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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 2)


老庆笑道:“我好像说你是只小笨猪,一天到晚的胡吃闷睡,尽长膘了,那么沉,我差点岔气。你说我像只土猴,就知道下水捞月亮,异想天开,做美梦,想卖土蹩发大财!我说,土猴怎么着?是人的祖宗。孙悟空还是猴子呢,齐开大圣,大闹天宫,连玉皇大帝都怕它三分。”

汪霞说:“我记得我说,孙猴子也难逃如来佛的手心,虽然翻了那么多跟头,还以为碰到了大柱子,撒了一泡猴屎,其实是人家如来佛的食指。”

老庆说:“我记得有一回我把卖土蹩的钱买了一大捧杏干,咱们躲在房顶上痛痛快快地吃,从中午一直吃到下午。”

汪霞说:“那时候的杏干可不像现在的杏脯,又白又亮,晶莹透亮。那杏干黑乎乎的,又酸又甜,有时还裹着小石子。结果到夜里,我就不行了,肚子疼得厉害。我妈急坏了,用自行车驮着我,上了医院。到医院急诊室一检查,急性肠炎。”

老庆说:“第二天上午,我听我妈说你住了医院,急得浑身冒汗,赶紧跑到医院。我看到你躺在病床上,小脸白。你妈伏在你身边睡着了。你看到我,招手让我过来。我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人,悄悄来到你的身边。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哭了,哭得很伤心。……”

汪霞说:“我记得我说,老庆,别哭了,没事,没事。你问我:‘肚子还疼吗?’其实我的肚子还有点疼,但是我说:‘不疼了,这药还真灵。’你把卖土蹩剩下的8块钱塞到我手里,说:看病又花不少钱,把这个拿去吧!我不要,你急出眼泪,这时,我妈醒了,她半宿没合眼,她对你说:‘孩子,以后别再买那些杏干、梨干、苹果干了,那东西太脏。’你点点头,大鼻涕流了出来。我妈赶紧拿出手绢帮你擦鼻涕,没想越擦越多,弄得床上都是。我见你这模样,噗哧一声乐了,我心想:还孙悟空大闹天宫呢,哪里像花果山占山为王的孙猴呀,倒有点像扛枪窝里硬的小耗子。”

老庆听到这里,笑得前仰后合,说:“汪霞啊,咱们小时候的事儿,你记得一清二楚。”

“当然记得,在美国时,没事时我就回忆这些。还有一次,你找来一块胶布,带我悄悄地来到对门前;你让我放哨,你把胶布牢牢地贴住电铃,电铃声不断,那家涂太太开门出来,咱俩已逃得无影无踪。”

老庆说:“这涂家整天锁着门,涂太太平时穿着旗袍,夏天还打着花伞,凡人不理,摆出一副阔太太的样子,出门就坐三轮车,我看着就有气。”

汪霞说:“我记得有一次,有个伙计送来一件东西,伙计敲门,涂太太出来了,兴高采烈地接过那件东西,付了钱。她见我在旁边,说:‘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燕窝,天下最珍贵的补品,你见过吗?’我听了,不以为然地说:‘燕窝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燕子拉的屎吗?’涂太涂一听,气得锁上了门。后来我对你讲了,你听了,说:‘好,敢挤兑我的朋友!’第二天上午,涂太太的小女儿骑着自行车放学了,可能一会儿还要骑,没有推到院里去。这小车还真漂亮,二六式、小红车,车座挺高,小铃儿锃亮,你见那女孩进院后,把自行车的气鼻星拔了,然后迅速撒退。”

老庆喜形于色地说:“我们躲在胡同的尽头观望,一会儿,那女孩出来了,骑上自行车,没骑几步,就掉了下来。她垂头丧气地推着自行车出了胡同口。”

汪霞哈哈笑道:“我记得自行车修理铺离那有一站地。”

老庆道:“这叫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汪霞站起身,来到音响旁,换了一碟CD,是“谜”的音乐。

这是大自然的声音,飘萧而至,飘忽而去,飘零而逝。一忽儿是山谷的籁,一忽儿是幽泉的回声,一忽儿是萧萧的雨声,一忽儿是女人的**声,使人置身其中,尽享其中的清趣。

老庆沉浸在这清新逼真的境界中,如醉如痴。

汪霞也被这情绪感染着,她索性坐在地板上,洗耳静谛。

“老庆,我觉得雨亭就像大自然的精灵,他怎么那么年轻,一点也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倒像是一个大男孩。”

老庆感慨地说:“因为他一直保留着清纯的心境,身居闹市,一尘不染。他对爱情、友情、亲情、都是那么忠诚,那么执着。他从不受过苦难,有过挫折,可是他看到地都是人世间的光明,在他的目光中,你会感受到一片阳光灿烂。他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对朋友是百分之两百的忠诚,我们都信任他,喜欢他,沙龙里的女孩们尤其尊重他,崇拜他。他也拯救过不少朋友的生命和灵魂。他有一个朋友,50岁了闹恋爱,那是他的下属。女人的丈夫患有性恐惧,长期与她没有性生活。有一天这个富有才华的美丽女人忽然在的上级身上找到了感觉,二人在樱桃沟共涉爱河,这个女人竟激动得昏了过去,情夫把她背出了樱桃沟。以后二人经常借出差共丫蜜月,武当山顶、黄山之巅、普陀寺畔,都留下他们的芳踪和倩影。可是有一天,他们的爱情生活出现危机,群众观点抱怨男人的许多缺点,决定和他分手。男人精神崩溃了,正在准备割腕自杀时,恰巧,雨亭的电话响一。雨亭知道情形后,立即打车直赴男友住处,及时挽救了男人的生命。在雨亭的帮助下,这个男人与那个女人相好如初。以后雨亭问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要离弃他?’那个女人回答:‘因为太熟悉了,后来我看他的缺点多了,感到厌倦。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总离不开情爱生活,我也尊重我的丈夫,但是老觉得缺少什么儿。我离弃男人,感觉很轻松;男人离弃我,我会痛苦一星期,但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汪霞说:“我学过心理学,老庆,这个女人的心理有问题。”

老庆又说:“还有一次朋友聚会,雨亭发现与他跳舞的一个女孩颤抖不已,后来竟伏在他的肩头哭泣,于是问她原因。原来她正处于痛苦之中,她原是有夫之”妇,与丈夫没有什么事情。她爱上一个有妇之夫,那是一个优秀男人,事业蒸蒸日上,容貌一表人才。为了情人,女孩终于离婚,可是男友的妻子是贤妻良母,又有一个可爱的儿子,男友无法离婚,并提出与她分手。于是这个女孩处于万分痛苦之中,一连几日,愁眉不展,郁郁不乐。雨亭来到她的住处,床第狼籍,红烛残灭,雨亭怕她自杀,于是陪她坐了一宿。雨亭给她讲了许多人生道理,又讲了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真谛,女孩渐渐醒悟,又开始新的生活。

汪霞道:“我还真看不出,雨亭一个文文雅雅的人,竟然还有这样高深的思想含量。”

“这样的事例还很多。还有一个女人与她的情人相爱甚驽,忽然有一天,那男人提出与分手,她实在接受不了。于地找雨亭诉苦,说她痛苦不堪,并带雨亭来到她的住处。灯下,女人讲起当年的许多幸福场景,她说那男人只要给她一个眼神,她便心旌荡漾,六神无主。说到伤心处,痛不欲生。雨亭好言相劝,这女人想留雨亭过夜,被雨亭拒绝,女人送雨亭到车站,对他由衷地信服。”

“老庆,要是你呢,你会怎么样?”

老庆狡猾地一笑,“我?我也不知道,我会跟着感觉走。”

汪霞冷笑一声,“老庆,我能想像出你会怎么做。”

老庆忽然想起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幕:

夏君没到美国之前,忽然有一天晚上来到他的家里,手里拎着一瓶白酒,酒气冲天。

“夏君,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心里堵得慌,老庆,找你聊聊。”

老庆明显地看到夏君的白色裙子上有一片酒渍。

老庆知道目前夏君独身一人,情感生活一直不太如意。前一段与沙龙里一个朋友关系密切,后来不了了之,对夏君打击不小,心理受到伤害。

夏君把白酒咚的一声摔在桌上,问老庆:“老庆,你说句实在旅顺,你说我是一个坏女人吗?”

