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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ONE MORE CHANCE ?(1 / 2)



锦标赛系列赛,德国大会。



我的竞争对手至藤响子,以第三名站上了颁奖台。



比我高了近10公分的身高、十分修长的手脚、宛如贵族般的容貌、以及如实反映出她坚定意志的细长双眼,仿佛能让欧美人强烈感受到东洋的神秘。



虽然是现年23岁的富家千金,但她除了拥有扎实的技术及正确性外,还具备了连指尖的微小动作都细心要求的表现力。她经常使用古典乐做为表演乐曲,本季也采用了同样的演出风格。



但是在长曲方面,她则是稍微改变方向,采用明治初期温室千金的印象,呈现了内容充实的表演。



在三年前,诠释“乱世佳人”中郝思嘉的表演,与至藤原本的个性互相呼应,获得了极高的评价。而现在至藤又成功地展现出不同的魅力。



“真是棘手……”



看见她在电视上展现的技巧,就连我也不由得佩服。



虽然三个礼拜后就要在HNK杯与她直接对决,但如果在这场赛事中出现明显的差距,那这次奥运我就没希望了。获胜,不然至少也要紧追在至藤之后,非得让评选结果拖到全日本锦标赛不可……



“她的笑容真美,跟某人真是差太多了。”



“少啰唆,这女的只有表面好看而已。”



没错,这就是我和至藤最大的差异。



身为美女选手(当然,没有我漂亮)的受欢迎度、气魄等方面,坦白说,我们是极为相似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和她的关系实在称不上良好,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也不会互相交谈。反正她是与自己争夺日本顶尖头衔的对手,这样也没有特别不便的地方。



唯有一点,对方决定性的优势就是她相当善于与他人交流。不同于无论公私、对象,比起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我,她总是能清楚分辨时间与场合,绝对不说不该说的话。



她应对愚蠢媒体的沉稳作风,和一流外交官相比也毫不逊色。



她是个懂得巧妙掩饰内心、不会无谓树敌的理性女性。



……这也是我看她不顺眼的原因。



另外,在这场德国大奖赛取得优胜的人,也曾参加上次赛季,也就是八个月前的世界锦标赛。



那个人就是年仅14岁2个月便登上世界顶点的俄罗斯天才少女,莉雅·嘉奈特·朱迪耶夫(嘉奈特是绰号)。



年轻的冰上好手。



仿佛把星星镶入其中的碧眼、小巧玲珑的鼻子与嘴唇,在柔顺浓密的蓝色短发下,是看似精巧人偶般的娇小脸蛋。宛如以高纯度雪结晶组成的白皙肌肤,有时甚至会在冰上散发出青白色的光泽。



卓越的技术加上无可挑剔的美貌,会如此受到众人瞩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媒体看好她的程度也是显而易见。想必他们都会在报导中写上:“奥运冠军除了莉雅·嘉奈特外,不做第二人选!”吧。



但是,她却和我有着奇妙的共通点。和我是姿色不相上下的美女也是其中之一啦,但我指的是,她和我一样表情极端生涩。不只是在记者会或比赛后的宴会上,就连刊载在花样滑冰杂志上的私生活照片,她都是彻底的面无表情。在这一方面,她无庸置疑的是在我之上的强者。



但是……



唯有在冰上时,她会变得判若两人。



不到150公分的身高、未臻成熟的肢体、而且年仅14岁……她那充满自信的笑容与视线都在散发出强烈的魅力。她的表演完全震撼了评审、现场观众,甚至就连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能充分感受到她压倒性的气势。



当然,拥有世界顶尖的技术,自然就会散发出相对应的气魄……但是,绝对不只是这样而已。



我自己也经常看着她的表演,模仿她所展现的动作。而面对这个实力在自己之上的对手,我也怀抱着憧憬与敬意。



但是……



像她那样如此丰富的表情及表现,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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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吵死了!”



