论的浪潮中这种计划可要被扣上‘破坏环境的恶魔’的大帽子。你以为你这套梦话能被中国政府接受吗?”



“这个嘛,我可没听说过中国政府那么热衷于保护大自然哪。”



“怎么可能!真那样的话,你这边吹着口哨、关关水龙头,北京和周边地区立刻就半沙漠化了。这么危险致命的问题,你以为人家不明白吗。”



“要是你做主大概不会不明白吧。”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



“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呀。”



——任何时候开口就会招人讨厌的主儿。凉子作出一个要踹他的姿势,不过恰恰走到一个下楼的楼梯口,到底没有踹下去。



“对了,我的大名,在日本还是响当当的吧?”



“哎呀,像你这种小毛贼,不过两三年就被扔到遗忘的彼岸了。日本的犯罪数量跟五十年前比倒是减少了,不过臭名昭著的犯罪者每年都有新花样,还有演艺圈的离婚和大麻丑闻层出不穷,够大众忙活得了。再说,还有新开业的拉面店和糖果店呢。”



“拉面店?”



“没错,对日本媒体来说,什么美中首脑会议,都比不上热门人气拉面店重要呢。”



大约下了三十阶左右的台阶。两侧墙上不知是血是泥,黑乎乎的茶褐色抹成一片。不知道这地道是什么人挖掘的,但可以想象从事这项劳动的残酷艰苦。



下了台阶,又是一条同样的地道走廊,不知会将我们引向何方。



至今为止几乎没说话的室町由纪子在队列的后方,第一次开口向日下提问:



“你说要创建新的国家,那么议会和选举呢?”



“议会?选举?哦,这些玩意儿大概还是有必要的吧,毕竟是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嘛。人民代表说向右,全国人民都会往右去的。统治、纪律和服从才是国家政治的理想嘛。”



“人民不听呢?”



“啊?那怎么可能。愚民们需要的才不是什么选择的可能性。他们只需要强有力的指导者毅然决然的命令。日本人到现在总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毅然决然……哼。”



凉子讽刺地哼笑一声。



“怎么,不喜欢这个词儿?”



“这词本来的意思倒不坏。只不过在日本,每当美国以外的其他国家采取强势措施,白痴政治家和文化人就滥用这个词,害得这个词本身都变得廉价了。”



“这并不是词汇的错误……”



“够了。我没兴趣再跟你聊什么形而上的废话。绑架、监禁、性虐待、杀人,你干的事情无论哪一条都是跟政治毫无关系的犯罪。什么宏伟庞大的蓝图计划,还是到牢里写狱中笔记去好了。真能写完的话,至少登上‘十三级台阶’的时候也算有型呢。”



“‘狱中笔记’啊,说不定会畅销哦。到时候能给我把版税送到阴间吗?”



凉子没回答,日下也闭上嘴继续走。



我们继续前进。地道很长,还有拐弯。早就知道这座建筑规模巨大,不过看样子并不是一开始的设计,而且经过了多次增补和改建的结果。



走着走着,墙壁和地板不再是裸露的水泥,变成了木制镶嵌,让人忍不出产生置身古旧旅馆的错觉。越走越深,与其说是前进,不如说是被拐带。我越来越怀疑日下的意图。仿佛察觉了我的想法,日下说:



“别担心,我会好好带路的。带你们去我对人类恐惧和痛苦耐受度进行测试的实验场。”



“那你对恐惧和痛苦能忍受到什么程度呢。”



凉子的声音让我战栗。她的声音让人联想起冰河期的火山喷发,仿佛灼热的巨大冰块盆冲向天空,吞没周围的一切事物……



日下真的惹女王陛下动怒了。



他自己也明白这点。不仅明白,甚至很兴奋——嗜好互相残杀的深海鱼在下水道里发现了自己的同类,大概也会舔着舌头兴奋不已吧。日下回过头来,脸上正带着那样一副表情。



“对这个问题我也很有兴趣。作为答谢,给你唱首歌吧,一首流浪的游子献给祖国的歌。”



