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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 对峙。踮起脚尖遥望——①(1 / 2)



1



黑暗中,昏暗的影子们正在疯狂地吵嚷着。



在格外强烈的哀叹声中,一双赤红的眼眸注视着这个寻不到任何的“乐”,从世上消失的青年的行踪——



「怀疑,是因绝望而得以吟唱吗…?」



凯蒂=“贤者(T h e A l l)”幽幽地说道。



与其说他是凭借自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如说是他的心中有着一个独立的思想,而当这个思想做出了超越他的思考所能及的结论时,他只是肃然服从。



凯蒂缓缓地仰望都市(P a r k)。他那没有光彩的澄澈的红色眼睛之中,清晰地映出了那座巨大的建筑物。那是作为神的至高箱庭而存在的,供奉着神之树的城堡,充满了坚固、不破的绚烂。



「在不让小鸟鸣叫的条件下,把它关进鸟笼之中……吗?」



凯蒂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他本人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正在追逐着什么。那双红色而充满理智的眼睛,不顾凯蒂的意识,立刻将一个男人的存在告诉了凯蒂。



那是一个壮龄的月瞳族(C a t's e y e s)男人。



他没有被黑暗中的狂风暴雨所动摇,径直走向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的影群。



凯蒂的目光追随着男人的身影。在夜里,他清楚地看到男人拿起了烟斗。



男人微微吐出梦幻般的紫烟,随着烟雾突然消失,那个男人的身影也突然消失在黑暗中。等凯蒂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



——就像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而故意消失了似的。



事实上——在这个彼此都看不见的风雨之夜之中,在男人消失的前一刻,凯蒂注意到,男人从远处明确地盯着他。



「哎呀呀,他比我还擅长表演…」



凯蒂的语气突然带上了复杂的感伤和讽刺。



「寄托着希望的风闻之鸟,会给这座都市(P a r k)带来什么样的理由呢……从现在开始,你和我才能真正地看清吗……」



迷一般的低语被影子们的喧闹声淹没了。与此同时,将其身缠于演算之中、躲避着风雨的长耳族(R a b b i t y E a r)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2



眼前是幽冥的黑暗。



黑暗是如此的深邃,就连近在眼前的手掌都看不清。



那黑暗仿佛要将自己的形骸完全融化,就如一股淹没了一切的汹涌波涛一般。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像沉入了与死无异的昏暗深渊中一样,身体支离破碎,心灵也不知不觉地消散,变得无比稀薄。疼痛也好,悲伤也好,欲望也好,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情思,都像旋涡一样扩散开来,再混合成更巨大的旋涡。无数超乎阿德尼斯想象的情感都在那旋涡中,以一个更加巨大的欲望为中心,起伏、蔓延、飘荡。



(饥饿——)



这才是掌控着这黑暗旋涡的根本动力。



无数人的心灵七零八落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黑暗的心脏,跳动着,如同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意志一般。被称为阿德尼斯的一个形骸被慢慢分解,变得四分五裂,随着心脏的循环,化为一滴一滴的血珠流动着。



(好温暖……)



心绪恍惚的阿德尼斯已经无法思考。他的心越来越崩溃,化作了迸溅的血沫。



仅剩的那颗名为饥饿的心之欲望驱使着其他的心之形态。如今,这个名为阿德尼斯的饥饿的旋涡,正等待着与更加巨大的、无数人的心相融。饥饿的漩涡一一重合——强烈的饥饿欲望,让曾经名为阿德尼斯的心之痕恍惚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突然,巨大的波涛远离了阿德尼斯。



亦或说是,曾经名为阿德尼斯的心之残片从巨大的黑暗心脏的跳动中脱离,依靠残留的心之形,完成了再生成。



听见了一个声音。



有人在呼唤。



有谁在呼唤,即将完全消失的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感觉从根本上阻碍了阿德尼斯意识的扩散。



(是谁…)



失望和安心再次在阿德尼斯心中回响。



这两种反应形成了心之核的两面,名为阿德尼斯这一心之形态(G e s t a l t)刚刚形成,就在方才抱有的疑问“是谁”的强烈支撑下,形成了自我,并逐渐稳固。



黑暗渐渐放晴。



阿德尼斯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是蓝色的碧玺(T o u r m a l i n e)地板。他站起来,看得擦得锃亮的地板上映出了自己的脸。这使得他的意识更加清醒。现在,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自己。这种强烈的感觉让阿德尼斯逐渐觉醒。



「什么,这里是…」



他还是半愣着,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环顾四周,不禁愕然。冰冷的蓝色石板一望无际。这是多么苍茫的景象啊。阿德尼斯不由得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然而,天花板仿佛是深邃的湖底一般,只有青灰色的雾霭飘浮在无限的深度上。



「欢迎来到——我的胎中。」



突然有人向他搭话。



阿德尼斯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正满脸笑容地看着阿德尼斯。她的脸上既无任何怜悯,也无任何兴趣。女人只是带着冷漠的表情微微一笑。