老庆摇摇头,“你是一个优秀的女人,我们都喜欢你。”

“说真话!”夏君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老庆,好像要看透他的腑六脏。

“真话,真话,我是一个良民。”老庆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长得丑吗?”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你?不丑,不丑,白净净的,像一只小白免,多可爱!有个性,有思想。”

“可是他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

老庆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有缘就聚,没缘就散,顺其自然,心平气和。”

“放屁!他是人吗?4个月前的海誓山盟,雨亭风散,无影无踪,他是情场老手。他让他老婆找我谈判,他老婆挺着大肚子,哭得像个泪人,可是4月前他说要跟我结婚,两个月前他的手机全关,我是狂轰滥炸,也找不着目标。我被他玩了,老庆,我被他玩了!”夏君说着,举起桌上的白酒瓶,“咕嘟嘟”又喝了一大口。

老庆吓得差点钻到桌底下。

夏君旋风般钻入浴室,老庆只听见“哗哗”的水声。

一忽儿,夏君一丝不挂走了出来,悬荡着两只小白**,挺着小白肚皮,朝老庆笑道:“老庆,你实在,我让你玩!”

老庆吓得瘫倒在桌下,抱着头说:“夏君,你冷静点,我了解你的心情……”

夏君一头扎到床上,呜呜地哭起来,她哭得是那么伤心,那么凄凉……老庆偷眼看了看她,她就像一只褪了毛的小白肉鸡,萎缩在床上,身子一颤一颤的。

老庆实在不愿伤害她,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

汪霞问:“老庆,你想什么呢?”

老庆惨然一笑,摇摇头,“没想什么。你想什么呢?”

汪霞叹了一口气,“每一个女人都有一种潜藏于心的性渴望,我也不例外。过惯了几年一成不变的生活,遇到你后,忽然心里有了一阵燥动,多少天来我一直把这种燥动深埋在心底,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好女人。但是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我渴望爱情,渴望过有爱情的生活,渴望过有爱情的性生活。我是个清洁癖的女人,我崇尚清洁。我对三种现象极为反感,三个女人埋怨丈夫,一个说,我那个男人就像是收电费的,一个月来一次。一个说,我那个男人像是送报纸的,往里一塞就算完事。另外一个说,我那个男人像是送牛奶的,门口一放就走了。”

老庆默默地听着,忽然他打破了沉闷,说道:“汪霞。”他说这话时很温柔。

“你想没有想过你年老的时候?”

汪霞说:“难道只有风华正茂,风姿绰约,婷婷玉立,才是风景?鹤发童颜,红衣鹤发,也是风景!不能韶华一过,像蜗牛似的,缩进岁月的硬壳,封闭自己,让繁华落进心底,而应当风貌依旧,手摘枫叶,昂首登上你的亮船。张国荣、梅艳芳的人生风景没有翻到最后一面,是一大憾事。邓丽君更是如此,她的妩媚已成过眼烟云,她的墓碑在台北成为一道秀丽的风景。徐志摩更是遗憾,飞机失事,一道云烟,那么年轻离开人世,留下三个倩女孤魂,林徽音、陆小曼、张幼仪,香山红叶丛中至今空有徐志摩之墓。玛丽莲·梦露空留人体艺术,那灿烂的笑容只留在她30多岁的芳龄。才女张爱玲年轻时万紫千红,年老时静静地躺在华美的天津地毯上,悄然而去。清高孤傲的张国焘年老时孤独地死在加拿大的一家福利院里。这样的死去有着凄清的绝美,生动极致,但太寂寞。我若是老了,老庆,你能在闲暇之时常看看我吗?”

老庆听了,凄然一笑,“我要是腿脚还好,就是拄着龙头拐,也会来看你的。”

汪霞眼里涌出泪水,说:“我要是死了,孤零零地死了,都不知道谁来帮我换衣服,谁来帮我擦身子。……”

老庆眼圈一红,“你真能想像,刚30多岁就想死。”

汪霞抹了一把泪水,说:“老庆,你能在清明时来看我吗?”

老庆帮她擦了擦眼泪,点点头,“会的,我会在你的墓前摆满了红枣,红红的,大大的,又尖又亮。”

汪霞听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她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扑到老庆的怀里,用她滚烫的嘴唇在老庆脸上、脖领间落下数不清的吻。

老庆没有力量推开她,他下意识地拥紧了她。如果不拥紧她,他认为那是对她的最大伤害,最大的不尊重。

在声嘶力竭的**声中,在巨大的情感的灼浪中,他想起了一首诗,尽管那首诗是朦胧的,模糊的,断断续续的。……走,走,走,留下无的梦想,留下我的足迹,留下我对人生的渴望,也留下我对每一个喜欢过我的女人的祝福……周末的晚上,老庆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进屋,他简直惊呆了:地上铺了菠萝蜜的地板,花色条纹,十分典雅。壁上粉刷如新,客厅内的正壁上挂了一个条幅,是飞天的字迹:不要为了摘取远处的红玫瑰,而踏碎脚底的白菊花。落款是弄玉词飞天书。老庆的卧室换了一个崭新双人床,东壁换了一组衣柜,栗色,泛着亮光。老庆又走进弄玉的房间,还是那张单人床,床头摆满了动物玩具,两壁是两个白木书柜,紧贴着一个白木衣柜,窗前添了一个电脑桌,桌上的电脑、打印机、传真机、电话,一尘不染。

老庆打开衣柜,柜内是弄玉的四季服装。书柜内摆放着《红楼梦》、《金瓶梅》、《安娜·卡列尼娜》、《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忏悔录》、《雪国》、《红与黑》等文学名著,还有《废都》、《国画》、《白鹿原》、《一只绣花鞋》等时兴小说。书柜玻璃上贴着一个浅色的小条,上写:家庭藏书,谢绝外借。南壁墙上有一个镜框,框内是弄玉的人体卧姿。强烈的灯光反差,弄玉侧着秀丽的脸庞,她丰腴白皙的身体像一条小银鱼伸展开来,露出滚圆结实的臀部,那双白色的小脚丫俏皮地翘着。

老庆惊呆了。

弄玉的人体造型是如此雅致,秀色可餐。少女喜欢拍摄人体写真,可是弄玉的艺术人体是脱颖而出,独具一格。

这幅作品肯定是艺术影楼的佳作,不知这摄影师是男是女,若是男性,真是慧人慧眼,老庆神电恍惚,想入非非,不禁生出几分嫉妒。

这一宿,老庆失眠了。

弄玉也没有回来。

老庆第二天中午才被急促的手机惊醒。是雨亭在电话中说,圣诞节快到,金蔷薇文化沙龙又要举办圣诞晚会了,地点在金蔷薇茶怀以,黄秋水负责布置,雨亭负责通知朋友,老庆负责组织节目。

老庆揉揉眼睛,问:“有人赞助吗?”

雨亭说:“洪强愿意赞助5千元,自娱自乐,出节目的朋友就不要给演出费了,沙龙里一些文化名人的作品,如白伯骅的画作、郑久康的书法、黄秋水和飞天的诗集、你的小说都可以做奖品。”

老庆说:“这主意不错,因为人多就不用准备晚饭了,大家吃完饭过去,多准备一些水果、小吃,当年座山雕在威虎山搞百鸡宴,咱们在什刹海搞百茶会,这主意实在是高!”

雨亭说:“要租一台好的音响设备,沙龙是里歌手多。”

老庆说:“不如请一个乐队,现场伴奏,多来情绪。”

雨亭说:“还得有卜拉·OK,有些朋友不看屏幕,背不下歌词。”

老庆说:“听你的,不过一定要在中间多放几次迪斯科,摇滚,越酷越好!”

雨亭说:“这次一定要闹到零点,这几年不知怎么了,一般晚会到10点就散了,大家坐立不安。”

老庆说:“还不是让钱闹的,好多人尽想着挣钱,挖空心思,没有更我的心思搂搂抱抱。有的人是看着沙龙里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关系,有的女孩是看有没有可以做事的老板,他们是想找一些新面孔。一切都处于一种动荡之中,在动荡之中求生存,谋发展。”

雨亭说:“可是咱们金蔷薇文化沙龙可是高品位高层次的文化沙龙。”

老庆叹道:“它也不是世外桃源,它也是生存于风雷激荡的社会核心之中。”

下午,汪霞来电话,老庆把圣诞晚会一事与她讲了。

汪霞说:“我出一台等离子电视机,十万元,做为一等奖。”

老庆笑道:“你是出手不凡,可是朋友们这些作品又不能做为二、三等奖,文化沙龙,没了文化;文化沙龙,贬低了文化。”

汪霞说:“可以把朋友们的作品做为友情奖。”

老庆说:“你这主意不错,友情为重,汪霞,我看你搞策划也是一流。”

汪霞朗朗地笑了。

这几天,弄玉一直没有露面。

老庆打她的手机,关机。

老庆有点毛了。

弄玉啊,弄玉,她生我的气了?这个小机灵鬼,她一定是预感我和汪霞的关系有了新的进展,闻到什么味了?

