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二天(1)——白老面具(1 / 2)



玖渚盾



KUNAGISA JUN



我。



0



没能阻止第一个事件实属无奈。



但要承担第二个事件的全部责任。



否则就会发生第三个事件。



(爸爸的戏言系列之22)



1



随心所欲地说了一通之后,到头来,小远也没怎么劝说我,便说了一句“那么晚安,大小姐。祝你做个好梦。”便拖着十二单衣的衣角离开了座敷牢。就连似乎有看人离开就想挽留的毛病的我,这次也什么都没说……我已经顾不上了。



我自以为知道母亲年轻时是淘气的不适应社会的人,但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用来控制全人类的移动路线的人造卫星……用从“壹外”到“捌限”的卫星观测人类,然后用“玖渚”操纵……想象成用宇宙发来的电波像用遥控器一样操纵人的话,虽然完全不是那回事,却意外地抓住了本质。



就像小鼠迷宫实验那样——不,感觉上更接近的是黏菌迷宫实验。黏菌能够发现最短距离的路径,但那条路径是实验者设置出来的。



可以将人当做黏菌的装置。



就像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那样,当你观测群星的时候,群星也在观测你……而且在束缚你。



阻塞你。



那么区区小孩,自然要制作出来。



区区定制的克隆人婴儿……不光是维修,还要完成玖渚友的机械艺术的话。



不,这真的是征服世界了。



就和支配气象这样的自然现象一样。



从女性走入社会的观点来说,该不该衷心祝贺结婚离职,我也许应当代表肩负下一代年轻人将这个议题摆上台面,但单就妈妈而言,幸好她和爸爸结婚并退休了。



反过来说,难怪她会禁止我碰机器。



正因为她自己做出了那种事情,才会阻止女儿也这样做,也许这是妈妈的赎罪。



不过,假设妈妈一直在玖渚机关工作到生命耗尽,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否完成人象卫星“玖渚”……为此而出生的小远和小近在十三年间一直失败,也有可能不是因为她们是“残次品”,而是那种控制装置本身就是连真货都无法做出的梦想。这样的路线也是有的。



动线也是有的。



虽然这种假说无法安慰因为大人的需求而诞生出的双胞胎。



……不管怎样,玖渚友中途放弃,小远和小近都无能为力,最后结束运作时间,成为了宇宙垃圾。



考虑到计划的名义实在太过讽刺,但这就是结局。



和羸外公一样,小远到最后都没能理解,我不可能写得出控制人流的程序(program)。在我的人生中,自从担任初中体育节的运营委员后就再也没有写过节目编排(program)了。



“太好了……虽然什么都不好,但太好了。”



我放心了。



另外,小远回去后,不知是因为爸爸的基因还是妈妈的基因,我既没有做好梦也没有做噩梦,在座敷牢里像泥一样沉沉睡下,身体和心情都恢复了。



虽然还算不上满格,但至少达到了可以挑战逃脱城池游戏的状态。



说不定座敷牢是我的恢复点呢。不过另一边,我的理性悄悄说:若是在这种环境里待上十年,会天真地产生征服世界之类的奇怪想法也没什么不可思议。果然久留无益。



和我一样无益。



虽然拆线还早,但吃了今天的抗生素后,和女仆打个招呼就回去吧。



“盾大人!原来您在这里!”



虽然谈不上说曹操曹操到,但一想到雪洞小姐,雪洞小姐的声音就出现在地下空间里。



还是说这是她的女仆技能?



这都不用摇铃了。



但是,比起她这个技能的专业度,她现在却非常慌乱……简直就像被我当做妹妹看待那时一样。



但是,和那时不同,这次不是演技。



不是在开玩笑(kidding)……而是真的慌乱。



“?!您、您为什么在座敷牢里……?头发还睡得非常乱……!”



“因为一些小原因和遗传经历。不要在意头发,我总是这样。”



我用手整理着头发,对格子另一边的女仆说“早上好”。



“还有对不起,我擅自走动,害你到处找我了吧?看你那样气喘吁吁……你肯定是以为我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吧?没关系,我不会连道别都不说一声就自顾自地回去的。”



我嘴上这么说,其实已经准备好道别后回去了。然而。



“请您冷静听我说!然后马上跟我来!”



雪洞小姐大喊,仿佛要震动整个座敷牢。



反而是你该冷静吧,我从格子栏杆间伸出手,想要拍肩膀安慰她,但她抢着尖声大叫:



“盾大人的表妹——被杀了!而且,是被斩首!”



