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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无法痊愈的伤口(无法言喻的伤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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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很后悔。」



「那,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1



自然(natural)。



中立(neutral)。



所谓真正孤独的人大概只须如此便可成为完整的人类了吧。至于「完整」这词汇要如何定义,往此套用最大范围的解释亦无妨。认为自己能够与整个世界毫无关系地活下去,如果存有这样的既念,则无论从任何角度用任何方式去观察,终究不得不以「完整」这字眼去表现。



完整的孤独。



孤独的完整。



竟然就是「可以不用进食」。



没有太阳跟水植物就无法生长。



植物无法生长动物就不会诞生。



没有动物可进食人类就无法生存下去。



没有人类的存在。人类就无法生存下去。



人类无法独自一人存活下去。



爱人,被爱,互相吞食。



这就是所谓的食物链整个世界原本即为这样的构造,由吞食或被吞食所组成。想达到真正的孤独与真正的完整,就等于要从环环相扣的连锁当中挣脱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除了跳脱因果之外别无他法。



换言之,不要进食。



换言之,不要被吞食。



不要成为任何人的食物,也不要将任何人当成食物。



不互相需求,不互相需要。



因此所谓真正孤独的人,便是完完整整地真正地完整。因此,终归是,非常寂寞的存在吧。



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毫无关系。



然而周样的「完整」,犹如从诞生的那一瞬间便已死灭,几乎只等于零的存在绝对,无可改变。



无可改变。



不会改变。



既已枯萎。



没有,滋润。



「那个人真聪明呢。」



圆朽叶突如其来地说:



「名字叫什么来着?」



「」



我暗付她问题背后的意圆,却又觉得要说有什么意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问个名字而已,便简短回答「春日井春日」。



「哦这样啊。」朽叶听见自己问题的答案,却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用非常倦怠的语气说:「对了,你这家伙又叫什么名字?」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这家伙』」



先前那种态度,还算客气的吗。



我对这个名叫圆朽叶的女子,已经产生某种近乎傻眼的感想。什么跟什么啊,这种该怎么形容呢,很随便的态度。没错,像小姬或理澄那种性格虽然不能称之为正常,但时下的高中生,难道全部都是这副德行吗?



嗯?



高中生?



说到这,记得刚才对于春日井小姐所提出的问题,她似乎曾回答过自己并没有在上学。那又为什么要穿着制服呢?



「快回答我的问题啊,你叫什么名字?」



「很抱歉,我向来不在人前报出姓名。」



「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



「也许吧,不过人生在世,总会有一两件事情,是绝不能妥协的吧?」



「『人生在世』吗你说这话还真有意思。很感性,感觉挺不错呢。」圆朽叶的表情并不像特别感兴趣的模样。「呃我想想啊啊,对了,她们好像各自叫你『师父』跟『伊小弟』之类的所以那个女孩,是你的弟子吗?」



「我只是替代品啦那女孩的师父另有其人。反正我目前算担任她的家庭教师,叫『师父』也没什么好不行的。只不过,就本质上的意义而言,毕竟还是有所差别吧,应该说根本毫不相干。即使作为监护人的身分,我也仍是个替代品。」



市井游马,哀川润。



对小姬而言,我就是那两人的替代品。



关于这点,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这件事情,其实就只是这样而已。



「算了,反正我也非常十分不愿意叫你什么『师父』,既然如此我就此照春日井小姐的做法,叫你『伊小弟』啰。」朽叶说:「你想要怎么称呼我呢?建议你可以叫我『小叶』。」



「我并不觉得跟你的交情有好到可以用绰号相称的地步。我还是照普通方式叫你朽叶就好了。」



「直接叫朽叶吗这倒是,相当出色的好点子呢。」



圆朽叶笑了。



几乎要冻结地,冰冷。



宛如吸血鬼般的笑容。



「真是戏言啊。」



从小姬跟理澄被木贺蜂副教授带往其他房间之后,这间和室只剩下我跟圆朽叶独处,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分钟。



