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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1 / 2)







原文刊载于小说屋sari-sari 2016年10月号







我和小泉一起乘电车往水族馆附近的车站。中途换了趟车,把这时间也算上,总共大概花了五十分钟。



大概由于既是暑假还是周日吧,电车里挤满了人。我们艰难地挨在一起,站在门前。由于站得太近了,我看向小泉时只能看到她的头顶。我尽可能注意在这摇晃的电车上不碰到她,在到达目的车站的时候已是精疲力尽。我们就在附近吃了午饭。



虽然附近有水族馆,但这车站并不大,因此附近的餐饮店好像也只有零星几家。能找到的就只有老式咖啡店、快餐店以及意大利餐厅。我们齐声喊“预备”后同时指向想去的店,结果两人都选择了老式咖啡店。



一推开店门,就听到了叮当作响的铃声。我们在窗边坐下,点了热狗和冰咖啡。



小泉望着窗外,说道:“我们约定的时候,天气预报明明还是晴天的。”



天空还是一成不变的阴天,虽然没有下雨,但风力加大了不少,树木的枝头都一致垂向西南方。



我喝了口冰咖啡,“天气预报会不会哪天完全淘汰消失呢?”



“这不太可能吧?就算是现在,应该还是能准确预报一小时后的天气吧?一步步发展,总会有进步的。”



大概会是这么回事吧。若能正确预报一小时后的天气,两小时后的天气或许也能预测出来、次日的天气也或许能预测,最终会能准确知晓一周后的天气吧。不言放弃,就应该能坚持到它实现吧。我觉得人类是一种了不起的生物,而我就没法这样。就算前进了一步,也不一定能一直继续前进下去,我很快就会放弃。



“不管怎么说,水族馆看上去不是很空。”我说。



“海豚表演看起来还很空呢,好像因为那里是个户外水池。”小泉答道。我倒还没考虑到海豚表演的事。



我们一边吃着端上来的热狗,一边浏览着菜单上的甜品页,这家店似乎并没怎么在甜品上下功夫,菜单上面只有几种蛋糕、香草冰淇淋和巧克力冰淇淋。小泉说:“冰淇淋里最知名的居然还是香草味,真奇怪。”



“是吗?”



“你想呀,香草只是有香味,几乎没什么味道。明明基本上全靠鲜奶油、蛋还有砂糖做成的,却要表现出一副——香草是冰淇淋界之王——那样子,很违和。”



这么说来,或许是这样。不过有点羞耻的是,我到大概中学的时候,都还以为香草(バニラ,vanilla)这东西是哪个国家语言中表示“白色”亦或者说是“苍白”之类的意思。



“不过啊,香味不是出奇地重要吗?香草有着如同点心象征的气味,想想就很伟大啊。”



“那也很奇怪。香草你尝过吗?”



“不,没有。”



“那一点也不甜。总觉得是苦的,味道有些怪。但它只有香味是甜的,不是很狡诈吗?”



“我倒是不觉得狡诈。”



说起来是很不可思议。 



所谓的甜,是一种味觉。不过香味确实也有甜味成分。味觉的甜和气味的甜应该是很不同的概念吧,那为什么我们对二者都用同样的“甜”来形容呢?这么一想,感觉有点看不清甜味的本质。



“那巧克力也很奇怪。”我这样说了一下。



小泉歪头不解:“巧克力哪里奇怪了?”



“那可是点心之王。它自己就很强了,味道的多样变化也是一开始就能选的。排在冰淇淋和香草后面的就是巧克力,而不论是蛋糕、可丽饼还是华夫饼,都得排在最平淡的队列里。巧克力风靡点心界呢。”



“那是它实力使然啦。”



“不过啊,巧克力的特征是它的苦味。甜味只是他的卖点成分之一,苦味才是巧克力独特性最强的部分,就很怪。”



“确实。”小泉认真点头,“如果冰淇淋有淘汰战的话,可能会很热闹呢。”



不明白这什么意思,我皱起眉:“淘汰战?”



“我是说,假设。说的是在某个神话时代,各种口味的冰淇淋聚集起来,通过淘汰赛的战争决出哪个最强。包括水果界天才草莓味、以香味作卖点的杏仁味这些冠军候选。”



“这样啊。来自日本的参战者抹茶味应该是出人意料首战告捷的黑马。”



“确实可能。那,香草和巧克力也会相形见绌了”毕竟香草只有香气,而巧克力不仅吃起来苦,颜色还是棕色的。我想它们大概会被大家瞧低吧。”



我们努力装作认真地讨论各种有关冰淇淋的设定。比如草莓味将香蕉味视作对手;又比如杏仁味因为无法舍弃对其自身的偏见,为保留口感而失败退赛了。还有海盐味由于本身理应透明却不知为何是蓝色,引发了“可以容许参赛者为了美观而改变颜色吗?”的争论。我中途好几次都想笑出来,但还是拼命忍住了。小泉虽然嘴角紧闭,但眼睛也带有笑意。



