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很暗很暗的教堂(1 / 2)
1
「……阿一,原来是你啊」
群草就如同堵住门一般站在门前,俯视着一真,平淡地说道。
一真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表情抽搐地听着这句话。一真的脑袋里,恐惧与混乱正卷起漩涡,他只是呆呆地仰望着突然出现的群草的脸。
「………………!」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
群草嘟嚷起来。
教室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像吊唁行列一般忧郁地排列着的花,抓挠窗户的尸体尸体尸体。然后是从桌下面,头部大范围破裂开的,以坏心眼著称的小学同学的『尸体』朝着一真伸出了手,但群草毫不费力地抓起身边的椅子,奋力地举了起来,狠狠地朝着那个脑袋砸了过去。
咣唰!!
陷入骨头的皮肉发出被砸扁的讨厌声音,椅子对着这阵冲击,以相应的幅度弹了回去,伴随着刺耳的巨大声音滚落在地。
管椅的脚弯了起来。被如此之大的力量砸中,小学生『尸体』的头连着手臂被奋力地砸碎,在地上摊成了异常的形状,化作了只会翻滚不会动的异常题材。
「……哼」
群草哼了一声。
然后群草就这么走到了亡者不停蠕动的窗边,关上窗帘,把窗户遮了起来,又背对着折起来的窗户。他在暗色加剧的教室里,影子落在他的脸上,连表情都很难看清。他朝着一真,问道
「好了,阿一。这『花』是你弄出来的吧?」
「………………!!」
一真身体发软,瘫坐在地上。
他的眼睛惊愕地张开。那些预言死亡的花瓶,应该只有一真才能看到才对。但是群草犹如理所当然一边朝着那些花扫视一番,指出来,只见一真不只是想逃离覆满亡者的窗户,还想从摆满『花』的情境中逃出去一般,表情绷紧,缩到了教室后头。
「老、老爷子,阿臣,你们看到的这些『花』!?」
「是哦?」
「为、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你的<断章>不正常了。我说,你脑子还保持着正常么?」
「……!!」
一真听到群草的话和提问,哑口无言。群草看着茫然的一真,又轻轻地哼了一声,摆着一张沉重的表情,回答
「不过不正常的家伙,自己是不知道的呢」
「………………!!」
一真大受打击,脑子变得一片红白。
自己的手。桌上的花。被窗帘遮住的覆满亡者的窗户。一真依次茫然地看了看那些,又看了看注视着自己表情僵硬的阿臣。
绝望仿佛在心脏周围凝结成块,又黑又沉又堵。
话已经听过不少次了。真碍事一真这样的保持者无一例外都有可能迎来的,最坏的悲剧。
————<异端>。
当心灵不敌自己内心的恐惧、痛苦以及其他种种<噩梦>所带来的感情波动,变为在疯狂中已然无法控制<断章>的状态。
怎么可能?我成<异端>了?不会这样的。一真心想。
没有这种事。可是不论自己怎么想要否定,也没有闲工夫自己无法察觉到的事例,一真也听说过,存在当中整体上虽然维持正常,但惟独没有察觉的某一点成为了疯狂的根源的这种情况。
然后最关键的是,他无法否定眼前的『东西』。
「……我、我……?喂……说笑的吧?」
「要是说笑就好了呢」
群草对呆呆地嘟嚷起来的一真,淡然地答道。
陷入混乱的阿臣,总算用强硬的口气,对这两的两人发问
「什么……究竟是怎么搞得?」
但没人理会他的问题。千惠激烈地拍打被群草从内测上锁的门,声音传到了里面。
「群草先生,群草先生!?」
「没事的,先乖乖呆着」
群草朝着门答道。
「这边你不要管了,到周围仔细看看。现在只有这边冒出怪物来了,那边要是冒出来什么就赶紧跟我说」
「……!」
门那头静了下来。此时一真察觉到了。
对了。为什么群草和千惠会在这里?明明没对任何人说阿臣和自己会来这里才对。
「对、对了,你们会什么会在这里啊……!」
「是我的<断章>弄的」
群草用下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琴里的尸体。
「我在躺着的时候有不正常的尸体出现了,然后我在不知不觉间就在『这里』了。然后在情况稳定下来之前,谁也无法进入『这里』,也无法离开。这就是<安徒生的棺材>」
「什……」
「千惠丫头被牵连进来了呢。真不该这样。搞不好,这辈子可能都会不起了呢。真倒霉啊」
自己被与尸体关在一起,没人来救,这就是群草的<噩梦>的碎片。
一真只听过这些,具体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听说。群草淡然地说道,他看上去心情不好,而且可能还因为影子落在脸上,看上去面无表情。阿臣这一回压低声音,再次向群草问道