……真是不爽。



虽然在跳跃失败跌跤时,我这个摔跤的人都一声不吭地站起来了,脑袋里却会听见那个老外哭爹喊娘的叫声。



“每次摔跤都哇哇叫,你也够了吧!”



“你站在我的立场想就知道了。不管我愿不愿意,都会摔跤、绊倒,或是感到被冰刀划到的痛苦……”



“我可是……!”



……不管我愿不愿意,换衣服、洗澡都会被人监视,甚至连排泄的感觉都与人共有咧!



……好险。我在大声说出这些话,而招致现场所有人的鄙视与怜悯之前克制住自己,也算是有相当大的进步了。



“鹤纱,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喔。”



高岛教练立刻就赶到我这个场内最严重的问题儿童身边。



“感觉怎样?”



“不是很好。那个从连接步立刻转成勒兹组合跳的部分,风险还是太大。如果下次再失误的话,也只会让至藤称心如意而已。”



“是吗?那么要改成普通的助跑起跳吗?”



“那样似乎比较好。”



……话虽那么说,但我仍旧无法释怀。降低表演的技术难度虽然能够提升成功率,但却无法提升得分。



对现在的我来说,冒险进攻的态度应该才是我需要的。可是,就算我有这种想法,只要一回想起最近一连串的失败,我就……



教练总是告诉我选择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做法,虽然教练会给我建议,但他总是让我自己来下最终的判断。



我一定要回应教练对我的期待。



距离奥运评选第二回合的HNK杯已经没几天了。考虑到在美国大奖赛惨败的结果,这次至少也得站上颁奖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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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12月,HNK杯花样滑冰大会很快就来临了。今年的举办地点是杜之都(森林之都),仙台。



综观本大会的出场选手,最有力的优胜候补选手,应该就是意大利的19岁选手,加百列·派比·波佐吧。她是在2004年的世界锦标赛当中,以17岁夺得第三名,站上颁奖台的好手。



在众多气质出众、以我为代表的公主系选手当中,像她那样个性谦和,备受众人喜爱的选手,确实不多见。



她有着160公分出头的身高,以及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肌肤。绑成马尾的红褐色头发,和有着淘气少女韵味的淡褐色眼睛,这些正是她的魅力所在。



她的个性极为开朗、友善。即使在记者会上,也总是懂得观察周围的气氛,适时地逗大家开心。



……由于花样滑冰也是评分竞赛,因此除了参赛者及教练外,各国联盟及媒体,甚至包括观众,对于评分的抱怨及不满总是不曾间断。



每场大会都会有人对评分有着各式各样的异议,并且对结果感到失望。这种情况有时甚至会发生在选手对自己对手的分数上。但是这些状况都是理所当然的发展,选手或教练在记者会上抗议的戏码,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了。因此只要没有什么特别夸张的问题,观众及媒体也都将其视为竞赛的一部份。



虽然加百列年仅19岁,但至少在这几年当中她都一直在世界的顶端奋战,因此想必也会有不愉快的经验。但是,在公开场合时,她从未对裁判表达过任何不满,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提过她在私底下对评审有任何抱怨。



虽然她到世界任何地方都相当受人喜爱,但这种极端清廉的态度,甚至连她的支持者们都为她感到焦虑。常有人认为她偶尔也该扳起面孔抱怨一下嘛。



……总而言之,要讨厌像她那样的人。正常人应该都办不到吧。毕竟,就连我自己都相当喜欢她。



“既然要附身,真希望能附在像加布莉(加百列的昵称)那样品格出众的人身上呢。”



……现在我对彼得失礼的讽刺,已经到达能够不发飙、不生气,而且也不猛塞蕃茄的境界了。不知是因为我的人格有了飞跃性的成长,还是单纯地被磨钝了而已。



“要是你附在像人家那样如假包换的天使身上,我看你大概花一万年都别想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说的也是。不过,附在鹤纱身上的话,或许就连阎王都愿意为我网开一面呢。”



“……你是说我的心胸比阎王还狭隘吗?”