当中交锚的。只哲曾不及义的对话。



毫无建设性可言,非常言不及义的对话。



坦白说,真希望她能行行好放我一马。



这女孩表面上看似一副慷懒随性的模样,但当她开口向我说话时,眼神绝对直视着我毫不闪避,仿佛要窥探对方的内心深处般。



刚才她说我的眼神是一种很讨厌的眼神。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圆朽叶这种像深入挖掘的眼神,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伊小弟我问你啊。」朽叶仍然维持慵懒倦意的语调说:「你不想死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们的年纪应该还没相差到会产生代沟的地步吧。」



「我看起来像那种年纪吗?」



「嗯?」



「别管那么多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如此引入侧目又疯狂的,集幻想加妄想加荒唐无稽至极的『不死的研究』,你居然会产生兴趣,是因为不想死吗?」



「这个嘛,对研究本身当然多少也是有点兴趣啦。」我耸耸肩。「不过追根究底真正目的其实是钱。因为刚好最近,临时需要一笔小钱啦。」



「真庸俗。」



她唾弃似地说。



只不过是大学生在暑假期间打个零工而已,有那么糟糕吗?就算要说,也轮不到你们这些身为雇主的人来说吧。



「没办法啊,既然需要钱,就不得不工作嘛。」



「真是庸俗中的庸俗。」



还用强调句型侮辱我。



这算冷笑话吗?



「嗯的确,你似乎并没有『不想死』的感觉。」



「很高兴你能明察秋毫。」



「你的眼神是想死的眼种。」朽叶说:「渴望着毁灭而且,不仅是自身的毁灭,更是彻头彻尾的,世界的毁灭,永远的毁灭。你所渴望的是命运本身的毁灭,毁灭中的毁灭。」



「什么意思」



岂止断言,这根本叫开示。



「我的眼球,已经出现过各种形容词,什么死鱼眼啦背叛者之眼啦,现在还加上想死的眼神,被说得很惨哪其实也不过就两颗眼球而已,真是受不了。」



「你会将一切的一切,全都卷入漩涡当中不留余地,宛如刮起龙卷风的天气般,任何事物都连根拔除。而且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不小心造成却又几乎可说是蓄意地任其发生。与其说是意图犯不如说更像愉快犯的性格吧。」朽叶对于我装傻敷衍的说辞,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至少,到目前为止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对吗?」



「听好了对你们那种年纪的女生而言,像这样自以为看透别人心思地大放厥词,是最有乐趣的一件事情,这点找非常清楚,但是从刚才到现在你所讲的全部都牛头不对马嘴。」



「牛头不对马嘴?是这样吗?」



「老实说,此刻的你十分滑稽,就像在软式网球击出全垒打而雀跃不已的小学生一样,我是不知道你从木贺峰副教授那边听到了些什么,但那位老师似乎也有误解。大抵而言,在我周遭发生的事件,多数都是别人对我过于高估所导致的现象。假如你今天,以及下周整个星期,都不希望遭遇危险的话,最好别再喋嗓不休地谈论我的事情喔,尤其明明就一无所知。像我这种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明明就一无所知吗没错,我对你的事情确实一无所知,不过,要说起与你相似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



「与我相似的人?」



刚才她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说我,很像谁之类的。



「这话什么意思。」



「对了,『他』在人性方面是



人类最恶。



确实如此啊。」



「人类最恶?」



「你能理解吗?被称为与人类最恶相似的自己,个中的含意。」圆朽叶不怀好意地说着,对我投以睥睨般的眼神。「只不过我和『他』的相遇,是在『他』尚未成为人类最恶之前。」



「所以我,像的是『之前』吗?」



「这个嘛我也说不上来呢。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自己想想?」朽叶用装糊涂的语气说道,转头看向墙上挂的古董钟。「适性测验加上口试部分,大概要花上一个小时喔。」



