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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沉睡森林的秘密(1 / 2)



1



老爷爷坐在银光闪闪、造型奇特的椅子上。



从侧面到背后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齿轮,互相咬合,扶手有好几个铲子握柄般的摇杆。不仅如此,椅子两边还装了巨大的轮子。



“喂,快救我!”



老爷爷命令小红帽。自地面隆起、有如八爪章鱼般盘根错节的橡树根卡住了轮子,令他无法动弹。



“喂,古利洁,动作快一点。”



老爷爷似乎把小红帽误认为别人。虽然老爷爷很没礼貌,但是在显然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的森林里,她不能不出手相助。



小红帽放下唯一的行李,也就是篮子,绕到他的轮椅后面。后面刚好有根方便手握的横杆,小红帽用力推。随着“哐当”一声,轮子立刻摆脱树根的纠缠。



“呼,得救了。干得好,干得好。”



老爷爷的视线这才移到小红帽脸上,惊讶地猛眨眼。



“你不是古利洁。”



“不是呀,我是小红帽。”



“古利洁上哪儿去了?你们什么时候换班的?”



“从一开始就是我。老爷爷,我正在旅行,在找今晚投宿的地方,可以去你家吗?”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敢叫古腾修拉夫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纪辛宰相『老爷爷』!”



老爷爷挥舞拳头想打小红帽,小红帽轻巧地闪开。



“不好意思,我不晓得你是身分这么特别的人。”



说到宰相,相当于掌管一国政局的首长。这位老爷爷是宰相……怎么可能?他一定是老人痴呆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留你过夜。我刚好今晚请了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饭。你跟我来吧。”



纪辛爷爷抓住轮椅上的摇杆,以划船的方式转动。卡锵叽叽、卡锵叽叽……轮子发出机械声。小红帽追在移动的椅子后面。



不一会儿,森林豁然开朗,小镇映入眼帘。纪辛爷爷的椅子发出卡锵叽叽、卡锵叽叽的声响,爬上小镇中正央蜿蜒曲折的山路。



山上座落着非常气派的两层楼大宅,看来纪辛爷爷当真大有来头。仔细想想,不够有钱还做不出这种奇形怪状的椅子呢!



“宰相!”



好不容易靠近大宅时,有个女孩跑过来。



“哦,古利洁,原来你在这里啊。”



“您这么晚还不回来,我担心死了。”



头发的颜色差很多,但体型与年龄皆与小红帽相仿。



“你好,我叫小红帽,正在旅行。”



“这孩子今晚要在我们家过夜。你去告诉特洛伊,要他多准备一人份的餐点……怎么,史木斯那家伙已经来啦?”



纪辛爷爷看了停在门口的大拖车一眼。车主显然很不擅长整理,车上堆满如船只解体的各种金属零件。



“是的,刚才到的。布鲁克希先生也快到了。”



“这样啊,今晚似乎会很热闹呢。”



小红帽不经意回头看向他们刚才走来的山路。



“哇……”



她忍不住出声叹息。橙色的夕阳下,街道与森林一览无遗。她走来的时候没发现,森林里有一座拥有三座尖塔的庄严城堡,比起灰姑娘参加舞会的月光城堡更大、更雄伟……可是下一秒钟,小红帽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该怎么说呢?城堡毫无生气,外墙斑驳污损,就连尖塔上方都爬满了藤蔓。



彷佛已经好几十年没人住,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2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个小时。



小红帽在大宅的餐厅里,与纪辛爷爷及另外四人一起围着椭圆形餐桌用餐。餐桌上的烛台烛火明亮,明明已是黑夜,餐厅却亮如白昼。



“呵呵呵,你就是那个把宰相的轮椅从树根里推出来的女孩子啊。”



坐在小红帽对面的是一位满脸落腮胡的肥胖男子,他正以看到珍奇异兽的眼神看着小红帽。



“真是感激不尽。宰相的年纪也大了,早该把位置传给我,享享清福。”



他神态自若地看了坐在小红帽旁边的纪辛爷爷一眼。



小红帽问了古利洁许多事,并得知纪辛爷爷今年八十二岁,担任这个国家的宰相已经六十年了。



“哼。谁要把位置传给你啊,戈涅。你根本不得人心。”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好歹也是你儿子啊。”



“没有血缘关系就是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不会把宰相之位交给你的。”



“喂,你们稍微收敛点,在客人面前扯这些,成何体统!”