或许彼得正吓得发抖,但其实我并没有特别生气。毕竟他对我造成的压力,从那个恶梦般的X-DAY之后,就已经没那么……



不行,想起来还是很不爽。



“既然要附身,我倒希望你附在至藤身上。要不然,去找多敏妮克·米勒也好嘛。”



“……你的宿敌还真多。”



算了,反正也已经注定要和这家伙搅和一阵子……说到这个,他之前说要耗多久来着?



突然想到这里,我便从第一次接触那天开始数了100天,结果……



“……这未免太巧了吧?”



我试着再确认一次,但是……还是一样。



那天正是奥运花样滑冰的最高潮,进行女子单人长曲比赛的日子。简直就像事先计划好的一样……



“看来真是那样呢。”



“……你上辈子跟我有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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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开始前的记者招待会。



受邀的有两位日本代表候补、加百列、以及俄罗斯的奥尔嘉·莫托科娃。



曾经三度在世界锦标赛中称霸,在最近十年成为花样滑冰界龙头之一的奥尔嘉,现在也已经27岁了。



虽然她在上上届还能取得第二名的成绩,但在上一届锦标赛当中,只取得了第六名。不过,虽然她已表明这届过后便会从业余滑冰界退役,但她那媲美新体操选手的柔软身段,及运用其优势所展现的华丽旋转,充满个性的动作依旧不减当年。



就连现在,在她那头浓密棕发下的双眼,仍不时散发出慵懒的气质,偶尔还会有类似叹息的动作。她的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请问各位选手现在的状况如何?”



这是我们四人在记者会上最先被问到的问题……还真是典型的问题。



加布莉和奥尔嘉分别透过翻译回答后,接着至藤也照例给了公式化的答复。再来就轮到我了。



基本上,日本媒体在记者会上面对选手时,通常都会公平的提问,留意不要产生落差。关于这点,也可以说是一种美德了。



当我随口回答说“和平常一样”之后,似乎让记者们有种被泼冷水的感觉……只见其他记者继续举手发问。



“我想请教至藤选手。不久前三代总教练曾说过,这次的比赛结果有可能立刻决定奥运的代表。关于这件事,请问您有何看法?”



多少算是我竞争对手的至藤,她的视线似乎朝我看了一眼……应该是我多心了吧。至藤并不是个会在公开场合让记者抓到把柄的人。



“我所能做的,只有在这次比赛中全力以赴而已。至于要选择谁做奥运代表,我只能全权交由负责评选的人来决定。”



……中规中炬的模范答案,我带点讽刺地这么想着。



遇到问题时不给予明确的答复,大概也算是日本人的美学吧?只不过,这种美学让我无法理解就是了。



“樱野选手呢?”



察觉同样的问题被丢到我这边,我便立刻开口回答:



“因为我在美国的表现很糟,会演变成这样,我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论如何客观地去思考,现在的我没有后路已是无庸置疑的事实,因此我也不会特别去在意评选,就算在意也没有意义。”



这并非我事先设想过可能会被问到而事先准备好的答案,我这个人对这种事并没有那么细心。但是我的答复,有时似乎让人觉得太过理性了。简单地说,就是给人“16岁的小丫头,装模作样什么……”的那种感觉。



无论是媒体、联盟的大人物,甚至包括一般的观众在内都差不多。他们认为体育选手,尤其是女性,就是要和顺、乖巧、纯朴、可爱……



这就是他们希望看到的。说真的,还真是无可救药。



“哈哈哈!”