「嗯咦,啊啊。」话题转变得太过突兀,我稍微愣了一下。「你说小姬跟幸村同学是吗?唔,需要花上那么久的时间啊。」



「要喔,虽然名为打工却也没那么简单该做的事情就该按部就班做好,即使是测试者也不能随随便便草率决定,反而更必须仔细筛选,像你这样免除测验,本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你明白自己所处的立场,有多么例外了吗?」



「」



「对此毫无自觉,还说什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真是任性妄为得令人吃惊啊。劝你最好反省反省稍微自律一点实体的存在会对抽象概念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奉劝你先想清楚才是明智之举方才那位春日井小姐,似乎就非常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有完没完啊」我难以忍受一直处于挨打的位置,开始试着反击。「你到底有完没完啊?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不客气,不觉得太过分了点吗?刚才那些话,每一字每一句,会对带带来何种影响如果你完全无法想像,那纯粹是因为想像力太过贫乏。」



「我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影响的。」



圆朽叶斩钉截铁地说。



「对了你,跟我来一下」她说着便站了起来。「既然你跟『他』很像,那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咦朽叶?」什么一件好事?「呃,有话要告诉我在这里也可以讲」



「虽然我和你一样觉得在哪里都无所谓,不过,这件事情我并不想让别人听见。日本人自古以来就大而化之作风开放,所以才会用纸门这种东西来区隔空间,还自以为能创造所谓的密室会认为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密室存在,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幻想。来吧,到外面去一下。」



「我跟你应该没什么话好说的。」



「哎呀,是吗?」



圆朽叶的姿态相当挑衅。



我尽量留意不踏入激将法的圈套,谨慎再谨慎地,小心回应。



「听好了,朽叶,你不觉得自己从刚才开始态度就非常嚣张吗?不管你是这间研究室的管理人或者什么东西,那样接二连三地遭到出言不逊,我也是会有脾气的喔。」



「好可怕喔。」



「这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



「既然如此我换个说法,不知道这样能否引起你的兴趣关于老师的『不死的研究』,你大致上,或多或少,总有点兴趣没错吧?」



「是没错。」



朽叶无声无息地站起来。



「我说伊小弟」



她出声唤我,接着,脸上浮现出与年纪不符的妖艳笑容。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吗?」



「什么意思」



「你是不可能会,知道的吧。」



语毕,她笑得更深了。



Ϊʲô?



为什么这女孩,会以那种方式笑呢?为什么她睑上会浮现出那种表情?为什么会用那种方式说话呢?倘若这发生在十年后,她已经长大成人的话,或许真会带有魅惑的气息然而此刻,即使再妖艳也一样。



只会充满不协调的扭曲戚。



非常地,不合适。



丑陋又,不相称。



在她身上。



「伊小弟,我啊」



圆朽叶以近乎恐怖的沉静语调说:



「是不死之身喔。」



没等我反应,朽叶便转过身去,拉开纸门,步出走廊,再啪一声动作俐落地关上纸门。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完全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不,不只一瞬间,感觉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整个人就僵在现场。



突然回过神来,我才跟着站起,步出走廊。朽叶已经不见踪影,人在哪呢?刚才她好像有说要到外面去,那就往玄关处走吧。这已经是来回第二次了,我心里想着,一边穿上鞋子,把门拉开走出室外。



前往停车场一看,依然不见圆朽叶的身影。



奇怪了人不在这里吗?



啊,不对,所谓有表就有裹,我朝停车场内走去,经过并排的飞雅特和KATANA以及Z跑车(仔细想想,就这样经过未免太可惜了,如此壮观的阵容,回头再来好好欣赏吧),沿着建筑物慢慢绕到屋后,就在与停水场恰巧成对称的方向,有座小小的庭院。杂草被消除得干干净净,即使外行人来看也能清楚戚觉到整理得相当用心。



庭院里布置了一块岩石,圆朽叶就翘着脚坐往上头。她并没有看向我,而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空虚寂寥地眺望着夕阳西下逐渐染红,层层红霞晕染的天空。



