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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忆的日子与下定决心之夜(1 / 2)



“喂,这是用CD还是什么东西播放出来的吗?”



“真是美妙的旋律,以前倒是不曾听过呢。”



放学后,走在校园的学生们纷纷竖耳倾听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音乐。



“真的很好听,不过这不是CD哦,好像是从哪间社办传出来的?”



“社办?该不会是流行音乐社吧?”



“或许是哦,可能正为准备文化祭而练习吧。”



“本校顶尖的美少女来栖和大内所属的流行音乐社啊,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中看不重听呢,这下子可就让人期待文化祭的到来了。”



驻足停步的学生们听着流行音乐社社办传来的音乐,或是打着节拍、或是哼着歌,各自以自己的方式享受音乐。



“嗯!感觉很棒呢!”



原本兴高采烈弹着贝斯的真那实,这时听着新买的扩音器所播放出音乐,顿时不禁大为感叹。



“太棒了!虽然以前那样也很愉快,但像这么振奋的音乐可能是第一次哦!这真是太快乐啦!”



豪铁敲出强而有力的鼓声,尽管汗水从剃发的头上滑落他也毫不在意,露出一副爽朗的笑容敲得更加卖力。



“苇原,虽然我不喜欢随便夸奖别人的演奏,不过最近的苇原相当赞喔!”



“啊哈哈,你还真会说啊,王子才是弹出很棒的音色呢。”



音矢与王子一边背靠背地演奏着双吉他,一边也互相称赞对方的奋战。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斋边舞边数着拍子,享受着与御神乐所不同的舞步。



社办里的气氛十分和乐。



现在的流行音乐社就是给人这样的印象。



音矢等流行音乐社的成员们为了文化祭做准备,现在正比以往更卖力地不停练习。



要将大家一同创作的新曲在文化祭披露。



为了留下高中生活最后的回忆。



众人各自的心情合而为一,而那结果就是让成员们的技术,每经过一次练习都会突飞猛进。



当他们痛快地演奏完最后一小节时,忽然响起了一阵拍手鼓掌的声音。



往敞开的大门看去,只见一个留着雷鬼头,戴着拉斯特条纹{注2:象征拉斯特法里运动的红、绿、黄条纹,拉斯特法里运动是1930年自牙买加兴起的黑人基督教宗教运动,对雷鬼音乐有深厚的影响}的帽子,穿着破旧的上衣、肮脏的牛仔裤,看上去就充满雷鬼气息的中年男性正站在门口。



“哎呀!真是太棒了!我可以深切感受到和平的气氛。”



男人喝醉酒般发出傻笑,并且再度鼓掌。



“啊,您辛苦了。”



只见手持舞扇的斋,取来放置在社办角落的“斋制番薯羊羹(通称)”,又从她的布包中找出零钱包,从里面拿出数枚十圆硬币。



众人都不知道斋想做什么,将目光全都放在她的身上。只见她将“斋制番薯羊羹”和包着十圆硬币的怀纸放在舞扇上,将那些东西送给雷鬼大叔。



“虽然并不多,不过还请您笑纳。”



“啊~~真是谢谢你,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不会的。如果下次您肚子又饿,欢迎您再来,没有家一定很辛苦吧。”



“……啥?”



雷鬼打扮的大叔听了斋的话,不禁为之一愣。



——斋似乎误会雷鬼装扮的大叔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这对雷鬼乐迷而言简直是一种冒渎。不过斋对西洋音乐和流行可说是一窍不通,所以看在斋的眼里,大概也只觉得他是个肮脏的大叔吧。



“不是不是!小斋,你误会了啦!”



真那实拼命忍住笑,挥手否定斋的想法;而豪铁也将脸埋在鼓具组中忍着笑意;王子则是转身背对过来,肩膀还不断颤抖着。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



真那实盘问起这个马上开始吃起羊羹的大叔。



“真那实!真那实!”



仍忍耐着笑意,音矢赶紧制止真那实。



“什么啦?”



“他是顾问老师啦,虽然你们应该没有见过面。”



“什么!?”



真那实和斋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以雷鬼乐节奏嚼着羊羹的雷鬼大叔。



“羊羹固然很好,不过外郎饼{注3:日本的一种和式甜食}也是难以舍弃的选择呢,当然颜色就要红、绿、黄这三种颜色啦!这样才是拉斯特嘛!开玩笑的啦!啊哈哈哈哈!嘿!”



