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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小当家第54节(1 / 2)





  第94章 第九十四回

  皎然开口道:“诸位在庄子里都有些年头,今日请大家来此,也是想将前事做个了结,将庄子重新运作起来。”

  皎然说话轻轻柔柔的,乌青一听就觉得不靠谱,不明白怎么换了这样一位看着就立不起来的小娘子来管事,去看旁边那位公子,却见他面无波澜,丝毫不为所动,显见庄子里的事务都要由这位姑娘拍板了。

  尽管心中不愿,乌青还是不得不装模作样跟这些“贵人”应承,庄里人不喜欢和说话爱打机锋的人打交道,乌青是矮个儿里拔将军,才被庄户们推出来做代表。

  乌青先将庄子里的情况诉了一遍,年前收成不好,冬日里也没活做,一家的炭火几家用,像这半个月来冰天雪地的,庄户哪有那么多炭火啊,只能几户几户凑在一起,男做一堆女做一屋,才能热乎乎不至于冻死地挨过这两个月。

  说这么多,乌青也是怕新庄主一来,大刀阔斧就要将庄户撵走,大家伙派他出头,便是把一庄子的日子都堆到他肩上,眼看就要过除夕,这担子重得乌青都忍不住跪了下来,“当家的,咱们也没什么立身进步之计,庄民能干的也就力气活,只求有饭吃有衣穿有屋子挡风遮雨,这债咱们一时还不出来,但一年两年三年,让我们干下去,总有一日能还清的,您行行好,千万别赶我们走。”

  哎,其实皎然本就没有要撵人的意思,但这话还得他们自己说出来,听乌青这么说,皎然从善如流,“那便都留下来,余下的再做打算。”皎然伸手虚扶道,“乡亲快起来,何至于如此大礼。”

  乌青自是感动得磕了两个头再起来,然后配合皎然,将庄户一位位请进来,问了许多细节。

  草棚下你一言我一语问答着,棚外的庄户却是熙熙攘攘聚在一起,因为乌青家的也算和两位新主子打过交道,以她为首,众人都在询问她的意见。

  “没想到这会儿来管事儿的居然是个小娘子,我看她斯斯文文的,应该不会在契书上做手脚吧?”

  旁边一个妇人摆了摆手,“不好说,上回庄主不也是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年年加收,契书也不干不净,知人知面不知心,还不知道这次会怎生立规矩呢。”

  另一个矮墩墩的汉子叹气道,“立规矩又能如何?离了这庄子,我们还能去哪,只要不太过分,给个三五年期限让我们还清,受着便是。”酒匠的工钱再压,都比外头打杂的要多,在庄子里还能捕鱼养鸡种田吃,再穷也不会饿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庄户是万不想离开这儿的。

  “我瞧着小娘子不是个难相与的。”乌青家的听了一圈这才开口,刚刚她就只看着两人吃饭,都快把正事儿忘了,这样的金童玉女,叫人就很难将他们与坏人联系起来,“你想想以前管事儿的,哪看得上我们庄里的吃食,每回要么提前点菜,要么点完账就走,这两位可是把盘底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实在人。”

  方才皎然没猜错,乡下人哪能顿顿吃肉啊,今日的份量,乌青家的是按着团年宴的菜式整的,这家献了腊肉,那家捕来一条鱼,平日桌上有两个菜已经算丰盛,一盘子肉还要分几顿吃,这哪入得了贵人的眼儿啊。

  所以在这些庄户心中,本就觉着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人,而突然有两个一看就是尊贵无比的客人,能不流露出半点鄙夷,和他们同用同吃实属难能可贵。

  不过经一垫长一智,经过前头的庄主,庄户也提着一颗心,“等着吧,若是非要跟我们过不去。”一位壮实的汉子指了指旁边的草屋,“锄头刀具早备着,不让我们活着,那就谁也别想走出这庄子。”

  皎然可听不到外面的七嘴八舌,但一番细说后,却发现这些庄户一个个一个能顶俩,前庄主不愿在庄里多加人,要收的米酒却越来越多,可不把大家逼得一人做足了几人的活计吗。

  皎然提笔点墨,在节略上点勾了几画,“我想将一半田地腾出来改成酒场,酝更多酒以供应京城中的官酒库。”

  皎然将粗略勾画的地图展开,分别将山脚下,池塘边的田地圈出来,拿给乌青看。

  “庄里的收成本就不好,若腾出一半建酒场,那庄户要何时才能还清债啊。”除了在酒场做工,佃户们平日便是靠在地里种些作物拿去卖赚点铜板,况且这里面九成都是庄主的田地,所以乌青显然对皎然的“一刀切”不满意。

  “比起还债,我们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皎然指着地图上那几处问道,“这几处的田地,是不是每年的收成都要稍逊于其它?”