「水族(M e r m a i d)吗…」



阿德尼斯望着女人左右的三枚耳(D r e i z e h n),喃喃道。她全身都覆于光滑的蓝色衣服之中,无法判断其余的种族特征。那美丽的衣服似乎是用水钢织成的,让人联想起城堡里神官们的法衣。无论是雌是雄,水族(M e r m a i d)的人都喜欢裸露肌肤,然而这个人则穿得很厚。



女人没有回答,走过蓝色的地板,在椅子上坐下。



「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的肚子,是由无数个被称为“胎”的饮食魔法(R e s t a u r a n t)的异空间组成的。这里就是其中之一,是我的城堡……」



女人嫣然说道。她一边撩起丰盈的蓝色头发,一边往向在圆桌(T a b l e)上的两个酒杯里注入闪着金色光芒的冰酒。



椅子和圆桌(T a b l e),都是阿德尼斯刚才环顾四周时没有发现的东西。



「欢迎,奎斯提恩=阿德尼斯,请坐。」



阿德尼斯照他说的坐了下来。顿时,一股酸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女人递过酒杯。阿德尼斯接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的笑容,闻着冰酒的香气。



「欢迎来到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



为了让阿德尼斯安心,女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女人那蓝色的眼睛对阿德尼斯微笑着。她的头发、眼睛、衣服都是蓝色的,其间微妙的浓淡差异充满了令人心动的美。



阿德尼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终于像是被冰酒引诱般地喝了一口,然后一口气干了。感觉就像是冰酒本身带着意志飞进了阿德尼斯体内。



比想象中要甜得多的香味带着热度从阿德尼斯的胃中扩散至全身。



阿德尼斯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的味道……」



「是用一种特殊果实的种子发酵制成的噢。这是一种用于询问人们加入饥饿同盟的意志的饮料……」



「询问意志?」



「人们在饥饿同盟中扮演的角色,取决于他对这个灾难之种( A p p l e S e e d)感受到了什么样的味道和气味。或者如果没有感受到任何味道,那么他就不该加入饥饿同盟……」



「我…」



「不用说了,奎斯提恩=阿德尼斯,我的任务只是把这杯饮料递给你,并没有审查你的义务……在你心中,它的味道和气味会自然而然地决定你的角色。」



「你…你是什么人?刚才叫我的人是你吗?」



「我确实叫过你。如果你就那样陷入饥饿同盟的旋涡中,那么你只会徒然穿过那个影子,等待着再次被抛到现世之中。虽然我不知道那会发生在几年还是几十年后。在那之前,我的职责就是给你这个灾难之种(A p p l e S e e d),让你成为同盟的一员……我一直在在等着你。」



「…等我?…你?」



「我和那里的剑。」



「剑是指……?」



阿德尼斯放下空酒杯,酒杯的玻璃脚就碰到了什么东西,叮,发出清脆的声音。闪着灰银色的光芒的钝钢顿时映入眼帘。



那是一把美丽的剑,带有复杂无比的灰色波纹。乍一看上去,根本不知道钢的所属,也不知道是从哪棵树上采来的,就连见过数百把剑的阿德尼斯也不禁惊叹。



“弯剑”,或者被称为Raiper,是水族( M e r m a i d)的剑士喜欢使用的单刃剑。在柔软伸展的剑身上,有一条鲜明的白色刃筋。



越看越觉得那是一个精美绝伦的珍品,但同时,阿德尼斯也感到了一种无法消去的不可思议的,或者说不祥的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把剑。



最不可思议的是,不管被制作得多么精巧强韧,这把剑却仍处于幼剑阶段。然而,它却奇妙地给人一种仿佛历经了数十年、数百年的老成而腐朽的印象。



「这是?」



仔细端详了一番后,阿德尼斯终于发出了充满惊愕的声音。



就好像是剑在引诱着握剑之人,不知不觉间,阿德尼斯的手伸向了剑柄。



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吃了一惊。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握下去,却怎么也舍不得放下那把剑。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如果现在放开这只手,这把剑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吧,阿德尼斯感到非常不安。



「我的手……」



阿德尼斯看了女人一眼,试图向她解释自己的诅咒。



不可思议的是,女人仿佛什么都明白似地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阿德尼斯抓着剑的手臂汗毛直竖。突然,那只手的指甲变成了锈红色。



同时,剑哭了起来。



一开始,



叽…



噫…



吱吱…



就如无数蠕动的地虫所发出的异常刺耳的哭泣声一样,声音渐渐地沸腾,转眼间变成了呐喊。那是钢铁无声的尖叫,震撼着空气。



——NNNOOO……!



——WWWHHHEEE……!



——RRREEE……!



是剑的恸哭。



(呶…!)