只见雷鬼大叔自说自话,又自顾自地爆笑起来,还硬是要和一脸困惑的斋击掌。



“啊、这个……”



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困惑地朝音矢望去。



光是雷鬼打扮的教师就已经够破天荒了,再加上还是流行音乐社的顾问教师,更扯的是不管是真那实或斋都从未见过他。



音矢和豪铁、王子三人曾经为了路边演唱的事向顾问道歉,所以他们认识这个老师;但是总是待在社办的真那实和斋则是不同,因此也难怪她们两人会惊讶了。



“老师,好久不见了,请问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斋和真那实还因为看到难以置信的光景而呆住,音矢于是从背后推开她们,笑容满面地上前招呼。



“没什么啦,我刚才在休息室喝着咖啡,没想到竟然听到赞得要命的旋律。我一时好奇过来看看情况,结果就看到是你们在演奏啰!哎呀,我还真的大吃一惊了呢。”



他所谓的休息室,似乎就是教职员室的样子。



这个说话轻浮的顾问老师,又再度鼓掌称赞音矢他们。



“虽说还有些不成熟的地方,不过你们的技术说不定已经可以成为职业的啰!只要你们有那个意愿,我还可以帮你们出唱片哦!呀哈哈哈!”



尽管这个顾问教师的言行举止就像一个轻佻的音乐家,但是他也是这个流行音乐社出身,有许多他的朋友都是职业音乐人,所以听说在音乐界也算是颇有人脉。



虽然对音矢来说他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物,可是以他这身不合场合的雷鬼打扮,假设退让个一百步,当他是音乐教师那倒也还好,偏偏他教的科目却是物理学,因此让家长对他评价一落千丈。



“看来曲子到文化祭就可以完成了吧,我很期待你们哦~~”



接着雷鬼顾问一个一个地拍着音矢他们的肩膀给予鼓励,然后就踩着雷鬼乐的节奏,进三步退两步地开心离开了社办。



“呜……呜……”



顾问离去之后,真那实肩膀颤抖着发出呻吟。



“来栖,怎么了?你现在可以笑出来了吗?”



“我不是要笑啦,我现在充满喜悦和感动呀!”



只见斋的眼眶湿润,像是泪水随时就要夺眶而出,但是她却带着笑容竖起大姆指。



“他在夸奖我们呢!辛苦总算有代价了!我们做得很好啊!”



见到真那实欢欣雀跃的模样,音矢等人也感受到喜悦正一点一滴地涌上。



音矢隐约察觉到顾问老师在此之前都不来社办的理由,那大概是因为顾问认为音矢等人的演奏“不堪入耳”吧。



而如今那位顾问却亲自造访社办,夸奖音矢他们的演奏,甚至还说他们能够成为职业乐手,给予他们鼓励。



“心情太愉快了!”



“是啊!我也好久没有这么感动了!”



“对已经把灵魂献给吉他之神的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斋见到大家喜悦的模样,她也当成是自己的事一般高兴。虽然斋负责的是舞蹈,并没有参与音乐的部分,但她也是和大家一起努力过来,所以当然也乐于见到音矢他们喜悦的模样。



“这也多亏了小斋呀。”



“咦?可是我只有跳舞而已……”



“来栖说得没错,我认为是小斋让我们的团队气氛更好,所以我们才能努力到现在啊。”



“练习中你为我们准备的茶和茶点,我是打从心底感谢你呢。”



从不说场面话的王子,这时也说出像是在夸奖斋的发言。



“这个、但是我……”



“斋你听我说,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到现在,若是缺少任何一个人,我觉得我们应该早就失败了吧。”



“音矢先生……”



这一点不管是流行音乐社还是御神乐都是一样的,斋的心深深体会到音矢没有说出口的这句话,只见斋的双手按住胸口,仿佛是不想让这句话从心中逃开。



——令人愉快的音乐。



——令人愉快的话语。



——令人愉快的空间。



还有最重要的,令人愉快的同伴也都在这里。



斋感到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充实感在心中膨胀,身体宛如变成气球般,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以前是否感受过心头如此雀跃不已的喜悦呢?当然,在和音矢相处的生活中也曾经体验过好几次,不过她感觉这时的喜悦更是有别于以往。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我们就再来一次吧!要赶在文化祭之前练好才行。”



“喔!再来几次都没问题!”



