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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4)(2 / 2)


  阳寿。容离在心底默念,心道她的阳寿早在上辈子就耗尽了,这重活的一世,也不知是从何处捡来的。

  这般柔弱的身子,即便是阳寿再长,万也不能长命百岁,她只想趁尚有余力,报去前世之仇。

  无妨。她唇一动,轻声道。

  容离回头朝来时的方向望去,早不知化乌山在哪儿了,那青衫鬼还会追来么?

  应当不会。华夙走了一阵,终于踏上了干燥的泥地,但我们该早些找到容长亭,切莫让那凡女被劫走,我还有话要问她。

  容离微微颔首,那青衫鬼认得我,我在容府时见过她一次,在净隐寺时也见过她一次,她定已起疑心,她若知道我未坠崖身亡,我此番回容府,怕是会将她引去。

  待见到那凡女,带上画祟跟我走。华夙不咸不淡道。

  容离走得慢,地上的石子硌得她脚疼。她垂着头,脚步忽地一顿,竟然摇了头,尚还走不得,我得回容府,还有些事要做。

  华夙在容府待了一段时日,怎会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你这么想让她死,何不直接取她性命。

  容离眼帘慢抬,眸光盈盈润润,她害我至此,若只是一死,如何解我

  心头恨。她轻着声一个字一个字道。

  华夙用那双绿瞳定定看她,不紧不慢的又踏出了一步,那便早些回容府。

  容离眼睫一颤,唇角微扬,蜷着趾头吃力地走着,唇齿间挤处了点儿微弱的声音道:脚疼。

  华夙又看了她一阵,从那张猫脸上也琢磨不出什么神情。半晌,华夙才道:画辆马车。

  容离握起画祟,半晌未落笔,心里想着画了马车不是还得画马,有了马还得画个马夫,这在官道上走的,不免会遇到人,若是像方才那船夫一样,怕是一眼就叫人看出破绽了。她虽也学过画,可何曾画过这么精细的。

  站在远处的猫忽然塌了身,四肢一软就跌在了地上,一股浓黑的鬼气朝她浮近,在她的背后缓缓凝成了人形。

  熟悉的黑绸布迎风扬起,一截细韧的手腕从袍中探出。

  容离抓笔的手冷不丁被握了个正着,华夙纤细修长的五指覆于其上,牵着她挥起了画祟。

  漆黑的墨汁自笔头毛料流泻而出,马车和坐在前边拴着缰绳的马车被勾勒了出来,马夫头上带着斗笠,遮了大半张脸,前边一匹白驹前足高抬。

  容离看愣了,未料到华夙竟能画成这般,她手背被严丝缝合地覆着,紧贴其上的不像活人的手,却也柔软细腻,好似脂玉。

  要这样画。华夙在她身后淡声道。

  那声音近在耳后,微凉的气息沾在容离耳畔,轻飘飘的,不如男子浑厚,但也并不单薄细弱。

  好似一杯鸩酒,蓦地灌喉而入,烧得喉头心尖俱热。

  华夙半个身抵在她的后背,近得其间连一张薄纸也塞不下了。

  最后一笔落下,华夙松开了她的手,慢腾腾地退开了半步,画成。

  容离蓦地回神,只见滩涂上落下了一辆马车,车夫和马俱活了起来。那白驹嘶叫了一声,缓缓放下了抬起的前足,在原地踏了几步。

  真,太真了。

  起先她还怀疑这笔的原主是不是华夙,如今看了这一幕已是万分确定,此笔若是落在他人手上,可谓是暴殄天物。

  你怎画得这么好。容离讷讷道。

  多学着些,日后我还得常借你的手。华夙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神色如常地往后看了一眼,眉心微微一蹙,身形消散如烟,又归入了垂珠的躯壳里。

  地上软趴趴的猫复而又站起身,连叫也未叫一声,一双绿瞳冰冷如斯。

  容离不自然地把手背蹭在了湿淋淋的狐裘上,湿了水的狐裘一片冰冷,手背却好似发烫,让她一时忘了身子的不适。

  不是脚疼么,还愣着做什么,上车。黑猫一跃便上了车,蹲在车舆里敷衍地晃了晃尾巴。

  容离垫着脚,不疾不徐地爬了上去,坐在车舆里朝这戴着斗笠的车夫看了一眼,可惜那斗笠遮了车夫的脸,叫她看不见这画出来的人长什么模样。

  走。华夙忽道。

  话音方落,白驹嘚嘚跑起,飞快地踏上了官道,沿着这泥路绝尘而去。

  容离猛地一晃,险些撞在了车舆上,幸而抬手扶稳了,她周身衣裳俱湿,沉甸甸地坠着,寒风自外边狂灌,吹得她面色惨白。

  这车也只能走半刻?她皱眉问道。

  不错。华夙应了一声。

  半刻,尚走不了多远。容离头有些晕,也不知是不是这马车晃得太厉害了些。

  这马车若是撑不住了,再画一辆便是。华夙气定神闲,并不半点担忧。

  容离抬手揉起眉心,朝窗外看了一眼,可惜了,秋寿庙里的和尚都不见了,本还想抓住蒙芫的把柄,如今连她身上那辟邪之物是谁给的还不知道。

  秋寿庙定还有和尚活着,不然这庙里的香是谁续的。华夙伏身趴下,隐约有些适应这猫儿的躯壳了,也得有个领头的出来说话,否则让祁安的道士和尚知晓化乌山被厉鬼占了,那还得了,非得杀过去不可。

  容离将狐裘的系带解了,这狐裘披在身上,就跟裹了冰一样,还不如将它脱了去。

  狐裘一脱,她那鹅黄的秋裙紧紧贴在身上,肩线如削,瘦得厉害,身后两片蝴蝶骨微微颤着。

  如若那青衣鬼不怕那些和尚道士呢?容离踟蹰道。

  华夙转身,将她搁在腿边的画祟叼了起来,塞入她手中,轻嗤了一声,我还不懂她么。

  容离握起画祟,不解其意。

  画个帘子,把风遮一遮。华夙淡声道:若是冻病了,我治不了你。

  容离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握起笔,画了片遮风的竹帘。

  半刻后,马车近要化作墨烟,奔驰的白驹陡然一顿。

  华夙蓦地站起身,默不作声地盯向面前竹帘。

  容离看了一阵,才抬手揭开了垂帘一角,只见一个不怕死的和尚站在白驹前,白驹高抬的马蹄正要朝他的胸膛踏下。

  作者有话要说:=3=

  节日快乐

  第32章

  和尚?容离讶异。

  这和尚看着眼生,面色甚是平静,没有半点要被马蹄践踏的慌张。

  容离本就鲜少出府,别说和尚了,就连祁安城中的人都未见过几个,这和尚什么来头,她还真看不出来。

  她倒是不怕这和尚被白驹踹上一脚,是他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总不能去怪一只连灵智都没有的马。

  算着时刻,这画出的车夫和骏马就要消失了,就连这马车也要在顷刻间烟消雾散,寻常人若是瞧见,定会被吓着,这一世都未必忘得了,想必还会走到哪说到哪。

  停。说话的不是容离,而是华夙。

  华夙未从车舆里跃出,而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和尚,尚不足岁的黑猫身上带着不该有的疏远冷傲,绿瞳里投出审视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