阿德尼斯发出无声的悲鸣。但是,他的手却违背了自己的意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愿放开,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剑。



叹息声越来越高亢,与之相对,阿德尼斯的指甲也越逐渐变成锈色,带上了赤色的浑浊。一种异样的感觉让阿德尼斯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全身的骨髓都从指甲尖开始染上了红锈。



这是——



突然,伴随着哭声,剑剧烈地扭曲了。银灰色的剑身,越靠近剑柄处越是变成黑红色,而剑尖则泛上了青黑的颜色色,变得浑浊而腐朽。剑腹则遍布绿色和紫色的斑纹。骇人的腐败色相(G r a d a t i o n)染上了整把剑。



剑柄一边扭曲一边伸长,剑刃从一半开始弯曲,继续伸长。



剑尖上布满了锯齿,仿佛长着无数锈色的指甲。



在成长的同时,剑迈入腐朽。



阿德尼斯大声疾呼。



无数的什么东西顺着阿德尼斯的感应力,直接流入他的心灵。



那是遥远而古老的过去,是早已腐朽的某种怨恨、哀叹、悲伤的扭曲意志。阿德尼斯的心都变成了锈红色。



「这是……」



「这是你的剑噢,奎斯提恩=阿德尼斯。名为阿德尼斯的“形”,正在引导着连锻造出它的我都没有看清的,剑的真实形态。」



听到阿德尼斯的叫喊,女人回答。



仔细一看,女人的笑容之下隐藏着另一种神情。阿德尼斯打了个寒战。



在她那带着喜悦和哀叹的恐怖微笑中,激荡着某种疯狂。



阿德尼斯感到背上一阵寒意。尽管如此,就像是某种预感一样,他在女人的笑容中感到了一丝令人怀念的亲切感。在混乱之中,阿德尼斯似乎明确了什么。



(这是我的剑…)



这是一种模糊而强烈的确信。



「是你锻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剑的感应下,阿德尼斯的身体剧烈颤抖,却又无法放下剑。他对着女人质问道。不会吧——他有这样的心情。只是,城堡中不是流传过能把从树上采来的钢锻成这种不可思议的剑的人吗?那个人过于热衷于制作超越周围人理解范围的剑,不知何时开始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寻找到任何的“乐”,离开了都市(P a r k)。那个人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德兰布依。」



阿德尼斯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自称为有价值之人(德 兰 布 依),锻造出“咆哮剑(R o u n d i n g)”的剑作家…」



「果然…」



就在他们问答的时候,剑一边发出恸哭的声音,一边变成了令人发指的异形姿态。现在它已经不是可以称为剑的东西了,而是应该被称为尖端碎裂了的巨刃之螺旋。阿德尼斯竭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感应,但是,仿佛要强行闯入一样,剑仍如与阿德尼斯产生了感应,阿德尼斯对剑抱有的各种想法化为了结晶,使剑的形态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过这样的钢……!」



「这把剑,是用生锈的乐器之弦编织而成的。」



德兰布依淡淡地说了一句令人吃惊的话。



「这把剑引导着你这个剑之演奏者。因与你相遇,无数生锈的钢一边恢复了本来的腐朽姿态,一边又重获新的力量……那是永远枯萎的死之力。」



「死之力——」



阿德尼斯的手无意识地用力。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更加清晰的,剑的意志——



无数生锈、被遗弃的乐器,怀着各自的怨恨,在扭曲的记忆中歌颂着曾经奏响过的音色的喜悦,高声唱着狂乱的恸哭。其中,很多都是为了让特定的农作物成长的同时,让其他的生命完全枯萎而奏响的怨恨的音色。以枯萎为目的被演奏的乐器,因其本身的音色而腐朽,又承受着无数被否定的生命的怨恨,作为可憎的废品被废弃。钢自身的死亡和无数的死亡无尽地缠绕在一起,对于哪怕是带着一点生命感的东西,都极力涌起毫不留情的凶猛的死亡意志。



这就是饥饿同盟的动机(M o t i f y)。



饥饿——



与怨念相似的漆黑的意志形态,通过那只手直接流入阿德尼斯心中。



阿德尼斯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呻吟,嘴唇欢喜地向上翘起。



但是,究竟为什么而欢喜呢?



这似是在漆黑绝望的深渊中感受到的灼烧般的快乐,让阿德尼斯清楚地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确信。



「这是我的……剑。」



他的表情既不带欢愉,也不带悲痛。



「这把像怪物一样的剑,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把只属于我的剑。」



那是他一直以来不断追求却每次都被背叛的,用自己的双手去培育剑的实感。现在他第一次确切地感受到了。那是被称为剑士之人,任谁都能在最初就得到的重要感触——



随着他的感受和理解,剑慢慢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阿德尼斯表情冰冷地看着女人。



仿佛一不留神,剑就会被人拿走一样,阿德尼斯带着极度不安的神情,深深叹了口气,把剑放在圆桌(T a b l e)上。他的手还摸着剑柄,但是指甲的颜色已经恢复到原来透明角质的颜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这把剑……不,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把我……不。」



要问的问题堆积如山。然而,每当这些问题真正说出口时,他又觉得每一个问题都不可思议地不言自明,觉得问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可笑。尽管被这种奇妙的感觉所迷惑,阿德尼斯还是继续向德兰布依发问。