「请麻烦……解释一下」
「你听说过阿一有类似灵能力的力量对吧?那就是原因所在」
这次,群草回答了阿臣。
「那可能不是会死的人桌上会摆上花,而是被摆上花的人会被杀死的<断章>。如果是这样,那么几天之内,这些桌子的主人都会死吧。然后会加入到窗外那些家伙当中去吧。至于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情况,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
「这就是所谓的失控。阿一脑袋里不好的东西,在乱闹了」
听到这番解释,阿臣看了看周围,然后看向一真。
一真下意识移开眼睛。
阿臣说道
「这该……怎么办才好?」
对此,群草给出了非常简单的回答。可是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提问的阿臣不由自主地哑口无言。
「杀了阿一」
「!!」
「……杀了他能不能抵消这种情况概率对半吧。不过很有价值一试。不动手就什么也得不到。你是他的好朋友吧。你会亲手杀了他么?」
「别、别开玩笑了!」
阿臣被问到,用混着动摇与激昂的冲动口气,向群草逼问
「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是么,那你要对这里的……几十号人见死不救咯?」
群草说道。
「可是……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只顾阿一一个人么?就算在这里牺牲掉几十号人换阿一一命,阿一只要还活着说不定还会再次酿成同样的惨剧,你还这么想么?就算几百号人的死让注意到的人团结起来,拿起武器追杀阿一,你还这么想么?就算察觉到有阿一这样的人存在而陷入恐慌,对无辜之人进行魔女狩猎,又要演变成杀死几百号人的情况,你还这么想么?」
「……!?」
「既然如此,那你就负起责任吧?」
听到残酷又在理的话,阿臣无言以对。群草靠在窗子上,身陷黑暗之中,对阿臣低声问了出来。
然后,隔了片刻————
「还是说————果然又只有我能下手了么?」
群草如此说道。这一刻,群草的声音,然后还有萦绕在他身上的气场,让人感觉之前看到的不开心的印象只是外出,而从壳的内侧喷发出来的东西,蕴含着气势逼人的疯狂残酷。
「………………………………!!」
阿臣背脊发僵。这三言两句,明确地冷却了周围的空气。
一真与群草打了很久的交道,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群草。沉没在黑暗中的瘦弱的老人身体,仿佛将某种黑暗的不可抗拒的东西压缩起来,释放出强烈而无以伦比的负面存在感,令一真等人心惊胆战。
「开、开什么玩笑……」
即便如此,阿臣仍旧挤出来一般编织起语言,想要进行抵抗,但无法继续下去。
啪唰!!
在窗帘那头迸发巨大的声音,玻璃窗一齐爆碎。
从转瞬间翻起巨浪鼓起来的窗帘背面,犹如被风吹进来的雨滴一般,大量的玻璃片发出澄澈杂乱的声音,向教室的地面倾泻而下。然后在不由僵住一般注视着这一幕的一真和阿臣面前,苍白的,沾满血的,或是完全烧焦变得全黑的手臂,从窗帘下面与缝隙间冒出来,伸向教室之中,就像捕食动物一样,毛骨悚然地在半空中抓挠,蠢动。
「………………!!」
然后教室里响起噗唰的湿哒哒的声音。
这是被群草砸烂了的,在教室里的小孩子的『尸体』,总算从地面与自己的肉中拉出手臂与脑袋,将那只手超地面挥下所发出的声音。
「……这里已经涨潮了呢。快从这里离开教室」
群草背对着窗帘正在蠢动的窗户,淡然地如此说道。
然后群草拿起了身旁的椅子,举了起来,缓缓地走向一真他们那边。
「我来争取一些时间。杀与不杀,谁来杀,杀谁,好好想想吧」
在一边说一边靠近的群草身后,窗帘剧烈地鼓了起来,一具苍白的孩子的『尸体』最终翻过了窗户,闯进了教室。在浴室里淹死的,那具『尸体』朋友的『尸体』发出湿润的声音,落在了地上,准备爬向一真他们那边,在地上蠕动起来。
「……!!」
阿臣短暂的犹豫之后,立刻抓起了一真的领口,就这么想要逃离被砸烂的『尸体』还有群草身边,把他拖到了出门的门那边。然后他打开了内锁,打开门,将一真的身体拖到了表情僵硬呆呆站在原地的千惠跟前。
「……」
随后,群草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然后,群草挥起椅子,朝着动起来的被砸烂过的『尸体』再次奋力地砸了下去。
嗙叩!