看上去,非常虚无缥缈。



甚至令人犹豫着不敢发出声音。



仿佛一碰就碎的光景。



「哎呀。」



朽叶察觉到我的存在。



一脸出乎意料的表情。



「没想到你会跟来。」



「咦?」



「我的意思是说真不可思议。你这家伙看似单纯,实际上内心一片白浊深不见底。其实你很伶牙俐齿又有贴小聪明,我原以为你是那种独善其身的性格,对没必要的事情根本不会插手关心呢。」



「」



「不过你看起来却像那像会插手参与破坏跟毁灭的人又或者你不会插手顶多只会插脚而已?至少你不像会被好奇心杀死的感觉。好奇心会杀死猫吗?原来如此,猫还真不错呢。对了,你知道《IfSixWasNine》吗?」



(注24:美国摇滚乐坛吉他巨匠JimiHendrix(1942~1970)经典歌曲,收录于1967年推出的「Axis:BoldAsLove」专辑。)



「不知道。」



「我想也是。应该的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重点是现在」



「你对这个世界有何想法?」朽叶提出疑问,口吻却完全不像在寻求解答。「如果让我来说的话这世界是个大型垃圾场,塞满了无法再生利用的垃圾残渣,是地狱众鬼设宴玩乐的杂锅派对,是像潘朵拉宝盒一样可爱的东西。连邪恶都称不上的劣等生物模范社区,堆积各种最恶与灾厄的牢狱。而当中尤其可笑的是,这个大型垃圾场还会按照规定切实执行分类回收呢。」



「」



「什么命运什么必然什么因果什么因缘的坦白说,实在很滑稽。是空洞世界里必须具备的滑稽,更是标准规格中的高阶模式。」朽槃如此说道,又像方才我刚追上来的时候一样,眼神空虚地望向天空。「假使真有这种东西存在即使真的存在着,像这种东西,肯定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对吧?」



「很难说啊」我暧昧地回答,试图转移话题。「不过呢,朽叶,至少对于你最初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答案了我并没有想死的念头。或许跟不想死略有差异,但这就是我的答案。尽管觉得死也无所谓,却并没有想死的念头。」



真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要进行这样的对话呢?



愚蠢又荒谬。



就像不断重复作答的题库那样愚蠢又荒谬。



相同的事情,究竟说过几次了?



无论对象是谁,都在说同样的事情。



原来如此,就这层意义而言。



圆朽叶对我,丝毫没有产生影响。



「生存与死亡,说起来简单其实死亡这件事情,也需要相当程度的能量吧?不,不只『相当程度』而已,要杀死一个人,必须具有压倒性的暴力或者卓越的技术才行。你知道吗?人类啊,据说最长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等于一个人要死,得耗费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呢。以同样的时间,换成细菌都已经进化十代了。如果换成用品的话,要将同样耐久的东西折损到不堪使用,也非常非常不容易。总之,人没办法轻易地想死就死,不想死的当然就别说了。至少,死不成的就是死不成啊。」



「即使本身殷切地渴望?」



「假使本身殷切地渴望就无法断言绝对不可能。譬如跳楼自杀好了,只要踏出一步,便能轻易死去。很简单,非常简单,其实轻而易举。人啊,很容易没命的可以切断手掌,也可以喝下毒药,想开瓦斯也随你高兴,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只不过究竟能否真正做到,又另当别论了。」



「」



「能够自杀的人,都是强者。」



大多数的人类



连死都办不到,只能苟延残喘。



挣扎,痛苦,执迷不悟。



只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而已。



「所以在你看来」朽叶语气变得比较柔和,仿佛拔去尖刺的感觉。「老师的研究大概毫无意义吧。照你的说法所谓『不死』,即使无须刻意追求,也能轻易地达到『不死』,只要用那套逻辑去解释就好啰。」