这位不可思议的剑作家,无论如何都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着,突然把目光移到阿德尼斯背后。



吱呀……。有什么东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在阿德尼斯身后。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出现的那扇门关上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前。是壮龄的月瞳族(C a t's e y e s)。实际上,他似乎已步入老年,皮肤暗沉,体毛蓬松,皱纹很深,只是身上的氛围并不显衰老。因为他浑身散发着健壮的气息,所以看上去也很年轻。



「哼,给我一个要我养育这家伙的理由。」



男人直截了当地说道。



他的嘴里叼着烟斗,毫不客气地看着阿德尼斯。



「因为只有你能做到。」



德兰布依突然露出有趣的表情,回答男人。



「拜托你了。赌上你身为教导者(N o m a d)的骄傲吧。」



男人开玩笑似地耸了耸肩。他拿起烟斗,站在阿德尼斯身旁,轻轻地吹起烟雾。阿德尼斯带着冷冷的表情,稍稍侧了一下身,眼前的烟雾消失了。他注意到了男人烟斗上的刻印(S p e l l)。那是用魔法制造出的梦幻烟雾。



就在想到了这件事的瞬间,阿德尼斯的脸上迎来了巨大的冲击。



纵使是阿德尼斯这样的剑士,也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自己被男人不分轻重地揍了一顿。



「你干什么…!」



在被扔到地板上的同时,他向后转了一圈,一边趴在地板上,一边吠叫。



他的手中还握着剑。



阿德尼斯把第一次得到的、属于自己的剑,对着男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话虽如此,他却不想马上挥剑。因为他还不习惯它的剑质,更重要的是,从刚才那一瞬间的动作中,他切身体会到男人的身手非同一般。



「看着你的脸,我就不小心把手伸了出去。」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摇摇晃晃地挥了挥打人的那只手,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恶作剧似的,把脸从女人身上移开。



女人——德兰布依依然保持着嫣然的笑容,但也带着些许责备,看向男人。男人没有理会她,而是瞪了阿德尼斯一眼。



「想对我的女儿下手,还早了一百年呢,小鬼。」



「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阿德尼斯不知所措的样子,男人似乎觉得很有趣,回答道。



「我的名字是——拉布莱克=曦安。」



「什么?」



就连阿德尼斯也瞪大了眼睛。



「知道的话就好说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地听我的话吧。」



曦安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吐出细细的幻烟,毫不做作地说道。



「我来教你如何挥那把剑。」



3



Lin,时计石(o'c l o c k)发出声响。



一直呆坐在宿舍床上的贝尔的脸动了一下。



她拿起石头一看,时间已经变成了蓝色。



她随手放开了它。石头在贝尔的胸前悲伤地晃动。贝尔半睁着眼睛,茫然地望向窗户。



靠在大幅倾斜的椅背上,贝尔凝视着逐渐泛紫的窗外。



天空很明亮。雨在天亮后逐渐退去,水分饱满的空气凉飕飕地流进房间。



她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扔掉了碎成一团的衣服,将嘴里快要溢出来的苦涩也一起吐到了地板上。



心中有着似是清醒又似是麻痹的奇怪心情。



从窗户吹进来的清冷的风,仿佛要洗净她的身体。尽管如此,残留在肌肤上的违和感并没有消失。风的清新反而更加强调了她肩头、脖子、胸口等各处留下的青黑色瘀青带来的疼痛感。嘴唇特别疼。嘴里还残留着苦涩的血味。



这里应该还有前天晚上放过来的衣服吧。贝尔这么想着,却没有去找衣服,而是光着身子来到挂在墙边剑架上的那把“咆哮剑(R o u n d i n g)”那里。突然,就像是蚂蚁在肌肤中爬行一样,她鲜明地回想起被那只腐烂的手接触的触感。当这种触感延申到到她身上从脚根到下腹部浮现的伤痕般的青色瘀青时,贝尔的手脱离了自己的意识,不由自主地以猛烈的气势握住了剑。



剑尖划过天空。一瞬间,贝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床从中间被砸断,摔得粉碎,飞了出去。



四散的碎片七零八落地落在房间里。啪的一声,尘土飞扬。风又刮得格外猛烈。



阿嚏…



贝尔打了个喷嚏,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嘴里满是苦涩的东西。她一边不停地吐着口水,一边换衣服。手脚只能慢吞吞地动。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完全脱离了自己的心,在自顾自地活动。回过神来,她的牙齿剧烈鸣响。贝尔明明知道自己的眼睛映出了什么东西,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快点回去吧。贝尔这么想。现在马上从这里出去吧。而且,再也没有人会回到这里了。自己没必要一直待在这样的废墟里。



贝尔迷迷糊糊地踏上归途。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贝尔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抱着剑像一滩烂泥一样睡着了。心中的指引者(G u i d a n c e)似乎始终在她的脑海中说着什么,却连只言片语都没能传达到贝尔的意识里。贝尔睡着了。