……彼得的笑声,把我从逐渐灰暗的想法中拉回现实。回神一看,才发现所有记者的视线都集中在加布莉身上。因为她开始像往常一样,正在说一些缓和现场气氛的谈话。



可是,想到连附在我身上的幽灵都被她逗笑就……感觉不是很愉快。



算了,也罢。



比较起来,加布莉就算被没神经的记者们问到会感到困扰的问题,她宽容的个性也能让她轻易地化解尴尬……即使我自己并不想变得像她一样,但像她那样的人,仍让我不由得感到钦佩。



不过,这场记者会本身却无法带给我任何感动……在摄影师们的底片上,或许会留下好几张我一脸无聊的表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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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项目的名次,是由合计短曲与长曲的分数来决定的。



短曲的表演时间为2分40秒。在这段时间内,表演内容必须包含三个跳跃、三个旋转、二个连接步,必须在表演中融入这八个动作。女子单人在两个连接步当中,其中一个动作还被指定必须是飞燕式的连接步动作。



我本季的短曲使用曲是萨拉沙泰的流浪者之歌。只是,艾芙洁娜·杰奇雷夫特编排的内容对我来说还是……



抽签的结果,我的出场顺序是12名选手中的第九位,而排在我前面的第八位出场选手则是那位……



“真巧呢,樱野。”



至藤响子主动跟我说话,这还真是十分罕见啊。



“也没有多巧吧,只是紧接在你后面而已。”



“说的也是,对了……”



……毫无任何感动或戏剧性的对话。不过,就对方来说,似乎多少含有她的意图。



“我听说过你打算放弃滑冰,改行当大胃王的谣言,但看起来……”



……我猜我现在的脸八成鼓得像河豚一样吧。



“这些应该只是谣言而已吧!”



说完这些话后,她便转身离开了抽选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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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女子单人指定短曲。



光是有资格参加这场锦标赛六大系列赛之一的赛事,就足以证明参赛选手们个个都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好手。



只要看见在指定短曲进行时几乎座无虚席的观众席,就能明白这场大赛备受瞩目的程度。虽然加百列·派比·波佐的知名度多少也有影响,但我和至藤究竟谁能夺得奥运代表权,无庸置疑地是这场赛事的焦点。



撇开个人情感不谈,从上届的世界锦标赛之后,我和至藤的关系也确实可用“命中注定”这个老掉牙的字眼来形容。



当时至藤因为在比赛即将开始前受伤无法出赛;而我则因为惨败,导致奥运出场名额缩减为一人。一般认为表现稳定的至藤如果没有受伤,她应该能够进入10名以内,维持两个参赛名额才对。



虽然演变成现在大家非得争夺一个名额的局面,这样的结果和双方都有关系,但如果一定要一个人扛起责任的话,大家多半都会认为是我该负责吧?



众人所期望的奥运代表选手,并非无法保住两个名额的我,而是17岁首次参赛,日后四度杀进世界锦标赛,并且每次都顺利进入前10名的至藤。



这不仅是联盟中大多数人的意见,就连媒体及许多观众也都将期望寄托在她身上……而不是我。



【请第二小组的选手开始练习。】



……广播声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实。



回神一看,整冰作业已经结束了。



“你还好吧?”



彼得多少表达了一下他对我的关切。……说到这个,他刚才倒是挺安静的。



不过,现在我身边还有其他选手在。我不发一语地进入整理好的滑冰场之后,开始进行练习。



至藤是第8号表演者,我是9号,加布莉则是11号。当第一组的六名选手表演结束后,奥尔嘉·莫托科娃的成绩,理所当然地排到了最高位。



就这场赛事参赛选手的实力来看,第一名应属加布莉,奥尔嘉是第二,而至藤应该算第三,就一般来说,应该就是这样吧。



而我再怎么算,最多也是实力第四的选手。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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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号。至藤响子,日本。】



全场顿时响起了欢呼声,至藤穿着红底带三条黑色交错条纹的服装登场。在出场时,她那张还算能用美女来形容的脸上,漾起了爽朗的笑容。



通常这种时候,大多数的选手都会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他人的表现。但是就我来说,尤其当竞争对手表演时,就算我是紧接对方之后上场,我也会去看对手的表演。不过说真的,我还是常有早知道就不看的想法。



