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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1 / 2)





  那人影愈来愈近,他的眼皮忽然不安地滚动了起来。

  一只手缓慢地拉开了纱帘,黑影轻轻探了进来,萧弋舟意识模糊地动了眼珠,心中期待着那双手似乎能抚到自己面颊上,正如每晚梦中所见,小公主娇笑如画,嘤咛一声就扑到他怀里来。

  然而萧弋舟却忽然感到一片冷光闪过,常年与冷兵器打交道的将军万分警觉,身体快于意识地抽出了床头绑着的匕首,双刃相交,铿然一声,他的意识彻底清醒了,那人被他内力一震倒退了两步,跌出了纱帘,见他人已苏醒,掉头就跑。

  萧弋舟来不及套上长履,赤足追出几步,匕首凭空扔出。

  那人轻功卓绝,一个箭步急冲便已窜出了门,匕首被钉在门框上,发出一声悠长颤抖的龙吟之音,木屑四溅。

  但那刺客到底是惊动了院中下属,一人长喝“何人”,须臾之间院中亮起了无数火把,那黑影蹿上屋脊,被埋伏盯梢的线人捕捉到,双方交手数招,兵器碰撞了几声之后,不待帮手一应蹿上房梁,刺客便已纵身窜走得以逃脱。

  萧弋舟赤足走出寝屋房门,手下兵卒拥护而上,持刀护佑。

  蹿走的黑影放声长笑,“萧弋舟,欲见表妹乎——”

  那声音已经很远,随着风声一到化了。

  萧弋舟眉头紧紧攒起,手臂青筋毕露,一拳击在木窗上。

  院中动静太大,惊扰了夜家人,夜江唯恐萧弋舟皱下眉头,忙蹑手蹑脚跟上来,诧异地望着周遭遍地举着火把刀剑的士兵,“这——王爷,大晚上的您这是何意?”

  萧弋舟胸口起伏,出尽胸中恶气,冷不丁睨着他哂笑道:“刺客是夜琅。”

  “你何时同他递了信,让他知我在此?”

  他们一行人行路并不惹眼,何况萧弋舟路途之中非常警觉,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夜琅应是徘徊于此,见他歇脚,便想来给他致命一击。

  南下旌旗十万灭尽泽南主力,手刃太子,这其间萧弋舟都没见过夜琅。此人行踪类鼠,狡兔三窟,难以获觅,加之那时候萧弋舟一心只为报仇,无心理会夜琅去向,没想到夜琅挣脱林平伯的势力束缚之后,竟龟缩于此。

  夜江忙跪了下来磕头,“绝无此事啊!这一路下臣对王爷可是忠心耿耿,王爷您若不信,自管打死了下臣,下臣也是这话!”

  萧弋舟皱眉,烦躁地挥了衣袖,“姑且信你,带你的人去查,夜琅在何处下榻。”

  夜江忙点头哈腰地去了。

  萧弋舟让院中聚集的人散了,日后机灵些,蚊子也不许放入他寝屋。

  再度躺下之后,萧弋舟却已毫无睡意。

  被夜琅这么一闹,脑中紧绷的线瞬间崩断了,夜琅说嬴妲在她手中这话萧弋舟是不信的,倘若真是如此,夜琅明知嬴妲对他的重要,让他拿命去换都舍得,不必只身前来刺杀。只是心中终究无法安定,若真是呢?若真有万一呢?

  子时仍旧为入眠,萧弋舟趿拉着一双木屐,也未束发,披了玄衣外袍到柴房去。

  不透光的柴房黑黢黢的,只有他手中一盏灯笼可以照亮,夜霑被五花大绑在一根顶梁柱上,浑身被勒得极不舒服,难以入眠,到了子时因为过于疲倦,好容易有了困意,结果听闻动静一睁眼,对着灯笼火光便见到萧弋舟的脸,登时板起了脸孔。

  萧弋舟取了烛火,点燃了火钵里的干草,引燃了木炭。

  屋内光亮幽微,只可见人,连人五官都分不清。

  萧弋舟的语调姿态已不若白日时的强硬:“你与沅陵在哪分道的?”

  夜霑自然不肯说,姿态洋洋地别过了头颅。

  此时他一颗脑袋不剩丝毫毛发,被剃成了秃瓢,心中对萧弋舟旧怨加信仇更是怨恨大生。

  萧弋舟此时也有些懊悔,不该一时冲动命人剃光了夜霑须发。

  “今夜夜琅前来行刺于我,说沅陵在她手中……”

  “放屁!”夜霑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叱道,“我的人将公主早已……”说到此处,生生一顿,夜霑色变,因为自己险些义愤之下脱口而出而悔得咬舌。

  连萧弋舟都没想到夜霑果不其然是个受不得激的人,此法奏效了,果然便已套出嬴妲不在夜琅手中,如此心放下了一大半。听夜霑口气,她应是安全的。

  夜霑脸色悻悻然,对萧弋舟道:“你绑了我,拷问我也是无用,当初出城之后,我便与公主分道扬镳,不知她往哪个方向去了,我便回了宫中拟了封辞呈,准备着告老还乡了。如今就连我也不知公主人在何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是这话。”

  萧弋舟垂目,“为何答应放走沅陵?”

  夜霑恍惚一瞧,觉得萧弋舟神色黯然,委实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亡妻还在,他自当一世宠爱着她,他平生最恨负心之人,公主嫁了萧弋舟,愁眉不展,必然是他有负公主,何况杀兄之仇在前,夜霑头疼脑热地答应了公主的诉求。但见着萧弋舟这副模样,心下却感到无比怪异。

  他满心复杂,“公主那时跪倒在我跟前不住地哭,哭得很是绝望,求我带她离开平昌。她的确是自愿离去,非人所逼。”

  这个萧弋舟清楚,嬴妲的留书,是让他不要满天下去寻她。

  可是他如何能做得到!

  萧弋舟恻然一笑。“公主做事当机立断,一旦下了决心,就很难回头了,她素来是这样的性子,怨不得别人,怪我没有体谅她的心意,也没有警觉,才让她逃开。”

  他转身去了。

  他们还在一处时,嬴妲对他温驯而依赖,事事小心温柔,可事实是她没了他可以,而他没了她,不行。他身上无数结痂的创口,她都一个一个记着,用她的如水柔情包裹着他皴裂的害怕再度受伤的心脏,没了她,那些伤口再度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随意一阵风、一粒沙便刺得干裂剧痛。

  *

  夜江挨家挨户地查访,也没揪出那罪魁祸首。想必是夜琅自知打草惊蛇,以他的机智,早就逃出了平昌。

  数日之后,夜家旧宅门口来了一个叫花子孩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说要送给里头的贵人。

  夜江拎了包袱入门拿给萧弋舟。

  萧弋舟撕开包袱,将里头的东西取出。

  众目睽睽之下,摄政王当初红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