几天过去了。



贝尔以不可思议的平静心情度过了这几天。平静,且干涸。在心底飘荡的湿漉漉的感情,被干涸的意识之壳包裹住。只有这样做,贝尔才不会被内心中多余的骚动所扰。



头脑中的某个地方仍然麻痹着,贝尔偶尔还会感到严重的头痛。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总是特别困,一旦困了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自己沉进睡眠中。贝尔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咬着嘴唇,仿佛要把自己的心盖上盖子,偷偷地从这个世界上隐藏起来。



然而,正是在这沉睡的深处,威胁也未曾散去。伴随着内心的不安,贝尔总是猛然惊醒。每当此时,身上的衣服肯定又冷又不舒服,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这样的触感让她清醒过来。在浴室(B a t h)洗完身子之后,贝尔再次躺在床上,不久又会醒来。周而复始。



如果不是要和突然出现的凯蒂=“愚者(T h e N o t h i n g)”一起吃饭的话,贝尔说不定就会那样什么都不吃,继续睡下去了。眼见着泡沫果实和水晶球越来越少。衣服一开始是洗好晾在房间里的,但不久就被扔在一边了。



度过了如无声暴雨般的几天后,贝尔是第一次离开了房间。因为食物已经没有了。而且她一直有一种想在某处挥剑的欲望。在那之前,她一天的大半时间都是在睡觉和洗澡中度过的。贝尔实在是厌倦了这病人般的生活。



贝尔刚一走出房间,笼罩着即将结束的春天的阳光的大气就仿佛要把困在睡意中的贝尔强行逼到什么地方去似的。



不知不觉间,春季就这样过去了。这样的想法掠过心头,不带任何实感,仅仅是作为不可否认的事实,不知从而何来。被无声地放逐,跌跌撞撞地现实世界里之后,贝尔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事情。或者说是能想出这样的事情的自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无力感是怎么回事。)



贝尔茫然地在心中呢喃。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她不想想得太深。力量到底是什么?她不愿去想。伴随着心中的呢喃,贝尔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问题放进心中的沼泽里,不让它激起波澜。那么,这个问题就再也不会叨扰自己了。心中指引者(G u i d a n c e)说了些什么。在贝尔听不到的地方,它好像正在为什么重要的事情吵个不停。



贝尔默不作声地穿过街道,急匆匆地奔向目的地。



明明想要见的人是基尼斯,但她去的却是贝涅的宿舍。因为她觉得,反正每次基尼斯都会在那里。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一角总是浮现出雌性的贝涅迪库丁的影子。



「哎呀,好久不见了。因为好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我正打算这段时间就去找你呢。来,进来吧。贝尔……?」



然而,站在那里的还是雄性的贝捏。看到他温柔地微笑着迎接自己的身影,贝尔感到了微微的失望和抗拒。



「不行啊。」



她伫立在玄关,自言自语地说道。



房间里鸦雀无声。并不是因为气氛压抑到喘不过气,而只是因为贝涅和基尼斯需要一段时间理解这句话而已。



「看来打开旅行之门的难度相当大,就连贝尔也是一下子就会被拒绝了。」



基尼斯开玩笑地说道,听起来好像松了一口气。这是为什么呢?贝尔恍惚地想着这些事,差点忘了来这个房间的目的。



「我一直在担心你在干什么呢,因为你好久没露面了。不过,嘛啊,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觉得是没必要担心呢。」



说着,贝涅催促着停在门口动弹不得的贝尔。



「总之……我先给你泡杯花茶(F l o w e r)。这里还有你喜欢的麦森叶和晒干的花。接下来,让我久违地听听除了这位军师吹的牛皮以外的故事吧。」



「噢呀,我也是一直在你那没有节操的恋爱故事……」



「不,不好意思——今天我就算了。我有点……不舒服。」



贝尔抱歉地挥了挥手,从正要靠近的贝涅身边退了一步——移开了视线。



「贝尔…?」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基尼斯。」



「拜托我?」



「这次的战斗……是什么时候?」



「很近了。今晚就会完成剧本的最终审议,三天后会派出第一阵。这次的阵型分为前·后,所以我会在六天后再随后阵出发,从下方西(U n d e r W e s t)的城区,前往位于五指方向的的耕地和湖……」



「那个,我也想加入。」



「贝尔?那个……」



「不是挺好的吗,基尼斯?现在的你应该有这个权限。」



贝涅突然插话。他向基尼斯使了个眼色。然后用极其温柔的安抚声音说。



「贝尔,基尼斯他啊,已经通过大部分成为指挥者(C o n d u c t o r)的审查了,可以说几乎已经得到了指挥的权限。在你不露面的期间里,我们也有了一些进步。你有什么要求吗?阵形还可以随时改变。」