不,或许她遇到了知音,有了外遇,住在那个白马王子的家里。

一想到这,老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实在太喜欢弄玉了,在这个湘西妹子身上,他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的,神圣的。是在其它任何女人身上都寻觅不到的。因为到这一缘故,他尊重弄玉,不敢轻易碰她,如同供奉一个偶像。弄玉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引起他极大的关注,都引起他的震颤。这些年,他漂泊,他动荡,他感到像一叶孤舟,在人生的人海里颠沛,可是自从弄玉寄居他家,只有几米之遥,他感到踏实,安静,睡觉香甜,几乎没有梦。她的定力,使老庆踏实得像一块磐石,稳稳地立在那里。他和汪霞找不到这种感觉,虽然亲切,虽然两小无猜,类似青梅竹马,但是他总觉得汪霞是姐姐,有一种姐弟的感觉。几十年未见,今又重逢,自然欢喜,而且汪霞又是快人快语,对他不存芥蒂,坦坦荡荡,如同一个侠女。汪霞去美国临别的一幕,让他刻骨铭心,他总觉得歉疚。那日晚上,二人温柔如玉,鱼水同欢,老庆觉得那是自然之事,二人认识多年,又都独身,礼当往来,自然贴切。可是归来后,老庆又觉得空空荡荡,甚至连汪霞的隐私之处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有一颗明显的红痣。可是老庆对弄玉,可是不然,细小微处,耿耿于怀。弄玉快乐,哼着小曲,老庆见了听了,自然高兴。弄玉皱起眉头,双目紧锁,老庆也添了几分担忧。甚至弄玉上了出租车,老庆生怕司机打盹儿,出车祸。如今见了弄玉的人体艺术作品,老庆心里又酸溜溜的,想入非非,生怕被别的男人收揽风光,又怕照片流散到社会上,弄污了弄玉。以前他就听说画家峥嵘拍摄了心蕊的人体艺术照片,流传到社会上,载入一部中国人体艺术精品集,但那时心蕊毕竟是峥嵘的妻子兼人体模特。后来心蕊嫁给了老庆,老庆手捧心蕊的人体艺术作品集,也不以为然。可是对待弄玉却截然不同了,弄玉不是老庆的妻子,又没有和老庆有染,可是老庆始终就把弄玉当成自己的一块美玉,任何人都碰不得,谁要是碰了,老庆就会冲上去拼命!

可是一连几天,弄玉却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老庆自叹: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老庆问了与弄玉来往的几个姐妹,她们都说最近没有见到弄玉。

老庆又去了弄玉进行时装表演的夜总会,那里的人也说弄玉很久没有来上班了。

这可急坏了老庆。

老庆开始认真组织金蔷薇圣诞晚会的节目单,史红梅演唱昆曲《牡丹亭》,黄秋水朗诵诗歌《寻找自己》,胡月独唱《黄土高坡》,殷之光朗诵《我是中国人》,莫元季表演变脸,李春波独唱《小芳》,牧牧朗诵郭小川的诗歌,穗子表演独舞《红肚兜儿》,洪强表演哑剧《唐人街的中国男人》,鲍海红独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蒙古族歌唱家格根其木格独唱《草原赞歌》。

老庆准备让著名青年诗人飞天朗诵一首《认识你真好》,可是飞天的手机一直关机。他想,可能飞天到外地出差了,或是在深山古寺,信号联络不行,或是独居吟诗,不想让外人打搅,于是作罢。

老庆每逢沙龙聚会,自己都要朗诵一首自己的新作。但是这次聚会,老庆不想再朗诵。他想讲一个笑语故事,那个故事是前不久他从网络上看到的,他觉得很可笑,因为弄玉新买的电脑可以上网。那一次他坐在电脑前,情不自禁地笑了,涎水淌下来,淌湿了弄玉的新床单,那床单上绣着一朵大红牡丹,他的口水把牡丹花的花蕊弄湿了……他准备让雨亭也讲一个故事,雨亭很擅于编故事,擅长制造悬念,他不仅诗写得好,小说也写得有声有色。

圣诞前夜终于来临。北京城里洋溢着一种温馨的节日气氛,各大商厦和宾馆张灯结彩,高大的圣诞树,灯光闪烁。圣诞老人笑微微,赶着五彩鹿拖的马车飞奔。游走的圣诞老人不时朝行人挥手致意,悠扬的音乐四处飘荡。

什刹海之畔的金蔷薇茶屋也是灯火闪烁,门口两侧的高大的圣诞树上彩灯竟相眨眼,不到7进,茶屋内人头攒动,雨亭、老庆、黄秋水等忙得不亦乐乎,招呼着沙龙朋友入座。正中悬挂着“金蔷薇圣诞晚会”红布金字条幅,乐队奏起欢快的曲子,人们喜气洋洋,互道平安。

七时半,晚会开始。司马南和婀娜主持晚会,雨亭代表沙龙一个简短的贺词后,演出开始。著名朗诵表演艺术家殷之光首先朗诵了《我是中国人》,他充满激情的表演,赢得与会者的一片热烈的掌声。紧接着是老庆讲一个故事。

老庆在台上说:“各位朋友,以前咱们聚会演出,我都是朗诵一首诗,或是《我的心》,或是《我的肝》,今天我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他命令服务员:“把灯灭了,把蜡烛升起来。”

雷霆在一旁笑道:“老庆今晚不知又有什么新花样。”

汪霞坐在下面,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庆,生怕他闹出笑话。她新买的等离子电视机就放在台前左侧,早有几个人的目光的投向了它。

老庆见灯灭烛闪,于是绘声绘色地说道:“我这个故事可是从网上看到的,”

从前有一个人,他有一个女朋友。

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她。

可是有一天,他的女朋友无情的离开了他,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没给他。

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挽着手逛街,他痛不欲生,失去了理智。终于有一天他把她杀了。本来他打算杀了她以后自杀的。可是将死之时才感到生命的可贵。

从此以后他天天被噩梦困扰,梦境中他女朋友赤身露体,披头散发,红舌垂地,十指如钩来向他索命。噩梦把他折磨的形如销骨,一天,他找来一个道士已求摆脱。道士要他做三件事第一,把他女朋友的尸体好好安葬,第二,把他女朋友生前穿的睡衣烧掉,第三,把藏起来的血衣洗干净。

所有的事情必须在三更之前完成,要不就会有杀身之祸!

他遵照道士的嘱咐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很仔细,可是那件血衣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马上就要三更了,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滴下来把地毯都打湿了。

在将要三更的时候他找到了地件血衣,可是不管怎么搓就是洗不掉。

这时候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窗户被狂风拍打的左右摇曳,玻璃的碎裂声让人更加心惊肉跳,突然所有的灯全灭了,整个屋子一片漆黑。

闪电中,只见他女朋友穿着染满鲜血的睡衣,眼睛里滴着血,满脸狰狞的指着他厉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洗不掉血迹吗?”他被吓呆了,一名话说不出来……这时,会场一片肃静。

门开了,一阵风吹进来,烛火惊闪不定。

飞天披着一件大衣走了进来,他脸色憔悴,一片疲惫之态,披着一身雪花。

“下雪了!”人们惊呼。

飞天平静地说:“他的女朋友说:‘因为你没有使用雕牌透明皂!’”

人们一阵哄笑。

老庆惊道:“飞天!”