例如,要是看到至藤的表现十分完美的话……



她的使用曲是《致爱丽斯》。



至藤一完成三圈勒兹跳接两圈托路普跳的组合跳时,全场便欢声雷动。



当至藤的组合旋转炒热全场气氛之后,至藤便充分使用冰场的空间加速,成功完成了三圈菲力普跳。



在场边看到至藤如此的表现,我轻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好在意的,你是你……”



“你闭嘴。”



就算立刻制止彼得的多话,但下一瞬间,我感受到的压力仿佛增加了。



“……我当然知道。”



我去掉话中的刺,像是要化解尴尬般地这么说着。不过,这话有一半是对我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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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以完美表现结束表演的至藤响子,对着评审及场边的观众投以微笑,她从观众投入场内的大量花束中,捡起几束花束后,便潇洒地离开场内。



至藤坐在“吻与泪(KissAndCry)”(注:表演完毕的选手和教练等相关人员一起等待分数公布的区域)的鲜红长椅上,挥舞双手回应观众的欢呼,当会场中的大型屏幕映照出至藤身影的瞬间,场内的欢呼声也变得更加响亮。



当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吻与泪的时候,身为下一位表演者的我,也开始到冰场上暖身。



大会人员开始宣读分数,观众的掌声也随之响起。就算眼睛不看屏幕,场内的广播也会告诉我至藤获得的高分。这时候我也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技术分数从5.4到5.6,艺术分数则从5.5到5.7。在6分满分的规则上,这是相当优异的分数。多半会跟在奥尔嘉之后,排到第二名吧。



接下来。



【9号。樱野鹤纱,日本。】



一样受到众人欢呼声迎接的我,尽可能毫不在意地滑到冰上,停在冰场正中央。全身穿着粉红色服装的我,让自己间隔一次呼吸的时间后,做了一次深呼吸,借此调整自己呼吸的节奏。



……经过短暂的寂静。



在小提琴的音色当中,樱野鹤纱的流浪者之歌开始了。



我集中全副精神,优雅地伸出双臂,开始在冰上滑行。



一开始是三圈勒兹跳接两圈托路普跳的组合跳。短曲的指定动作若是出现失误,其影响要远比长曲严重。



如果在跳跃时摔跤,或是跳跃应该旋转三圈的时候只转两圈落地,技术分数便会立刻扣掉0.4分。而且这些失误是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机会。



在上届的世界锦标赛中,我光是在短曲的三次跳跃当中失败二次,就被扣了将近1分的分数。再加上打击导致节奏完全中断,最后演变成悲惨的结果。



……糟了。



在刹那间,脑中竟然闪过了无谓的记忆。我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应该是要集中精神,完成跳跃的时候。



每个指定动作,我都反复做过无数次的练习。就算不特别在意,身体也会自然的……



起跳、在空中旋转,然后……



“啊!”



在落地时……我失败了。



……当我回过神的瞬间,发现自己完全坐倒在地上。



“可能已经没救了。”



我立刻站起身,嘴里这么说着。而且……我还期待能听到一些反应。



但彼得并没有那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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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结束了2分40秒的表演。



明显的失败只有那一次。



许多观众对着边道谢边离开场中的我献上掌声。但是我很清楚,那些掌声并非出于满足及感动。在场边迎接我的高岛教练出声慰劳我时,也让我感觉到莫名的空虚。那些打从心里希望我成功的人,还有我的教练,我真的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回应他们的期待,但是……



即使三圈菲力普跳、两圈艾克索跳,还有其它的旋转、连接步都顺利完成,但受到失败的打击影响,整体的内容都欠缺速度和节奏,每个微小的瑕疵都相当显眼。毕竟连在场上表演的我都会感觉到的问题,在那些评分严格的评审眼中,多半会更加明显吧!这样看来,我的分数大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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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曲项目结束时,我在12人中排名第七。距离当初目标的颁奖台,希望可说是相当渺茫了。