「谢谢。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想……把剑挥舞起来。仅此而已,其他没什么……」



「嗯,我知道。你也是剑士,贝尔。好久没和你一起战斗了,我也很高兴。对吧,基尼斯?」



「啊,这样以来,胜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啊。」



基尼斯用仅剩的右手举起酒杯,一副不再挣扎的样子一口气喝干了。



「我去编者们的聚会上随便说两句吧。像是,胜利的使者来了之类。只是,你为什么现在才……」



「因为是剑士。对吧,贝尔。」



「嗯…嗯。」



「好了,那样的话,我们就重新考虑一下阵形吧。现在有的都是些缺乏进攻性的人,你一来就轻松多了。你也参加吗?」



「不…那个,我…」



贝涅这边则是干脆地点了点头。



「后天,贝尔。黄之刻(M a t i n e e)的时候到训练场来。在那之前,你要保重身体。」



贝尔被贝涅的话吓了一跳。为什么呢?她也知道自己心里很是焦躁,但却无可奈何。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贝尔慌忙退了出去。



像受了伤一样,贝尔摇摇晃晃地踏上归途。



「明明脸色那么差……却还想挥剑吗?」



基尼斯一脸不高兴地盯着杯中的火酒。



「你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贝涅?」



他有些不悦地回头看着贝涅。



「是啊,不过你也一样吧。」



「是…呢。就和你所察觉的一样。男人和女人——嘛,倒也不限于异性之间。一般来说,就是那种秘密之事了吧。」



贝涅耸了耸肩,盯着贝尔离开后的门。然后,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停下脚步,惊讶地说。



「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好闹别扭的吗,基尼斯?你不是有那个经常口出恶言的长脚族(F r o g g y)的姑娘吗?」



他用仅剩的右眼瞪着基尼斯。



「你不是也把“不特定”加“多数”当成人生信条吗,没立场威胁我吧。」



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她很特别……」



过了一会儿,贝涅叹了口气。



「她是个自由的少女。我无法知晓她的年龄,也不知道她的外貌特征是怎样。我甚至嫉妒着她。美貌和丑陋——并不适用于她。而且,虽然她在战斗上的表现那么优秀,却绝不是剑士。我无法判断该如何将她的存在编入阵形,基尼斯。我的结界术水平越高,就越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她、支撑她。」



「尽管如此,她却像那样……身为一个有心的人受到了伤害。实际上,她一定还很年轻,很稚嫩。对吧,贝涅。那个女孩总是在巨大的天平(B a l a n c e)上摇摆不定。如果我是那个女孩,和她有着同样的遭遇的话,在这样的世界里,我早就疯了。」



然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两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往对方的酒杯里倒酒,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基尼斯突然开口了。



「报纸(D e a l)上说,在前一个安息日,有八个“正义(T o p D o g)”的剑士死了。这是就算只是中级指挥者(C o n d u c t o r)的我也能自然而然地听到的情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对你来说,即使是日常生活中不经意间发生的事,也能成为预测世界未来的巨大预兆。那么,这八个人为什么会死呢?」



「是剑斗。安息日那天,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他们的尸体被运到“玉座之间”,由青衣( C h r o n i c l e)的神官团埋葬在“根之国”。」



「“根之国”?」



「我也是在成为指挥者(C o n d u c t o r)之后才知道的。在“玉座之间”的地下,有一座用于吊唁的圣堂。历代的主族都在那里得到凭吊,化为了神之树的根。据说,在战斗中死去的剑士们也大部分都葬在那里,不允许任何亲信前来吊唁。因此,这次死去的八人究竟是如何种负伤而死,我无从得知。只是听城堡中的传承者这么说的。那么,这件事暂且不论,上个安息日,正好是贝尔和阿德尼斯接受奏响“钥匙”的试炼的关键日子。」



「那是……」



「死去的八名剑士都瞄准了阿德尼斯收集的剑。他们在安息日还带着剑出去,是因为在城下街看到了阿德尼斯。」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会罕见地出现在街上。恐怕——」



「阿德尼斯故意让他们看见自己,然后杀了那八个人。但据我所知,阿德尼斯绝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比别人更讨厌麻烦的事。」



「不只是麻烦。八名剑士中,有人继承了城中主族的血脉。以后,阿德尼斯再也不能拒绝私斗了。以剑偿剑,这就是规矩。」



「那么,他早晚会被杀…吗?这便是因果。阿德尼斯的动机(M o t i f)就是这个吗?」



「并不完全是。城堡的主族会议上也有着这样的传闻。城堡里的传承者,提议把阿德尼斯奉为弟王(F a t a l e)。」



贝涅左右的三枚耳(D r e i z e h n)一齐竖了起来。大概是非常吃惊吧,他那紫水晶般的右瞳睁得圆圆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基尼斯。



「所以他才…下定了决心吗…」



「不是的。这样一来,城堡中王的体系就能够稳定下来了。前代的弟王(F a t a l e)和妹王(レードウロネット)都已经从城中消失了许久,而姐王(ペロネット)已经病故,只剩下兄王(F o r t u n é)了…不过如今,所有的王都备齐了。」