「也许吧别听得太认真啦,没想到你个性这么直。我说的话不必照单全收,反正我的发言从头到尾每一句,都纯属戏言罢了。」



「戏言?」



「在下是戏言玩家啊。」



我故意装漠作样地说道。这招似乎奏效了,朽叶像被呛到般咳笑着。那并非迄今为止脸上所挂的冷笑,而是纯粹的平凡笑容。



平凡的笑容,很适合她。



我心里这么想着。



「死亡需要莫大的能量吗果真如此的话」朽叶离开岩石站起,朝我走近。一直走到极为贴近的距离。在眨眼之间,完全不容抗拒。「果真如此的话,我的死亡能量就是零。」



「」



「你是来找我谈这个话题的吧?」



「是没错那是,某种比喻哪?」我后退一步。即使她年纪比我小,毕竟和小姬或理澄不一样,是个正常成长发育成熟的女孩子。如此贴近地面对面,绝不可能泰然自若丝毫无动于衷。「所谓『不死之身』是指跟木贺蜂副教授的研究有何关联性吗?」



「并非有何关联现在谈论的可不是那种老套肤浅的话题。我是那个人的研究材料啊。」



「咦?」



「或许用实验体这个说法比较容易理解。」



「实验体?」



研究材料?



这算什么样的比喻方式?



见我一脸困惑,朽叶继续讲下去。



「嗯该怎么说才好呢,老师没有我就无法继续做研究而我也需要有人提供住处和生活照应,所以双方彼此的利害关系,可是非常一致的喔。」



「什么利害关系一致」



我联想到。



斜道卿壹郎博士的研究所。



在那里面囚禁着一个男人。



他的名字叫兔吊木垓辅。



拥有卓慧的头脑,令人畏惧的双手。



而他正是研究材料。



「你的表情写着『竟然如此不人道』呢。」朽叶轻轻碰触我的脸颊,正想着几时又靠到如此贴近的距离,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怎么?你有认识的人也发生过类似的经验吗?」



「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呢。只不过,话虽如此,那位木贺蜂副教授居然会」



「那个人还算好的喔。难道你以为,那个木贺蜂副教授,是圣经里面出现的完人吗?这才真叫滑稽哪。」朽叶笑了,是那种冷笑。「居然会对学者这群人种抱着良知上的期待所谓求知欲,是这世上最非暴力的暴力,属于最恶的暴力啊。」



「」



「不过话说回来,除此之外在其他方面,木贺蜂副教授大致上仍算个好人喔。反正,她也不会来干涉我什么。事实上我还满喜欢那种人的。」



「这样啊。」



「可以说爱恨参半吧毕竟相处时间也很久了。况且这里又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



「我的意思是指环境很好。对了,伊小弟,既然刚才已经谈过许多关于『死』的话题那么有一件事,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所谓『不死』是怎样一回事?」



朽叶提出疑问。



向我寻求答案。



这一次,是期待解答的。



我思付着,谨慎地选择措辞。毕竟号称戏言玩家,好歹在选择用词的时候绝不能出错失败。「至少我知道『不死』跟『活着』并非画上等号的关系。也不能用二分法去断言若非有意义有目标的人生,便是毫无意义与目标的人生原本生与死就是一体两面互为表里,换言之是同一体系的存在,不能说生的否定就等于死,也不能说死的否定就是生。应该还有某些,不足的条件。」



「真卑鄙的答案啊。」果然,朽叶开口依旧毫不留情。「对于疑问句使用否定句来回答,是最恶劣又卑鄙的做法。结果你根本什么也没说嘛。所谓戏言玩家,就是卑鄙小人的意思吗?」



「大致上是没错啦,不过,顶多只能算对一半而已。这样太抬举我了,真正的卑鄙小人会哭泣喔。」



「什么意思啊。」



「站着当大骗子坐着当诈欺师,走路专走旁门左道所谓戏言玩家,简单讲就这意思。而专行招摇撞骗之事,自然有一半会侵犯到卑鄙小人的领域啰。」我停顿片刻,再反问朽叶。「所以呢?既然如此,所谓的『不死』实际上究竟要怎么定义?『不死之身』的你有何看法?」



「所谓『不死』就是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产生关系的意思。」



仿佛早在许久以前就准备好这句台词般,圆朽叶毫不犹豫地回答。



「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产生关系」



与任何人任何事物。



都不,产生朋系?