雨亭走上前,说:“飞天,我们一直在找你,可是你的手机总关机。”

飞天凄然泪下,说:“朋友们,我是来找你们告别的,人生是美丽的,宝贵的,同时也是短暂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飞天说到此时,已是泣不成声。

“怎么了?飞天。”黄秋水也是一脸的惊愕。

飞天极力掩饰内心不平静,又说:“前不久,医生诊断我患了肝癌,让我的家人准备后事。因为我一直住在传染病医院,怕你们知道,探望我不方便。但是我想念朋友们,圣诞晚会,一年一度,我不愿离开你们,更不愿失去你们,我从医院赶来,来和你们诀别!……”说到这里,飞天已是泪流满面。

全场一片肃穆,一会儿响起一片嘤嘤的哭声,那是沙龙里的女人们的肺腑之声。

飞天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说:“这是我的一点稿费,现在拿出来,做为沙龙的活动经费,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雨亭紧紧住飞天双手,也是潸潸泪下,雨亭说:“你如今患了重病,更需要钱,这钱还是你留着用吧。”

飞天摇摇头,说:“这是我的心意,朋友们,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友谊更珍贵的东西吗?我飞天今年三十五岁,在朋友的帮助下,一举成名,是沙龙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初来北京,是沙龙的朋友借我房子住,是沙龙的朋友帮助我发表了第一首诗歌,又是沙龙召开多次研讨会,对我的诗歌批评指正,还是沙龙的朋友在报纸上发表了第一篇关于我的报道。我失恋时,是沙龙的朋友指点迷津,给了我温暖。我遭到小人的攻击,又是沙龙的朋友群起而攻之,维护了我的声誉,沙龙的朋友帮助我出版了第一部诗集。那年外地一个神经病患者跑到北京告状,说我的诗抄袭了他的诗,是老庆打抱不平,闯进那人的旅馆,辩论是非。那人说李白、杜甫也抄袭了他的诗,人们才恍然大悟。近年来,我的声名越来越大,也得到一些女孩子的青睐,我的生活受到一定的干扰,曾经有一个女孩拿着我的诗集闯进我家,一边谈诗,一边泣不成声,又是老庆前来解围。甘肃有个牧羊女,卖掉羊,买了火车票,千里迢迢进京,住在一家旅馆里,给我打电话说,要为我献出贞操,不然就为我自杀,血染诗集。又是雨亭单刀赴会,找到那个女孩,将她劝说离京。沙龙就是我的家,我不能离开我的家……”

飞天说到此处,只剩下呜咽。

老庆也是激情澎湃,他扶着飞天的肩头说:“飞天兄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

这时,汪霞已悄悄出去,让花店小姐送来一个大花篮,篮内是99支红玫瑰,红凄凄,亮盈盈。

汪霞把花篮摆放在飞天面前,飞天苍白的脸色,顿时红润了许多。

雨亭悄声问飞天:“你住院有多久了?”

飞天凄然回答:“两个月。”

“照了两次B超,有两个专家都是同样结论。”

雨亭喃喃道:“飞天,飞天,如今难道真的飞了不成?”

飞天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深情地说:“我参加沙龙已有十年,十年来与大家风雨同沐,肝胆相照,有什么不周,请各位多包涵。我是个诗人,临行之前最后给大家再朗诵一首新诗,名字叫《再见了,朋友》……”

飞天噙着热泪,开始抑扬顿挫地朗诵新作。

窗外,风雪交加,白绒绒的雪花飘然而落,外面已是一片银白世界。什刹海的湖面上白茫茫一片。

雨亭、黄秋水、老庆、新颖、穗子、牧牧、银铃、雷霆、婀娜、洪强、汪霞等都淌下了热泪。在热烈真挚的掌声中,朋友们簇拥在飞天周围,有的上前与他拥抱告别。

穗子又怀孕了,她穿着一个宽大的厚布裙子,黑色皮裤,肚皮凸起,她拥抱了一下飞天,那厚厚的性感的嘴唇在飞天脸上留下一块明显的红迹。要是在平时,老庆总会开一口诙谐的玩笑,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才编码哪里有幽默的情绪。

新颖今晚格外漂亮,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皮衣,显出她娇小玲珑的身材,乌发高盘,两只眼睛似两颗水杏。她简直是扑向飞天,噙着泪花,紧紧地拥住飞天,深情地与飞天接吻。

老庆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他看到新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两个人紧紧相拥,热烈接吻,仿佛置身于周围无人的境地。

雨亭吩咐乐队奏起《让世界充满爱》。

飞天与新颖仍在忘情接吻。

圣诞的钟声响了,雪花飘落,烛光闪烁,人们的热血在沸腾!

老庆也深受这场景的感染,情不自禁地拥住汪霞,与她接吻。

雷霆一把揽住婀娜,也深情地接吻。

“浪漫,真是太浪漫了!让我们相爱吧,让亲情血脉相连,让爱情刻骨铭心,让友谊地久天长!让我们拥抱,让我们相吻!”黄秋水老泪纵横,激动地叫着,寻找着对象。他捉以了银铃,银铃穿着一身绣有浅色花纹的黑衣,正萎缩一角。

黄秋水双手抱起银铃,在地上转着,他大叫着:“朋友们,你们说我老了吗?我不老,我还年轻,60岁,生命刚刚开始!”

银铃让他抱得喘不过气来,说:“黄老,悠着点,别岔气。”

黄秋水放下银铃,与她接吻。

银铃吸了一口气,说:“黄老,你几天没刷牙了?”

黄秋水嘘了一声,小声说:“这两天赶一篇稿子,熬了两天夜,心火太盛。”

银铃脸偏向一方,说:“你这胡子也太的扎人了!”

“回去就刮,回去就刮,圣诞快乐!圣诞快乐!”黄秋水搂紧银铃。

牧牧与穗子相拥接吻。

穗子说:“你的胳膊别锁我的脖子,我都喘不过气来。轻点,轻点。”

牧牧笑着说:“这才叫情不自禁。”

穗子说:“咱们可是友情,我的爱情还没出世呢!”

牧牧说:“可你的种子可撒了不少。”

“讨厌!”穗子说着,在牧子脸上乱吻。

牧牧说:“一会儿我的脸可就成猴屁股了!”

穗子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洪强恭恭敬敬地走到夏君面前,鞠了一个躬,说:“夏小姐,咱们都是从美国回来的,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吻。”

夏君微笑道:“今晚你还挺有绅士风度,老庆身边那个女人是谁?”

洪强望着老庆和汪霞说:“叫汪霞,是老庆的旧邻居,也是从美国回来的,听说很有钱,老庆正给她打工……”

“哦。”夏君惊诧地打量着汪霞。

“老庆的艳福不浅,那个叫弄玉的模特小姐呢?”

洪强说:“好像是同屋不同梦,搞不清楚,弄玉今晚不知怎么没有来?”

夏君幽幽地说:“东边日睛西边雨,剪不断,理还乱。”

洪强小心地拥住夏君,与她接吻。

夏君悄悄地说:“你怎么这么熟练?”

洪强的目光中闪烁着狡诈,说:“因为我是曼哈顿的中国男人。”

雨亭看到朋友们忘情相拥,十分欢喜,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屋内游走。

他看风雷霆与婀娜虚抱着在轻轻叙话。

婀娜说:“都老夫老妻的了,咱们俩认识有20年了。”

雷霆憨笑着:“可不是,我认识你时你还是小姑娘呢。我记得你当我的美术模特,在屏风后脱得一丝不挂,当你走入我的视线时,我简直惊呆了,真像是天女下凡,你的一尘不染的美丽的胴体,天真无邪的神态,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都令我激动不已。……”

婀娜也深情地说:“我见到你,觉得你就是一尊大佛,面容**慈祥,纯厚无邪,眼睛里透出善良的目光。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安全,有了依靠,也很愉悦,好像咱们前世就很熟悉。”

“这是一种缘分……”雷霆轻轻叹道。

“可是你为什么还不跟我结婚呢?”

“我的事业还没有成功,我的事业一旦成功,立刻和你举行隆重的婚礼,请雨亭主持。”

雨亭来到门口,轻轻地推天了门。

在漫天的飞雪中,门口站着一个雪人,明确地说,站着一位婷婷玉立的白雪丽人。她身穿白色的皮衣,落满了皑皑白雪,白瓷般的脸庞,露出一双水银般的双眼,泪光盈盈,黑色的睫毛上也挂着雪霜。

是雪庵,天涯游子。

“雪庵!”雨亭惊喜地叫着。

“你怎么来了?”

雪庵微微一笑,圣诞前夜,金蔷薇聚会,我是不请自到,我怎么不来呢?我也是一朵金蔷薇啊!

雨亭激动得有些不能自持,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是我的雪庵吗?圣诞老人,在这融融的圣诞之夜,你给了我一份多么珍贵的礼物啊!