坐在戈涅隔壁,年约三十的女人打断道。女人穿着袒胸露背的紫色晚礼服,头发梳得很漂亮,不过妆容有点吓人,嘴唇和指甲都涂成黑色,还画了黑色眼线。最吓人的莫过于礼服的胸口别着一只大蜘蛛形状的胸针。



“抱歉,小红帽。我叫修娜希恩,是宰相的侄孙女。”



不同于惊世骇俗的打扮,她的语气十分亲切。



“戈涅是纪辛宰相的养子。因为这个国家现在处于没有国王的特殊情况,必须由宰相保护。无奈宰相个性古怪,结不了婚,没有继承人,只好向邻近的拉菲尔公国的宰相家领养儿子。”



“『领养』个屁!”



纪辛爷爷暴跳如雷。



“我是『被迫接收烫手山芋』才对吧?再说了,要是你肯点头,我早就把这个男人送回去了。”



“我才不要。宰相忙死了吧?要是我成天被政务追着跑,哪有时间观察天牛的生态啊。”



看样子,这个作风古怪的宰相一家似乎牵动着这国家的运作。话说回来,没有国王还能算是国家吗?



“噫!”



与此同时,小红帽惊呼一声。因为修娜希恩胸口的蜘蛛居然动了起来。原来那不是胸针,而是真的蜘蛛。



“哎呀,不乖喔。这孩子家教不太好,真伤脑筋。哈哈哈。”



修娜希恩一把抓住蜘蛛,放回原位。小红帽已经完全失去食欲了。



“史木斯大哥,不要这样啦!”



更令小红帽吓得花容失色的是她左手边的男人正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此人留着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小胡子,三十岁左右。坐他对面的则是他口中的史木斯大哥。后者的汤盘旁边有个不可思议的装置,留着马桶盖头的史木斯转动着那个装置的把手,让圆盘垂直旋转。



“你真不识货,布鲁克希。这个划时代的发明或许足以改变人类有史以来喝汤的习惯。”



圆盘上间隔地焊接了八根汤匙,借由旋转圆盘,汤匙一次次地把汤舀起来,送进他嘴里──基本上是这样的构造。但是汤匙的速度太快了,不仅没把汤送进他嘴里,还溅了隔壁的弟弟布鲁克希一身。



“史木斯是这个国家最厉害的铁匠,我的轮椅就是他设计的。”



纪辛爷爷为小红帽介绍。



“是噢……那真是太厉害了。”



小红帽迎合着说,史木斯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这场晚宴也聚集太多怪人了。



门“砰”地一声打开。



古利洁和一个四十岁左右,长了张马脸,貌似仆人的男士走进来。两人手里端着盘子,盘上盛着看起来很美味的烤全鸡。大宅里有许多仆人,但好像是由这两人负责准备餐点。



“哼嗯,烤得恰到好处。”



纪辛爷爷很满意。



“本来应该由我这个主人帮大家分食,可惜我连站起来都有困难,只好请我最忠实的仆人特洛伊代劳。”



与古利洁一起端烤鸡进来的马脸男人深深一鞠躬,用长长的刀子切开烤鸡,分给大家。



所有人默默地看他切烤鸡时──



“古利洁,”修娜希恩转向古利洁说:“听说你最近在和纳普交往?”



“没、没有啊……”



“别想瞒我。许多流言早已经像小虫那样飞进我耳朵里了。”



修娜希恩用黑色指尖抚摸胸前毛茸茸的蜘蛛,质问的音调里似乎带着刺。



“你都不晓得义大利人有多花心。只要是年轻女人,他们都不会放过。”



“哪有……那个人才不是这种人,他说他已为我做了张很华丽的床。”



修娜希恩对急着辩解的古利洁报以同情的冷笑。



“我听说他已经在学习当木工了。”



铁匠史木斯插嘴,指着厨房的门。



“手艺不错,他还拜托我制作几个跟那扇门一样的铰链。从两边都能推开,而且一个人就能关上,很实用。”



“你闭嘴!”