堂堂站上第一名的是加布莉,第二名是奥尔嘉,至藤则是第三名。不用说,她们都是以无失误结束表演。



比赛结束后,我飞也似地回到旅馆。虽然不想承认,但今天要是被人采访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



随便应付高岛教练对我的鼓励后,我回到房间,一头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叫。



“还好啦,还有明天嘛。”



……不知从何时开始,彼得说话的态度,就像是用树枝拨弄未爆的炸弹一样。



……他是想安慰我吗?



“明天我当然会全力以赴。只是,看来已经没望了。”



“还不知道啦。”



他原本战战兢兢的语气转变成鼓励,看来他是发现我现在也没精神吼他的样子。



“就算响子她拿到第三名,只要鹤纱你能够抢到第四名左右,评选还是可能会直到全日本锦标赛才有结果呀。”



“是吗?天晓得。至藤要是得到第三名,就会在锦标赛系列赛中连续两场赛事站上颁奖台了。我至少……也得在明天的长曲赢过她才行。”



但是,在短曲得到第七名,就代表在长曲会被分到第一组。和前六名组成的第二组相比,第一组的分数通常给得比较保守,想拿到高分可说是难上加难。



“话说回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在短曲中跳跃失误,这已经是连续第三次了,其他人一定会说我是抗压性差的选手吧?”



“也不用那么悲观啦,在世界锦标赛和今年的美国大奖赛,你不是勒兹跳的组合跳和菲力普跳都失败了吗?比起来,你今天的菲力普跳不就成功了吗?”



……这小子说话确实也有点道理,但是这终究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我对自己的不满仍旧难以平复。



“我说呀,在短曲中无失误可说是基本要求。就连至藤最近也不曾在短曲中失误。虽然说任何人偶尔都会有失误啦,但是……”



就我所知,其实也有像莉雅·嘉奈特那样仿佛根本不会失误的人存在。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由得浮现苦笑。现在的我想要跟人家比,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我几乎可以听到讨厌鬼三代的冷笑呢。”



这句话一出口,就不由自主地……因为脑袋里三代总教练的嘲笑实在太过清晰,几乎让我可以确信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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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



虽然根本没心情看报,但稍微瞥了报纸上的一版,一幕熟悉的景象就自然进入我的视线。那是至藤响子跳跃时着地瞬间的照片。



“至藤以第三名出发,朝奥运大幅迈进。”



“……真是不得了啊。”



要不是现在彼得在我脑袋里的话,也许我早就把这张报纸撕成碎片扔在一边了,但在他面前,我决定大幅自重。



可是,登满一整版也实在……



“说不定这样反而会让她有压力呢。”



……对彼得的话稍感意外的我皱了皱眉头,无声地表达疑问。



“因为最清楚一切还未定案的人,就是响子本人嘛。”



“……原来如此。”



有时候,这家伙分析事情还挺犀利的。



“那么说,那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女人,动作会因此稍微僵硬一点吗?”



“不可能没有影响,如果你站在她的立场,你会怎么想?”



想到我正被这个变态幽灵说服,感觉是有点火,但是……倒也不是那么不快。



“至少她应该会表现得比较保守才对。如果鹤纱你能趁机采取攻势,或许还能向人强调你想参加奥运的执念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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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滑冰的大会,在比赛当天的早上会有官方安排的练习。大多数的选手都会为了确认冰的触感及滑度而在这里露脸。



我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高岛教练我的决定,不过……教练的想法几乎和我一样。



我决定将开头三圈+两圈的组合跳,改成三圈+三圈,并且在最终盘,加入第二次的三圈勒兹跳。



这么做会大幅提升在技术上的困难度;不过,失误机率理所当然也会明显增加。



“好,就这么做吧。……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你会自己提出来,你也成长了嘛。”



