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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2 / 2)


  门略微敞着,屋外的雾气依旧浓重,这天阴得不像正午。

  小芙将食盒接过去,回头朝自家姑娘看了一眼。

  容离借着这一道缝打量起屋外雾气,轻声道:让她进来一起用饭。

  小芙略有不解,却还是照做了,姑娘让你进屋一起吃。

  空青愣了一瞬,低着头道:多谢姑娘。

  门一合,那缭绕烟霭连一寸也进不得。

  小芙打开食盒,把菜碟和米饭一份一份地拿了出来,转身又去取了碗和筷子。

  容离坐着不动,朝拘谨站在门前的婢女看去,叩了一下桌道:来坐,站着做什么。

  空青摇头:府里有规矩,下人不可和主子同桌用饭。

  小芙得意地扬起嘴角,晃着头舀好了饭,身一沉就坐在了自家姑娘边上,好似在炫耀。

  容离心觉无奈,气息如丝地说:我命你进来,是同我一起吃饭的,不是让你站着看我吃。

  还要姑娘请你不成?小芙回头看向空青。

  多谢姑娘。空青只好坐了下来,犹豫了一阵才拿起了筷子。

  华夙在空青坐下的那一瞬便站起了身,省得被凡人坐个正着。她双臂往身后一背,朝这些香气扑鼻的菜扫了一眼,双目一转,眸光落在了空青的发顶。

  容离细嚼慢咽着,未再说话。

  此人脾性不错,也算实诚。华夙敛了眸光,你看人倒是准。

  容离抬了眼,见空青未怎么吃菜,慢声道:在我这不必如此拘谨,和小芙一样即可。

  小芙笑了起来,幸好跟了大姑娘,若是在别的夫人那,怕是晌午后才能吃上饭。

  空青低声道:来伺候大姑娘,是空青的福分。

  这样的话,容离已听过不少,微微摇头,你心里记得便好。

  小芙叹了,也不知那管账的如何了,姑娘的月钱可是被克扣了不少。

  空青沉默了一阵,才道:听闻老爷亲自查了账,府中有三千两白银不知去处,那管账的被送去官府了。

  容离眸光一凝,那人可有说些什么?

  不大清楚,姑娘若是想知道,空青一会便去打听。空青低眉敛目。

  容离咽下米饭,慢声道:罢了,人已带去官府,管账的日后过得如何,怕是已是定数,那三千两白银若是能找回来便好。

  空青抬眼看她,眸光一瞬又游离到了别处,肩颈原本绷得紧,如今倒是放松了半分,不再同方才那把拘谨了,姑娘好心。

  容离轻笑,苍白的嘴角略微扬起,柔弱得像极了屋外薄枝上无依的梅花,叫人看不得她受上半分委屈,好似合该宠着她才成。

  她神色柔和,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垂着的眼睫微微一着,这般温文娴静,若不是身子骨太弱了些,何愁无人上门提亲,怕是整个祁安城都抢着要她。

  看着是楚楚可怜,可肠子却弯弯绕绕的。

  当真就这么算了?华夙淡声问。

  容离未答,慢腾腾地挑出鱼刺,碗里那好端端的一块鱼肉像是被开肠破肚一样,被筷子翻得稀烂,已是连一根细小的刺也看不见了。挑完了刺,她才把鱼肉夹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

  料你不会就这么作罢,在下人面前装模作样而已。华夙自问自答。

  容离放下了筷子,捏起帕子擦了嘴角。

  姑娘吃饱了么。小芙问道。

  嗯。容离这一应就应了俩。

  华夙连人命都不怜惜,又怎会管顾此事。她朝窗边走去,窗棂上那层薄纸贴得严严实实,连丁点儿风也未漏进来。

  上回这窗被剥皮鬼撞毁,次日便被修好了,省得风往屋里一钻,地龙便不暖了,如此还不如在竹院里住,好歹竹院的窗是好的。

  华夙抬手,单薄的掌心覆在了窗棂上,隔着这窗纸同外边的雾气相贴。半晌才收了手道:雾气弱了些许,明日寅时,此阵不攻自破。

  话音蓦地一顿,她转头朝容离看去,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眉目间显而易见的犹豫,过了一阵,她才问道:猫在何处。

  容离听见到,闻声愣了一瞬,她从闻香轩回来后,便把那黑猫给忘了。捏着帕子的手一顿,问道:我从外边买回来的猫养在了哪儿?

  小芙轻轻啊了一声,一双眼圆圆瞪着,猛地站起身道:我昨日怕它夜里叫不停,扰着姑娘歇息,便将它放在了下房,险些将这小东西忘了。

  府中下房是下人住的地方,好几个婢女同住一屋,床摆得严严实实,连落脚的地方都寻不着。

  容离状似无意地侧过头,朝窗边看去。

  抱来。华夙勉为其难开口,单单这两字便说得十分干涩不情愿。

  容离皱眉,那么小的猫儿,怕是得四处跑,你将它放在下房,也不怕它被别人捉去。

  我将它拴起来啦。小芙小心翼翼道,我同屋里的姐妹说了,这是大姑娘的猫,她们定不敢胡来,兴许猫已经被喂饱了。

  抱来让我看看。容离下颌微抬,不凶煞骄横,反倒娇得很,催促道,快些。

  小芙扒了碗里最后一口饭,鼓着嘴说:这就去!

  屋里少了一人后,空青又拘谨了起来,眼神都不敢往别处瞟,唯恐冲撞了姑娘。她心底有些焦,可收拾起这桌子时倒是有条不紊的。

  我本以为你会替玉琢求情。容离忽道。

  碗铿地撞在了一块儿。

  空青拿碗的手一顿,将空的菜碟子放回了食盒里,她做了错事,理应受罚。

  你不担心她也被官府带走?容离抬眼看她。

  空青站着,手指有些发颤,面色却仍算是冷静,她起了祸害主子的心思,理应严惩,容府未将她交给官府,已是她的福分,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她此世就毁得彻底了。

  容离打量着她的神色,缓声道:爹若要罚她,我也拦不得,但谅在她曾服侍我,我会寻个法子,让爹罚轻一些。

  她说得极慢,每道出一个字,俱在分辨空青神色的变化,连空青那嘴角下撇的弧度也未放过,好似在看一出戏,而她是戏外之人。

  空青眼眶红了,盖好了食盒,揖身哽咽道:姑娘不必心疼她,她自作孽,不受罚不知恩。

  容离见她低头抽噎,撑着桌站起了身,双目微微弯着,当真如置身事外般。她扶起空青,轻声道:我啊,向来心软,最是心疼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

  嗓音轻飘飘的,好似空谷传响,旷远清灵。

  华夙抬手勾落蒙面的黑绸,缓缓将其扯落至下颌,倒是会说话,你可也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