修娜希恩射来的视线令史木斯吓得不敢多言。修娜希恩再次对古利洁说:



“总而言之,别跟那种男人混在一起。就算同床而睡,那个男人的心永远不会是你的。”



“够了,修娜希恩。你这样在客人面前才是不成体统吧!”



纪辛爷爷一脸不耐烦地说。



“古利洁,接下来交给特洛伊,你可以去休息了。”



“好的,那我先告退……”



古利洁垂头丧气地离开餐厅。看着她的背影,小红帽觉得有点可怜。



“小红帽,你说你在旅行?”



落腮胡男人戈涅咬下一口盘子里的烤鸡,突然问小红帽。



“啊,嗯,对呀……”



“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讲讲你旅途中听到的故事吧,当然也可以是你自己的经验。”



“我也想知道!”



修娜希恩“啪!”地拍了一下手,胸前的蜘蛛跟着动了一下。



“听起来很有意思,请务必说来听听。”



纪辛爷爷也附议。史木斯和布鲁克希兄弟皆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小红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红帽放下刀叉。刚好她也觉得平白无故受邀晚宴,应该回报点什么才对。如果说故事就能搞定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事情发生在我出门旅行才过了几天的时候。”



小红帽娓娓道来。



“当我来到月光城堡附近的村落,走在溪畔的小径时,遇见一位名叫芭芭拉的女巫──”







讲完灰姑娘与汉赛尔、葛丽特兄妹的故事后,餐厅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小红帽不禁担心他们是不是不喜欢这种故事。



“太精彩了!”



戈涅拍手叫好。紧接着修娜希恩、史木斯、布鲁克希、纪辛爷爷也为她鼓掌喝采。



“真了不起。小红帽,看不出来你这么聪明。”



铁匠史木斯转动着喝汤机大笑,他面前的桌布已经被彻底染成黄色,或许是不胜酒力,史木斯涨红了脸。



“哥,你真没礼貌,居然说看不出来。”布鲁克希说。



“我听得好感动啊,小红帽。感动到想为你做一座雕像。”史木斯说。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小红帽向他道谢。



“我劝你最好不要。”修娜希恩猛摇端着酒杯的左手。



“这个变态雕刻家只会做裸女雕像。”



“什么?”



“不过赏识的人们倒是给予很高的评价,听说我的祖国──拉菲尔公国贵族的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呢。大家都喜欢官能性的作品。”



戈涅哈哈大笑。布鲁克希也嘿嘿嘿地边笑边喝葡萄酒。再也没有比借酒装疯说下流话的大男人更恶心的物种了。幸好小红帽似乎还有一点发言权,赶快把话题导向新的方向。



“可以换你们告诉我这个国家的故事吗?”



戈涅停止嘻笑。纪辛爷爷看着小红帽问道:



“你想听什么故事?”



“这个国家为什么没有国王?还有,森林里有一座爬满藤蔓,彷佛睡着了的城堡,那又是怎么回事?”



纪辛爷爷“嗯嗯嗯”地猛点头。



“喂,特洛伊,演奏那首曲子。”



“好的。”



仆人特洛伊领命。房间角落有一座用木头制成,不知道是什么的机器。小红帽第一次看到这种机器。纪辛爷爷解释,那是能演奏古今音乐的风琴。



“修娜希恩。”



“好的。”



修娜希恩干脆地起身。特洛伊已经在风琴前就座,掀开长方形的琴盖。



“真想让你听听特洛伊和梅莱的四手联弹啊。”纪辛爷爷喃喃自语。



“那个不肖子,现在大概又喝得酩酊大醉了。”布鲁克希代为回答。



这时,耳边传来风琴悠扬的旋律。“嗯哼。”修娜希恩清了清喉咙。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修娜希恩把双手置于胸前,开始献唱。她的歌声清亮婉转,彷佛能传到夜空的尽头。



“古腾修拉夫的城堡里~诞生了一位公主~国王、王后、还有人民都非常高兴~公主的美貌就好比~闪烁在夜空中的梦幻光亮~因此将公主取名为欧若拉~”