雪庵激动地扑到雨亭的怀里,雨亭感觉到她自身体的温软,她的急促的颤抖,一股芬芳的香所扑鼻而来。

当雪庵绵软的嘴唇轻轻贴住雨亭的脸颊时,她由衷地叫着:“雨亭,我爱你啊!我的生命和你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

说完以后,雪庵几乎晕厥在雨亭的肩头……人世间有时真是喜事临门,喜上加喜。雪庵浪迹天涯,笑傲江湖,回到北京,向雨亭大胆示爱,友情终于升华爱情的境界,天下有情者终于团圆,是一大喜事。沙龙的朋友无不惊喜交加。这天晚上,老庆正在家里闲坐读书,黄秋水打来电话;老庆抄起电话,就听见黄秋水哈哈地笑。

“你笑什么?是伊人回来了,还是路上捡了下个大元宝?”老庆纳闷地问。

“老庆呀老庆,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雪庵以前在雨亭身上找不到感觉,如今大难不死,几经磨炼,终于找到感觉了,一拍即合了,这是一喜,现在又来了一喜……”黄秋水的喘气,老庆都听见了。

“何喜之有?”

“飞天得的不是不治之症,是医生误诊,他得的是肝炎……”

“真的?”老庆听了,兴奋得跳了起来,茶杯落在地上,啪的碎了。

“你那里是什么动静?”

“茶杯碎了。”

“好,岁岁(碎碎)平安!”

老庆说:“这可是个好消息!这可应了宋祖英那首歌《今天是个好日子》。”

“咱们得让飞天请客,喝两盅,喝他个一醉方休!”

“不知他肝病好了没有?”

“传染期早过了,今晚在东来顺,让他摆一桌,东来顺的老板跟我是哥们,让他打个折,我再带两瓶五梁液去。”

晚上6时,王府井大街东来顺饭店的一个雅间,热闹非常。雨亭、雪庵、黄秋水、牧牧、穗子、新颖、雪霆、婀娜陆续来到,老庆上前拥抱飞天,惊喜地说:“你小子好福气,阎王爷那儿打了一个转儿,又回来了。”

飞天脸涨得通红,连声说:“托大家的福,托大家的福,虚惊一场。”

老庆笑道:“那天晚上,害得我掉了不少眼泪。”

飞天幽默地说:“我倒股有见你落泪,喜欢我诗的女孩子倒是流了不少泪,新颖把我的肩头都弄湿了。我就看见你跟汪总一个劲儿地亲啊。”

老庆说:“我的眼泪是往肚子里咽的。”

飞天、老庆、洪强走到雅间,众人一见飞天,十分欢喜。

雨亭说:“飞天啊飞天,我想你也是飞到天上去,也不能扎到地下去。”

黄秋水感叹着说:“夜里千重恋旧游,他生未卜此生休。行人莫问当年事,海燕飞时独倚楼。”

雨亭说:应该是‘夜思千篇忆旧游,一生难卜此生休。行人应问当年事,海燕高飞不倚楼。’

飞天说:如果没有灵魂的话,我还要这躯壳有什么用?但是如果有灵魂的的话,躯壳有没有又何尝?只是我舍不得这些朋友。

洪强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还是喝酒吧。”

黄秋水道:“雪意凄其心惘然,悠悠旧岁已如烟。天寒沽酒东来顺,犹折蔷薇伴碎眠。”

雨亭道:“你把秋白先生的诗改了。”

大家坐定,东来顺老总笑吟吟进来敬酒。大家寒喧一回。东来顺老衷总说:“今天你们涮儿的羊肉,可是锡林郭勒大草原小绵羊的羊肉,皮薄肉嫩,大家吃好喝好。”

老庆举杯道:“老总,我敬您一杯,东来顺就是他妈顺,顺极了,一帆风顺,紫气东来顺,一顺到底!雨中之亭,雪中之庵,顺!飞天飞天,五彩绚丽,顺!雷霆哥与婀娜嫂,举案齐眉,郎才女貌,顺!秋水伊人,飘洋过海,乘风破浪,顺!银铃声声入耳,佛案莲花朵朵,顺!天生穗子,丰满果实,摇摇欲堕,五谷丰登,顺!牧牧不木,神采飞扬,来往奔波,顺!洪强聚财,财源滚滚,财路通达,顺!新颖脱颖,青春常驻,红颜厚命,顺!……”

新颖说:“老庆呢?”

黄秋水举杯道:“我来说老庆,每天过年,鞭炮齐鸣,每日入洞房,花烛不息,年年老庆,月月老庆,日日老庆,顺!”

老庆笑得合不拢嘴,说:“我是每天娶媳妇过年,每天放鞭炮,您就听响呗!可是如今可是禁放了。”

牧牧说:“那你就到农村去放。”

老庆夹了一大片羊肉塞到嘴里,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捡废炮竹塞进棉袄兜里,没承想,棉袄着了,差点**。”

洪强说:“瞧你那点出息。”

东来顺老总又寒喧几句,告辞离开雅间。

老庆问飞天:“你要是死了,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穗子说:“老庆,你怎么谈死?多不吉利。”

老庆说:“我问一个现实问题”。

飞天想了想,回答:“我最幸福的是有这儿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最遗憾的是没有一个红颜知已。”

老庆说:“你那么有名,来去匆匆,行踪不定,崇拜你的女孩无数,你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红颜知已。”

飞天说“红颜知已,可遇不可求,这或许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黄秋水叹道:“我和伊人,可谓是情投意合,一见钟情。她算是我的红颜知已,我一生有这儿一个奇女子足矣。伊人对我说,‘你从前是我的情人,现在仍然是我的情人,将来必定还是我的情人,你永远是我的情人!我不喜欢做你的妻子,我愿意做你的情人。’我听了确实很感动,我太幸福了!我把每年攒的钱,多数用来做探望她的费用,我无怨无悔。”

飞天说:“著名诗人徐志摩虽然只活了三十六年,但是他没有遗憾,连接他的生命的有三位杰出女性,即张幼仪、林徽音和陆小曼,张幼仪的精明,林徽音的才华,陆小曼的风韵,构成了徐志摩一生中三道绚丽的景色。徐志摩飞机失事去世后,这三位下优秀女人在北平为他举办丧礼。林徽音与徐志摩相恋多年,因多种原因嫁给梁思成,林徽音的风丫、气度出类拔萃秀色可餐。”

雪庵道:“她才华横溢,还写过小说、散文、诗歌,有林徽音文集出版。”

老庆道:“她好像还见过鳊大诗人泰戈尔。”

飞天道:“陆小曼也是个绝世美女,徐志摩曾描述她:一双眼睛也在说话,睛光里漾起,心泉的秘密。陆小曼生就一张瓜子脸,小巧可人。眼睛不大,却充满魔力,身材不高,却娉婷动人。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独具风韵。”

老庆说:“尤其是她那种林下风姿,淡雅灵秀,令人陶醉。她淡妆素雅,不施粉黛,只一双平底便鞋,一件毛线背心,便倾城倾国。”

雨亭说:“胡适说:‘陆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刘海粟说:‘谁知站在我们面前的竟是一位美艳绝伦、光彩照人的少女,原来她就是蜚声北京社交界的陆小曼。’刘海粟还说:‘她写旧诗的绝句,清新俏丽,颇有明清诗的特色;写文章,蕴藉婉约,很美,又无雕凿之气。她的工笔花卉和淡墨山水,颇风宋人院本的传统。而她写的新体小说,则诙谐直率。她爱读书,英语原文版的小说,她读得很多。’”

黄秋水说:“有人说,男人中有梅兰芳,女人中有陆小曼,都是人像极好的,只要见过其两面的人,无不被其真诚所感动。”

雪庵说:“不过我更喜欢林徽音,如果说陆小曼是一支红玫瑰,张幼仪是一支满天星,那么林徽音就是一支白菊花。她的文化底蕴,她的气质,她的博大胸怀,她的毫不娇揉做作,她的才学,都堪称一流。”

老庆说:“我倒是觉得雪庵有林徽音的影子,以前那个梦苑倒有点像陆小曼。”

雪庵笑道:“你不能这样简单地拿我跟故人拍比。”

牧牧说:“我比较喜欢瞿秋白,他是一个典型的文人。他有一首《浣溪沙》词,‘甘载浮沉万事空,年华似水水流东,枉抛心力作英雄。湖海栖迟芳草梦,江城辜负落花风,黄昏已近夕阳红。’他留下一篇《多余的话》,写得非常坦诚,不戴任何面具,简直就像是卢梭的《忏悔录》”。

老庆说:“我记得他在《多余的话》中说,这世界对于我仍然是非常美丽。一切新的,斗争的,勇敢的都在前进。那么好的花朵、果子,那么清秀的山和水,那么雄伟的工厂和烟囱,月亮的光似乎也比从前更光明了。但是,永别了,美丽的世界!一生的精力已经用尽,剩下一个躯壳。总之,滑稽剧终于是闭幕了。舞台上空空洞洞的。有什么留恋也是枉然的了。好在得到的是‘伟大的’休息。至于躯壳,也许不由我自己作主了。告别了,这世界的一切。最后……俄国高尔基的《四十年》、《克里摩·萨摩京的生活》,屠格涅夫的《鲁定》,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中国鲁迅的《阿Q正传》,茅盾的《动荡》,曹雪芹的《红楼梦》,都很可以再读一读。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永别了!”黄秋水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洪强说:“中国北京东来顺的涮羊肉也是很好吃的东西,特别是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的小绵羊肉,哥几个,快涮吧!”