“……还好啦。”



我有点心虚,因为这并不是我自己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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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单人长曲。



我的表演顺序是第一组的2号。



我开始进行比赛前六分钟的练习。



为了让身体习惯场地,我首先在冰场绕了一圈,接着开始做半圈跳跃和旋转,并搭配频繁的连接步帮身体暖身。再来则是逐渐增加跳跃转圈的次数,并拿捏起跳的时机。



另外,对冰质的掌握也很重要。



在比赛进行时,由于观众的体温和各种热气会导致场内的温度上升,因此冰的硬度随时都在改变。较硬的冰虽然可以滑得较快、跳得较高,但根据跳跃的种类不同,反而会增加起跳的困难度;如果冰较软,虽然跳跃时较容易着地,但却会欠缺速度及高度。



如果不能用身体去掌握冰场随时在变化的状态,就无法呈现最佳的表演。



……从练习开始,差不多已经有两分钟了吧。



我决定立刻挑战三圈勒兹跳+三圈托路普跳的组合跳。不过,第二次跳跃的托路普跳因为旋转不够,结果……



看见身为焦点选手之一的我在场中跌倒,场内立刻响起了观众们的叹息声。



“太急了啦,才练两分钟而已吧?”



“你少管我!这招非成功不可。”



这次轮到彼得在我脑袋里发出叹息了。



“与其去想‘非得成功’不如抱着‘如果成功,一定很棒’的想法还比较……”



“哼……”



或许就像他所说的,但是……正式上场的时候,是很难轻易转换想法的。从胸口不断涌现的紧张会压迫呼吸道,让人心里逐渐失去喘息的空间。



不管怎么说,要是不能在练习中成功一次的话……



“鹤纱。”



在场边的教练出声将我叫住。



“不用急,才两分钟……”



“你们两个别说一样的话好不好!”



……话一出口,我便立刻后悔地用手按着自己的额头。



“算了,当我没说。”



虽然我想好好解释,但现在不是这么做的时候。我对吓傻在原地的教练瞥了一眼后,就立刻重新练习,但是……



“噗、哈哈哈哈!”



“你……!”



这个无神经男!



我尽可能地瞪着右上方,试图表达自己的愤怒。不过,除非我变成蜗牛,否则想要瞪到自己头盖骨里面,终究是不可能的。



“真是太愉快了,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喜剧片的导演呢。”



“……你给我记住。”



“哈哈,我会有心理准备的。”



奇怪……



原本涨满胸口的压迫感,不可思议地减轻许多。



“哼……”



我原本打算哼一下带过,但却失败了。因为我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你自己不也笑了吗。”



……我一边滑着一边手插着腰,用力地叹了一口气。留下适度紧张感的我,现在感觉十分舒畅。



——————————



【2号。樱野鹤纱,日本。】



长曲的使用曲是萧邦的华丽大圆舞曲。



鲜艳的黄绿色服装,是将我对这首曲子的感觉加以具现化的装扮。



我边轻轻吐着气,边缓慢地滑向开始位置……



“嗯……就这样吧。”



轻快的钢琴旋律回荡在滑冰场以及整座会场内。



只要经过反复练习,任何人都会像我现在一样,在音乐开始演奏时,身体便会自然地开始动作。不需要特别在意自己的动作,太过在意反而会自掘坟墓。



当我以轻快的连接步滑过冰场中央后,接着绕过冰场末端,朝对边加速……



很好,有成功的感觉。



身体放松,转换成倒滑……三圈勒兹跳。



落……糟了!



“怎么会……!”



我尖声叫了出来。大概是转太大力的关系。我落地出步(注:Step Out。因着地时收势不及,结果落地后仍持续旋转,悬空脚也因支撑脚无法维持平衡而着地)了。



完了……



“放心,这是长曲。”



……我的意识瞬间被拉了回来。



我竟然忘记了理所当然的事。



“你没摔倒,看来运气也站在你这边呢。”



这样讲……未免牵强了点。彼得应该也知道才对。



“只要中盘的菲力普跳能跳出组合跳就行了,三圈+三圈喔。”



……咦?