豪铁配合着音矢的号令,也兴奋激动地回应。



“啊哈哈,我是受到夸奖就会更进步的孩子。”



“一夸就马上得意忘形是来栖的缺点。”



斋发自心底爱着这群开朗欢笑的同伴。距离文化祭已时日无多,既然自己能做事的只有舞蹈和泡茶,那么就将全副心力放在这上面吧,斋暗自在心中如此发誓。



“真是美丽的夜晚。”



只见一个男人戴着假面、身穿狩衣,抬头仰望阴暗的夜空,口中如此轻声说道。



男人的怀中抱着一名美丽的少女。



尽管身处黑暗之中,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却是更深的黑色。或许是因为他们黑色的服装,在少女细致雪白肌肤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漆黑。



两人浮在空中,脚下是一片城市的灯火。



“夜晚虽美,城市的灯火却很破坏气氛啊。”



将缤纷灿烂的街景评为破坏气氛的不是别人,正是苇原响一郎。



“街灯、很美。”



少女的双唇微启,如铃声般动听的声音自口中流泄而出。



“是吗?那灯火是人类所点燃,是肮脏的火。”



“但是很美。”



少女俯瞰街景。城市的灯火映入她的眼帘中,仿佛就像天上繁星般灿烂亮丽。



尽管少女美得难以言喻,她的眼眸中却缺乏生气。



“我想要那些光。”



少女伸出雪白的手,宛如要抓住眼下辽阔的城市灯火一般。



“时候就快到了。等到时机一到,不管是那城市还是整个世界,到时就都是属于你的了。”



响一郎语气温柔地如此告诉她,并且握住少女的手。



“你要破坏那个城市吗?”



少女美丽却冰冷的眼神凝视着街景,同时对响一郎问道。



“那是毫无守护价值的无趣之物。”



“为什么?”



“必须牺牲某人才能保护的渺小世界……像那样的世界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守护的价值啊,沙夜。”



说完,响一郎目光注视着眼下辽阔的城市夜景。



人类的生存活动无聊得有如垃圾一样,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消费,度过空虚的时间。就算极少数的人得到了幸福,但那幸福终究是建筑在沙上的楼阁而已;而被排挤在外,连那样的幸福都无法得到的人,最后也终将在眼泪未干之前死去,一切都是如此虚幻飘渺。



当知道死亡才是唯一的真实时,人的一生也结束了。



人类是多么可悲的生物啊。



响一郎紧抱被唤为“沙夜”的美丽少女,亲吻她雪白的粉颊。



“响一郎,我爱你。”



沙夜的双手环绕过响一郎的颈子,以那在黑暗中也闪耀无比的樱唇,不断地、不断地亲吻着响一郎的颈子和嘴唇。



两人就在这样在黑暗中拥抱着,仿佛合而为一般融入夜空,最后消失无踪。



“时候就快到了,音矢。”



“呜哇啊啊啊啊!”



音矢踢飞棉被跳了起来。



他梦见了响一郎。



到了夜晚暑气得到缓和,气温也会变得较为舒适,然而音矢全身上下却都汗湿了。



“刚才那是梦吗?”



音矢感觉自己不是靠耳朵,而是全身都听到响一郎的呼唤。尽管他很想把那当成是一场梦,但由于目睹响一郎展现的压倒性力量,他无法轻易断言那只是梦境。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相信要潜入梦中应该也不是难事。



“……口好渴。”



音矢自言自语地走出房间前往厨房。漫步在昏暗的走廊上,音矢的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



与祸津神频繁的战斗,为了战斗而严酷的修行,再加上流行音乐社辛苦的练习。



尽管音矢已经疲累不堪,但是越接近生日,他就越是难以入眠。即使好运得以入睡,他也会受响一郎的梦所扰而惊醒。



我或许无法迎接十八岁的生日。



这样的恐惧已让他连续好几晚都无法入睡。



“呼。”