“别白费力气了。”



无视凉子的话,日下果然开始引吭高歌:



“从前有一个好国家呀



到处放射着核能量



老爷爷砍柴山里去呀



老奶奶河里洗衣裳



政府和核能开发的神呀



快快逃走吧莫徜徉



扔下了两人快快跑呀



甩掉了包袱多欢畅……”



“腾”地一下,整个世界以白热化的形象在我脑袋里爆炸了。日下的歌唤起了异常的联想,祖母的身影不断在我脑海里回荡。



我朝日下扑过去,其他的事情都不怎么记得了——好像是骑在他身上挥拳猛揍,又好像是被他骑在身上一通暴扁。只要想到日下的拳头急速向我的眼睛袭来,眼前就冒出无数的火花。



我跌跌撞撞的,总算还没摔倒。紧接着胃下方一带被踢了一脚,差点把胃液吐出来。后背狠狠撞在墙上。



右、左、右、左、左、右,挥拳的速度、力量、精准、气势,难以想象对方是个近五十岁的男人。日下竟然比我想象的强悍得多——不过,我反击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猛烈的打击朝我脸部袭来,就在将要相撞的瞬间,我一甩头闪开了。日下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痛得眉头都皱起来。机不可失,我右拳带着全身的力量从下方直捣日下的左脸。



日下的身体飞起来了。在他两脚朝天倒下去的同时,我也跌坐在地。



III



贝冢聪美冲到我身边,用手帕帮我擦额头。



“真了不起啊,警部补。”



“哪有了不起,一时失态忘形了,太丢人了。”



“……这么说,‘那个’您也不记得了?”



“‘那个’?”



我呆呆地反问,贝冢聪美压低了声音:



“药师寺警视和室町警视刚才一起冲您喊‘别打了’,警部补大吼了一句呢。”



“我吼了呀……”这么一说,好像有这么回事,“这个,吼什么了我?”



“‘闭嘴!’……”



啊哈哈哈……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自己亲手毁掉了“待人接物礼貌周到”的招牌。



“不过,真的好厉害呀!一拳KO呀!”



“年龄差距造成的啦。我毕竟比他年轻十五岁呢。”



“话是这么说,还是一场苦战呢。”



这个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地缩了下头。还没想出什么辩解的台词,药师寺凉子已经单膝跪在我旁边,检查似的摸了摸我的眼皮和脸颊。



“日下那混蛋,忘了是武术还是跆拳道什么的,反正是有个业余段位的。不过资格被剥夺了罢了。”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呀。”



“作为公务员,刚才举止不检点……”



“嗨,什么呀,你自己非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心派,其实这才是真面目嘛。所以根本不用道歉。”



“那个……”



旁边传来一个抑制着情绪的声音。



“怎么,由纪,你还不服啊?”



“我是说,是不是尽快治疗一下比较好,刚才打得那么重。”



“用你多嘴。你有啰嗦半天的功夫,就不会把急救箱拿过来吗?!”



“拿来了。”



由纪子递过来一个急救箱,上面仅勉强能看出红十字标记,已经是个相当有年头的急救箱了。她说是在月冈被杀的房间里找到的,想着多少能派上用场就带上了。



凉子接过急救箱,又一次检视我的伤口。



“哎呀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伤。换我出手,连根头发都没不会掉就能干掉他了。”



“凉子,真没礼貌,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要你鸡婆啊。我的意思是,这家伙(指我)只管把日下什么的交给我,呆在一边好好见习就好了嘛!要知道自己水深水浅呀,善良的警官先生。”



“……对不起。”



“泉田警部补没必要道歉啦。”



“别乱打岔,由纪!”