完整的孤独。



这就是所谓的,不死?



「永远,永远,无论遇见什么发生什么,无论和谁相遇和谁分离,命运也好必然也好因果也好因缘也好,无论这些有形无形的东西存在或不存在,无论那些魑魅魍魉存在或不存在,与故事的进行毫无关联地



永远,不会改变。



这就是所谓『不死』的定义。」



「不会改变」



「为什么而诞生,自己的诞生有何意义,对于这两个疑问,没有任何答案这就是『不死之身』。无论活到什么时候,即使经过再久的时间,无论走到什么时候,即使说过再多的话语,始终同样不变。这就是所谓不死的定义你刚才那句话,真的说得很好,『死亡』真的需要非常巨大的能量。」



「怎么说呢?」



「所谓能量,终究是会被消耗的东西没错吧?根据能量不灭定律,一切能量的总合不变,只会『互相转移』没错吧?如果不请出马克斯威尔的恶魔来帮忙,严格讲起来既定的能量是不可能会永远被『固定』住的,所以我的能量是零。」



(注25:十九世纪英国物理学家JamesClerkMaxwell提出有关分离冷热气体分子的假设理论,即涡流管(Vortextube)发明的起源。)



「不,那只是,一种比喻而已」



那只是一种比喻而已。



难道,她所说的不是比喻吗?



意思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吗?



太荒谬了。



实在,太荒谬了。



何必如此当真,我也很奇怪。



真正照单全收的,不就是我自己吗?



「假如你的能量是零,那根本就没办法活着啊。」



「所以说,我只是不死之身而已啊。只是不死,并不代表活着正因如此所以才会不死。」



「有生命」,「就必然有死亡」。



如果没有活着,就不会死。



这道理很好懂。



非常简单明了。



虽然明了但即使明了



「我不懂,假如朽叶你真的是『不死之身』的话,那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存在世界上的呢?」



「不记得了。」朽叶用厌烦的语气回答道。仿佛同样的问题迄今为止已被问过无数次,已经回答得很腻了。「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这样讲你满意了吗?」



「真是模范解答啊。」



「你好像完全不相信。」



「这是当然的吧。」



「信或不信是你的自由,只不过伊小弟你知道自己被请来这里的意义,还有免除适性测验,并且可以领取为数不少的金钱,是基于什么理由吗?」



她轻声窃笑着。



依旧是,冷笑。



「真奇怪,你不是被什么研究结果测试者的说辞给骗来的吗?居然一意孤行地雇用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学科或专长也完全不符的外行人,虽然不清楚老师究竟编了什么牵强的理由去说服你,但这么做根本就不合常理。照常理而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啊。」



「什么理由吗据木贺蜂副教授说,是从某处听到我的事情,又从某处查到我的资料然后觉得很有趣,所以就找上我了。虽然我觉得这都是过于高估的结果。」



「过于高估过于高估你就只会说同样的话吗?老在相同的地方绕圈子一直绕一直绕,你是时钟啊你。」



「吐槽吐得很溜嘛。」



「少打哈哈,老师之所以对你如此特别待过的理由那是因为,你跟『他』很像。至于你这个人究竞有趣不有趣,虽然不能说毫不相干但在了解你的经历或履历等等,诸如此类的种种条件以前,更重要的是,你本身跟『他』很像。」



「」



「就这层意义而言,仍然算是一种适性测验吧。你和我的面试。证人协助指认或许应该这么说才对。」



啊啊忽然想起。



那天,木贸蜂副教授向我说明了许多细节,然而最根本的起源为什么要调查我的事情,关于这点却始终未曾提出说明。



原来。



原来,这就是动机吗?