殴打肉与骨头的聚合体的声音含混不清,却又因此沉重得让人觉得凄惨。
噶哐!被砸烂的『尸体』应声倒在了桌子下面,可群草看也不看,仍旧面无表情地握着椅子,毫不减弱行走的势头,朝出口接近。
「!!」
一真等人不禁对他凄绝的身影感到不寒而栗。
群草在因为战栗而僵住的这班人跟前,来到了出口,把手放在了门上。
然后————
嗙!!
只闻一声巨响,群草从内侧关上了教室的门。
上锁的声音接连响起。门在眼前被关上,上了锁,一真等人一瞬间呆住了,思考停止。
「…………!」
然后,他们立刻察觉到。
「老爷子!?」
「群草先生!?」
一真和千惠几乎同时喊了起来。可是从里面传来的,似乎是把椅子粗暴地放在门前,然后坐在上面的响声。
「老爷子!?」
「……我只是争取时间。在这段时间决定好」
群草隔着门说道。
「你们会觉得,我这<棺材>的作用是不让人接近吧,但这并不是它的本质。这棺材啊,是出不去的。<异形>也罢,<泡祸>也罢,<断章>也罢,都绝对出不了这口<棺材>」
「……!?」
一真他们一下子没有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现在……存在于此的所有东西,都能用我的<断章>设法解决,不会回到阿一你那边,也不会到处害人。这口<棺材>的大小虽然不能自由自在的控制,但只要有墙边和界线就能大致的限制在这里。之后,局外人越少,里面越狭窄,就会越坚固。顺利的话,现在可以把这间教室划为<棺材>的界线,别让我所做的白费,犹豫太久。趁这个时候做好诀别吧」
「什……!?」
总算理解了。
「喂……这么做的话,老爷子你会怎么啊!」
「我会抵抗」
群草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会在死之前想办法解决。……千惠丫头,你听好了,如果你那边也有<异形>涌出的话就别等得出结论了,杀了阿一」
「!这、怎么能……」
千惠动摇地叫喊起来。
换而言之,群草单纯为了争取时间而利用自己的<断章>,把<异形>从一真身边分离,和自己一起关在了绝对出不去的地方。
不可理喻。
一真感到胸口仿佛被挖掉了一块。
为我这种人这么做,究竟能得到什么?一真拼命地用拳头捶打拉门,向里面呼喊
「老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做,不值得……!」
「你这家伙真烦人」
群草的口气很烦躁。
「说到底,本来就怪我看错了你的<断章>」
「可是……」
「听好了,阿一。当我们在临死的时候,基本不会给机会让我们能心甘情愿地和身边亲近的人道别」
群草突然改变语气,如同教导一般。
「我已经没这个机会了。我想要给我送行的人,早就死了。已经不能奢望这种事情的我,虽然现在不得不要你的命,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像这样得到获得幸福的机会。既然如此,能够拖延下去的,就只有我了。如果都不做这种事情的话,那么<骑士团>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
「我想要时间。所以我来创造时间」
群草对哑口无言的一真说道。
「没人知道能撑多久。别浪费时间」
「等、等等啊……」
「时间不等人」
群草冰冷地撂下话。
然后
「好了,开始吧。谁来杀,要救谁,要杀谁,做决定吧。做好分别,让自己接受。若是能做到这一点————那就直到最后一刻,尽量不要后悔的挣扎下去吧」
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身在门那头的群草不再说任何话,只有站起身来,拿起椅子,举起椅子的声音和气息。
2
『……我绝不会错的。袭击雪乃同学的,是木之崎同学的<断章>』
苍衣在电话的另一头说道。
神狩屋独自从金森家来到群草家,看到门没锁,家中的人也忽然全部消失不见,确信了状况————为了方便寻找群草他们,拿了群草的车钥匙。就在神狩屋准备出门的时候,苍衣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电话中正是谈到了接下来准备去找的那些人。
苍衣从想象中发觉了一切,给神狩屋打来了电话。雪乃在浴血奋战中察觉到了这件事。神狩屋为了补充巩固,将自己听到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而苍衣以那种「不出所料」的阴郁口吻,将结论说了出来。