2



我的表妹被杀了。



哪个?



3



因为事先听说了是斩首而死,我从一开始就预想到了会是凄惨的现场。毕竟玖渚盾是那两个人——蓝色学者和戏言玩家的女儿,你也许会觉得我早已看惯了他杀的尸体,但我事先声明,不只是他杀的尸体,就连接触到死亡这件事本身,我都还是第一次体验到。我当然不是完全没有过神奇的经历,但终究不过是在“没有人死的推理故事”中接触到“日常中的谜题”而已。我甚至都没有近距离看到过有人寿终正寝。反过来说,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仿佛是听到缺乏现实感的虚构事件——发生在推理小说中的死亡,迈着有些飘飘然地步伐,由雪洞小姐领着赶赴现场。



那个现场正是原本该是我度过一晚的玖渚城客房,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



虽说预想到了会是凄惨的现场,但现实的现场轻易就超越了那种外行人的心理准备——我根本没有理解雪洞小姐所说的“斩首”的意义。



该怎么说呢,我擅自预想是人体颈部的大动脉或气管被小刀唰地割破,形成致命伤,但并非如此。



倒在榻榻米上的是无头尸体。



虽说是致命伤,但那不是伤口。



是断面。



一打开拉门走进客房,那个断面就正好映入眼帘。我不合时宜地想起,社会上有个走红的词语叫做萌断面——少女的脖子就是被切断得如此干脆。



“小——小远!”



我反射性地大喊。



我差点就跑到尸体旁边,冲动地抱起来了——这真是凡人的反应。如果是那个解决了众多杀人事件的爸爸,肯定会重视现场保存的原则,何止是接近尸体,甚至不会踏入房间一步。那妈妈呢?想象不出妈妈会作何反应。



所幸,雪洞小姐从背后抱住我,阻止了我的失控。抱住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是架住我。



“小远!小远!小远!”



我被固定得死死的,背后就能感觉到女仆,但依然不断叫喊。这是凡人的反应,但就算是凡人也太缺乏冷静了。虽说是第一次看到尸体,而且就算是因为看到了无头尸体的断面而慌乱……面对只在昨晚有过几句不舒服的交谈的表妹的尸体,我是不是太过慌乱了?



不,不是的。



正因为是之前都没听说过的表妹的尸体。



而且她被脱光了。



不光是没有穿那身看起来很重的十二单衣,而且是一丝不挂。看到少女赤裸的无头尸体还不慌乱,大概不管是有多少经验的名侦探也不可能做到。军人也不可能吧?



但是——无头尸体。



赤裸少女。



那么,我的判断就太性急了。说到底,我是根据什么判断躺在那里的尸体是“小远”,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大概是因为昨晚刚说过话,印象被带到那边去了吧。



“小远!”



“我在这里呢。”



听到有人回应,我惊得差点摔个跟头。如果不是雪洞小姐架着我,我也许会真的摔跟头——定睛一看,蓝色长发的小远穿着十二单衣,拉开我们对面的拉门,正和直舅舅一起用冰冷的目光,或者说看傻瓜的目光,看向这边。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肯定是一开始就在。一直从那里看着凡人的反应。隔着双胞胎妹妹的尸体。



不是小远——而是小近的尸体。



“……小远。”



我小声地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那么……



因为是无头尸体所以看不出来。“像克隆人一样”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在外观上只有发型的区别。长发的是小远,极短发的是小近……啊啊,另外尸体赤裸着,也是我愚蠢误会的原因。



她被脱掉的,不,仔细想想,不能断定是不是被脱掉的,总之她身上没有穿着的,不是重装备的十二单衣,而是轻快的,蓝色玫瑰图案的浴衣。



可是……



“唔咿。”



小远眯起冰冷的眼角,俯视双胞胎妹妹——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双蓝眼睛?她会蔑视我惊慌失措也是难怪,另外认为她会流着泪跑过去也许也是我渲染过度的妄想——但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妹妹的无头尸体?



这就是“特别的孩子”的反应吗?



妈妈看到尸体时,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要说的话,直舅舅也是。



明明自己的女儿被杀,手段令人不忍直视,他却没有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像我一样不停呼唤名字。



他用和小远的冰冷眼神完全不同的视线看着女儿的尸体……我们真的是在看同样的东西吗?



我、小远和直舅舅?



还是说对玖渚机关的人来说,对玖渚本家的人来说,这种事是家常便饭?