以下是那首歌的内容──



为了庆祝欧若拉公主诞生,国王邀请住在森林里的十二位女巫参加宴会。宴会的尾声,女巫们为欧若拉公主献上祝福以做为回礼。



第一位女巫的祝福是财富。



第二位女巫的祝福是能被更多人所爱。



第三位女巫的祝福是如花似玉的美貌与秀发。



第四位女巫的祝福是雪白的肌肤。



第五位女巫的祝福是不会染病的健康身体。



第六位女巫的祝福是一辈子都不受水患之灾。



第七位女巫的祝福是一辈子都不受火烧之灾。



第八位女巫的祝福是一辈子都不受野兽伤害。



第九位女巫的祝福是即使吃到毒药也不会死。



第十位女巫的祝福是能歌善舞。



第十一位女巫的祝福是到了适婚年龄能与命中注定的人共结连理。



……第十一位女巫刚献上她的祝福时,宴会厅突然吹过一阵腥臭的强风,连阖上的窗户都被吹开了,有个乌漆墨黑的东西飞到公主面前──一个老太婆现身。



那是住在森林里的第十三位女巫。这位女巫的性格十分恶劣,明明没有受邀,却又不知从哪里听到今天是庆祝欧若拉公主诞生的宴会,认定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大为光火地找上门来。



“啊,真的很对不起。我想说您很忙,不好意思劳驾您。”



国王的借口并未浇熄第十三位女巫的怒火。



“你最好知道瞧不起我会有什么后果!”



第十三位女巫用枯枝般干巴巴的手指,点向欧若拉公主小巧的鼻尖,说出恶毒的诅咒:



“欧若拉公主十六岁生日那天会因为指尖被织布机的纺锤刺到而死!”



第十三位女巫留下尖锐的笑声,再次变成一团漆黑,从窗户飞出去。事发突然,国王反应不及,王后哭倒在地。才刚出生就背负着只能活到十六岁的命运,公主实在太可怜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交给我吧。”



有人举手发言,是坐在宴会厅末端的第十二位女巫。大家这才猛然想起,她还没为欧若拉公主献上祝福。



“很遗憾,那个女巫的法术比我强大,所以我无法完全断除公主身上的诅咒,但我可以削弱诅咒的威力。欧若拉公主在十六岁生日那天即使碰到织布机的纺锤也不会死,只会陷入沉睡状态。沉睡将持续百年,期间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直到一百年后,如同刚才第十一位女巫献上的祝福,命中注定的人会来唤醒她。”



喔……在座欢声雷动。虽然要陷入沉睡,但总比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来得好。



不过,国王仍誓言无所不用其极地抵抗第十三位女巫的诅咒。第二天就回收全国的织布机,烧成灰烬。欧若拉公主也在女巫们的祝福下,幸福且无灾无病地长大。不仅如此,自从欧若拉公主年满十五岁又一个月的某一天起,就被禁止踏出房门一步。



因此除了至亲以外,欧若拉公主不与外界接触的情况持续了十个多月,终于来到十六岁生日那天。欧若拉公主一早醒来,发现有位长相英俊的美少年站在床边。这位少年其实是坏心的第十三位女巫派来的手下,由蝙蝠幻化而成,但欧若拉公主并不知情。



“欧若拉公主,请拿这把钥匙去城堡东边塔顶的房间,国王送你的生日礼物就在那里。”



欧若拉公主欢天喜地地接过钥匙。不仅可以久违地踏出房门,还可以去从小就被交代绝不能靠近而一直令她很好奇的房间。



这一切肯定都是为了在这一天给她惊喜吧。欧若拉公主爬上东边的塔,用钥匙打开房门。房里空荡荡的,正中央有个散发着金色光芒,不可思议的工具。看起来像水车,却没有用来汲水的叶片,而且比水车小得多。



这其实是城堡代代相传的宝物──黄金织布机。传说中,昔日古腾修拉夫城遭敌人攻打时,当时的王后踩着织布机,唱起祈胜之歌,歌声掀起狂风,吹跑敌兵。所以唯有这台织布机,国王再偏激也不敢烧掉,但又不能放在欧若拉公主碰得到的地方,只好收进东边塔顶的房间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对此一无所知的欧若拉公主伸手探向织布机,触碰纺锤。可怜的欧若拉公主就这么陷入了百年的沉睡。



王后悲痛得令人不忍卒赌。



“百年后,我和国王、随从们会都死去,周遭只怕都是不认识的人。”



“振作一点。第十二位女巫不是说过,命中注定的人会来唤醒她吗?”