『……除了木之崎同学之外,没人有理由拥有这个<噩梦>』
苍衣说出的,是这样一句话。
『变成花暗喻死亡。既然如此,变成花的少女回到王子身边就意味着————』
「死而复生是么……」
神狩屋站在群草家的走廊上,把手机贴在耳旁,点了点头。
『没错。雪乃同学烧掉的“没变完全的人”和“没变完全的狗”大概都是藉由木之崎同学所怀的<噩梦>“由花死而复生”诞生的。我在从雪乃同学口中得知那个人<噩梦>的内容时,就觉得有点<断章>的感觉呢』
「……」
神狩屋借着气氛敦促苍衣往下说。
『……那个人心中的<噩梦>,并不是被语言死亡的人会死』
苍衣汲取真实,接着说下去。
「是人死而复生?」
『不,不仅是这个,那并不是预言型的<断章>』
「唔……」
神狩屋遭到否定,皱紧眉头。
「那究竟是?」
『那其实并不是什么“预言”』
苍衣再次对神狩屋的提问,斩钉截铁的断言。
『那只是结果上变得和预言一样了,在那个花出现在坐位上的时间点上,那个人依旧已经被判死刑了。木之崎同学的『噩梦』其实是身边有死者。既然花就是死者本身,那么请想象一下身在教室里的状态。直到不久前还在的朋友,某一天突然变成了花。然后在那朵美丽的花下,正埋着那位朋友样子悲惨可怕的尸体……
木之崎同学挖出来的那个朋友,就残忍地被埋在了每天路过的,邻居家的花下面。可是一木之崎同学到了学校一看,应该已经死去的,就连残忍的尸体也被看到的那个朋友,就像起死而复生一般,变成的花,来到了座位上,如同天经地义一般,不论是上课时间还是休息时间,都在座位上。状态残酷的尸体和花的印象过于强力地结合着,这便是木之崎同学所怀的恐惧的根源。
所以,这自然就成了<泡祸>与<断章>。只是至今为止,并没有到达会让死者复活的程度罢了。大概,当时还小的木之崎同学,光是与不知何时就会变成尸体的朋友一起生活,说不定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充分的恐惧。或者说,<泡祸>的强度可能并没有达到发生这类情况的程度,也可能是在木之崎同学不知不觉间,有先察觉到的这件事的<骑士>设法处理了』
「……你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神狩屋表示同意。
『所以我曾想过,木之崎同学现在的角色是不是“王子”————不过我得出的结论,觉得他是配角“猎人”』
苍衣说道。
『优秀的邻人与死人共同生活。邻人的房间有尸体。就是这样的恐惧』
「……」
苍衣对着无言的神狩屋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王子房间里的花,并不是花』
然后归纳之前所说的话,苍衣
『摆在那里的那朵“花”————是如假包换的,“人类”』
再一次,一口咬定。
†
教室中回响的声音,停下了。
「……喂、喂……老爷子……?」
在混乱中,不知是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已经搞不清过了多久。里面一直断断续续传来的打斗声和可怕的殴打声,突然中断了。
时间过了很久。也知道这样的时间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但是,一旦变成这种新矿,内心有无法接受。一真只能把手放在被牢牢关上的教室的门上,把怎么也打不开的门摇得咔嘡咔嘡响。
「喂……喂!开玩笑的吧……!」
学校教室的入口,只隔着薄薄的一扇门。
一真等人为了阻止群草而想要尝试打开它,可是或许由于<安徒生的棺材>越狭窄就越坚固,一切都归于枉然。
就算用隔壁教室拿出来的桌子使尽浑身力气去砸,也无法砸碎一块镶在门上的磨砂玻璃。就算尝试绕到背面,也毫无意义。绕到教室的窗户那边之后,不只是和原理,一扇窗户也打不碎,就算用大石头朝完好无损的玻璃上扔,也只是像扔到画在墙上窗户一样,无法造成一丝裂纹。
无用。
徒劳。
因为殴打而顶板脱落的桌子也好,磨破皮的手掌上的疼痛也好,都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毫无意义地被丢弃到走廊的黑暗中。
然后现在,一真他们的殊死挣扎最终没有任何成果,教室里的声音完全中断了。千惠无能为力地杵在原地。阿臣在墙边,用一只手捂着眼睛,后脑几乎就像是砸上去的一般朝上仰望,吐出不甘。
「见鬼……这样子,什么都解决不了么……!」