音矢从冰箱里取出冰冷的麦茶,将之一饮而尽,然后来到流理台,想要清洗用过的杯子,打开水龙头所流出冰凉的水,让汗湿的手舒服地冷却。



接着音矢顺便用那水洗脸。或许是冰水洗脸让他睡意全消,他丝毫不打算回去继续睡了。



走到浴室用毛巾稍微擦拭汗水,随后音矢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和窗帘,让夜风吹入房间里,而摆放在桌上的乐谱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



音矢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以立架竖起的吉他上,视线由上往下,审视着造型洗炼的琴首、琴颈、琴身,音矢所留下的小伤痕纷纷映入眼帘。



那些伤痕每一个都有难忘的回忆。



回到曾经一度放弃的音乐世界,重拾吉他以来的每一段回忆,这时一一浮现在音矢的脑中。



同时,音矢得到这把吉他时就已有的旧伤痕也映入眼帘。



那是吉他原主人响一郎所留下的伤痕。



——父亲所留下的伤痕应该也刻划着父亲的回忆吧。



音矢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这是未曾谋面的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



音矢也曾将父亲的身影,投映在父亲爱用的这把吉他上。



直到那一天。



他与应该已死的父亲再会为止。



而且父亲正企图杀害亲生儿子。



“……我或许会被爸爸杀掉吧。”



自己喃喃自语,听起来是那么地虚幻。



音矢身负重伤险些被杀是事实,而且如果响一郎是真心想杀掉音矢,那应该也是件很简单的事。



音矢当然害怕死亡,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死。



或许他是借由当作事不关己般置之不理的态度,才能避免自己深入思考这件事。



音矢也明白那只是自欺欺人,但是要面对现实而不逃避,实在是残酷且难以忍受。



“现在我该思考的不是我可能会死这种事!”



音矢伸出手握住吉他的琴颈。



他将吉他放在膝盖上,凝视琴颈和琴身上的新伤痕。



这些伤痕是与祸津神战斗而留下的。



“我……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为保护大家而战!”



除了这件事之外,现在的自己不该再心有旁骛。



音矢将吉他放回立架,然后躺在床上,尽可能地让身体休息。



或许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事实上音矢现在疲惫不堪,根本也没有余力分心他事。



如果音矢是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他就可能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分心苦恼。然而多亏音矢现在已经疲惫到极点,所以在面临取舍选择时,也在好的方面变得“随便”起来。



“别去想多余的事,我还有其他事必须要做。”



即使仍无法入眠,音矢还是不断如此告诉自己,然后闭上眼睛。



就这样,音矢度过了无法成眠的夜晚。



到了隔天早上,音矢比谁都还早起床。他奔下漫长的石阶,拿了早报之后到手水舍洗脸,这一连串的行为是音矢每天早上必做的。



回到主房后,弦而不知何时已坐在客厅里。



“爷爷,报纸给你。”



“嗯,音矢你也该多少看看报纸吧。”



“我只看电视节目表就可以了。”



“所以你才会这么笨呀,真是的……”



不去理会弦而的唠叨,音矢抽出电视节目表观看。



眼前只有一如往常的对话,和一如往常的电视节目表。



“早啊,音矢,啊!你在看报纸啊?真难得。”



“我只看电视节目表啦。”



“啊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其他人呢?”



“应该已经在准备练习了吧。”



“糟糕,我也要快点换衣服才行。”



就这样,真那实来了之后,御神乐的练习就开始了。



“呼~~呼~~~~!真是的!为什么吹不响嘛!”



“真那实,先借我一下,注意啰?你仔细看着我的唇形。”



薰子接过真那实递来的龙笛,只见她轻轻吹气,立刻响起了清澄的音色。



“真奇怪,我应该也是用同样的吹法呀……”



“真那实姐粗枝大叶的,不适合吹笛子吧?”



“你等着看!我很快就会吹得比风花还好!”



只见真那实一把抢回龙笛,面红耳赤地开始练习。



看着她们的互动,弦而无奈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琵琶和鼓是不会太差,换成笛子却连一个音都吹不出来啊……”



“吹横笛是有诀窍的,不过我也觉得真那实不适合笛子,会琵琶和鼓应该就很够了吧?专练会演奏的乐器或许还比较……”



“音矢,你太天真了,回顾一下至今为止的战斗,不是每一次都能以万全的状态应战啊。”



确实如弦而所言。



上一次的战斗也是薰子不在,导致想组御神乐却缺少笛手。



既然不能以全员到齐的状态组成御神乐,那么就必须依演奏的乐曲,临机应变的改变乐器组合,音矢也明白那样才是有效的做法。



也因为这个理由,他们今天练习的是与平常不同的乐器。



“不过还真的一声都吹不响呢……”



“什么嘛!这真的很难啊!不然音矢你示范给我看!”