国王安慰王后,无奈王后怎么也听不进去。



“你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们只有欧若拉这么一个孩子呀!”



王后生下欧若拉公主时难产,从此无法生育。



“这个国家规定国王要由男人担任。既然如此,就只能指望欧若拉生下王子。问题是,欧若拉的丈夫一百年后才会出现,并与欧若拉结婚。你能活到那时候吗?从你死后到欧若拉诞下王子的这段期间,王位将一直空着,别的国家可能会趁虚而入啊。”



“还有一丝希望。”



“欧若拉都被诅咒了,还有什么希望!”



王后悲伤地尖叫时,有个男人挺身而出,那就是宰相。



“请恕我僭越,国王陛下、王后陛下,我愿誓死保卫这个国家。当我老去,我的继承人、继承人的继承人一定会让这个国家的政局稳定,随时做好迎接欧若拉公主命定之人的准备。”



“喔,拜托你了。”



国王用力握住宰相的手。



在那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他让欧若拉公主睡在城堡最难进入的房里。而那正是东边塔顶的房间,真是太讽刺了。国王很快差人搬来豪华的大床,放在传说中的黄金织布机旁边。



──修娜希恩唱完这首歌,看起来累坏了,一口气喝下整杯水,“呼”地喘了口气,坐在椅子上。



“如何,小红帽?”



纪辛爷爷看着小红帽。



“这么一来,你应该知道我古腾修拉夫王国目前的处境了。”



“知道是知道,但难道歌词里的宰相……”



“还用问吗?就是我啊。欧若拉公主沉睡的四年后,王后因为心力交瘁去世,国王不久也随她而去。从此以后,我就代替国王治理这个国家。”



“欧若拉公主还没醒来吗?”



“嗯,今年已经四十年了。”



四十年!光是想像睡了这么久,小红帽就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还有人住在城堡里吗?”



“没有。当时的随从都死了,我一个人也不可能住在那么大的城堡里。”



“公主孤零零地沉睡也太可怜了。”



“我每个月都会去看她,城堡其他时间则牢牢上锁,所以不用担心。这么说来,明天就是每个月一次探望欧若拉公主的日子。小红帽,你要一起去吗?”



“好呀,请务必让我同行。”



从未见过真正的公主,小红帽内心充满期待。



“对了!”



史木斯突然站起来。



“宰相,你得先把钥匙给我。今晚必须先去城里把盔甲拿出来。”



“我知道。现在还在聊天,晚点给你。坐下,坐下。”



纪辛爷爷一脸不耐烦地要史木斯坐下。



当晚,晚宴于十一点过后划下句点。史木斯与布鲁克希离开大宅,纪辛爷爷和戈涅、修娜希恩各自回房。小红帽也回到客房,因为吃得太饱,一躺下就睡着了。在睡美人的国度里,沉沉睡去。



3



“你的头发沾到东西了。”



小红帽把手伸向送牛奶来的古利洁,她的浏海上沾着美丽的金色线头。



“你从哪里沾到这种线头?”



“我也不知道……”古利洁摇摇头,为小红帽倒牛奶。



小红帽与纪辛爷爷和修娜希恩在昨天用餐的餐厅吃早餐。早上九点,据说满脸胡子的壮汉戈涅平常这个时间也还没起床。



“老爷!”



仆人特洛伊突然像阵暴风似地冲进来。



“大事不妙,老爷,怎么办,老爷!”



“发生什么事了?瞧你这么慌张。”



“梅莱被官差抓走了,罪名是杀人。”



“你说什么!”



纪辛爷爷猛然将轮椅转向特洛伊。



关于特洛依的儿子梅莱,小红帽昨晚也听说了他的种种作为──他从小就跟父亲一起在纪辛爷爷的大宅工作,今年刚满二十岁,因为觉得“谁要一辈子耗在这座大宅里呀”而离家,从此就与镇上的小混混一起鬼混,终日饮酒作乐、游手好闲。



“今天凌晨,他们在丘陵西区的栈板广场中央发现了小混混金恩的尸体,遇刺身亡。”



特洛伊说道,脸色就像还没熟的青苹果。



“没找到凶器,官差搜索犯人的时候,发现梅莱醉醺醺地躺在山脚下的榛树丛里。梅莱的衣服染满血迹,身旁还有沾了血迹的刀子,官差当场摇醒梅莱,将他逮捕。”



“梅莱怎么说?”