「你说我跟『他』很像那个所谓『人类最恶』的家伙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听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解释清楚,朽叶,『他』到底是谁?」



「在那里。」



朽槃伸出手指着大门的方向。见我一头雾水,她又说:「你看到外面挂的招牌了吗?应该不可能没看见吧。」



「啊啊怎么可能没看见,我就是认那块招牌当路标才找到这里的。呃好像叫什么」



「西束。」



朽叶把手放下,说道:



「西东诊疗所西东这号人物,是老师的应该算恩师吧。在这里成为研究所以前的诊疗所时代,曾经是屋主可以这么说吧。」



「?非常含糊不清的说法呢。」



「那个人,跟你很像喔。」



「」



被指为跟那种来路不明还号称「最恶」的家伙相似,简直就跟被指为与杀人鬼相像意思差不了多少,无论哪一方都只能称之为人格践踏。



「你的表情写着梦寐以求呢。」



「不,完全相反。」



「话虽如此,刚才也说过了你像的是『他』很久以前的模样。在他成为人类最恶以前这一点,非常重要喔。」



「」



「老师将你找来就是基于这个理由真疯狂啊。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吗。那个人,究竟还要重演多少次呢。」



「所以是基于一种,感伤的心情吗算了,反正我已经很习惯被投射别人的影子。因为自己是个空壳,要说像谁的话,我大概跟谁都可以很像吧这是从某人口中现学现卖的评语,虽然我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集合各种家伙身上所有缺点之大成。



当时似乎是这样形容我的。



「感伤不,才不是那么简单又轻松的概念。那人性格并非如此你所说的动机,只不过排在其次而已。那个人的真正目的如今正,一步步逐渐达成当中。」



「啥?」



「让我和你交谈才是那个人的真正目的。」朽叶说:「刚才不是提过这叫做证人协助指证吗?你看起来像个聪明人,脑筋似乎相当灵活应该明白这句话的含意吧。」



「什么意思?」



说真的,我完全听不懂。



「因为你跟『他』很像,藉由和你交谈,来测试对我产生的影响又或者,藉由你来问出我所隐藏的情报这样表达,会不会比较容易理解呢?你觉得怎样?」



「什么我觉得怎样意思也就是说,那个『他』和你交情匪浅?」



「可以这么说吧。」



此时圆朽叶脸上浮现一种,绝妙透顶,无法言喻的表情。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仿佛深感荣耀。



近乎,骄傲的表情。



为什么呢?



那副表情并不适合眼前的「故事」。



不适合眼前的文章脉落。



感觉不对。



「至少跟木贸蜂老师一样,也视他为恩师吧。毕竟他教了我许多事情,让我获益良多。」



「但这么做未免太牵强了,实在不像大学教师该有的行为光凭相似就能顺利达成目的,世上哪有这种便宜事。等于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嘛。」



「我同意你的意见。与其说同意不如说赞同。反过来讲,这也表示老师已经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不是吗纵然身为优秀的研究者兼学者,但却无法与『他』并驾齐驱看样子老师早在很久以前就拟定这个作战计划了,只是一直缺乏人选所以,就算是成为最恶以前也无妨,毕竟要找出与他相像的人,本来就没那么容易,可遇而不可求。况且,这个计划也并非彻底失败事实上,我已经讲出很多东西了。」



所以



所以,那副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用那种表情,说出那种台词。



简直是,颠倒错乱。



简直是扭曲反常。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不是吗?如果木贺蜂副教授真的有此企图的话,我觉得你应该装作没发现,这样无论对你或对我,都会比较好。」



「确实没错。」



「你之所以会发现,要归功于敏锐的观察力,不过就算我跟那个『他』,像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步这件事实,我自己也不可能会知道吧。」



「确实没错。」



朽叶爽快地点头。



「只是,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啊。我虽然受老师照顾,却没有义务要配合到底。如此利用『他』的存在,难道不算卑鄙吗?」