“好啊,笛子借我一下。”



音矢接过真那实的笛子,拿起来就要吹奏。



“还是算了!我请薰子小姐教我!”



笛子却又马上被真那实抢走。



“什么嘛!难得我要教你的说。薰子小姐自己也要练习,没有空教你啦,还是我来教你吧。”



“不用了!我会跟其他人学!”



“为什么就是不想给我教啦!”



“因、因为吹同一支笛子,不就变成间接接吻了吗……”



真那实背手将笛子藏在身后,以细如蚊鸣的声音嗫嚅道。



一旁练习的巫女们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那实姐真可爱~~!”



“真那实,你和音矢不是都接吻过了,事到如今还……”



“会害羞的事还是会害羞啊!”



真那实用手遮住吹笛吹到快缺氧的脸。



一旁的女孩子尖叫骚动,而站在她们之中的音矢搔了搔头开口了。



“我说啊。”



“什、什么啦!你那么想和我接吻吗?好啊,那就不要间接,直接来吻我呀!”



看来她羞到了极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来练习吧。”



“如、如果是要练习接吻,那要换个没有人的地方……”



看到真那实红着脸,畏畏缩缩地低下头,音矢只觉得全身脱力。之所以想要真那实学会其他乐器,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他们的敌人响一郎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他只能使用一样乐器,而这就是弦而着眼之处。相对于只能演奏一种乐音的响一郎,他们要尝试全员都使用能产生最大影响的乐器组成御神乐,借此达到最大限度的防御。



响一郎用笙,他们就用龙笛或高丽笛;鼓则是以悬吊太鼓应对,这作战就是要以同样的乐器来扰乱响一郎所奏出的乐音。



除此之外,薰子的“利用相克的乐器,让音色相互抵消”这个方案也有一试的价值。



不管是要扰乱响一郎演奏的乐音,还是要互相抵消,两者都必须先用乐音试过才知效果如何。不过比起毫不讲求对策,勇于尝试还比较有建设性许多。



“好了,聊天到此为止!音矢,再开始练习了!”



“嗯,那么大家注意,要开始啰!”



只见真那实和巫女们各自拿起乐器准备演奏。



斋配合着音矢演奏的旋律踏出一步,神乐的演奏就此开始。



随着乐音响起,拜殿之内满溢而出的光芒,包覆住音矢和斋的身体。



“嗯,感觉很好,就是这样保持下去……”



音矢一边小心注意让全员保持稳定,一边继续演奏。



然而让光衣显现的练习,远比想像中更消耗体力。



显现固然不用提,他们必须练习如何让光衣安定,不然不能算是准备万全。音矢和斋都与和祸津神战斗时一样全神贯注,当然真那实和众巫女也都以实战的心情练习,众人都非常认真。



“……唔。”



弦而变得不太出言干涉音矢他们的练习了。



弦而身为上上一代的神乐主,尽管个人觉得有什么缺失,但现任神乐主毕竟是音矢。



每个人的感性和灵力皆有差距,既然是音矢所带领的御神乐,就该放手交给音矢才对。这虽然是弦而不出言干涉的理由之一,不过另外也包含了音矢他们“已到达足以自理的程度”,这个理由自不待言也是其中之一。



一旦开始练习,音矢和斋固然不说,真那实和巫女们也都全力以赴不再闲聊,直到早晨的练习结束。



当天晚餐时光,可说是前所未有地愉快。



“小梅小姐做的饭菜真的很美味呢!”



“嘻嘻,谢谢你真那实,菜还有很多,不用客气尽情享用。”



小梅还没说完话,真那实就已经在专注地贪享料理了。



那纤细的身体怎么装得下那么多食物。看到她如此的吃相,音矢不禁紧握着筷子,怔怔地注视着真那实。



仿佛像是影片快转一样,大盘子上的料理逐渐消失了。



“可是啊,每天吃着这么美味的饭菜,难道不担心会发胖吗?”