“他大呼冤枉,说自己没有杀人。于是官差派人来向我报告。梅莱虽然贪杯,但绝不敢动手杀人。怎么办?老爷。”



“不行,不行,这下子伤脑筋了……”



纪辛爷爷把已经少得可怜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



“如果他是无辜的,只要为他平反不就好了?”



只有修娜希恩一脸雷打不动的镇定。



“谁能为他平反?”



“你忘了吗?宰相。”修娜希恩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小红帽身上。“这丫头解决了好几桩难解的案子呢。”



“咦?”



正在喝牛奶的小红帽看着所有人,大家都对她投以期待的目光。







监狱在山坡下的南边。纪辛爷爷、特洛伊、修娜希恩、小红帽四人一到,便与关押的犯人梅莱隔着铁窗见面。手里拿着枪,粗眉毛的狱卒面目狰狞地瞪着一行人。



“老爸,我没有杀人,相信我。”



梅莱向特洛伊求救的样子极为窝囊,明明已经二十岁了,看起来却像是幼稚的少年。话说回来,这对父子长得真不像,感觉梅莱相像的是别人。



“别担心。这位是小红帽,她会为你洗刷莫须有的罪。”



“小红帽?”



“咳咳、咳咳。”狱卒刻意咳了两声。



“即使是宰相家的人,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刑责一旦确立,就得斩首示众。”



“我明白,但我总有权利调查是否有冤屈吧!”



“你们很难为这家伙干的好事翻案吧?毕竟衬衫都沾满了血。”



“你知道被害人遇害的正确时间吗?”



小红帽问道。狱卒面露难色,但仍把枪夹在腋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对摺的纸。



“凌晨三点,栈板广场对面的鞋店老板听到叫声,打开窗户一看,正好看见金恩倒下与仓皇逃走的男人背影。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都在同一时间听到叫声。”



“当时我在东区!”



梅莱大声喊冤。



“我在『混混酒吧』喝到半夜三点,喝到被赶出来。”



“这点已经向『混混酒吧』的老板求证过了。正确地说,你是在两点四十分离开那家店。”狱卒看着那张纸说道。



“即使喝醉了,从东区的店走到西区的栈板广场也用不上十五分钟。足以在三点杀死金恩。不如说,时间刚刚好。”



“才怪!后来我想喝水,去了东区中央广场的水井。那里好多人,根本无法靠近水井。因为附近发生火灾,大家都在灭火。”



“这也是事实,但是从酒吧去西区的途中也有机会看到那场骚动,无法证明你没有杀人。”



“狱卒先生,你可以先静下来听梅莱先生把话说完吗?”



狱卒虽然不满,也只能应允。



“我正打算放弃喝水的时候,想起绝望长椅旁边有个帮浦。”



“绝望长椅?那是什么?”



基于好奇跟来凑热闹的修娜希恩回答小红帽说:



“那是位在东区废墟里的长椅。那座废墟原本是出租公寓,前前后后有三名房客自杀后,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了。”



狱卒皱眉看着正用双手把玩大蜘蛛的修娜希恩。小红帽接着问:“梅莱先生,你去了那里吗?”



“对。我还以为那里没有半个人,没想到居然有一对年轻情侣。男人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到脸。女人长得非常标致,好像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我问他们:『我可以喝水吗?』男人回答:『可以。』于是我用手接从帮浦打上来的水喝,喝完马上就走了。当时我还看了绝望长椅旁边的时钟,指着三点。昨天月光很亮,绝对不会看错。后来我在那一带到处闲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丛里睡着了。”



“只要找到那对情侣,不就可以证明梅莱先生的清白吗?”



事情似乎比想像中简单。狱牢嗤之以鼻地折起那张纸。



“我们早就找过了,可是到处都找不到那两个人。再说了,哪有情侣会在半夜三点幽会?肯定是他胡说八道!”