老庆白了他一眼,说:“你就知道吃!瞿秋白临死前也很壮烈。他走入戒备森严无一游客的长汀中山公园,一桌酒肴摆在八角亭里。他迈步走向八角亭,遵照特务连长的安排,他先亭前照相。他背手挺胸,两腿分叉,面带笑容。照相后,他背北面南坐定,自斟自饮,旁若无人。酒兴中他又高唱《国际歌》、《红军歌》数遍。他又放声歌曰:‘人之公余稍憩,为小快乐;夜间安眠,为大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也!’歌毕,他漫步走向刑场,手夹香烟,顾盼自如,不停高呼口号民。走到罗汉岭下一块草坪上,他盘膝而坐,对刽子手微笑点头说:‘此地正好,开枪吧!’哨声落,枪声起,时年36岁的瞿秋白英勇就义。……”

黄秋水叹道:“夕阳明灭乱山中,落叶寒泉听不穷。已忍伶十年事,心持半偈万缘空。”

新颖招呼道:“别再为古人担忧了,肉都老了,赶快涮吧。”

洪强用筷子夹了一堆肉,塞进嘴里,噎得打了几个嗝。

老庆道:“别着急,有的是肉,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牛羊成群,还有呼伦贝尔大草原呢。”

飞天举杯道:“今晚大家为我高兴,聚在一起不容易我敬在坐诸位一杯,我平时烟酒不沾,今晚我把这杯干了!”说着一饮而尽。

老庆一见,来了兴致,说:“看在飞天的面上我来个潜水艇。”

银铃问:“什么叫潜水艇?”

老庆叫道:“服务员!”

服务员应声而进。

老庆说:“整一个扎啤来。”

一忽儿,服务员端着一个大扎啤进来,放在老庆面前。

老庆神气地举起一个盛白酒的小酒杯放入扎啤之中。他手举扎俳叫道:“有叫板的没有?看着!”说着连扎啤带小酒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新颖看得呆了。

穗子见老庆脸憋得通红,问道:“老庆,没事吧?”

老庆摇摇头,努着通红的眼睛。

银铃望着装扎啤的大酒杯,又看了看歪在杯内的小酒杯不,说:“这就叫潜水艇呀,真潜到底下去了。是不是核潜艇呀?”

黄秋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握着一瓶五梁液说:“老庆,你还别咋乎,我就敢跟你叫板!我敢把这半瓶白酒一气喝了,你信不信?”

老庆翻着白眼,说:“我就没见过蚊子撒尿,我不信!”

“我要是喝了,你给我什么?”

“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老庆也不示弱。

雨亭劝道:“黄老,刚才您已经喝了不少了,算了,别再喝了。”

雪庵也说:“黄老,不用斗气,喝多了伤身体……”

黄秋水瞪圆了眼睛,摆摆手说:“我黄秋水没……没醉,我就要争这口气,我喝!”说着,“咕嘟嘟”一饮而尽。

黄秋水喝完瘫坐在椅子上。他用手指着老庆说:“老庆,我喝了!”

老庆怔怔地望着黄秋水,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黄秋水语出惊人:“我想见你的屌!”

大家一听,都怔住了。

雨亭道:“醉了,都醉了,黄老,你换一个段子。”

“不行,我就要见他的屌,而且就在这里。”黄秋水一字一顿地说。

新颖站起来说:“那我们走。”

雪庵也站了起来。

黄秋水摆摆手。

老庆晃晃悠悠走到黄秋水面前,说:“我输了认输还不成吗?”

黄秋水上气不接下气,又摆了摆手。

老庆说:“要不然咱们到卫生间……”

黄秋水又摆了摆手,然后像一尾鳗鱼一样滑到地上,一忽儿,鼾声大作。

老庆朝大家作了一个鬼脸,嘻笑着说:“哈哈,我躲过一劫。”

新颖说:“瞧你美的。”

老庆回到家,只见小卧室的门紧闭,他轻轻推开门,只见弄玉躺在床上,正拿着一部《蜃楼志》看。

老庆喜出望外,叫道:“弄玉,你这些天到哪儿去了?也不打个电话。”

弄玉露出雪白的小瓜籽脸,嗔道:“你还回来呀?我还以为一头扎进老邻居家里去了呢。”

老庆嘻嘻笑着,“远亲不如近邻嘛。两小无猜,从小尽上房够枣听吃,一竹竿打不了两颗树上的枣。”

弄玉哼了一声,转过身,头朝里,又去翻书。

老庆倚住床头,说:“我可想你的担担面了。”

弄玉说:“还是吃你的美国沙拉吧,姑奶奶现在没这个心思。”

老庆扶着她肩膀说:“可想死我了,究竟到哪去了?我都快在《北京晚报》发寻人启事了。”

“跟宁老师玩去了。”弄玉拉长了声音。

“哪个宁老师?”

“就是喜欢我的那个宁老师呗。”

“什么?”老庆睁大了眼睛。

“就是你家乡那个纠缠你的人?”

弄玉一听,呼的立起身,说:“你可别那么说,人家是真心喜欢我,谁像你,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

老庆一听急得有些结巴:“谁是……碗里的,……谁,谁又是锅里的?你怎么冤枉人?”

弄玉一看老庆急得嘴都歪了,“噗哧”一声笑了。

老庆问:“你到底到哪儿去了?”

弄玉回答:“宁老师到了北京,他已经成家了,妻子也是教师,还有了一个小男孩,他们都被评为湖南优秀教师。这次他们全家到北京旅游,我一直在给他们当导游,故宫、天坛、香山、颐和园、八达岭长城、十三陵全去了。”

老庆笑着说:“这倒是一次爱国主义教育活动。”

“我可累坏了,今晚你请我吃夜霄。”

老庆有点晕晕呼呼,说:“今晚我可喝多了,喝了有四两,又掺和着啤酒,可能下不了楼了。”

老庆说着往床上一歪,就呼呼睡着了。

弄玉爱怜地望着老庆,帮他脱了鞋和袜子,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她怔怔地望着老庆,觉得他睡觉的样子也很可爱,活像一只大熊猫,萎缩在被子里,脱不尽的幽默,嘴里冒着白色的热气,就像热壶在冒气。他的眼睛微微闭着,脸红扑扑的,充溢着憨戊,略微有几分狡诈。

弄玉俯下身,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老庆的脸颊。

老庆仍在熟睡。

真是黄鼠专咬病鸭子,飞天虚惊一场,躲过一劫,生命新生,可是最近又遇到麻烦。一个来自湖北的男人,自称是诗人,神经兮兮地来到北京,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飞天的手机号,给飞天打电话说,飞天抄袭了他的诗,共有18首72行,他带齐足够的证据材料,即日便起诉飞天。并扬言要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这一特大新闻。

这可急坏了飞天,飞天翻遍了自己发表的诗集,除了偶尔摘了古代诗人的几句诗外,都是自己所作,湖北这小子怎么会诬告他呢,他打电话告诉雨亭,雨亭打电话双告诉了老庆,并约老庆一同去会会这位外地诗人。

老庆一听,觉得这事非同小可,飞天在文坛上是响当当的青年诗人,虽有个别诗人有非议,但他的诗歌颇受少男少女的喜爱,流行一时,有的诗被谱曲,成为校园里的流行歌曲,被一些红歌星一唱,更是誉满中华。如今冲出这个程咬金,挥动板斧,杀向飞天,就是诽言,也对飞天不利,何况如今有的小报记者正悉没米下锅呢。

这天晚上,雨亭与老庆如约来到交道口附近一家小旅馆,这个旅馆的位置在七拐八拐的上胡同深处,路灯昏暗,道路起伏不平。

老庆对雨亭道:“他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旅馆。”

雨亭笑着说:“诗人都有些古怪,小巷深处,老屋孤灯,才有意味。”

老庆摇摇头,说:“我看他是图便宜。”

雨亭一指前面,“旅馆到了。”

门口有个招牌,门脸不大,墙皮斑驳。二个走进去,向门口打盹儿的传达室人员询问一下,径直走了进去。

在103号房间前,老庆调敲了敲门。

半天才听到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谁呀?”