「等下,按你说的,妹王是…」



「是贝尔哦。」



「怎么可能!」



面对基尼斯如此坦然地说出如此难以置信的话,贝涅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种说法完全是“诳语(F u z z y N a v e l)”,但是,贝涅不得不承认,正因为这话出自基尼斯之口,所以他不禁想要相信。这个毫无特色的原剧本家通过了指挥者(C o n d u c t o r)的审查倒也没什么,但是,他只会在多余的事情上动脑子,所以被称为是将永远留在中级的“诳语( F u z z y N a v e l)”=基尼斯——却也正因如此,他说的话微妙地令人信服。



贝涅像是头痛一般用手扶着额头,基尼斯笑着说。



「因异而同。问题是容纳她的容器的大小。如果我是城里的传承者,我也会这么提议的。」



「可是,她要去旅行啊。」



「如果,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其他国家的神,对这个国家的神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呢?」



「什么?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是这个国家的神,或者是别的国家的神,我也会想让贝尔当上妹王。」



基尼斯很干脆地说了一句非常荒唐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对于像贝尔这样不符合任何秩序的人——仅仅因这一个理由,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将她永远囚禁并束缚。但是不能杀死她。若是她在剑乐中死去的话倒还好说……因为,神若是杀害人民,那么神本身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在这一点上,神被人民束缚了。……嗯,这就是我所能读出的动机(M o t i f)。不过,问题贝尔知道这些新闻(D e a l)中的多少。她大概是几乎完全不知道吧。」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哎呀呀,这种大话之中竟然夹杂着大部分的事实。我可以断言,你永远不会出人头地。」



「随你。那么,你是怎么看的?与我相比,你更能理解贝尔和阿德尼斯的个人感情,应该有很多能为贝尔做的事。」



「你也知道的。她想要结交的是朋友,而不是一时的恋爱对象。」



贝涅略带怨恨地说道。



「她所追求的,是一起踏上旅途的朋友。是按照她所要求的那样,单方面支持着她的战友。没有男人愿意承担那样的角色。没有男人愿意被变成那样。至少,只要还有着“踏上旅途”这个条件在,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就都无法站在她的身边。我们是这样想的,而她也是这样想的。她的动机(M o t i f)就是这个吧。她自己应该也没想这么深,我也只是揣测。」



「看来阿德尼斯还真是背负了沉重的负担啊。那阿德尼斯呢?」



「这个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他都是一个很少抛头露面的男人。不过,我觉得他至少可以在这个国家里帮助贝尔,所以我才退了出来。对了,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如果事情变成这样的话,我们应该去教他一些启蒙的方法吧。」



「你越是认真地告诉他如何恋爱,他的态度就会越冷淡。不过,我倒是想尽快找到他的住处,问问他的想法。」



突然——



贝涅的表情突然变了。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基尼斯的脸,质问的语气也格外沉重。



「基尼斯,你是打算把那个计划告诉她吗?」



「也包括阿德尼斯。」



基尼斯的回答非常干脆。



「实际上,他们才是最适合的角色。对吧,贝涅?」



「但是……」



「能够接触到像贝尔一样的存在,对她的“咆哮(R o u n d)”产生共鸣,是我的幸运。」



「…是啊。」



「还有,在“搁浅(O n t h e R o c k)”酒馆听到的,那个长着鸟的手臂的吟游者的歌…只有那首歌,我是真的想当成没有听过。那首歌什么也没有产生,却震动着听者的心,将我从安息之中,以及神所展示的正确而反复循环的“乐”之舒适区(P i t c h)之中完全拖了出来。永别了,我沉睡的日子啊……啊,以前的我,明明只要随便满足一下别人的要求就可以了。而现在的我,如果没有这种任性的心虚和狂躁的思想相伴,那么无论有多少硬币(D e n a r i i),也只能带给我无味的食物和不醉的酒。」



「这个嘛……我也是。不过,我说过好几次了,她要去旅行。」



「她还没有踏上旅途。」



突然——



说着,基尼斯的眼睛一亮。



「啊……」



贝涅再次惊呆了。他望着这个与精悍二字毫无关系,甚至有些滑稽的弓瞳族(S h a r p E y e s)的外表,哑口无言。准确地说,原因是那双眼睛。正因他外表如此,那双眼睛有时反而会散发出异常的、历经磨练的锐利的、如钢铁般的沉重光芒。那目光瞬间消失了——与其说是消失,倒不如说是那被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起来的目光,让人不知不觉间就被压倒,然后接受了。那双眼睛所映出的是一个没有一丝阴霾的巨大之物。超越了“基尼斯”这一个人的巨大的之物自然而然地借助他的目光出现,出人意料地向被看向道出某种真相时,无论是基尼斯本人还是对方,都有一种被附体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地侧耳听着基尼斯的话。