哐当!纪辛爷爷勃然大怒地转动摇杆。



“别忘了你现在说过的话,你这个怠忽职守的官差!梅莱,我们一定会洗刷你的冤屈。”



为何对仆人的不肖子如此在乎……这时,小红帽终于看懂了。



梅莱长得不像父亲特洛伊,倒是与纪辛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4



“特洛伊先生,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为了找到那对情侣做证,前往东区的路上,小红帽压低声音不让其他人听见,小声地问特洛伊。



“梅莱先生真的是你儿子吗?他其实是纪辛爷爷的儿子吧?”



“怎么可能!”



特洛伊大吃一惊地否认。



“梅莱是二十年前我和妻子生的。妻子在五年后得了肺炎死了。再说了,宰相和梅莱的年纪也差太多了。”



梅莱生于二十年前的话,当时纪辛爷爷六十二岁。虽然不是不可能生小孩,但确实有点勉强。



“可是梅莱先生和纪辛爷爷长得好像。”



“只是巧合吧。小红帽,这件事与本次的命案有关吗?”



被一本正经的人以一本正经的语气这样问,小红帽无言以对。



“抱歉。”



小红帽闭上嘴巴,不再追问。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抵达东区时,刚好碰上一阵混乱。许多看热闹的民众聚在发生火灾的房子前。



“那不是史木斯的家吗?”



卡锵叽叽、卡锵叽叽……纪辛爷爷加快轮椅的速度,靠近那栋房屋。前面是史木斯满身煤灰的身影。他顶着乱七八糟的马桶盖头,正拼命从烧毁的屋子残骸里搬出打铁的工具、做到一半的金属板等器物。



“喂,史木斯。”



“啊!不、不好意思,宰相。”



史木斯看到他们,跑到纪辛爷爷脚边跪下,无地自容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昨天我去城里借盔甲,回家后想说再工作一下,就生了火。”



最近,邻国在打古腾修拉夫王国主意的传言甚嚣尘上。为了巩固国防,纪辛爷爷委托铁匠史木斯复制盔甲。那副盔甲放在古腾修拉夫城一楼的“谒见厅”里,昨天晚宴结束后,史木斯就去城里把盔甲搬回家。小红帽总算明白史木斯拖着拖车去大宅,和他们提到城堡钥匙的原因了。



“问题是我昨晚喝了酒,不小心打起盹来,觉得怎么好热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喂,史木斯!”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秃头男子大声咆哮。



“昨晚我们要灭火,你为什么拒绝?”



“对呀,我把家里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拿来装水了。”



胖女人也跟着叫嚣。斥骂史木斯的声音此起彼落,眼看局面就要无法收拾。



“吵死了!”



修娜希恩响彻云霄的声音撕裂空气。围观群众一下子安静下来,修娜希恩瞪着史木斯说:



“这是怎么回事?史木斯。你干嘛不接受大家的帮忙?”



史木斯支吾其词:



“因为……是我引起的火灾,必须由我负责扑灭。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责任感的人。”



“开什么玩笑,我家有五个年纪还小的孩子喔!万一火势延烧,你打算怎么负责!”



刚才的胖女人破口大骂,还把鞋子扔过来。此举点燃了导火线,砖块的碎片及树枝从四面八方飞来,围观群众再度激动起来。



“真受不了,这个国家爱闹事的人还真多。”



这次不晓得从哪里传来风凉话,所有人同时转身怒视那个人。



“可惜小生对恋爱以外的喧嚣不感兴趣。”



有个咖啡色头发,五官长得格外端正的男人像个陀螺似地转圈走来。



白衬衫没扣扣子,左边胸前的口袋插着红玫瑰,手里捧着金属圆盘和绳索。绿色的吊带裤、白皮鞋擦得闪闪发光,几乎可以当镜子用,系在腰际的皮带别着腰包,装满铁锤及锯子等工具。



“纳普!”