“成功的话,说不定能留下很好的印象喔。”



我边表演边听着彼得说的话,心里稍微犹豫了一下……



“放心,你现在的状况很好。”



……犹豫也没用,我决定了。



总之,接下来立刻是三圈路普跳……



“漂亮!”



这次我利落地着地。



彼得轻快的声音,让着地后耳朵仍跟着节拍的我感觉相当舒畅。



“……”



我发现自己脸上有种陌生的感觉。



也许,现在的我……



正自然地挂着笑容吧……



表演进行到后半。



“准备好了吗?让大家惊讶一下吧!”



“嗯……”



我开始加速,顺着冰场的对角线直线滑行。



这是跳跃前的助跑,但如果只是这样,就太没意思了。因此我刻意在这个动作时,让视线扫过场边的九位评委。



调整呼吸,然后……



三圈菲力普跳……很好!



接着是以落地的右脚为轴心,用悬空的左脚往冰上一踏……



“再一次!”



三圈托路普跳!



……与冰面完美接触的触感,从右脚舒服地传达至全身。



“喝!”



随着全场带着惊讶的欢呼声,一股气势也顺势从我身上爆发。



三圈+三圈的组合跳,以女子选手来说是相当难得的动作。而且还是在表演后半完成,这对评分的影响也很大。



“最后再来一次勒兹跳吧。”



……彼得简直完全看透了我的心。不知是否因为此刻的满足感,即使这是事前就已决定的事,一股想就此确实总结的心情正不断高涨。



过去我从未抱着这样的想法实行跳跃。毕竟就我现在的处境来说,我也只能选择积极的手段。



但是,话说回来……



彼得那小子,不会真的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表演到了最后阶段。



这里必须再演出一波高潮。虽然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但不管之前表演得多么精彩,如果在结束前动作僵硬的话,会明显影响到整体表演的评价。



“很好、很好。你的动作一点都不僵硬。”



……他应该是在鼓励我吧?



面对严格要求体力的长曲,就算我再怎么健壮,表演结束前肌肉的乳酸累积量也已经到了极限。



其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在结尾所表演的蛇型连接步。



我表演的蛇型连接步,是从冰场的一端到另一端,在直线距离60米,宽30米的冰上,滑出1.5个英文字母的“S”字。换句话说,这是种边运用连接步,边在冰场上画出三个半圆的豪爽表演。但由于这种连接步的滑行距离要比直线型及圆型连接步来得长,因此在体力上的负荷也较大。



在一个月前的美国锦标赛时,因为多次跌倒所承受的精神打击,加上地点位于空气稀薄的科罗拉多高地,我在这项表演进行到一半时耗尽体力,导致动作欠缺流畅性与跃动感。



但是,今天我已经完全从一开始的失败中重新站起,滑行的状况也相当顺畅。



我能滑完。



在这样的确信下,我的冰刃在银盘上飞驰。



当我抵达连接步的出口时,迎接而来的是观众的掌声。



“太棒了!大家都看到了!大家都看到了!”



……我似乎又笑了。



剩下的是表演中最后的跳跃,我再次调整因长程连接步而急促的呼吸。



虽然这部份原本是三圈托路普跳,但是我没有任何犹豫,决定选择最高难度的三圈跳法,三圈勒兹跳。



……着地!还没完,两圈托路普跳!



“……嘿嘿!”



“真棒!鹤纱,了不起!”



压轴的三圈勒兹组合跳,几乎让全场观众的情绪都为之沸腾。



我也因此感受到未曾体验的兴奋。



剩下只需要用旋风般的标准旋转来做收尾即可。



在全场如雷的掌声之下……樱野鹤纱的大圆舞曲迎接了尾声。



“哇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