“不,室町警视,我是为刚才出口不逊道歉……”



“哎哎,都什么时候了。再说你平常对我从来都出口不逊的。”



“这、这我可不敢。”



“别啰嗦,闭嘴乖乖让我治伤。嗯,先要消毒……是这个吧。”



五秒后,大家都听到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发出声音的就是我本人。额头上的伤口像燃烧一样火辣辣地痛起来。



“干什么嘛,小题大做。就是一点点消毒啦……嗯,这是……?”



凉子的鼻子凑近瓶子闻了闻,突然皱起眉头:



“这、这怎么回事,这不是碘酒吗!”



“你把碘酒直接涂在伤口上?太过分了凉子,你这是虐待!”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现在哪有人用碘酒消毒,这什么年代的急救箱啦。都是你拿得不对!”



“我来吧,把药给我。”



“哼,真讨厌。”



虽然格外麻烦,但我毕竟是光荣地享受了警视厅两大才女(同时也是两大美女)的治疗。身上脸上贴满了创可贴。



至于跟我苦战半天的日下就只能面临非人道的待遇了。他好不容易爬起上半身晃晃脑袋,又被凉子一脚踢倒。



“竟敢对我的家臣动手动脚!喂,快给我滚起来,往剑齿虎实验室带路!”



于是一同再度出发。阿部巡查借我肩膀架着,就这样,我们一行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



厚重的铁门。但上面没有锁——大概是没有必要吧。兼具兽医的诊疗室和理科实验室功能的房间,足有小学教室四倍大小,一部分用树脂塑胶板打了隔断。



隔断里挤着十头左右的剑齿虎——不,准确地说是完全成形后可以被称为剑齿虎的上古哺乳类动物。不知已经见了多少次了,所以这次我本不打算详细描写。还有长着两个脑袋、六条肢体,或者完全没有后肢的怪胎,这些人类在科学的名义下玩弄造就的牺牲品都聚集在此。



它们显然不曾得到什么精心照料,散发出让人胸闷的恶臭,身上的污物之中甚至还露着骨头。



“……难道,你让它们残杀互食?”



“BINGO。不能吃掉别的就要被吃。解决方案越简单越好。”



“不负责任,你说得倒轻巧。”



“才不是呢。它们的结局也不过如此。虽然凶猛,实际上生命力很弱。反正它们也熬不过西伯利亚的冬天。”



室町由纪子和贝冢聪美抱着手臂别过脸,想必是不忍心正视这副惨状。



岸本——差点就把这小子忘了,抱着人偶手办靠在墙上,一副马上要晕倒的样子。阿部巡查岔开两腿,坚持站直。玛丽安和露西安掩着口相互支持,塔梅拉则发出低沉的怒吼。



日下伸出手,往一只奄奄一息摇摇欲坠的剑齿虎耳朵附近扇了一耳光。一直忍饥挨饿的剑齿虎似乎连视力都丧失了。



“住手!你不就是喜欢欺负弱小吗!”



“我只是讨厌弱小的东西罢了。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还要求助他人,或者不靠他人的帮助就活不下去的家伙,我最讨厌了。动物保护?别搞笑了。凭什么保护不能自主生存下去的动物?”



这男人最爱沉醉于自己的演说。室町由纪子脸色苍白,却更显得美貌。她转向日下:



“放在政治和社会理念里,你的意思就是根本没必要对社会弱势群体建立安全保障,也不用救助身无所依的老人、残障人士,是这个意思吗?”



“回答正确。”



日下嘴角高高吊起,“不能自力更生的家伙就应该被淘汰,这是自然的法则。为此花费无穷人力,勉强让他们活下去,只会给国家财政造成负担,加重税负。我所创建的远东西伯利亚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定会废除伪善的社会福利那一套,能够自我救济的人能够健全生活就……”



日下兴致高昂的演说被异样的声音打断了。



沙擦——啊——!



发出这种声音的应该是室内的剑齿虎吧——任谁都会这么想,但那些可怜的牺牲品早就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入口的门还敞开着,一个东西慢悠悠地走进来——比人的体型大得多、显然是猫科肉食性的动物……我倒吸一口冷气。



是之前那头剑齿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