“既然你这么想,那么就把动筷子的速度放慢一半吧。”



薰子说的话真那实似乎只当耳边风,她仍是飞快地继续吃下去。



“想慢也慢不下来啊,哇!这个也很好吃!”



说着话的同时,真那实吃饭的速度依然未减。



“但是神社的工作其实相当繁重哦。”



听到风花这句话,真那实才终于停下筷子。



“是吗?巫女给人的印象并不会很辛苦啊。”



说到对巫女工作的认知,真那实只想得到微笑着把神签或御守递给参拜客的巫女而已。



“有许多工作都很花费力气的,而且还有舞蹈和神乐的修行。”



“小斋说的话,我觉得不太能参考……”



尽管每天摄取大量甜食,斋的身材还是和当初相遇时完全没变,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就连同性的真那实有时看了也不禁心动。



“这么说来,我们神社应该是属于社会的里层吧。”



薰子一边推起眼镜一边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的确很辛苦呢,真那实心里如此想着。苇原神社的历史悠久,信徒的人数应该也相当多才是。



此时眼见可乐饼只剩下一个,风花急忙伸出筷子刺去。



“而且老爷爷只顾着看A书,完全都不做事呀。”



风花抱怨弦而完全没在做事,其实她这么说也对了一半。本来祭司的工作应该极其繁忙,要帮参拜客消灾解厄,还要主持结婚仪式,是个每天都要到处奔波的职业。



然而那些本来该是弦而负责的工作,诸如兴建房子时所举行的地镇祭等仪式,大部分都给付音矢打工费,交给音矢去处理了。对音矢来说,这也是重要的零用钱来源,所以并不会有什么怨言。



不过身为神乐主的弦而也受招聘前往全国各地,从事退魔仪式等工作,因此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工作。只不过弦而在苇原神社时,不是对巫女们从事性骚扰的行为,就是窝在自己房间,忙着整理他引以为傲的收藏,与勤勉的形象相去甚远。



已经开始浅浅啜着祭神酒的弦而,也发出不平之鸣。



“说那什么话啊。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要把你们训练成能独当一面的巫女,所以才会忍着泪在家无所事事啊。”



弦而的眼中泛着泪光。



“我看看,风花的胸部可以独当一面了吗?”



即使脚受了伤,话才刚说完,弦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移动到风花背后。



“你想得美!去死吧!色老头!”



风花一记肘击正中目标,让弦而趴倒在榻榻米上。



“我没说错吧?这是很花费力气的工作对吧?”



“是、是啊,真是辛苦呢。”



真那实笑容僵硬地回答,却心想这也算是巫女的工作之一吗?



“唔,只有动手打人的速度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才不会轻易给你摸呢!”



风花拉紧左右衣襟,转身面向音矢。



“……如果是音矢想摸,我可以让你摸个够喔。”



见到风花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音矢手上的筷子差点脱手。



“突、突然说这什么话啊!”



“音矢,你想要摸我的胸部吗?”



为了逃避风花的目光,音矢四处东张西望了起来。



看到音矢求救的表情,薰子小小叹了一口气后,敲了一下风花的头。



“吃饭的时候别开这种没品的玩笑。”



“好啦,呿~~真无趣。”



风花如此回话之后,便大口大口地吃起可乐饼。



“然后呢,刚才是在聊什么话题?”



“好像是在聊小梅小姐的料理很好吃……”



音矢才刚想说可以好好吃一顿饭的时候。



“我吃饱了!啊~~真好吃!”



只见真那实笑容满面的将饭碗放在桌上。



“咦?你说吃饱了……啊!我几乎还没吃耶!”



这时他才猛然发觉,桌上的大餐盘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哎呀哎呀,这样吧,我再帮音矢做些简单的食物好了。”



“谢谢你,小梅小姐。”



见小梅朝厨房走去,音矢于是朝着她的背影道谢。



“真那实姐!我们一起洗澡吧!”



“那我们就先洗啰!”



风花和真那实于是便相伴离开客厅。



薰子则似乎还有工作要做,斋也表示要帮她忙,两人也跟着离去。



小梅打开冰箱,熟练地从里面取出食材。



“西式蛋饼可以吗?”



