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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logue 于赤色之刻出发(1 / 2)



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撕裂了少女的心。



对方是养育了自己,教导了自己的,无可替代的男人——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一起的男人。可是,如今的他却突然变得如陌生人一般。这是为什么呢。



好可怕。



男人如影子一般背对着太阳站立,让少女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这是我身为教导者(E n o l a)最后的任务。来吧,贝尔!」



男人举起手中的剑,朝少女踏出了一步。



少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到了闪耀着锐利光辉的剑尖上。她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破碎了。



为了抵抗这种痛苦,少女如此想到,



啊啊,就像自己要离开这个男人一样,这个男人也要离自己而去啊。



这里不存在“为什么”这种疑问。



存在的,只有选择。在无数的选择背后,存在的还是选择。无论何时,选择的种子都会深埋心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不再问“为什么”。



是啊。



为什么——



1



Lin,时计石(o’c l o c k)发出了声响,少女微微睁开了眼睛。



阳光映入少女微微睁开的双目,逐渐盖过了她眼中的黑暗。一望无际的蓝天一下子跃进了少女那好强的黑色眼眸之中。



(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吧…)



春意盎然的丘野上,铺着芝草的地毯,充满了阳光的气息。躺在地毯上的少女惬意地伸长了身子。她的身旁有一把用麻布包裹的沉甸甸的巨剑。少女摸了摸剑身,将身体贴了过去,另一只手放在了胸前。她的手上有着点点不起眼的伤痕,虽然尚显稚嫩,却也不失柔韧。她用指尖轻轻捏起了一颗用琥珀工艺(A m b e r W o r k)特别制成的宝石。



「已经…这么红了啊。」



少女认真地呢喃着。时计石(o’c l o c k)的色调已经转为红色。那是像火一样明亮的颜色。少女盯着这丝毫不显黯淡的颜色,盯了好一会儿,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她扑哧一笑。



「算了,想也没用。」



她精神满满地说着,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少女的身体就像是在空中飞翔的鸟儿一样轻盈。从浮在空中的少女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重量。随着“咚”的一声轻响,少女的双脚立在了地面上。



少女那短短的黑发将美好的春色绘卷一分为二,而后又轻轻地遵循着大地的引力落了下来。



「好,走吧,伙伴。客人们应该都等得不耐烦了吧。」



就像是在回应少女的视线一般,躺在她脚下那厚重的大剑似乎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轻哼。



切萨湖的台场( Platform)早已骚动起来。



远道而来的月瞳族( C a t’s e y e s)的商人不由得脱口说道,



「哎呀,这可真是。整片湖都乱了套了。」



湖的周围到处都是各个种族的人。



以平时生活在森林深处、有着深邃智慧的月齿族( W i l d W i s e M o u s e T e e t h)为首,时常群体活动的弓瞳族( S h a r p E y e s)们,以力量为傲的水角族(M i n o t a u r)的年轻人们,悠闲自在的长脚族(F r o g g y)们,尖耳朵的萤族(ロイテライテ)都来到了附近。甚至还有栖息在沼泽深处的美丽水族( M e r m a i d),向来以水妖(O n d i n e)自居的他们竟然也罕见地来到了台场。所有人都似乎在认真地讨论着什么。巨大的湖像是镜子一样吞噬了光芒,与台场上高耸的天气轮之塔一起映照出这些湖之住民的样子。



「嗯…莫非这里有什么生意的门路吗?」



以行商为生的这个男人低声说着。他竖起尖尖的耳朵和胡须,环顾四周。



然后,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群熟悉的萤族(ロイテライテ),便向他们爽朗地笑了笑,开口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月齿族(老 鼠)和不喜欢离开村落的弓瞳族(山 羊)都从森林里出来了。现在明明既没有祭典,也没有在审判罪人,不是吗?」



双方都没有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其中一个人点燃了一支薄荷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随意地回答道,



「哎呀,不久之前,海潮来了的时候,有东西跟着流了过来啊。」



「哦,随着海潮一起吗?那到底是个什么种族呢?」



「不不不,要是对方能听明白话就好了啊。可惜,它是个水媒花(鱼)啊。现在,它就像是恶魔一样,在湖里撒毒呐。」



「哈…水媒花(鱼)…撒毒?」



「海潮啊海潮,虽然不是毒药,但对我等来说就是毒啊。你看,湖现在不也正在一点点开始变成海潮了吗?」



「哈哈,是啊。否则的话,海潮之花也不可能在湖里播种…那么,你们是为了消灭这个水媒花(鱼)才聚集在这里的吗?」



「是啊。」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快看那些水角族(牛)的年轻人们。他们最先出发,却也最先被干掉了。」