  乌青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睁圆了眼睛一愣一愣道:“当家的怎么知道的?”这是乌青第一次发自肺腑称呼皎然为“当家的”。

  皎然道,“方才从那边走来,其它地里都只是薄薄一层冰,只有这几处的冰层结得厚实,这几处都是冷浸田,土质不肥,地里温度低,不易作物生长,与其用来白耕种,不如拿来当酒场,盈利能翻倍,还有保障。”

  没想到一个闺阁女子懂这么多,那什么田什么的乌青也没听懂,只先点了点头,而后又面露难色,“可如此一来,只靠工钱,那债不知道要还到何年何月。”田里的米粮要上缴,往后在酒场领的工钱既要养家,又要还债,乌青一时心中有些沉重。

  “剩下的田地用来种禾稻,足够你们一年的吃食了,再匀些出来栽种作物,也是有余的。”庄户担忧的,皎然第一条就考虑到了,“往后庄里的田地便不收租了,既然是酒庄子,那就往酒庄去做,以后的赋税,只在酒场扣。”

  乌青和站在一旁的庄户张开了嘴,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说往后他们种的都能拿来自己吃了?再也不用过节才舍得吃白米饭了?

  嘴巴还没有合上,又见皎然将木桌上的账本合上,起身走了几步,居然蹲在火炉边将账本投了进去,那白纸黑字先是被火星烫出几个洞,接着融入火舌子里,金红金红的,最后变成一堆黑乎乎的纸灰。

  “当家的,这……”乌青这下成锯嘴的葫芦了。

  “这债就当做赏给你们,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只当和前庄主断个干干净净,只与我们是一边的。”皎然道。

  听到这话,庄户们无不欢呼雀跃,有的妇人跑过来跪下,就差抱着皎然的大腿喊菩萨。

  “虽说债务没了,但我们是开酒庄子做生意的,不求庄子成为聚宝盆,但利字当头挂,只有酒卖得好了,你们也才有好日子。”皎然道,“庄子已经停转一段时日,过了今日,庄子便要运转起来,耽搁不得。”

  庄户急忙表忠心道,“都听当家的,我们不怕活儿多,就怕没事儿做,我们等会儿就去洗酒坛子,酒曲酒料一到就酝起来,开春就能开新了。”

  皎然点点头,这些细节等今日回去,自会有管事的来对接,“往后酒场的盈利,会抽一份出来,按庄里的户头分给大家,虽然不一定有多少,但加上工钱,也够大家过上不错的日子了。”皎然看了眼门边探头探脑的孩子,对着乌青家的笑道,“眼前就要过节了,给孩子们置办些新衣裳吧。”

  如果说方才的赏债是意外之喜,值得他们毫不犹豫地跪下,那给股份便是直接让庄户们一把鼻涕一把泪,愣了半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日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足够庄户们唠嗑个一年半载不带停的。

  凌昱也想到了这茬儿,走出酒场的路上,笑着对皎然道,“往后这些人烧香拜佛,肯定不会忘记替你上一柱。”

  皎然才不理会凌昱的促狭,她被庄户们当成菩萨拜红的脸还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呢,不过好在凌昱这帽子挡住了一切。

  皎然眨了眨眼睛凑到凌昱耳边道,“利之所在,无所不趋嘛。”她赏债是因为比起酒场的发展,那点债不值一提,给股份也是为了调动庄户的积极性,庄户们心中有了盼头,不被债务压垮,把酒场的工作当成自家的活儿,远比她费尽口舌都管用,说白了也是用前人之债卖后人之情。

  皎然觉得这是“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凌昱却不这么想,这法子不难想,但舍得用,愿意把佃户当成“人”看的庄主,本朝伸出手指都数不出来几个。

  却说皎然和凌昱走出酒场,见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他说全凭她的意思,没想到他真的全程站在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侍卫呢。

  皎然缩在帽子里偷偷瞧了眼略先她半步的凌昱,有这么人模狗样的侍卫,说不得脸上还挺有光。

  一屋子黑压压的人,说不怕绝对是假的,皎然还是头一回面对这么多人,若不是有凌昱在旁边,她可能真做不到那么淡定,皎然觉得自己又找到凌昱一个优点了,不当他的敌人,只要做他的友盟,他的支持和鼓励从来没少过,并且他不怕输,莫名地也让旁人不会顾虑那么多了。

  这种在古代想都不敢想的用人手段,皎然本想在四季园试行,但如今小博士们还小,酒店势好,皎然怕滋生他们的万事唾手可得之心,酒店规模不大,实行起来也意义不大。不曾想因为凌昱给了她机会,倒直接让她提前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种满足感,皎然在前世也未曾体会过。

  见离庄户远了,皎然开始叽里呱啦将刚刚的心境同凌昱说了一遍,她一手拍着胸脯,一手不知不觉拉上凌昱的袖口,眉眼间是满满溢出来的兴奋和松然,就跟刚在学堂里做完卷子,一本正经地交给夫子后,跨出学舍便跳起来的学子一样。

  这种情况下的学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一般。

  庄子东边有池塘引入河水,如今已经结住厚厚一层冰冻,皎然走在池边,就见有一个孩童在向边上的人招手,很快就有五六个大童小童应声过去,接着池边的孩童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两列站开,人前人后间隔五六步,皎然一看就知道他们要玩什么,滋溜溜脚步不稳地走过去,“是不是差一人,还有我”,接着就自动自觉跑到队伍前头站定。

  这是冬日里常玩的一个冰上游戏,排在最后之人一阵小助跑,两手一推,一个滑推一个,孩童们欢呼着看哪一队滑得远。

  皎然哧溜一声就飞也似地往前滑去,这种和摩擦力作对,宛如在冰上飞翔的感觉不要太痛快,与同龄人比她虽然算轻的,但在孩童里,她还是重的,自然惯性最大,“飞”得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