「………………」
他说的一点不错。
但对于阿臣和一真而言,同样的语言中在最根本的部分存在分别。
阿臣想要的解决,在这个<泡祸>中,不存在。一真心知肚明,除了自己死,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救群草,救阿臣,结束这怪现象。
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
而且,思考这些并进行清算,得到认同的这些时间,应该是群草给的。
他浪费了时间,浪费了群草的生命。
这行为何其愚蠢。可是他无能为力。只有群草一个人理解这个名为〈泡祸〉的绝望。而且,年少懵懂的一真虽然听过许许多多关于这种绝望的事例,但在心底觉得事不关己,事到如今,自己仍极力地抱着希望。
————在神所做的<噩梦>中,没有希望。
这样下去,阿臣会死,这个班的所有人会死,然后,一真也迟早会死。
身在此处的千惠会死。现在还素不相识的很多人会死。只要一真活着,就会不断开花,然后将尸体埋于花下。
「………………!!」
一真趴在门上,推挤拳头,就这么慢慢地滑了下去,最终跪下。
会死。大家都会死。被一真害死。
一真是人渣。帮不上任何人的人渣。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被人这么说过。他和琴里两个,出生在有问题的家庭,正如周围的大人所说的那样,对任何人做不出任何贡献。
对于这样的一真来说,能够和阿臣结识,是他为数不多值得自豪的事情。
对于在周围的大人一句句「不能和那种孩子来往」的疵议中一路走过来的一真来说,优秀的阿臣愿意一直做他的好朋友,让他很开心,很自豪。
而这么好的阿臣会死。会被一真自己害死。
一真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教室里群草还活着的动静消失了,一真心中无凭无据的希望,他心灵的支柱也随之轰然崩塌。
「——————————!!」
一真发出不成声的,懊悔的呻吟。
然后一真从喉咙下面,就像挤出来的一般,呢喃起来
「————我想通了,阿臣……够了。已经够了」
「一真……?」
阿臣似乎感觉到他的声音和话语非比寻常,贴在墙上的后脑勺重新支了起来,对一真问道。
「你说什么?你、究竟……」
「对不起,阿臣。我已经想通了。还是这样更好……我总算想通了」
一真额头贴在门上,指甲抓着门,死死地,要渗出血来一般咬住嘴角,吐露心声。
「这么下去的话,不只是我还有老爷子,就连阿臣也会被杀掉了……!」
「!?」
「我的『预言』在今天早上……对阿臣也出现过。这样下去的话,阿臣会死。我认定阿臣会被杀死,所以我想,只要解决事件,阿臣就不用死了……既然全都是我害的,我只好去死了……」
「什……」
阿臣哑口无言。
没错,应该知道的。
只是无法承认罢了。
在群草失去动静之后,一真才总算不得不承认。错过了时机才总算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愚不可及,流出了泪水。
「我说啊……阿臣。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啊」
一真说道。
「迄今为止,我……每次预言到的人死了……我就莫名地觉得是我害的。不太好受啊……」
「…………!」
话语每一次堆叠,溢出的泪水就会不断增多。
「我一直都很强硬的告诉自己,没有那种事,可是……我已经不行了。已经不行了啊。如果其实是我杀了她们,而且就连阿臣也会被我杀死……我就不想再活下去了。如果这样能让阿臣不用死的话,我很乐意去死」
「……一真」
别再说了————阿臣用责备的口吻呼喊一真的名字。
但是,已经无法阻止一真了。
「阿臣……我果然就是个人渣。但你和我不一样,大家都很看好你。我对你也很期待」
一真一边哭,一边说。
「所以该死的不是你……是我」
「一真。冷静下来」
「如果你会因我而死,我就真的会变成大家所说的人渣。不管那些大人怎么喊我无能的人渣,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所以我都能嗤之以鼻。我可以笑着说,我的同伴有这么厉害」
「一真!」
「就算是那家伙……就算是琴里,也肯定也会为你活下来而更加开心吧」
「别说了」
「所以说……阿臣……海部野……随便你们谁都好」
「别说了。够了。别再说下去了」