“诗人飞天的代理人。”

“哦,等着,我去开门。”

拖拖沓沓的声音。

门开了,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一个尖尖瘦瘦的男人出现了,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更显得灰暗,很有几分菜色,穿着一件褪色的蓝褂子,一条黑裤子,踢拉着拖鞋。老庆明显地看到他长长的脚指甲,灰色,他立刻联想到烂掉的白菜叶上的毛毛虫。

雨亭说明来意,对方示意他们坐下来。

床上堆着一条被子,桌上放着他自带的一个大水缸,碰掉了一些磁,图案是只公鸡。

“你们想看看证据吗?”他露出一排焦黄的牙齿。

老庆点点头。

他从床下拉出一个皮箱,用钥匙打开箱锁,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书稿,书稿泛黄,还有水渍。

雨亭接过书稿,书稿上歪歪扭扭写着诗。

雨亭仔细阅读,果然和飞天的诗歌大有相似之处。

老庆也翻了几页,他认出就是飞天的诗歌。

雨亭问:“你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那人拍了拍小脑袋,说:“让我想一想,已经很久了,大概是80年吧。”

老庆问:“在哪儿发表的?”

“手抄本,手抄本,很多大学生中学生都抄过。”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雨亭问。

“我是民国期间出生的,有60

多岁了。”他眯缝着眼睛说,目光是褐色的。

老庆又问:“你这手抄本经什么人抄了?”

那人翘起二郎腿,说:“我爹,我娘,还有我三叔……”

“他们都在吗?”

那人摇摇头,说:“都死俅子了。”

雨亭又问:“那么谁能证明这诗是你写的呢?”

那人回答:“我查了《中国当代文学家辞典》”算了算,飞天今年只有35岁,而我已经62岁,我比他大27岁,他比我少27岁,我们俩人的诗一模一样,那诗自然就是我写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不会有错。我要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要请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人民日报、新华社、北京日报、北京晚报、北京娱乐信报、足球报的记者都参加,我要当场揭露飞天,将真相公布于众!这个飞天太不像话,他的毛还嫩了一点,竟敢抄袭我的诗!我要起诉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100万元。同志们,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血汗付诸东流,不能看着我的劳动成果被剽窃,这可是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坛最大的剽窃案。为了这件事,我已经失眠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了,我太惨了,我太可怜了,同志们,你们能看着一个老实人受欺负吗?我虽然没有加入作协,但我确实是民间的天才,……说着他竟呜呜地哭起来了。

雨亭劝道:“有话慢慢说。”

老庆说:“先喝口水。”

那人道:“别碰我,我烦着呢!”说着,他神秘地来到门口,拉开门,往外瞧了瞧,又关上门,用凳子顶住门,悄悄地说:“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李白和杜甫他们两位,别看一个长得白白胖胖,一副富态相;一个长得又尖又瘦,一副穷酸相,他们也都抄袭我的诗,这可是文坛奇案啊!我冤枉啊!”说着,抱头痛哭不已。

雨亭朝老庆使了一个眼色,二人悄悄起身,挪开凳子,开了门,疾步走出来。

一出旅馆,雨亭长吁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个精神病人。”

老庆吹了一声口哨,说:“病得还不轻呢,病入膏肓了。”

二人相对一笑。

老庆晚上刚回到家,就接到汪霞的秘书电话,那个秘书告诉他:金蔷薇大厦发生火灾,汪霞严重烧伤,正在北京协和医院紧急抢救。

老庆一听,犹如晴天霹雳,立刻打了一辆出租汽车,急匆匆赶到协和医院。

急救室门前,金蔷薇公司的员工们正在焦灼不安地交头结耳议论,有的女员工哭得泣不成声。老庆一眼看见那个秘书,焦急地问她:“汪总怎么样了?”

“正在抢救,已经有两个小时了。”那个秘书回答。

老庆拼命推开急救室的门,一个医生告诉他:“伤者危险,不能进去。”

老庆急出眼泪,说:“我是她的亲属,你们一定要把她救活,她可是个好人!”

那个医生说:“亲属也不能进去。”

老庆只得退了出来。

老庆拽住那个秘书的衣领说:“到底是怎么搞的?”

那秘书结结巴巴地说:“汪总下午来大厦视察工程,电焊工违章操作,电火花引燃材料,燃起大火,汪总被烟火薰晕了……”

5小时后,汪霞被护士推出急救室,老庆见汪霞面目烧焦,双目紧闭,头发皆无,盖着被单,几乎变为另一个人,痛不欲生。

汪霞被推进一间单人病房,护士揭去被单,只见汪霞的裸身红一块黑一块,十指烧去三指,惨不忍睹。四个护士轻轻地把且霞移上病床,又盖上被单,两侧安好吊瓶。汪霞仍是昏迷不醒。

一个医生走过来问:“哪位是汪霞的家属?”

老庆说:“我就是。”

医生问:“你是她什么人?”

老庆不加思索地回答:“我是她的未婚夫。”

员工们一听,也为之一怔。

老庆随医生来到他的办公室。

医生把门关上,示意老庆坐下,然后说:“汪霞的伤情十分严重,命虽然保下来了,但是双目已经失明,皮肤严重烧伤,已经植皮,下肢瘫痪,已经没有生育能力……”

老庆听了,神经质地不住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老庆在汪霞的病床旁守候了36个小时,汪霞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水,水……”她用微弱的声音叫着。

老庆慌忙拿过水杯,用小勺舀了水,轻轻放到她的嘴边。

老庆又惊又喜,小声说:“我是老庆,汪霞,你听见了吗?”

汪霞激动地点了点头,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几颗泪珠从两眼边梢滑了下来。

“你疼吗?”

汪霞没有说话。她拼命想睁开两眼,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她多么想睁开这两个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啊!

但是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福祸是一念之差,一瞬之别。38小时之前,汪霞还是一位风韵翩翩的中年丽人,可是如今却成为一个面目皆非的残疾人。

命运如此残酷。

老庆恍然梦里。

汪霞用三个右手指勾住老庆的手,喃喃地说:“老庆,我想回家……”

老庆听了,泪如泉涌,急忙说:“对,咱们回家,等伤好了,咱们就回家……”

汪霞说:“我现在就想……回家……”

“会回去的,会回去的,等伤好了,我送你回家,我跟你住在一起……我陪你睡……”

汪霞说:“我听你讲故事,你给我讲故事,讲三只绣花鞋的故事……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再也看不见你那大熊猫的样子了……”汪霞说着,又落下几滴眼泪。

“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奇迹会出现的……”

“我很丑吗?我一定很丑……”

“不,你是一只丑小鸭,你会变成天鹅的,一只可爱的美丽的活蹦乱跳的大天鹅。”

“我会成为天鹅吗?天方夜潭……”汪霞轻轻叹了一口气。

3个月后,老庆把汪霞背回了家。

除了以前的一个保姆外,老庆又雇了两个保姆,一个是四川籍年轻漂亮的小保姆,另一个是安徽藉经验丰富的老保姆。

“终于到家了……”汪霞卧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高兴地说:

“我想照照镜子……”她说。

“别照了,以后再照吧。”老庆无奈地说。

汪霞笑了,“我根本就看不见,四周都是镜子又有什么用?老庆,你是我心里的镜子。”

老庆点点头,说:“这句话是汪霞的水平,很有哲理性。”

汪霞说:“顺其自然,不管怎么说,我终于回到了家,回到了中国的家。我很安宁,但是老庆,我这一辈子是穿不上婚纱了。……”她又有些激动了。老庆说:“我会让你穿上婚纱的……”

汪霞苦笑了一下,“你,你心里有人……,我是苦命人,我配不上你……”

老庆怔了一下,说:“我们俩是青梅竹马,法小近邻,又是事业上的亲密同事,我爱你,爱能征服一切!”

汪霞听了,泪流满面,呜咽着说:“其实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多么盼望着能成为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可是我没有这个命。你如果成为我的丈夫,我不反对你再找一个性伴侣,或者给你生一个女儿,一个漂亮的女儿,我知道,你喜欢女儿。当女儿长成婷婷玉立风韵楚楚的青春丽人时,挽着你的胳膊,行走在夕阳西下的林荫道上,落叶萧萧,黄金满地,你是多么幸福啊!”