确实,每个水角族(M i n o t a u r)的年轻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其中也有人失去了一根骄傲的角。对于以力量为荣的他们来说,这是最为羞耻的事情了。



「然后,月齿族(老 鼠)的大人物们绞尽脑汁做了个决定。」



哦?行商探出了身子。有着深邃智慧的月齿族(W i l d W i s e M o u s e T e e t h)在天气轮之塔下做出的决定,对于湖之住民来说是绝对的。也正因如此,他们很少进入塔中。



「这个嘛,好像是拜托了个不认识的人。就是那个,旅行者(N o m a d)那边的。」



「哦哦,拜托了旅行者(N o m a d)吗!原来如此,这样的话…」



「不是的,那个旅行者(N o m a d)把住在一起的小姑娘派过来了。」



「小姑娘…?」



「月齿族(老 鼠)的大人不是说过吗。不过,关于那个小姑娘,有个奇怪的传闻呢。」



传闻,这个词让男人眼睛发亮。嚯嚯,他点了点头,催促着。



「这个嘛,好像说她是石头生出来的?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彩色的石头。」



「啊啊,你说的是那种时计石(o’c l o c k)吧。确实,它的颜色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不过,时计石(o’c l o c k)生下了孩子,这也太奇怪了。」



「我们也不清楚。还有传言说她本来是住在都市(P a r k)里,因为到处作恶才被人赶出来的。至于她是不是迷路之后才来到这里的,我们也不知道。」



嗯,男人点头沉吟。



「这也很有意思。会是一份很好的新闻(D e a l)吧。」



男人一边说一边高兴地拍着手。而就在他身后,他们正在等待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靠近,不久之后就在一片沉默之中出现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那个…有什么人来了。」



突然,台场的一角安静下来。寂静慢慢扩散,现在,到来之人的身影还不能清晰可见。不过,对方越是靠近湖面,大家就越是沉默。



这时——



毫无预兆地,聚集在那里的人流被分成了两半。没有任何人的指示。在来者与湖之间最短的路径上,出现了一条被群众围起来的道路。



名为沉默的地毯铺在了道路上。



「已经座无虚席了吗。」



耀眼的光线照在道路上。



而后,少女紧随其后,走了过来——



那个少女,什么都没有。



没有尾巴,没有鳞骨,没有羽毛。没有大大的眼睛,没有尖尖的耳朵,没有胡须,也没有值得夸耀的角。她不具备任何种族的特征,没有特征就是她的特征。少女用那双黑色的眼睛无畏地环视四周,紧绷的嘴唇上浮现出亲切的微笑。



她背着一个用麻布包裹的巨大物品。从其轮廓可以知道那是一把剑,仿佛这就是她的特征似的。那把剑的宽度超过了少女的肩膀,算上柄的话比她的身高还要长,与她娇柔的外表格格不入。



「…总感觉很恶心啊。」



随着少女的前进,沉默也逐渐消散。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尽管如此,她还是对着人群微微一笑,但反而招来了更加奇异的目光。



(还是老样子呢…)



微笑着的少女在心中呢喃着这样的话语。她并不是因完全习惯了这些流言蜚语而产生了放弃的念头,而是心中另一个自己的声音给一直无法习惯的自己注入了动力。



(有朝一日——)



那是渴望着,并且相信着这奇异的目光有朝一日一定会改变的自己。



少女停下了脚步。



「拉布莱克=贝尔!」



少女用凛然的声音说道。



「这就是,我的名字!我奉师父(M a s t e r),拉布莱克=曦安之命前来。」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位年老的月齿族(M o u s e T e e t h)。他的腰因层叠的圆环而弯曲,以倚靠在拐杖上的姿势面对着少女。他的表情真柔和啊,贝尔心想。



「欢迎到此,贝尔殿下。我谨代表湖之住民,请求您的帮助。」



「您是?」



「吾乃率领月齿族(M o u s e T e e t h),掌管天气轮之塔之人。大家都叫我J。」



J殷勤地说道。“J”是一族之中对最年长者的称呼。



「那就拜托了,J。我的对手在哪里?」



「请看那边。湖面上,有一点黑色的污浊。」



「哈啊…在我看来有点太远了,看不太清。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呢。」



「在这被称为被神遗弃的镜子的切萨湖中,有东西给它带来了一点阴霾。它就在湖底。它的手臂比树干还粗,也不知道数量有多少。它那鲜红的身体会弹开一切剑和枪,口中还会吐出漆黑的毒素。」