“不过,借着汹涌之势,香草和巧克力占据上风,要在决赛较量了。”



“真棒,很有戏剧性啊。”



香草和巧克力之间有故事。我们为称颂它们之间的激烈战争,又点了冰淇淋。我选了巧克力,小泉则选的是香草。



我们刚吃一口端上来的冰淇淋,就一齐笑了。虽然都已经忍到这时候了,还是无意间功亏一篑。



这家咖啡店大概果真对甜点很不上心吧,制作出来的冰淇淋不够新鲜美味。非常硬,口感总觉得不够顺滑,还莫名有油脂味。我说不出来那为什么很好笑。大概小泉也说不上来吧。不过,我们还是没能忍住笑。我多久没聊过像这样没有价值而又有些愚蠢的话了呢?完全没有价值而又有些愚蠢的话里,也还是有着能共享无价值而略带愚蠢价值观这样的价值。不伤害任何事物,也不蔑视任何人,不像香草也不像巧克力,只是单纯有着甜甜的快乐。



小泉一边接着笑,一边擦擦眼睛以恢复正常的仪容。一想到这姑娘现在是我的恋人,就莫名有些心疼起来。







从咖啡店出来时,风力愈发加大了,大到感觉面颊都被拉扯着。电线犹如陷入惊慌一般发抖。咖啡店外的塑料遮雨棚好像一只拼命想从暴风中逃跑的海鸥那样扇动“翅膀”。远方的阴云突然间发亮,过了很久才响起雷声。



我抬头望着天空,说:“现在也还是要下雨的样子呢,或许回家才更合适。”



小泉摇头:“可水族馆不是很近吗?”



“大概要走十分钟吧。”



或许是更近一些,照水族馆的官网来看,从车站步行八分钟好像就会有引导员带路。



“既然就这么短的时间,那天气不会变的。只要进到室内,雨就没关系了。”小泉笑道。



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



往水族馆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有雨珠敲打我的鼻尖了,那雨珠大到让我感到有些疼。瞬时间暴雨如注,敲击着地面、屋顶、树木以及我和小泉。抬头一看就会发现暴风吹刮下的雨幕像窗帘一样摇摆着。



小泉对着前方张开伞,伞就翻了个面,发出类似崩开的声音,小泉像是低喃了句什么,不过那声音被雨声所淹没了。这样下去不行。



我朝小泉耳边喊道:“回去吧。”



“但是……”



“都已经淋湿了,要是还就这样走到水族馆,会感冒的。”



我们勉强折起小泉的伞,调头一百八十度朝车站走去。明明也就走个五分钟的距离,我却觉得很漫长。雨声大得夸张,路边有车驶过时还会溅起巨大的水花。鞋里都积满了水,每走一步就会有种软塌塌的糟糕触感。



我抬头看向路旁涂着纯白油漆的两车道,就在它们后面,光是那后面的道路标志也已经在雨中看不清了。真是清清爽爽的一场倾盆大雨。



“回车站干什么?”小泉问。



“喜欢买东西吗?”



“喜欢啊,还挺喜欢的。”



“那,水族馆就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衬衫黏在身上很难受,无论如何我都想换一身衣服。



我们虽然只是走了二十米左右,就已经全身湿透了,看起来很蠢,却还得步履艰难地走。



倾盆大雨中,就在我后方的小泉大声说道:“不去水族馆,没问题吗?”



提议两人今天一起出门的是小泉,不过希望目的地是水族馆的则是我。



我大声回答:“其实没事,不是说无论如何都想去。虽说比起动物园我更喜欢水族馆,但去游乐园或是去购物我也一样喜欢的。”



“讨厌动物园吗?”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



“不是讨厌。不过,我已经决定不会和女孩子一起去动物园了。”



“为什么?”



“高中的时候失败过。中意的连衣裙好像都变臭了——我有被这样抱怨过。”



初次约会选择动物园真是没品味——我当时在那之后遭到了如此严厉批评。或许确实是这样,不过那在被邀请的时候就该说了吧,我想。高中时期我追求的约会品味在大体上就错了,就算是现在,自己也没正经有过那概念。



“动物园可没什么错。”小泉喊道。



我不知为何又笑了,有点好奇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在这样猛烈的大雨里,和刚交往没多久的后辈一起走着,而她明明都带了伞了却没法撑开。我以为会在这嘈杂的雨声中特地叫喊的只有被甩的高中女生。真是有些胡闹,我如此意识到。可只是这样胡闹的话,心情倒是有些畅快起来了。就如小泉说的,动物园没什么错。



“回头想起来,可能还挺开心的,我有给长颈鹿喂食。”



“那不是很好嘛,长颈鹿。有给长颈鹿喂吃的话,我就算沾上些臭味也没关系哦。”



“喜欢长颈鹿?”



“毕竟它挺奇特的。要想吃到高处的食物就伸长脖子这一点,未免也太便利了。”



“恐龙里面,脖子长的可有很多。”



“但它们基本都灭绝了不是吗?长颈鹿居然生活在稀树草原,就很违和,像是神的玩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