小梅一边询问音矢,一边单手将蛋打进碗里。



当她开始搅拌蛋的时候,从客厅传来音矢的声音。



“……煎蛋比较好,要甜的。”



“嗯,那我就做煎蛋。”



小梅变更预定,从碗柜里取出煎蛋用的平底锅。



小梅不禁想起往事,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擅长料理的。



小梅刚来到苇原神社的时候,她做菜的手艺也只是如普通人一般,但是苇原家的厨房却都全部交给她负责,让她感到困惑不已。



自己来到这里明明不是为了做这种事。



不过虽说如此,她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要替苇原家延续香火。



小梅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可是当她知道对象的音矢还只是小学生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是想要自己怎么做呢?原本还以为自己是牺牲品,却连那也不是,她不禁认为这只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想摆脱自己这个麻烦罢了。



不管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自己,煮饭打杂的工作确实是再适合不过了。



那时候的小梅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然后就这样每天过着生活,小梅料理的菜色也随之用尽了。



“音矢,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小梅只是随口问问,当时还年幼的音矢则是回答一句。



“我想吃煎蛋。”



放入砂糖的煎蛋容易烧焦,虽然心想他真是点了一道麻烦的菜,但是隔天早上小梅还是设法做出了煎蛋放上餐桌。



“小梅小姐!这个好好吃哦!真的非常美味!”



见到音矢欢天喜地地吃着有些许烧焦的煎蛋,小梅顿时一惊。



她醒悟到原来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对于这个背负世界的命运,就连死期也已在历史上注定的少年,自己也是能为他做些事情的。



那一天小梅才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出生在这世上真正的意义。



或许这样说是有些太夸张,不过她真的是打从心底这么想的。



之后她不知煎了多少次煎蛋,现在煎蛋对她而言已是再熟练不过了。



她将倒入平底锅的蛋卷成筒状,然后放在盘子上。



“做好了,音矢。”



音矢吃着眼前的煎蛋,露出和那天一样的笑容。



“小梅小姐的煎蛋,果然每次吃都是这么好吃。”



“真的吗?我好开心。”



“还可以再做给我吃吗?”



“好啊,想吃我随时都可以做给你吃。”



小梅说完之后便回到厨房清洗碗筷。



自从那天以来,小梅每天都认真地研究料理。



她希望音矢能够永永远远都维持笑容。



或许总有一天,自己将会不能再为音矢做饭,这样的念头没有一天离开她的脑中。



音矢的死亡。



自己的死亡。



她从不觉得那样的事不会发生。



而且那一天或许已经逼近在眼前了。



正因为如此……



“我去看看腌渍壶的情况。”



小梅清洗完碗筷,以少见的严肃表情清点冰箱内的食材,然后打开地上的隔板,取出一个腌菜用的壶。



当她打开壶盖,才发现腌菜用的米糠已经搅拌好了。



应该是想多学些家事的斋帮她搅拌过了吧。



小梅微微一笑。



最近斋的厨艺进步许多,或许真那实也有相同感受,所以她也时常到厨房来帮忙做家事。两人观摩着小梅做菜的情形,七手八脚地学习做菜。每当看到那样的两人,小梅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



两人应该也很快就能学会煎蛋。



“我吃饱了!”



客厅传来音矢的声音。



就算自己不在了,苇原家的味道一定也能流传下去吧。



当然,在那之前,自己不可能把厨房交给任何人。



所以自己要将全副心力放在料理上面。



“明天早餐的准备也没问题了。”



小梅说完便将腌渍壶收回到地板之下。



而在同一时刻,薰子也在自己房间打着算盘,嘴里不停念着。



“不管算几次都不够……”



她瞪着苇原家的账簿,再重复验算一次。



多亏了斋制作的备用物品清单,让薰子的工作也轻松不少。



虽然最近薰子每天都请斋帮忙,不过在这之后就是薰子的工作了。即使如此斋还是颇为担心,但是薰子还是先让她回房去睡了。



对付响一郎固然是个问题,不过罗列在眼前的赤字,对薰子而言是更大的问题。



苇原神社在与祸津神作战所损坏的物品,都有特别编列预算支给,例如被炸飞的社务所也是不出三天便重建好了。



然而社务所中的物品,例如折断的原子笔、烧毁的御守和破魔箭,这些薰子却没有考虑到。而多亏斋整理的资料,薰子得知要重新购买齐全所需花费的金额着实不少。



“这就是聚沙成塔吗?古人的话还真有道理呀……”



薰子如此叹着气说道,并且将算盘随手丢开。



对于一手掌管苇原神社家计与会计的薰子而言,这是个令她头痛的问题。



“可能要缩减这个月的薪水才行了。”



“什么~~!那样太残忍了吧~~!!”



