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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9)(2 / 2)


  无甚好看的,走么。华夙问。

  容离颔首,鬼使神差地去容长亭那院子也看了一眼,嗅到了点儿淡薄的香火味。

  香火味是从老管家那侧屋里飘出来的,他在屋中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小声呢喃:大姑娘走了,四少爷倒是回来了,老仆将这些事啊都说给四少爷听了,四少爷不哭不闹,倒是比以前懂事了许多。老仆本想让少爷把库里余下的钱都拿去,谁知少爷只拿了些零头,说要白手起家,不想多受容家的惠。

  少爷未行镖,和城南那姓徐的做香料去了,少爷旧时就擅品香,只是老爷你不准,他便越发不学无术,如今刚回来,似乎就做出了几味香方,挣到了不少钱。少爷现下与那群纨绔也不再见面,老仆生怕少爷走岔了路,念了他几句,少爷虚心听从,还令老仆尽管放心。

  容离听了一阵,知晓容齐平安到了祁安,这才转身:走吧,莫要耽搁了。

  华夙一哂:心安了?

  安了。容离轻声。

  华夙招来鬼气,鬼气裹来,黑雾再散开时,已不是在城郊那神识所化的宅子里。

  周遭阴沉沉的,天上一片混沌,四处鬼火跃动,隐约能听见水流声。

  白骨鸮咕咕叫唤着,有一声没一声。

  容离一个抬眼,便瞧见远处有个亭台,说是亭台,实际更像是个祭台,其上虽有八角飞檐,但下方却是一个深坑,坑中全是白骨。她不敢随意打量,忙跟上华夙的步子,低着声问:这是梦迂台?

  可孤岑口中的鬼兵呢,这梦迂台附近空旷寂寥,除了白骨和鬼火,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华夙颔首,看见梦迂台上的白骨了么,旧时苍冥城刚成,有鬼祟骗来凡人,说是在此处将自己祭了,便能长生,凡人将自己殉在此处,刚化鬼就被吃了,如此既能吃上人魂,沾上的业障也少。

  容离一愣,没想到里边的白骨竟是这么来的。

  华夙淡声:后来众鬼拜了垒骨座,受鬼王印管束,便不好再骗凡人。

  容离攥着她的袖子,暗暗朝四处望了一圈,那些鬼兵呢。

  华夙抬手,衣袂倏然一掀,轻易化去了众鬼匿形的术法,收手之际,黑压压一片鬼兵静立在远处。

  鬼兵身穿甲胄,整整齐齐地站立着,面上亦戴着铁甲面具,看着像是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鬼。

  孤岑站在一众鬼兵前,冲着华夙拱手道:大人。

  话音方落,鬼兵齐齐将手中长戟往地上一震,就连响声也是整齐划一,锵的一声,响彻八方。

  数不胜数的鬼兵将梦迂台前填满了,和她在边隅所见的敷余人和东洲兵一样多,更加肃穆,如浓浓黑云沉入地底,又像是蛰伏的狂浪。

  容离气息微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华夙抬手揽上容离的腰,垂眼看她:怕不怕?

  容离摇头,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旧时祸乱朝纲的妖妃,就连出兵也要跟着。

  华夙神色平静,朝孤岑看去,问道:城中可有变化?

  孤岑拱手:仍不见慎渡。

  华夙冷冷一嗤,无妨,我去化开纵邪鬼阵,得我指令便速速跟上。

  孤岑扬声答应。

  容离魂灵单薄,被勒着腰往水声传来处飘,这一掠便掠过了梦迂台的亭尖,比飞絮还要自在。

  先前华夙虽也带她飞过,但那时是凡人身,脚下一空,整个人好似沉上了几分,且双眼还被捂着,哪能看得清东西。

  现下她垂视着底下的鬼火,眼前又如蒙白雾,似陷入了混沌之中。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问:你为何修仙?

  她唇一动,听见自家答:为无人欺我,无人能弃我,无人令我不悦,无人能将我左右。

  那人的声音听着苍老,竟悦然一笑,黄毛小儿,你以为成了仙便不受俗世约束了,便能安然无忧了?

  她听见自己这般回答,你又未当过神仙,怎知不是这般?

  那你便试试。那人道。

  因着一身根骨奇佳,是修炼的好苗子,又心无旁骛,她很快踏入了仙途。

  成了仙后,似乎真的与她所想不同,天上有天,天有天道,她连天门都进不得,下了洞溟潭时又是孤身一人。

  如此一想,好似与修炼时无甚不同,修炼时她孑然一身,后来仍是孑然一身,仍会有人欺她,有人弃她,有人能令她不悦。凡人有多少劣根,妖鬼便也有多少劣根,就连天宫里的神仙也并非十全十美。

  凡人想当神仙,她成了仙却只觉得迷惘,还不如

  填灵渡。华夙陡然开口。

  容离猛地回神,只见身下是湍急的流水,四处漆黑,连那水也像是流淌的墨。

  她侧头看向华夙白玉一样的脸,心道,还不如做凡人和做鬼来得好,她此世当回凡人,才觉得一颗心像是活了过来。

  就算是此时魂已出窍,再觉察不到心跳,也有种心如擂鼓的欣忭。

  作者有话要说:=3=

  第136章

  填灵渡上飞满白骨鸮,闻声全朝来人振翅而去,喉中咕咕响着。

  那万千白骨鸮扑了过来,稀疏的白羽抖动不止,这么一大群,乍一眼好似掀起的白浪。

  容离心一紧,揽紧了华夙的腰,慌忙闭紧了嘴,好似不发出声音,这些白骨鸮便觉察不到她之所在。

  华夙一哂,朝底下涌来的白骨鸮振去一掌。

  掌风一扫,大片白骨鸮登时散开,咕咚几下沉进了填灵渡里。

  这填灵渡水流湍急,似悬在地上,越近水声越是震耳。

  容离双耳嗡鸣,足下那奔腾而起的浪潮似要将她卷进去,她本是想屏息的,后知后觉自己已成游魂,还能打哪儿屏息。

  不必慌张。华夙淡声道。

  容离索性把脸埋进了她的肩上,轻声道:我不怕。

  跨过填灵渡,便见一堤坝高高竖起,不想这堤坝没丁点用处,近乎要被汹涌的浪给淹得看不见边角了,其上密密麻麻一片蛛网一样的东西。

  那些水花穿过了银黑二色的蛛网,却未能将之击溃,似乎这些银丝黑线只是一个影子。

  再一看,容离陡然明白,这些分明是华夙的发丝,是纵邪法阵所在,也便是这些东西令孤岑险些出不了城。

  华夙悬在半空一顿,行云倚风一般,面上无甚神情。

  过了好一阵,她抿着的唇角往上一提,露出了一个刻薄讥讽的笑来,我的头发被用来做这等下作东西了?百般看不起。

  容离轻声问:若是你穿过这法阵,那些丝线可也会令你寸步难行?

  华夙颔首,已成了别人的刀,且又不是什么有灵智的东西,怎还会认得我。

  那该如何?容离问。

  华夙淡声:且看。

  容离被揽着往前飞去,阴风扑面,险些吓得闭起眼,忙问:你要做什么?

  华夙掠得快如疾风迅雷,一眨眼近要撞上那片蛛网,不容我过,那我便拆了它。

  容离哪里敢出声,双耳嗡嗡的,近乎连华夙说了什么话都听不清了。

  那些银丝黑线细到近乎看不见,将入城的这路堵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