「师父(M a s t e r)说那一定是“八手(N e g r o n i)”。不过,到底是真是假,我还得亲眼看看。」



「哦哦…那么,就请您把它除掉吧。」



「嗯。不管是什么样的花,它的果肉都是我爱吃的东西。嗯,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它打倒的。」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人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进一步地从贝尔身边后退了一步。



「多么野蛮(B e a s t y)啊…」



从骚动的人群中传来了这样的话语。



(切,只吃草和果子就是美德(B e a u t y)了吗。)



暂且不提心中的不快,贝尔立刻着手准备工作。



她望着湖面,从背上取下了剑。没有剑鞘,她只在剑尖和剑柄的根部绑上了应该是用花皮编织的剑袋。贝尔随意地把剑取了出来。



咚!在自身的重量下,剑刺进了贝尔背后的地面,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哦哦…



那把剑看上去就无比沉重、巨大,足以让围观的群众发出呻吟。以最宽的剑柄为起点,整个剑身呈现极为平缓的曲线,直到剑尖。包裹着剑的布上有着类似白诘草(C l o v e r)叶的轮廓。虽然这把剑在外形上与锐利二字毫无关系,但是它的质量和威风却足以对大地露出獠牙。



贝尔离开笨重的剑,开始随手脱起了身上的衣服。



「你在做什么…?」



J瞪大眼睛问道。



「为了让身体变轻。」



贝尔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湖面,一副完全不在乎周围群众目光的认真表情,最后连鞋子都脱了。之后,她只带着挂在脖子上的时计石(o’c l o c k)和一条亚麻色的裤子,慢条斯理地走上了台场。



随后,她朝着湖面迅速走去。



「什么…」



「啊哇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潜入水中的瞬间,贝尔的身体竟然在水面上高高跃起。



这让附近的群众吓得不轻。他们的每一张嘴,每一双眼睛都张得大大的,呆若木鸡。



贝尔轻轻用脚尖踢了一下水面,留下一道波纹,飞了起来,就像是风中的妖精(F a i r y)一样在空中起舞。每踢一次水,她舒展开来的身体就像是在华丽地起舞。



然而,对围观者而言,少女这轻盈的姿态无疑是可憎之物。只有被大地抛弃的失重之罪人才会做这样的事。



被这样的视线看着的贝尔在水面上跳跃着。她注意到自己的脚下逐渐染上了黑色。突然她发现,在下方,也就是水底,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缠绕着。



贝尔踢向水面,浮在半空,对着黑浊的水面低语。



「喂…你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波纹扩散到整个湖面,消失了。



「你没有故乡吗?」



似是在回答她这如自言自语般的问题一般,那个东西出现了。



贝尔瞬间做出了反应。她再次踢向水面,高高跃起。



如镜子般的黑色湖面突然整片变得通红,爆炸了。随着激起的猛烈水花,巨大的触手笔直地飞向空中,追逐着贝尔。



那是一只有着众多吸盘,没有一根手指的触手。它抓住了空中的贝尔,缠住了她的脚腕,一口气收了回来,转眼间就把贝尔拖进了水里。又响起了一声巨响,宛若天气轮之塔那么高的水柱在湖面上猛地升起。



没过一会儿,就如晴空下雨一般,湖面上洒满了水。



看着这在一瞬之间就结束了的事态,群众们束手无策。就在沉闷的寂静即将要再次支配周围之时,台场旁的水面突然晃动起来。



「呜哇!」



「噫呀!」



全身湿透的贝尔出现了,让正好在那个位置的人大吃一惊。



「切…果然下面也该脱了吗。」



她毫不费力地跳上台场,抬起一只脚轻声呻吟。被触手缠住的地方的布料被巨大的力量撕裂了。但是,还有比那布料更为破碎的东西。那就是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的,被贝尔握在手里的红色触手的尖端。