「唔。」



结果



她是为了说这些话,才来到中庭的吗。



迄今为止一切都是,埋好的伏笔。



符合预期的发展。



依照计划去行动。



不违逆也不违抗。



不犯戒也不犯罪。



尽管如此



事情却不会尽如人意。



既然要她说,那她就说个够。



将所知的事实,全盘托出毫不保留。



「还真是,十分复杂的关系啊。」



爱恨参半这说法形容得真好。封于我的感想,朽叶露出有如共犯的表情说:「嗯,的确是。」



「但你可别误会哩。我并没有忘记自己正承蒙老师的照顾,刚才也说过了,那个人的性格其实我并不讨厌。只不过,要顺着她的意思配合演出,很抱歉恕难从命。」



「此话怎讲?」



「居然企图瞒着我暗地里进行计划,想了就生气.所以我打算报复她一下。」



「真像小孩子。」



这是当然的啊朽叶说:



「我既然没有活着,当然也就不会成长啰。包括身体上心理上跟精神上都是。」



2



四月。



与玖渚一同前往独自漂浮于日本海上与世隔绝的孤岛鸦濡羽岛,在岛上和一名占卜师相遇。虽然没有一般所谓的相遇那么简单,但总而言之,就是彼此相过了。



占卜师的名字叫做姬菜真姬。



为人古怪,嚣张跋扈,嗜酒贪杯,嘻皮笑脸不表露真心,性格恶劣贪得无厌,非常爱钱又爱睡觉。一头金发,扎着马尾。



然而这些细微的特征琐碎的描述,充其量也只是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蒙胧的隔阂而已。说到底能够用来形容她,或者说能够束缚她的字眼,无论何时何地都只有独一无二的那句话



超能力。



没错,超乎寻常的能力。



ESP。



而且是,已然达到究极境界的最高顶点。



简单讲就是解读命运的能力。



这不就是阅读「故事」的能力吗?



虽然她自称是「没什么用的能力」。



实际上,这点究竟是真是假,她是否真正具有超乎寻常的能力,我无从判断。搞不好全部都是唬人的,她只是虚张声势也不一定。至少仅就观测方法而言,这种事情根本无从观测。究竟要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足以观测到观测者呢?



更何况



她并不愿意说出,最重要的部分。



守口如瓶。



藉由饶舌多话,来死守沉默。



因此。



话虽如此。



即便果真如此。



她的超能力,假使真正存在的话。



抹杀千百种基准,默许千百种矛盾。



假使她真的,具有阅读故事的能力的话。



那么,表示她身处于故事外围吗?



不处于内侧



没有扮演任何角色,就只是存在着而已。



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产生关系。



即所谓,孤独的灵魂吗?



「哎呀,你怎么又在发呆啦,大哥哥。」



听见声音,我抬头望去。



看到理澄在树上。



不对不是理澄。



身上没有披着那件黑斗篷,令人难以直视的束缚衣造型,完整露出被坚固束缚的双手。



而且



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是充满恶意的,微笑。



这个人



这是哪一位,根本不用想也知道。



「匂宫出梦驾到!我是可爱~~的杀~~手唷!嗨、嗨、嗨、嗨、大家好YA!哇哈哈哈哈!」



「坐在那种地方很危险喔。」



出梦所坐的树枝怎么说也称不上粗壮结实,更何况他双手无法动弹,再加上姑且不论精神意识,至少肉体部分还是理澄,非常地纤细,实在叫人很难不担心。



「很危险吗喀哈哈哈,这世上还有比我的大脑更危险的东西存在吗?至少这里对我而言根本一点也不危险啊哈哈,而且风景不错唷。应该说,天空才是我的故乡啊。说得真好!喀哈哈哈!」



「适性测验呢?」



「已经结束啰,所以目前正在休息中不过接受测验的只有『妹妹』而已啦。嗯,想必成绩表现得不错吧?说来也许令人惊讶不过那丫头,唔应该说这丫头,脑筋出乎意料地好喔,尤其在数理方面。喀哈哈哈!」



突然没来由地纵声大笑。用理澄的脸孔做出这种表情,个人真想叫他住嘴可是,肉体本身的所有权究竟属于何者,认真去想只会没完没了,如坠五里雾中。



「大哥哥的同伴叫什么来着?那个紫木一姬是吗?那家伙还在做测验。那家伙真是个笨蛋啊,搞不好脑筋比我还差呢。」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