羸外公和绊外婆——甚至没有来到这个现场。



那么,搞混小远和小近,想要跑过去抱起她的我,才是做作又伪善吗?



“雪洞小姐……已经没事了,我冷静下来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您没事吧?”



“没事。”



说实话,我的心还在怦怦直跳,但看到她与小远和直舅舅的冷静冷淡不同,在某种意义上比较现实的反应,我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但是……



“那个,所以……能至少拿什么东西盖上吗?那样有点……不管怎样都太过分了。”



我们昨天才刚刚认识,就算是昨晚稍微交谈过的小远,那样狼狈也太过头了。更何况我和小近基本没有说过话。虽说她长得像年轻时的妈妈,但聊起来的话大概会和小远一样,发现她们性格大不相同……即便是克隆人,也会像指纹不同那样,有不同的性格。



即便如此,赤裸的女孩子被斩首死掉的话,一般至少会拿单子盖一下吧。现场保存的原则?



不要大白天说梦话。



“……明白了,盾大人。”



说着,雪洞小姐放开我。还以为她会怎样做,结果她将手伸到自己背后,解开了自己的围裙。



“可以吧?直大人,远大人。”



雪洞一边动手,一边向对面的两人,也就是被害人的亲属确认。父亲和姐姐。



小远没有回答——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无头尸体,但直舅舅微笑着说:



“嗯,谢谢你,雪洞小姐。还有盾小姐也是。谢谢你们代替高贵的我们,关照高贵的我的高贵的女儿。”



微笑着。



“高贵的我真的恨不擅长注意到这种事情。虽然你们可能看不出来,但高贵的我和高贵的我的高贵的长女其实都很悲伤,正在心中恸哭。”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大言不惭呢。是因为他就是大言不惭吗?当然,悲伤的表现方式因人而异,进一步说的话,也没有必须表现出悲伤的义务。



只不过,即使他这样回护,小远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一直瞪着妹妹尸体的模样果然还是异常。



简直就像是。



看着自己的尸体一样。



“——……”



雪洞小姐安静地走近小近的无头尸体,用纯白的围裙盖住她。我看到后,也不知为何会想这样说。



都说了,小远也就算了,我和小近明明都没有正经说过话……是因为听小远提到?她们,我的表妹们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目的而出生的“特别的孩子”。是因为这一对青发碧眼的少女们是为了承担玖渚友留下的工作才制作出来的,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妈妈的女儿吗?而说到“妈妈的女儿”,因为像我这样的人被诱拐来了,她们成为了被开除的失业者?所以我想要慰劳一位少女的人生?



不知道。



不明不白地,说了。



用谁也听不到的小声音,这次没有慌乱地,哀悼了。



“小近,你辛苦了。”



拜拜。



再见。



晚安。



4



“这真是严重的损失,和至今为止的投资完全不匹配,余实在是忍不住哀叹。”



世界遗产,玖渚城的天守阁,最城层。



在这里,所有人都到齐了。简直就像是推理小说的解密场景,但其实我们甚至都还没有明确理解这个极其悲惨的事件中到底有什么谜题。



玖渚羸。玖渚绊。玖渚直。玖渚远。



然后是我,玖渚盾。



当然,还有千贺雪洞小姐。



只有雪洞小姐站着,羸外公和绊外婆和昨天一样,坐在高出一截的帘子对面,六人在形状上围成一个圆圈。



第一发现者直舅舅首先发言——他早上起来,发现次女不在渡橹中便四处寻找,到访我的客房时发现小近被杀了。



向羸外公如此报告时,直舅舅的语气还是那么冷静,不仅如此,以面对自己父亲的语气来说,有些太过客气,或者说是生分。



作为父子,该说是太过商务化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作为曾经发起和被发起政变的人之间有隔阂,但即使没有那件事,大概这对父子也是这样的关系。



像开会一样。



家庭会议等同于企业家之间的会议。



听到羸外公接到报告后的感想,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损失。



与投资不匹配。



……他姑且是在悲叹,但隔着帘子无法判断出是不是真心的。



绊外婆也是。



“……………………………………………………………………………………………………………………………………………………………………………………………………………………………………………………………………………………………………………”



她依旧不说话,不觉得是因为孙女死去而心生动摇。明明死去的不是昨天第一次见到的突然冒出来的外孙女,而是一直养育了十三年的孙女……



姑且不论是怎样养育的……



这样一来,我不禁因为同调压力而怀疑是否是自己不对劲。不正常的,难道是我吗?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