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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1 / 2)





  嬴妲点了下头。

  嬴夫人这时才看出,从确诊有孕以来,嬴妲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与怀有平儿时同样的开怀来,心中不免多想。推算时日,这个孩儿是在嬴妲动身前去焚阳后怀上的,她仅仅是取了侯爷骨灰便折回了平昌。他们夫妇恩爱无比, 嬴妲怎么会不留宿一段时日?

  “沅陵, 你同我说, 在焚阳你们吵架了么?”

  嬴妲的面容显得疲倦泛白,她垂眸,绞紧了手指。

  嬴夫人见状也明了,“因为太子设计杀害侯爷之事,他竟迁怒到你头上?”

  嬴妲低声道:“是我当初一心渴盼迎回皇兄,这才让他发兵,如今……是我的过错。”

  这俩人出了事一个拼命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一个又不顾后果地拼命发泄,难怪生了龃龉。嬴夫人无奈一叹,“沅陵,这孩子你要生下来么?”

  这时她的惊喜褪去了大半,若是情节严重到嬴妲不愿生下这个迁怒之下怀上的孩儿,嬴夫人也绝不会为难强迫于她。

  嬴妲双颊低垂,软声轻颦说道:“孩儿是我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

  她早已不是当初的纯真少女,为母则刚,有了平儿之后,她对孩子更是多了难以舍下的血浓于水的牵挂和寄托。

  嬴夫人道了“好”便不再赘言。

  这段时日嬴夫人比嬴妲还要憔悴,终日神色倦倦,嬴妲不敢叨扰婆母太久,见她终能心平气和谈及侯爷,便安下了心,回萃秀宫住着了。

  养胎的过程并不艰辛,生了头胎之后,嬴妲对这个突然而来的孩子不再悬着心,吃睡如常。只是比起怀平儿时,这个孩儿的个头似乎有些大,还弄得她常常感到昏倦欲睡。

  平儿是个乖巧的小宝贝,虽然活泼了些,但一听周氏说母亲要为他生小弟弟了,便很高兴,他才这么小已能知道弟弟是什么了,嬴妲忍俊不禁。平儿总是趁着嬴妲侧卧时爬到她身畔来,摸摸她的肚子,奶声奶气地喊几声“弟弟”。

  “若是妹妹,你喜不喜欢?”嬴妲将儿子一把搂了过来,让他乖乖坐下。

  平儿点头:“喜欢!平儿都喜欢!”

  嬴妲心满意足地亲他滑嫩的脸蛋。

  平儿时而也会忧愁:“爹爹……去哪了……”

  每当他问及父亲,嬴妲便沉默了。

  平儿如今已快两岁了,这短暂的两年之中,萧弋舟参与的对他的陪伴实在少之又少。即便是安稳地待在平昌城中时,因为摄政王公事缠身,也鲜少逗弄小孩儿,更别说他那种心气高傲的男人,会如同民间平民父亲般蹲下来,为了哄儿子给他当马骑。一次都没有。

  她甚至曾以为长此以往下去,父子间恐怕有隔阂,不亲密。然而平儿的身边似乎从不间断地有人提及他的父亲,说他的父亲盖世英雄,气概豪阔,说他的父亲尊贵无比,甚至还有些窃窃私语,说他投了这个胎真是好,天生就是显贵之命,一世不愁衣食。

  嬴妲不知该如何对儿子开口,他的父亲已经许久没有来见她,连信也没有递来过一封了。

  端午那日,宫中张灯结彩,编彩绦成结的宫人们忙前忙后,屋檐下挂满了菱角状的香囊,里头塞满了蒲草与艾叶。

  嬴妲这日裙底忽然见了红,她怀平儿时似乎都没有如此,身边最信任的人只有蔚云和周氏,然而蔚云年岁轻,不及周氏有经验,何况她脸皮也薄,便只私下里告知了周氏。

  周氏大为惊愕,夫人这几日气色确实不好,脸色开始发蜡,起初周氏以为夫人只是怀孕艰难,需要进补,太医也说她气血有亏,开了安胎药方。周氏以为仅止于此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直至夫人突然告知身体见红,周氏这才紧张起来。

  “传御医过来!”

  连嬴夫人也从罕见地从凤章宫中赶来。

  见血嬴妲以前怀平儿之时没有,但因为出血不多,还以为这只是寻常事,见周氏心神紧绷,告知了满屋之人,就连婆母在得知之后也匆匆赶至,羞赧之际,惊愕地发觉,这或许真是件大事,她开始担忧起来,腹中的小宝宝还能否保得住。

  平儿还小,便让蔚云带着到御花园戏耍去了,傍晚才能回来。

  萃秀宫里外围着人,嬴夫人守在嬴妲床头,周氏捧盂而立,焦灼等候。

  御医又尽心尽力地为嬴妲望闻问切许久,“脉象上并无异常,夫人可是忧思过度?”

  嬴夫人也担忧这一点,怕她与萧弋舟之间的结解不了。

  嬴妲却愣了愣,她确实有些忧思,但因为有乖宝宝平儿在,她从没觉着难熬过。

  她便摇了下头。

  御医说道:“不若让一个精通妇人事的婆子过来。”

  嬴夫人便忙吩咐绿瑚:“去平昌城中,请一个妇人过来,最好是生过多个孩儿、见多识广的。”

  绿瑚便去了。

  战乱时节,顷刻间家破人亡,平昌城之中的百姓还大多吃得起水米,在这种世道之下,他们只有鼓励家中妇人多诞孩儿,以延绵子嗣。绿瑚带着人挨家挨户打听,还真问着一人,她自己便生了四个孩儿,又曾经无数次替别家照顾孕妇接生的,绿瑚塞了一把银锭子在那婆子王氏手里,王氏见钱眼开,二话不说便随着绿瑚回来了。

  沿途绿瑚便同王氏交代了摄政王夫人的病症,道夫人头昏欲睡,下边出血,御医诊断说脉象并无异常。王氏听罢之后心中便起了猜疑,“绿瑚姑娘你且等等,待我见过夫人再说。”

  王氏那丰腴肥满的身材,市井人的做派令满殿人都感到有些不适,然而嬴妲却温和地招待了她,命人为她搬木椅候坐。

  王氏见她面容绝美,人又和善,出手大方,心中感激不尽,生了亲近之意。

  她对嬴妲问了些话,嬴妲一一如实告知。

  然而随着问话的不断深入,王氏的脸色却可见地沉了下去。

  最后嬴夫人不得已打断:“这有何不妥,您知道么?”

  王氏被嬴夫人温声一问受宠若惊,忙抬起了头殷勤说道:“以前我也到王侯之家做过事,倒是见过这一例,我方才所问夫人症状,有九成相似的。”

  说罢,在满殿之人惊奇她真有把刷子之时,王氏挺起肥厚的腰臀和胸脯,目光冷淡地朝殿中一扫,不少宫人被这如炬目光所震慑,竟垂下了眼睑不敢直视。

  王氏尖锐的嗓音充斥着市井人的泼辣无畏:“谁人看不惯夫人要为摄政王诞下孩儿,竟敢用这种虎狼之药,要悄无声息害她性命,非得闹到一尸两命?谁这么歹毒心肠!害人尚未出世的孩儿是要下地狱被阎王爷剁了手的!”

  随着王氏的话音落地,周氏捧盂的手倏地一震,盆盂落地发出“咚”地沉重一声,嬴妲也瞬间震惊地瞪圆了眸子,嬴夫人抢话道:“您所言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