啪嗒。随着一声湿哒哒的声音,触手被她扔到了台场的地面上。



「让一下让一下。」



不用她说,周围的人们就将惊讶化为了恐惧,“哇”地一声从贝尔身边离开了。



这时,红色的触手更加凶猛地一个一个出现,朝着台场径直而来。所有人都一溜烟地逃走了。



贝尔穿过恐慌的群众,迅速跑回剑边,顺便披上了外套。



「水还很冷啊。」



她看着插在地上,仿佛被丢下了一般的孤零零的剑,悠然说道。



这时,天气轮之塔上已经绕上了很多根触手。随后,一个巨大的红色肉块突然冒了出来,出现在台场前方。它那黄色的眼球和细长的瞳孔闪着黑色的光芒。它看着贝尔,仿佛就知道她是来杀自己的一样。



「果然是“八手(N e g r o n i)”啊…还真是大啊。」



贝尔抿住双唇,凝视着那恶魔般的水媒花(鱼)。



「该出场了,伙伴。」



盖在剑上的布一下子脱落,出现在下面的是一团散发着沉重光芒的,年老的百合科的钢铁之果实。没有比这更不适合做剑的钢了。



——EREHWON.



剑的身上写着一段灵妙的古代文字的印记(S p e l l),但是谁都看不懂其中蕴意。



“八手(N e g r o n i)”无言地逼近,巨木般的柔韧触手以猛烈的势头弹起,猛地扑向贝尔的头顶。



「歌唱吧!“咆哮剑(R o u n d i n g)”!」



贝尔猛地叫了起来。她用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扭动全身,将剑从地上抽了出来,向左右挥舞。她毫不费力地挥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剑,就好像是被她触碰之物也染上了她的那份轻盈一样。



YAAAAAAAA——



随着贝尔的一声大叫,两个有着巨大重量之物呈一上一下之势,正面碰撞,震撼了整个空间,天地间回荡着微妙的钝响。下一个瞬间,触手以惊人的气势撞向了天气轮之塔。



但是受伤的却只有塔,触手则是毫发无伤。



在这期间,其他的触手纷纷挥下,贝尔用剑一个个地迎击。飞起的触手挖开地面,挂倒树木,台场周围瞬间出现战损的模样,被滚滚沙尘覆盖。



「加油啊——!」



「守护我们吧!」



看着似乎被逼上了绝境的贝尔,刚刚那些窃窃私语和憎恶的声音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群众们一个个在远处放出了激励的呼喊。然而,就在他们对着这个与“锋利”二字无缘的剑开始不再抱有期待,差点放弃希望之时,



「给我断!」



随着贝尔的猛烈一击,被打飞的触手的根部和尖端飞向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周围瞬间沉默,随后爆发出“哇”的欢呼声。



被砍飞的触手在贝尔背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而接下来袭击向她的触手也是同样的命运,被贝尔猛然砍断。不知何时,她手中那把剑的容貌竟然发生了变化。贝尔的每一次挥剑都让剑刃就越显锐利,老去的钢铁果实不知不觉间展现出百合科原本洁白光滑的铁肌,仿佛在拥有成铁的刚强的同时恢复了幼铁那丝毫不显黯淡的光辉。



“八手(N e g r o n i)”似乎也明白了光靠敲击是没用的,便停住了挥向空中的触手。



它的犹豫没能逃过贝尔的眼睛。



贝尔一口气冲了过去,剑尖向前,一口气逼近了它。她完全不给“八手(N e g r o n i)”逃向水中的机会,猛烈地挥舞起了如今闪耀着优美的白银(L i l y W h i t e)光辉的剑。



EEEERRRREEEE…!



剑突然发出了不可思议的低吼。那宛如欢喜的低吼与轰然的破坏之音重叠在一起。一瞬间,“八手(N e g r o n i)”鲜红的身体被切开,变得七零八落。



仿佛是听到了“八手(N e g r o n i)”不成声的悲鸣一般,漆黑的血一般的东西涌了出来。



(是海潮的味道…)



巨大的内脏充满了鲜活的颜色,四处散开。被切下的触手了陷入疯狂,一连串的冲击使得台场的一面出现了龟裂,被“八手(N e g r o n i)”紧紧缠住的天气轮之塔剧烈地摇晃着。



虽然“八手(N e g r o n i)”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但是,触手仍然缠住了贝尔稚气未脱的身体,做出最后的抵抗。贝尔握着剑,静静凝视着八手的眼睛。



「…呐,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呢?」



剑发出轻微的低吼。



『想回大海——』



“八手(N e g r o n i)”的呻吟通过剑传入了贝尔脑海之中。



「那你为什么…」



『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