回头一看,只见穿着睡衣的风花站在房间门口。



“有什么事吗,风花?”



“要说有什么事嘛……薰子姐,我们神社的情况真的那么不妙吗?”



风花颇为内疚地偷瞄了桌上的账簿一眼。



薰子看得出来,她八成是来商量预支薪水的。



虽然金额并不多,不过薰子她们也是有支薪的。尽管没有什么假日,不过买自用衣服和化妆品需要钱,而为了让她们清楚产生巫女的职业意识,某种程度的支领薪水也是需要的,这就是薰子的论调。



“不用那么担心,风花的薪水一定会发的啦。”



“但是我们神社现在很缺钱吧?”



风花露出不安的表情。



看来自己刚才丢开算盘的模样被她看到了。



尽管心想自己真是冒失,不过薰子还是微笑着对她说:



“你不用为那种事情担心,而且为了应付紧急情况,家里也多少有些积蓄。”



“这样啊,那就好了……”



“你以为管账的人是谁啊?这种程度的困境以前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是这样吗?”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账簿根本是惨不忍睹。”



想起那时的情况,薰子不禁苦笑。



若说到弦而的经济观念,他的钱根本就是左手进右手出,不顾入不敷出的挥霍,没看过那样负债累累的赤字经营。



薰子花了一番工夫才做好出纳账簿,她甚至怀疑这间神社的经营者是不是连加减乘除都不会。



“宫司大人,我想要卖掉一些仓库里的乐器。”



“不行!”



为音矢所准备的那些乐器每一件都是精品,薰子心想随便卖掉一个就能大幅改善这样的困境,于是才如此建言。



但是弦而却一口否定了她的提案。



“不行,那些乐器一件都不准碰!”



平常总是随随便便的弦而,在这件事上却顽固坚持着不肯退让,这让薰子更加忿忿不平。



“连明天的伙食费都没有了耶!?乐器是能吃啊!!”



“食物那种东西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啦。”



强迫年幼的音矢修习神乐,自己对神社的经营却是松散随便,薰子对这样的弦而感到愤怒。不管是音矢的子嗣,还是神乐主的血统,都是要苇原神社存在才有用。



这竟然是那位响一郎成长的神社,薰子不禁非常失望,而且也无怪乎响一郎离家后就没有消息了。



然而过了没几天。



“你是新来的巫女吧?”



“是的……”



“这是从我们家田里采来的蔬菜。”



“啊……”



一名青年来到苇原神社境内,粗鲁地说完这句话便放下装满蔬菜的纸箱。薰子出声挽留,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隔天、再一下天也持续上演着同样的事,总是会有不固定的人前来,放下神社短缺之物后便笑着离开。



对薰子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做那种事又有什么好处呢?



后来某一天,当弦而正打算出门闲晃的时候,薰子终于抓住弦而的衣襟找他理论。纵使解决了伙食的问题,这样下去还是迟早坐吃山空。



这是因为没几天前,有一场好不容易才谈好的结婚仪式,但是弦而竟然放弃职务逃走。祭司不在,结婚仪式当然也就无法举行。



虽然薰子觉悟可能会遭提告,但是那信徒自那之后并没有来抱怨,事情就这样事过境迁。



“宫司大人!今天我绝不会让你逃走了。”



“不用那么大声我也知道啦。”



这时弦而正准备出门,意外的是他身上竟是穿戴整齐的狩衣装扮。



“你又想随口敷衍,然后伺机逃亡吧?”



“是三丁目秋山的儿子要举行地镇祭对吧?那个流鼻涕的小鬼竟然也要盖起自己的房子了,我就去帮他念念祝词吧。”



听了弦而的牢骚,薰子不禁大为惊讶。



看来信众所要举办的神事,全部都在弦而的掌握之中。



在送弦而出门后不久,目前的那名青年又来了。



“我把我们家的蔬菜送来,还有山田家也要我送米来。”



这名不爱搭理人的青年放下行李就想离去,薰子赶紧出声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