史木斯叫道。小红帽想起来了,那人是正与古利洁交往,来自义大利的花花公子。



“史木斯先生,我拿来了,请稍等一下。”



纳普抱着圆盘,轻松地爬上烧毁房子附近的行道树。然后用铁链将圆盘固定在没烧到的粗壮树枝上,再从侧面穿过绳索,让绳索两端垂在地上。



“这是滑轮。将其中一头绑在烧毁而崩塌的柱子上。就像邱比特用命运的红线连起牧羊青年与挤奶女孩那样。”



这男人说的每句话都好做作。真受不了,小红帽在心里翻着白眼。



史木斯抓住从滑轮垂到地上的绳索一头,走进烧毁的房子,绑在特别巨大、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柱子上。因为从城里带回来的盔甲就压在底下。



“来吧,大家一起抓住绳子的另一端,用力拉。别发呆了,如今正是发挥爱的力量的时刻。所有人一起,握住绳子。”



花花公子在树上催促小红帽等人。坐在轮椅上的纪辛爷爷就算了,小红帽、修娜希恩、特洛伊、以及围观群众都反射性地听令拿起绳子。



“配合我的吆喝声用力拉喔!来吧,amore(义大利文“爱”的意思)!amore!”



纳普抽出胸前的红玫瑰,挥舞着带头吆喝。虽然觉得这吆喝声实在愚不可及,但小红帽仍拼命地用力拉。



“定滑轮的原理是这样的,如果绳子从两端垂直下降,单纯对绳子施力的话,两个方向的受力会互相抵销。可是如果绳子不是垂直,就需要稍微大一点的力量。所以各位就算觉得有点吃力也要加油喔!”



纳普说了一大串滑轮原理后,又开始“amore、amore”地吆喝。不一会儿,终于拉起粗壮的柱子,史木斯拖出底下的盔甲。



“可以了!”



听到史木斯的声音,所有人同时放掉绳子。粗壮的柱子“咚!”地一声又倒回满地瓦砾上。



“宰相,如你所见,盔甲平安无事。”



“是吗?那就好。”



纪辛爷爷看着史木斯问道:“昨晚这场大火几点发生?”



“两点半过后吧。”



“我记得绝望长椅就在这附近。”



“是的,走路过去只要三分钟。”



差点被火灾打乱步调,一行人来到东区,其实是为了寻找梅莱没有杀人的人证。史木斯的家距离绝望长椅的废墟不到三十公尺。



“请问各位,昨晚有人去过废墟吗?应该有一对情侣出现在绝望长椅那边。”



小红帽问围观群众。



“谁会三更半夜去那种传说中闹鬼的地方啊?”



“对呀对呀。更何况附近都发生火灾了,还在那么近的地方幽会,怎么想都太没有常识了。”



“说的也是……”



特洛伊忧心忡忡地看着小红帽。小红帽又问围观群众:



“发生火灾时,这一带的居民都聚集在这里吗?”



“嗯?应该不是所有人吧,毕竟也有人睡死了,没察觉到。”



“我老公就是这种人喔。鼾声如雷,睡得可香了。”



“这么说来,那家伙就没出现,现在也没见到人。”



围观群众中一个脸红通通的人东张西望地说。



“那家伙是指?”



那人“哼!”地笑着回答:



“史木斯的弟弟,变态雕刻家布鲁克希。”







布鲁克希家就在史木斯家的正后方。拍打玄关门,布鲁克希打着哈欠出来应门。跟昨天不一样,他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直条纹衣服,引以为傲的小胡子也没修整。



“哈……这不是宰相吗?还有其他人。你们怎么都来了?有什么事吗?”



“梅莱因为杀人罪嫌被捕了。”



纪辛爷爷告诉他事发经过。



“──所以我们在找那对目击证人情侣,布鲁克希,你有什么头绪吗?”



布鲁克希睡眼惺忪地听完他的叙述后回答:“没有。”



纪辛爷爷狐疑地盯着他。



“我们可以进去吗?”



“啊,呃……当然……请进。”



他大概是无法拒绝宰相的要求。



布鲁克希家里很宽敞,拆掉隔间墙,只有一个大房间。进门右侧的墙边是兼做餐桌使用的流理台,和只有一床薄被和廉价枕头的床,除此之外都是雕刻的空间。有四尊制作到一半的裸体雕像,墙边有个装满黑色液体的大浴缸。应该不是拿来洗澡用,但那个液体是什么?



“布鲁克希先生,你昨晚从大宅回来就立刻就寝吗?”



“嗯……对呀。”



布鲁克希边打哈欠边回答小红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