老庆这时想到了弄玉,弄玉那个俏皮倔强的形象在他的眼前一闪即逝。

老庆一想到弄玉,心里一片茫然。

这时的老庆思绪万千,复杂微妙。但当他看到洋溢着幸福光采的汪霞,心里坦然许多。

“老庆,你真的愿意娶我吗?”汪霞认真地问。

“真的,我已想好了,深思熟虑。”老庆坚定地说。

“老庆,说真的,在这人世间,我就有你这么一个唯一的亲人了。”

老庆说:“我已想好了,国庆节那天咱们就在什库教堂举行婚礼,来个西式的。”

国庆节这天上午9时许,金蔷薇文化沙龙的20辆轿车整整齐齐排于汪霞的住宅小区,每辆轿车上都悬浮着彩色的气球,老庆坐在第一辆奔驰轿车中,西服革履,红色领带,黑色皮鞋,飞天亲自驾车。第二辆奔驰车中,柳缇驾车、雨亭、黄秋水坐在车中。第三辆是阳光轿车,新颖驾车。第四辆是蓝鸟轿车,洪强驾车,牧牧等坐在车中。第五辆是越野车,雷霆驾车,娜娜坐在雷霆的旁边。第六辆是蓝鸟轿车,夏君驾车……汪霞的豪宅内,穗子和银铃已经帮助汪霞沐浴,给她穿上白色的拖地婚纱,扶上轮椅,汪霞戴上墨镜、面纱,感天十分惬意。

两位男员工推着轮椅,穗子、银铃尾随轮椅徐徐而出。

音乐鞭炮声起,花雨从天而落,老庆抱起汪霞扶进轿车,轿车浩浩荡荡开往西什库教堂。

西什库教堂内,灯火辉煌。

老庆抱着汪霞来到神父面前,神父面色凝重,穿着黑袍,胸前悬着十字架。

老庆把汪霞轻轻放到轮椅上,心口砰砰跳着。

雨亭、黄秋水、新颖等鱼贯而入,坐于椅上。

神父问老庆:“你愿意娶她为妻吗?”

老庆毫不迟疑,坚定地回答:“愿意。”

神父又问汪霞:“你愿意嫁给他吗?”

汪霞颤抖着回答:“愿意。”

老庆把亮晶晶的金戒指戴到汪霞的手指上,两个人久久相吻……教堂内,鸦雀无声。

当晚,老庆抱着汪霞进入卧室。四角放着四大瓶新鲜的红玫瑰。音乐声起,白色的衣柜、雕花彩瓶、咖啡色的地板都笼罩在橘黄色的光晕里,空气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老庆轻轻地解着汪霞的衣扣,他这双手一生中不知解过多少女子的衣扣,玻璃扣、铜扣、塑料扣……可是他一触到汪霞雪白的衣扣时,双手禁不住颤抖,以致滑落了一颗衣扣。

“老……庆……”汪霞激动得难以自持。

老庆知道这衣扣里锁住的份量,这决不是一具洁白如玉的躯体,而是一具碣色的雕像。

老庆用了二十多分钟才褪尽汪霞身上全部衣物,汪霞**裸的女性胴体完全呈现在老庆面前,但这的确是一具残缺不全的躯体,像碣色的雕像,又像是一幅神圣的油画。

老庆看到这壮丽的一幕,真正领略了“悲壮”这两个字的内涵。

确实,老庆领略过不少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洁白如玉、深色似铜、黄色如毯,但是都比不上这一幕壮烈壮观。

老庆悄悄褪尽自己的衣物……汪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滑落下来。

“霞,别怕,我是老庆,我是你真正的丈夫……”老庆轻轻说道。

“老庆,我对不住你,我已不是女儿身了……”汪霞的声音里带着歉疚。

老庆憨憨地一笑,轻轻说道:“你这个傻孩子……”然后轻轻地伏了上去……转眼已是除夕,汪霞已做了四个多月老庆的妻子。

这期间,弄玉杳无音讯。

有一次老庆悄悄溜回家,发现弄玉的贴身东西荡然无存。

弄玉悄然遁去……老庆感到几分怅然。

除夕晚上,汪霞将老庆唤到身旁。她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老庆问:“哪里不舒服?”

汪霞说:“老庆,过年了,我想吃你亲手包的猪肉白菜馅饺子……”

老庆点点头,亲自下厨,肉馅里加了葱末、姜末、味精、细盐,亲自操刀剁白菜,将馅混好。亲自合面,撖皮,然后端天汪霞面前,老庆当着她的面包饺子。

汪霞认认真真地望着老庆,露出一丝笑容。

饺子包好了,老庆亲自下锅,然后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来到汪霞面前。

汪霞接过老庆递过来的勺子,轻轻拣了一个水饺放到嘴里,嚼了嚼,吞了下去。

汪霞道:“这是新年的饺子啊,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种白菜馅饺子……”老庆说:“喜欢吃就多吃几个。”

汪霞摇摇头。

晚上将近零时,汪霞忽然坐起身来,对老庆说:“老庆,人生太美好了可惜就像流星,又太短暂了。人,赤条条来到人间,这一生要换穿许多件衣服,最后又赤条条离开这个世界……老庆,你吻我一下,好吗?”

老庆俯下身,郑重地吻了一下汪霞的脸颊,他觉得这脸颊十分冰冷。

半天汪霞没有说话。

老庆摸了摸她,发觉她身体冰凉,没有了一丝热气。

除夕之夜,零时,闰霞溘然而逝。

她平静地结束了她三十六岁的生命。

老庆和他的朋友们把她葬于京西戒台寺旁的万佛园华侨公墓。

这是一个依红偎绿的地方,十分安静,一尘不染。

老庆在汪霞的骨灰盒上铺满了旧宅院的青枣。

那些枣,圆圆的,亮晶晶,泛着青翠的光泽。

汪霞曾经说,这些枣是人世间最甜的枣。

一年后,桃红柳绿,当郁金香一朵朵一簇簇在京城绽开笑脸的时节,老庆轻装简行,南下寻觅弄玉,寻觅曾经带给她梦一般生活的那个湘西少女。

老庆终于来到湖南桃源镇,这里真是桃花盛开的地方。

夕阳西下,桃花映红了河面,缤缤纷纷散发在水面上,透露出春的气息。

饮烟袅袅,老庆逢人便打听弄玉的消息。

一个浣溪少女正在河边槌打着衣服,晶莹的水花溅了她一身,明亮深澈的大眼睛天真无邪。

老庆问她:“小妹妹,你知道弄玉在哪儿吗?”

小姑娘抬起脸,用手一指山上,说:“弄玉姐姐自从北京回来后,就一头扎进山里,采茶烹茶。”

老庆沿着山间小径,蜿蜿蜒蜒来到山巅,路上有一片片茶园。

远远地,他望见有一小屋,屋门口的木竿上晾着老庆最熟悉的藕荷色的衣衫和蓝布裤,还有一对绣着蓝色水鸟的胸罩,在风中摇曳……老庆的血液在沸腾,他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跑到门前。

门开了一道缝,老庆推推开门,正见弄玉在桌前端祥着老庆的照片,那是老庆读大学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老庆站在北大未名湖畔,笑微微地对着镜头,背景湖波荡漾,秀塔玲珑。

此时老庆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唤了一声:“弄玉!”

弄玉听到这熟悉的呼唤,仿佛是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她缓缓回过身来,见到风尘仆仆的老庆,眼睛顿时放出光芒。

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弄玉,我是老庆啊!”老庆又冲上几步。

弄玉站起身来,照片落于地上。

“老……庆地,真的是你?”

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吁吁。

“是我啊,老庆。”老庆张开了双臂。

弄玉脸涨得通红,大声叫着:“老庆,你这个北京的大傻骆驼,你怎么跑到了这里?”

老庆紧紧地拥住弄玉,就像拥住了一块寻觅多年的金玉,再也不敢松开,生怕她溜了出去。

弄玉也紧紧贴住他饱满的胸膛,听那膛内急雨霹雳,激情澎湃。

老庆闻到了山野的芳香,多么清纯,多么温馨,他不由自主抱起弄玉,把她轻轻放到床上。

老庆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手忙脚乱地解除了弄玉身上全部“封锁”,他终于见到一尾生动活泼的小白条鱼……弄玉脸色绯红,乌发已乱,他觉得脸在发烧,全身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抖得让他不能自持。

半天他才说:“我也是,而且……”

当老庆做完一个男人应当做的事情之后,他才省悟:他已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惊讶地发现,床单上有几滴新鲜的洇红的血迹……弄玉俏皮地朝他嫣然一笑……老庆哭了。

他哭得很伤心。

这声音中充满了感动。

2004年4月11日完稿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