「你一露出那种眼神就准没好事…」



贝涅无力地嘟囔着,终究是没有成为给基尼斯泼凉水的角色。



基尼斯鬼魅般地笑了笑,目光依然锐利地说。



「你听好了,这是我唯一能为贝尔做的事——但我还不能将其展示出来。不如说,如今推动着我前进的东西,正在为了让我能够将其展示在世界之中而不断驱使。那一定是因为我看到了那个火焰。在卡塔柯姆的黑暗洞穴里,把死者的灵魂付之一炬的火焰,出自我的亲手编剧。而从剧本变成现实的那一刻起,我就打算用这个计划,把那个无论“正义(T o p D o g)”还是“恶(U n d e r D o g)”都自由自在的地方,变成一个同一的集落(F a r m)。我已经……只能这样做了。那火焰……是这样告诉我的。」



就仿佛那火焰至今仍浮现在基尼斯眼前一般。



贝涅略带讽刺地打了个寒颤。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会被卷进基尼斯那虽然本人刻意隐瞒,但现在已经完全被贝内特所理解了的噩梦般的冲动中。



贝涅苦涩地说。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怎么跟我们说旅行的事吗?」



「想要成为她的同伴的话,至少要让她看到这种可能性才行。这个计划有着这样的可能性,有着即使人在都市(P a r k)里,也能像旅行者(N o m a d)那样从神的手下获得自由的可能性。而且,贝涅,只有你能接近现在的贝尔。」



「…哎呀,指挥者(C o n d u c t o r)殿下。实际上,掩护剑士才是我的任务。」



贝涅略微垂头丧气地说。



「只要你的初衷不变,我就会听你的话。即使这只是在奔赴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但是——如果这其中夹杂着你的个人私欲的话…」



贝涅闭上了一只眼睛。



「到时候,我就会从背后射杀你。」



他的声音带上了用耳朵而非眼睛射击的独眼弓箭手的风采,毫不留情地断言道。



「拜托了」



微醺的基尼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咻。



崭新的指挥剑划过天空。



一齐拔出的剑群映照在明朗的阳光下。



遵循着坐在小型甲舆花(S t e m G l a s s)上的基尼斯果敢的指挥,“正义(T o p D o g)”的先锋意气风发地展开了行动。左右两翼也随之冲向了“恶(U n d e r D o g)”之阵营,向湿地草原飞奔而去。激烈的冲突爆发。眼看着崩溃了的,是“正义”的一方。仅仅只是一瞬之间。



「哎呀,这可不行。」



对比着在沼泽中相互碰撞的两大阵营,基尼斯不加掩饰地自言自语道。



「越是出自传统家族的人,作为剑士的素质就越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现在该不是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吧?我们要怎么办?」



就在基尼斯的旁边,同样坐上了甲舆花(S t e m G l a s s)的贝涅一脸惊讶地回答。



「组成先锋的都是家世显赫的剑士,他们最需要的就是耍帅.所以我们要让他们一直战斗到对方的后阵出来为止。」



「开什么玩笑。那么谁来收拾残局?」



「那就交给我心地善良的、最值得信赖的结界士大人吧。」



说着说着,基尼斯毫不做作地挥舞起指挥剑。



「被你信赖属实是没什么好事。」



根据指挥,有时还会做出即兴表演(A d l i b)的贝涅展示了身为弓箭手的身手,在纵横无尽地操纵结界的同时,不时放出水晶子弹,从前卫之间穿过,切实地从可怕的遥远的距离牵制着逼近本阵的“恶”之剑士们。



看着如此自如地操纵这个阵型的他们,就连站在后方注视着战斗走向的伴奏者(P i a n i s t s)的神官也说,



「你们…」



神官似乎想说些什么,插了一句嘴,但却被基尼斯他们那过于精湛的手法弄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在黄牙(I v o r y)的面具下支支吾吾。



「你好像看得很清楚啊。」



基尼斯如此评价贝涅的精密射箭技巧。



「用这个。」



贝涅咚咚地敲了敲一边的三枚耳(D r e i z e h n)。他的两只眼睛都闭着。



这样的贝涅察觉到了对方阵营的变化,把脸转向那边。从分散的敌军前锋的后方,加入了组织更严密的本阵和后卫。



「来了。」



「我知道。」



两人互相确认的同时,



「今天一定要决出胜负哦!」



一股非常有气势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两人所在的地方。



仔细一看,在这种令人惊讶居然能传来声音的距离,一群长脚族(F r o g g y)正排成一列。他们刚刚越过己阵的前锋,就那样一口气逼近基尼斯他们的阵形,猛冲到这边的前卫位置。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强韧的身姿,以及那把经过激烈锤炼的百合科的白银之剑,绝对不可能看漏。那是曾经一起和基尼斯在卡塔库姆战役中与提香及其操纵的死兵战斗过的勇敢的长脚族(F r o g g y)少女,米斯特。而与她互为双子的哥哥克劳德却不见踪影。长脚族(F r o g g y)原本就有让女性站在第一线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几乎一个人指挥着一群长脚族(F r o g g y),接着又果断地向整个阵营下达指示,挥剑打起了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